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站在自家的辦公室裏,莊濠全背著身,聽著年紀有點大的老律師以緩慢的速度朗讀遺囑內容。
雖然冗長的內容讓他感到不耐煩,但是為了盡盡他做人子孫的最後一點孝心,他還是捺著性子聽著老律師的廢話連篇。
“莊老夫人最後增加的一項遺產繼承權,就是清楓學院理事長的位置,並且要孫少爺一年內絕對不能轉移經營權。以上,是莊老夫人的遺囑。有任何人有問題嗎?”老律師推了推眼鏡,背打得挺直,沒有朗讀長文後的疲倦。
當然,他最後那句話只是按照例行公事問一下而已,因為在這間辦公室裏除了他和那個始終背對著他的年輕男人外,沒有其他人了。
在聽完最後一項遺囑後,莊濠全臉色不悅的轉過身來,沉聲問著,“我剛剛沒有聽錯什麼吧?奶奶竟然把那間破學校丟給我?”
老律師又推了推眼鏡,隔著厚厚的鏡片看著那個出言無禮的男人,義正嚴辭的反駁著,“孫少爺,清楓學院並不是一間破學校,實際上那間學校在各界的風評良好,辦學成果也相當的不錯。”
濃眉大目看起來沒有半點的柔性成分,剛毅的臉與略薄的唇,說明這個人天生薄情,而嘴邊那要笑不笑的淺勾沒半分真心,像是在算計些什麼一樣。
老律師一瞧,就知道他絕非善類,或者說他是個融合了蛇的陰沉還有善戰分子的謀略家會比較適合他。
而這樣的男人,他怎樣都無法跟莊老夫人那張始終帶著笑容,充滿溫暖活力的個性聯想在一起。
但據傳……這個男人的確是由莊老夫人一手養大的沒錯,那可真是奇怪了,怎麼會有人能夠不受教到這種地步呢?
“律師,我說的話不需要你來反駁。”在他的預想中,他從沒想遇奶奶也會順便將那間學校留給他,甚至還要他“保留”一年不准隨便亂扔掉,她是連死都要拖他下水找麻煩嗎?
“我只是順便矯正孫少爺您的錯誤觀念。”
被人當面糾正,莊濠全也不覺得生氣,他帶著淡淡的笑意坐到辦公桌後,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敲著玻璃桌面。
“錯誤觀念是嗎?不知道如果我把那問學校弄倒的話,會不會變成我的觀念才是正確的?律師。”
“呃……”老律師愣了下,但是馬上回擊,“莊老夫人的遺囑注明,孫少爺一年內不能將那間學校轉手。”
“她都死了又怎麼知道我有沒有在一年內轉手?”莊濠全反問。
“莊老夫人請我當監督者,監督孫少爺在這一年內的作為,包括學校的經營狀況在內。”
莊濠全微眯起眼,不悅的看著老律師,“哦?我倒想知道你都已經老得快要進棺材了,還有什麼辦法阻止我,更不用說如果我存心想弄倒那間學校的話了。律師,你應該知道我的能耐。”
這幾年,他的名聲一路從國外漸漸紅回到國內,但不管是哪里,他的“惡名昭彰”應該都是不變的才對。
“當然,這一點莊老夫人也考慮到了,所以她有特別說明,如果孫少爺違背遺囑內容的話,該有怎樣的後續處理。”
“什麼後續處理?”他覺得有趣了。
“準備孫少爺最討厭也最害怕的東西給孫少爺,直到孫少爺屈服為止。”
什麼?莊濠全聽到老律師的話後,臉色一變,陰狠的眼神筆直的射向那個不知死活的老律師身上。
“她說了什麼是我的弱點?”他最好是不要知道,如果知道的話,他一點都不介意提早送他進棺材去。
老律師推了推眼鏡,再度在心中質疑著這個男人真的和莊老夫人有任何的血緣關係嗎?
