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在說的,和她……她所想的,是同一件事情嗎?
她承認喜歡他,喜歡得無可救藥,喜歡到一想起他就會癡癡地笑,也願意為他去嘗試她這輩子還沒做過的事情,但……她還沒有準備好,沒有薄紗睡衣,沒有香奈兒五號,甚至也沒有……嗚嗚,她沒有保險套啦!她好緊張,比以前在學校考試時作弊還有緊張千倍,不,萬倍以上。
怎麼辦?
其他的尚可因陋就簡,但有關於這最後的一項,在發現她墜入愛河後,小雪就整天在灌輸她觀念了,她說女孩子談談戀愛、牽牽小手、親親小嘴可以,但一定要懂得保護自己,否則將來會後悔莫及。那現在怎麼辦?張筱婕將憂心的視線投往窗外,外頭風雨這麼大……
「不知道山腳下的超商,還有沒有在營業……」
她低低自問,讓他聽見了。
「幹嘛?妳餓了,冰箱裡沒吃的了嗎?」
「吃的東西還有,可是……」她咬唇緋紅著小臉,「有個很重要的東西卻沒有。」
「有多重要?」廖俊傑邊皺眉邊打開冰箱,「颱風夜裡,一切將就點吧。」
在發現他的注意力只是放在吃食上時,張筱婕用力撫胸,長長吐口氣,雖說鬆了口氣,卻又不能否認有那麼一點點的失望……好丟人哪!她拍拍紅通通的臉頰暗罵自己,笨蛋筱婕,妳想太多啦!
張筱婕甩甩頭拋開雜緒,陪著他在冰箱裡挖寶。
「妳還沒吃嗎?」
她點頭,偏首反問:「那你呢?」
「也沒有。」他誠實回答,回想起了老媽的一桌好料,突然感到肚子餓了。
他驀然發覺到,筱婕對他的影響力大得出奇。
在沒能親眼見到她平安無事前,即便是山珍海味,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但這會兒見她沒事,他才發現自己快要餓扁了。
既然都沒吃,現在自是「吃飯皇帝大」,兩人的頭號目標當然是祭飽五臟廟了。
只有瓦廖爐,一切從簡,他們從已停電的冰箱裡挖出白飯及肉絲、蔥、蛋,張筱婕平時只負責端盤及洗碗,從沒掌過廚,是以雖是身為一間餐廳的主人,還是乖乖地將掌廚權讓給了那經年累月一個人住在外頭,雖只是偶爾下廚,卻是經驗遠比她豐富多了的廖俊傑。
十分鐘後,餐廳裡弄妥了一張桌子,燭光下,張筱婕斟上了兩杯紅酒,滿足地看著那漂漂亮亮躺在桌上的兩盤……呃,蛋包飯。
雖說是最簡單的蛋包飯,但製作精美,賣相頗佳,絲毫不輸給她們的大廚楊媽媽,餐盤四周甚至放了幾顆紅櫻桃,還有可愛的小狗足印似的番茄醬,她不禁想著,如果他始終沒能找到工作,不知道願不願意「屈就」在這兒當個廚師呢?
除了咀嚼的微音外,桌上一片安靜,反觀桌下卻是一片狼藉,嚼音沒斷過,張筱婕垂下視線,看著一群餓狗的吃相。
「趁熱快吃了吧。」廖俊傑催促她,「別跟我說,妳忘了飯前還要禱告。」
她皺皺小鼻子,偏頭燦笑。
「如果現在才來禱告天神,請求祂恩賜食糧,我們可能會餓死的。俊傑,你真的好像是我們的聖誕老公公喔!為我們帶來了希望。」
他邊吃邊掃她一眼,「如果我真的是聖誕老公公,按季節來看,不是出現得太早,成了個不守規矩的聖誕老公公了嗎?」
「是呀!是呀!一個不守規矩的聖誕老公公,形容得真好!」她笑嘻嘻地捉高了湯匙,「既沒雪橇又沒麋鹿,甚至還少了個大肚子,又選在颱風夜而不是聖誕夜裡出現,廖俊傑老公公呀……」她呵呵嬌笑,「你不守規矩喔!」
「如果我真的是聖誕老公公,那妳最想要什麼?」他發現在與她相處時,即便只是毫無意義的胡扯瞎掰,也變成了有趣,這讓向來每說一句話都要經過深思熟慮的他,剛開始時實在是有些不習慣的。
張筱婕沒經考慮就開了口。
「保……」保險套!她險些說出,驚覺不對趕緊改口,「保……保證你猜不出來的。」
「猜不出來才怪。」他輕哼口氣,「妳一定是希望妳的狗兒都能沒事,還希望颱風別吹垮了『寵物天堂』。」
「還有一個!」
她瞇緊一雙大眼,表情寫滿殺氣。
「希望那殺千刀的赫洛廖集團主事者霉運上身,颱風天裡傘被刮跑、車子泡水,連吃個飯都會被噎到……嘿,你怎麼了?」
張筱婕來不及將話說完,因為看見廖俊傑驟咳的動作,她湊上前去,一邊為他拍背順氣,一邊遞上了水杯,滿臉困惑不解。
