第一章
臺灣張家
“約定的時間快到了,對吧?洛雲,筱婕!”
張子榮用一種極為復雜,又難掩憂傷的眼神,凝視著佇立在他眼前的一雙兒女。
鐘雅君忍不住開口道:“筱婕,你——”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三個月吧!”不等母親說完,張筱婕已經搶先說道,那堅定而沒有絲毫猶豫的語氣,和她那張如天使般甜美的臉龐,實在非常不相配,但這件事,這個約定,她絕對不會妥協,更不會讓步,這對她實在太重要、太重要了。
“筱婕,你這又是何苦?他根本——”張洛雲用一種既心痛又凄楚的聲音吼道。
“他會回來的!”
不等哥哥說完,張筱婕便厲聲的駁斥。
“你——”
張洛雲踉蹌地倒退了幾步,無力地靠在墻上,臉上的表情非常痛苦,卻又散發出一股若隱若現的恨意。
張子榮和鐘雅君無言地互看了一眼,還是張子榮開口說話。
“筱婕,告訴我你的真心話,你真的非要等到約定時間屆滿不可?”
張子榮說這話的語氣,心疼憂傷的成分遠超過無奈和責難。
張筱婕倏地跪在地上,眼中蒙上一層薄薄的霧氣,但是她的音調依然是堅定不移的。
“爸、媽,請原諒女兒不孝,但是,只有這件事,女兒非堅持到底不可!”
“即使他早已經忘了你,甚至已經移情別戀!?”
“是的!”她毫不猶豫地答道。
張子榮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真是服了這個傻氣又癡情的女兒。
“你起來吧!”
“爸——”
“起來吧!筱婕,否則你爸爸怎么繼續他要說的話呢?”
鐘雅君慈愛地扶起心愛的女兒,心中百感交集。
她怎么這么癡,這么傻?但是她又沒辦法責備她,因為她自己也是如此啊!鐘雅君在心中長嘆。
張子榮有些精神恍惚,開始說道:“如你所希望的,莊俊傑並沒有移情別戀,但是他也不記得你了,早在八年前他就不記得你了……這樣——你還要堅持到底嗎?”
張筱婕聞言不停地搖頭,淚水更像斷了線的珍珠般,不停地奪目而出。
“這是怎么回事?!告訴我,小傑究竟怎么了?是不是那場車禍造成的?求求你快告訴我,爸——”
那樣凄楚的泣訴,令張子榮痛徹心肺,他強忍住心中的激動,保持冷靜的口吻說道:“八年前那場車禍,他是僥幸地撿回了一條命,卻在病床上躺了足足有半年之久,當他完全恢復意識之後,卻忘了在臺灣所發生一切,包括你的存在,也就是說,他的生命裏從來沒有張筱婕這個名字出現過。”
張筱婕不知道該如何承受這宛如青天霹靂般的訊息,她只感覺到自己的嘴正在自顧自地說個不停。
“為什么不早一點告訴我?為什么?可憐的小傑……”
她一顆心幾乎完全粉碎了。
“可憐的是你!他早在八年前就把你忘得一幹二凈了,而你卻像個白癡一樣,在這裏苦苦地等他八年,連一點機會也不肯給我!”張洛雲愛恨交織地嘶吼著。
“洛雲!”張子榮警告性地吼道。
然而張洛雲卻沒有收口的跡象,他就像一頭受傷的猛獸般,不斷的嘶吼。
“難道不是嗎?!還有你們!我真的不懂,難道你們不希望我和筱婕結婚嗎!?如果真是那樣,你們又何必從小就讓我知道我們不是親兄妹?又何必老是把希望筱婕當張家媳婦,永遠留在張家的話挂在嘴上?而這八年來你們卻——”
他話還沒說完,鐘雅君便冷不防地摑了他一巴掌、
“你昏了頭嗎?冷靜一點,都快三十歲了,還這么衝動!”
張洛雲本想再說什么,但是鐘雅君那一臉的冷峻令他不寒而栗,他從未見過母親如此冷酷的表情,不禁閉上了嘴。
“一個月前莊慶鴻來電,我們已經達成協定了。”張子榮繼續說道。
“協定!?”
張筱婕和張洛雲異口同聲。
張子榮深深地看了女兒一眼才又說道:
“你們是知道的,莊家有一個家規,莊家人一定得在三十二歲前結婚,莊俊傑他……”
“他和我同一天生日。”
張筱婕衝口而出。只要是有關莊俊傑的一切,她都記得一清二楚,八年的時間並未讓她淡忘任何屬於他的訊息,包括他的興趣、喜歡的食物、顏色……一切一切,尤其是他的生日,因為他們是同一天生日,那時,小傑還直說這正是他們有緣的證據。甜蜜的往事浮上心頭,張筱婕的眼中流動著張家人所熟悉的幸福色彩。
張子榮故意忽略那熟悉的神採,極力保持情緒的平靜。
那眼神太像一個人了。
鐘雅君始終注視著丈夫的一舉一動,心中掠過一抹深沉的痛。
已經都過了多少年了,他竟然還……她在心中無奈的悲嘆。
“子榮,趕緊把正事說完。”
她提醒有些出神的丈夫。
張子榮的思緒這才從遙遠的回憶中飛回現實來。
“筱婕、洛雲,在僅剩的三個月內,你們要不要下最後的賭注?”
他看看滿臉狐疑的兒子才又說:
“我們和莊家已談妥,只要你們答應,這三個月內,筱婕以未婚妻的身份和莊俊傑生活在一起……”
“爸——”
“聽我把話說完!”