“沒有,莊老夫人只交代說若是有這麼一天,再拿出她的第二封遺囑。當然,我相信這封遺囑應該不會有機會現身的是吧?”現在威脅的人可不是話說得大聲或者是陰狠就有用的年輕人,想要跟他們這種老薑比還是略遜一籌啊!
莊濠全冷著臉,手指沒有節奏的輕敲著辦公桌,沉思著。
過了好一會兒,他站直了身子,似笑非笑的笑容重新掛回臉上,像是剛剛的狠戾從未出現過。
“奶奶的遺囑,我當然會做到最好。”笑容不增不減,但若熟知他個性的人,就會明白他的內心現在已充滿嗜血的衝動。
老律師心中雖然還是懷疑著莊濠全那不是很誠懇的神色,但是既然事情已交代完畢,他也不再多加深究了。
“如果沒有異議的話,在這邊簽下你的名字後,這份遺囑從明天開始生效。”
用狂勁的力道寫下名字,莊濠全的心中早已百轉千回。
哼!不過就一間破學校,看他怎麼整垮它!
☆☆☆ ☆☆☆ ☆☆☆
黃昏時分,校園裏學子稀稀疏疏的,位居高位、掛著響亮招牌的學生會辦公室也顯得格外的冷清。
長長的辦公桌僅在盡頭處端坐了一個有氣無力的身影,身旁的檔在時間的流逝中慢慢的被消化著。
牆上的大掛鐘准點的響了六下,一直苦撐著想睡欲望的周宜霈終於丟下手中的筆還有電腦,呆望著窗外。
學生會裏除了執行的學妹們以外,幾個好友並身兼重要幹部的女人全都跑得一個不剩。
她們消失的原因只有一個——男人。
自從那個Apple開始辦什麼鬼現世報開始,她們學生會活像得了一種叫做愛情的瘟疫一樣,一個接一個陣亡,甚至連那個百年不開竅的野獸也奇跡似的進化成人類,動用他的花言巧語,把她最親愛的溫柔秘書給拐跑。
唉!學生會只剩下她這個會長獨撐,就算她平常喜歡打混摸魚,也不要這樣整她嘛!
她們倒好,每個人統統都跑出去約會,要不然就是回家享受蜜月期的溫暖,獨留下她這個單身弱女子在這空蕩蕩的學校裏處理堆積如山的公文還有資料,這怎麼樣都說不過去吧?
算了!她也不想理了,照理這些東西早就該讓人接手了,她這麼勞心勞力的在這裏賣命做啥?
回家!回家!又沒人在這裏看著,她裝什麼高雅神秘,裝什麼負責盡心啊?
收拾好自個兒的東西,丟下還高過人的檔,周宜霈打算從今天開始,名正言順的蹺班,跟著那些早退的幹部們一樣好好的放鬆休息。
走出校園,原本黃昏的天色換成了滿天的星辰,夏季的腳步似乎早已逼近,襖熱的風吹不起涼意,反倒吹出了更深的煩躁。
算了!抄近路好了。周宜霈這麼想著,腳跟一旋,背著包包往學校旁邊的公園小徑走去。
公園裏的小徑路燈一閃一滅的,平常黃昏時就不太有人走動了,更遑論現在已經是入夜。
一個人走在昏暗的小徑裏,周宜霈不覺得恐怖,反而覺得這樣的環境讓她不用維持一貫的優雅神秘形象,讓她格外的自在。
突然間,耳邊傳來不是很清楚的音樂聲,街舞般的快節奏出現在應該無人的公園深處,顯得十分突兀。
那是……溜冰廣場的方向?
周宜霈停下腳步,仔細分辨著音樂的來向,掩不住好奇心,想知道誰會那麼無聊,在這種時候跑到公園深處練舞?