「就算再餓也別吃得這麼快呀,我是在詛咒赫洛廖集團的主事者,又不是在說你。」
廖俊傑趕緊將水咕嚕咕嚕灌入喉嚨裡,避開了這個危險話題。
吃完飯後他們打開收音機聽廣播,這才知道颱風還沒登陸,光是外圍環流就已然如此強勁,不難想像颱風登陸後將多麼的驚人。
廖俊傑打電話給家裡及寧雪報平安,接著他穿著雨衣到院子裡,將「酷拉廖」停進簷下,再到後院那兒檢查一遍,綁好鞦韆架,將戶外的桌椅全收進簷底綁牢。
風雖狂、雨雖大,所幸這裡的土質並未遭到濫墾,且種植的都是抓地性強、根深堅韌的林木,並沒有發生土石流的危機。
廖俊傑走回屋裡,在大片大片的玻璃窗上貼上膠帶,再釘了些木條。
張筱婕和她那群狗兒,一個個瞪大眼睛守在一旁瞧熱鬧,不是不想幫忙,而是不被允許,廖俊傑只求他們別給他惹出麻煩,這就已經是在幫忙了。
一切完成後已過了十一點,當廖俊傑從一樓的浴間隨意洗了個冷水澡出來時,看見那些睡攤了一地的狗兒及表情有些緊張的張筱婕。
「我剛剛不是叫妳別等我,先上去睡了嗎?」他開口,用著慣常的命令式語氣。
「我……」她有些不安,「我不知道該睡哪裡好。」
「如果我沒有巡錯,妳們這裡只有閣樓上那一間臥房的,不是嗎?」
「是沒錯……」她不禁結巴起來,「可是我們不可以睡在一起的,因為我……我還沒有準備好,而且也沒……沒買保……保……」
「保險套?」
他莞爾地幫她接完話,即使再累也忍不住要笑了。
「原來這就是妳剛剛想冒著風雨,想冒生命危險,下山去超商裡買的東西?」
見他取笑,她有些生氣了,「嘿!別笑!小雪說了,這項東西對我們女生很重要的。」
「整天小雪說這、小雪說那的……」他將她拉近,邊哼氣邊牽著她上樓,「也是她告訴妳,說男人在颱風夜裡都會因為沒事做而精力過剩、飢渴難耐,害得妳一直胡思亂想的嗎?」
「才不是呢!」她紅了臉,「是你自己剛剛說……說什麼要和我共度一夜的。」
他歎口氣,「難道男人和女人共度一夜,就只有那種可以打發時間的方式?」
張筱婕沒作聲了,垂低的臉兒紅得幾乎快要滴出血來,他卻還不想饒過她,因為能看到她臉紅,那可是很難得的事情。
「對於妳的邀請我心領了,但忙了一夜後我只想休息,因為若非能夠『全力以赴』,我向來不愛做低於水準的『演出』。」
她讓他逗笑了,重拾往日的淘氣自信神情。
「你呀,果真是個阿富汗獵犬級的傲慢型男!收起你的全力以赴,這裡沒有可供你表演的舞台!」
她掙開他邊笑邊跑上三樓,打算當著他的面將房門甩上,懲罰他到樓下去並桌椅睡餐廳,卻不及他動作快,她前腳才踏入,他後腳已然追上了。
「張筱婕!」
廖俊傑用一隻手抵住門板,瞇眸佯作冷峻的瞪著她。
「妳答應過再也不將我和那只該死的狗相提並論的!」
「我真的答應過嗎?」她邊笑邊喘,以背壓抵門板,「對不起,颱風夜裡,前塵往事都被吹盡,就連說過的話也被吹光光了……」
「說過的話都被吹光光了……是嗎?」他長長哼口氣,語帶威嚇,「這話是妳說的?」
「是呀,那又怎麼樣?」她笑咪咪地沒拿他的威嚇當一回事。
「那好!」他笑了,卻笑得微有邪氣,「那麼剛剛我說的『不做低於水準的演出』也都被吹散了,我現在……哼!已經不再計較什麼水準不水準的問題了。」
她尖叫大笑,更加用力地抵著門板。
「瘋子!到樓下去做你的演出吧,倚天劍那麼喜歡你,肯定會陪你練劍到天明。」
「我不要倚天劍,也不希罕屠龍刀,因為我沒想過要當啥武林盟主的……」
他一個使勁頂開了門,再砰地一聲甩上,轉身將笑得樂不可支的張筱婕摟進懷裡。
「我現在,一心一意想要一個叫做張筱婕的女人!」
「要我幹嘛?為你鼓掌喝采嗎?這個我最在行了,但先說好了喲……」
她原是笑容滿面說著的,卻在發現他的眼神不對勁後,終於懂得害怕了,他的眼神不再冷傲,而是燃著熾熱的火焰,此刻的他就像是一頭想霸意需索的猛獅。
她在他懷裡掙動,發現他的眼神毫無退讓之意。
「俊傑……好啦、好啦,我道歉,我收回,我不該說你像阿富汗獵犬的,其實不像,真的不像,生氣的時候一點也不像,只有在你不理人時像得入木三分……」她張大眼,伸手摀住嘴,因為發現自己又犯了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