張子榮制止兒子發言,繼續說道:
“莊俊傑在未來的一星期內,將會來臺灣度長假,這三個月內,筱婕和他一起住在天母的別墅,洛雲不可以去打擾,三個月後,如果莊俊傑奇跡式地恢復記憶,那么洛雲無條件退出,相反的,如果莊俊傑依然不恢復記憶,那么筱婕必須死心,嫁給洛雲,從此不再想他,如何?”
兩兄妹面面相覷,彼此的眼神都顯得很復雜。
“但是我必須把莊俊傑目前的情況說清楚,他就如傳言一般,對異性沒有興趣,是個徹徹底底的工作狂。他之所以會答應這門親事,全是因為莊家家規的關係,所以,想在這三個月內改變他的心意,幾乎是不可能的。還有,在未來的三個月內,筱婕必須遵守兩個約定:第一,你不可以提起和過往有關的任何事件,或者企圖促使莊俊傑恢復記憶;第二,即使莊俊傑因你的愛而逐漸憶起往事,你也不可以推波助瀾。如果你違背約定,就算輸了這項賭注。而洛雲在這三個月的期間內,不得用任何方式和筱婕、莊俊傑有所觸,如果洛雲違背,也一樣視同輸了這個賭局。我言盡於此,你們考慮後再告訴我答案。”
“我答應!”張子榮的話才說完,張筱婕立即清清楚楚地說道。
“筱婕,你……”
三個人都用非常復雜的眼光注視著她,倣佛她說了什么非人類語言般。
“你不再考慮一下!?”
迎著女兒那篤定的目光,張子榮的精神又有些恍惚了。
只見張筱婕毫不考慮地說道:“即使只有千萬分之一的機會,我也不後悔!”
又是那種熟悉的眼神。
張子榮感到心中一陣抽搐。
“你呢?洛雲!”
“我還能有其他選擇嗎?”張洛雲用自我嘲諷般的口吻嗤笑道。
“哥——”張筱婕不安又歉疚地望向張洛雲。
“不要叫我哥哥!我說過多少遍了,我不是你哥哥,我也不要當你的哥哥!”
他冷不防地抓住她的雙臂,用力地搖晃。
“洛雲,住手,你在做什么?”
鐘雅君強拉開兒子的雙手。
那一瞬間,她看見的是她最愛的男人與那個女人的身影。
“對不起,對不起,哥哥,但是我真的愛他,在這天地間,我只愛他一個人……”張筱婕滿臉歉然地泣訴。
張洛雲又恨又氣又無奈。張筱婕並不是動不動就掉眼淚的女孩,他非常了解,她一直是個明朗樂觀又體貼善良的好女孩,不管遇到什么挫折,筱婕都會以樂觀堅強的心去面對,只有那個可惡的男人,一直只有他,老是讓筱婕落淚!
“好了!就這么說定了,一個星期後,莊俊傑就會依約來到臺灣的。”
張子榮打發了兩個兒女,又兀自在一角沉思。
鐘雅君知道他又在想那個女人了,但是她卻無力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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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一離開書房,張洛雲便抓住張筱婕,氣憤地吼道:“你為什么這么傻!你……”
“你不也是嗎?何苦為了一個心不在你身上的壞女人浪費時間?”
“你不是壞女人,你是這世界上最值得我愛的人,我永遠不會放棄你的,三個月後,你會永遠屬於我,一定!”他篤定地說道。
張筱婕笑得很凄涼。
是了!她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一過,她就……
不!其他的都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小傑要回臺灣來了,她終於等到他了,雖然他早已忘了她,但那無關緊要,只要他再度回到她身邊來,她就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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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 莊家
莊慶鴻深深地看了孫子半晌,才把一份資料遞給他。
“這是我們為你挑選的準新娘的相關資料,你看看吧!”
莊俊傑卻把那份資料原封不動地推了回去,滿不在乎地說:“我不需要這些,告訴我她的名字和聯絡電話就好了。”
莊慶鴻不動聲色地說:“對方長輩提出一個條件,要你未來三個月內和那女孩共處,可以嗎?”
莊俊傑側頭思忖了片刻才說道:“問題是我有工作要忙!”
很顯然的,他不願把時間耗在這上面。
“我放你三個月的長假,公司方面你不必擔心。”莊慶鴻的語句有著不容反對的味道。
莊俊傑一言不發地凝視著爺爺,那張撲克臉令人無法摸清他'的想法。
莊慶鴻似是自言自語般地說道:“那女孩叫張筱婕!”
“張筱婕?”
一陣異樣的感覺瞬間流過他的心扉,激起他從未有過的震撼。
莊慶鴻把他的反應一絲不漏地收入眼底。
“怎么了?”
“不I沒什么——三個月的相處是吧!好,我答應。”
這並非莊俊傑的本意,他從一開始就不把這門婚事放在心上。在他的思想裏,既然結婚是無法逃避的,那就把它當成一項非得執行不可的工作就是了。所以自一年前莊奇煜和黃瀞怡結婚後,他便宣布放棄尋找新娘的主意,直接托付莊家三老代勞,這樣既省事又經濟,他也不必費心。
他熱愛工作,這些年來從未給自己放過長假,因為對他而言,工作本身就是最大的享受,他怎么可能休假呢?所以,方才他原本是打算回絕三個月長假的提議的,但是,當他聽到“張筱婕”三個字,他的決心竟在彈指間改變了,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和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