看一眼就好。
她悄悄的走近,掩在樹叢後方,好奇的貓眼眨呀眨的看著溜冰廣場中央正隨著音樂隨性舞著的男人。
道鏖熾熱的天,那男人卻不合時宜的穿著一件長袖黑色帽T,沒有拉上拉鏈,露出裏面結實的胸膛,下半身穿著迷彩褲加上綁帶長靴,腰間還騷包的掛上鏈子,隨著他的每一個動作搖晃,閃耀出光芒。
總而言之,那是一個身材不算壯碩,但絕對結實的男人。
哈!她真是肉欲過了頭了,看了半天,她還是只注意到那男人裸露出來的胸膛。
雖然她對這種舞蹈不是很瞭解,可是他的每一個動作真是隨性又帥氣得不得了。
不是街舞那種講究花招的舞蹈,他只是率性的擺動,甚至讓人感覺有點爵士舞的韻律,有種說不出的獨特味道。
她專注的看著,完全忘了自己原本是偷偷隱藏在樹叢後方,她不自覺的越走越靠近。
莊濠全練舞練到一半,早就察覺到有個女孩躲在樹叢後面偷看,只是他沒想到那個女孩竟然大膽到走了出來,光明正大的看著他跳。
在這種四下無人的環境裏,他不知道該稱讚那女孩有勇氣還是污辱一下她的安全智商。
他停下動作,看向她,嘴角勾起若有似無的微笑,朝她伸出手。
兩人的距離不算短,但奇異的是,周宜霈似乎可以看得到他臉上突然出現的笑意,還有他朝她伸出手的用意。
月夜,四下無人的環境,這樣絕佳的條件再再說服了她,擺脫平常做作的習慣,在這個只看得到模糊輪廓的男人面前放開顧忌。
丟下包包,她同樣露出微笑,有點調皮又有點挑釁,她拉開綁著頭髮的發帶,任長髮在空中飄散,並拉著裙擺向他行了個宮廷禮。
他的挑釁,她接下了。
雖然她從沒學過這種舞蹈,但是對於習舞多年的她來說,依樣畫葫蘆做出動作應該不是難事。
莊濠全挑了挑眉,為了這個女孩挑釁的動作而在心中喝辨。
好樣的!他很久沒碰到這麼特別的女孩了。
他打從心底露出笑,然後暗自數了個節拍後,隨性舞出兩個八拍的舞步。
有趣的女孩,可以的話就跟上來吧!他伸出的手,無言的說明了他的話語。
昏黃的路燈下,空曠的溜冰廣場裏,一男一女隔著有點遠的距離,一來一往的舞動著身體,用身體的挑釁探索著對方。
在快節拍的韻律中,他們始終不曾面對面靠近,但是舞動的身軀卻在不自覺中受著某種吸引力想更接近。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或許是月的魔力讓平常善耍心機的兩人竟然都放下防心,放任自己以最真實的一面暴露在對方面前。
只是他們始終沒察覺這小小的不對勁,還有這相遇的巧合不過是個開端……
☆☆☆ ☆☆☆ ☆☆☆
踏著紛亂的腳步,周宜霈撐著傘,踩過公園小徑上一個又一個水窪。
那天之後,她像是迷上了那個月夜下的放縱魅力,或者該說是迷上了那個她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
她一開始只是三、五天去一次,然後兩天去一次,最後是天天去那個始終荒涼的溜冰廣場。
就像著了迷一樣,她開始在固定的時間,在沒有其他人的廣場上脫掉自己的偽裝,與那個她甚至沒看清楚過他臉的男人一同共舞。
只是從前天開始,天公不作美的下起了雨,她猜想,這樣的雨天他該是不會來了,她不要像著了魔一樣還傻傻的撐著傘跑去。
她該要找回冷靜的自己了,不能再這麼下去……她這樣反覆的提醒著自己兩天,但是她還是沒辦法阻止自己去看看的欲望。
即使是這樣的雨天。
所以她來了。
[ 本帖最後由 OOXX 於 2009-8-21 00:50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