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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1次PO完]深情绵转(翊潔)
王子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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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沉寂瀰漫在他俩之间,有股祥和笼罩着。他们没人开口,只是沉默,深怕这美好的气氛会被破坏。
  
「再过五分鐘,我们就要降落了,请旅客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安全带繫好。再重复一次……。」
  
随着空中小姐的广播声,他俩才意识到飞机已抵达英国上空了。
  
下了飞机,拿了行李。他们匆匆地在人中找寻陈建州。
  
「胜翊!映洁!」
  
听到这唿唤声,他们倏地转头。好不容易看到了陈建州!
  
「陈建州叔叔──!」映洁丢下行李,直直地飞奔往陈建州的怀里。陈建州把她抱起来,在空中旋转了一圈。
  
「太好了!太好了!」陈建州在胜翊提着两人份的行李走过来时说,「你们两人都平安无事!」
  
「我说过的,陈建州叔叔。我们绝不会让『墨西哥』事件再重演一次,所以我们都很平安的回来。」
 
「我也说过,」胜翊加入,「我绝不会让映洁伤到一根寒毛。」
  
「当然,我当然相信!」陈建州因激动,眼泪差点流了下来。「来吧!今天我请客,替你们洗洗旅行的风尘。」
  
无边的黑夜降临大地。
  
cofe餐厅里,许多高级人士都在此聚会。
  
在墙边的一角,陈建州正很用心地听胜翊及映洁告诉他的遭遇。
  
「最后,我们就回来。」胜翊作了个结尾。
  
当然,他们也把映洁的怀錶事件,作了一个叙述,但未谈及她最后睡在他怀中。反正也没出什么事,何必一定得说呢?
  
对于怀錶掉了,陈建州甚感可惜,因那是映洁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了。
  
最令陈建州深感不解的事是,映洁心爱的怀錶既然掉了,为何她还能如此神态自若地谈论着,而且面不改色?
  
当胜翊谈到,他们在巴兰吉拉同房时,陈建州不禁吓了一跳。但胜翊十分有条理的解释,那是为了映洁的安全着想之后,陈建州才安下了心。
  
「但是,妳难道就乖乖地听他的话吗?」陈建州熟知映洁并不是个省油的灯,因此不相信她会温驯地接受他的建议。
  
「当然不是,」胜翊在映洁放下汤匙、準备开口前抢先了一步。「你以为她会那么听话?那才是天下奇闻哩!她根本就不听我把话说清楚,就急着对我大吼大叫,连旅馆的主人都被她吓着了呢!」
  
「才没有!我哪有大吼大叫。我只是告诉你,我不应该和你睡同一个房间而已。」她双颊酡红的道。
  
「没有吗?」他越嘲弄,她的脸越红。他很吃惊的看着她脸红,因为他已多年没看过「懂得」脸红的女性。
  
「本来……就没有!」她看到他眼底的一丝笑意,立刻否认,「只是……声音大一点罢了!」
  
「大一点?」胜翊装了声咳嗽,然后以极端夸张的声音道:「大一点而已?整间旅馆差点儿就被妳那『大一点』的声音给震垮了。」
  
「你……,讨厌!」她一时不晓得该用什么字眼,所以讲了句最通俗的话。
  
「我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假使能把她的音波集中于一点的话,」他嬉皮笑脸的对陈建州说:「一定能穿透岩石。这种研究假使成功了,可为地球上减少许多能源呢!当然,催化剂一定得是她们这些个女高音了。」
  
映洁直瞪着他,但也无可奈何,因为嘴长在别人身上,他要怎么讲,自己也拿他没辙的。
  
「好了。」陈建州扮鲁仲连,「然后呢?你们住在一起时,他有没有对妳怎么样?」
  
陈建州熟知胜翊的个性天生风流、潇洒,但他希望胜翊没对映洁怎么样才好。因为再怎么说,映洁都不是适合那种上流圈子生活的人。
  
「我敢怎样!」他又在映洁回答之前插了嘴,使映洁气得差点拿起杯子用水泼他。
  
他不受此威胁,仍然笑嘻嘻的。
  
「就算我想做什么,也会先叁思再决定行不行。在她好不容易下定跟我住在一起的决定后,就跟我约法叁章,不准我睡床上、不准我在她洗澡时进房间,所以我只好在阳台上受寒风了。她还不准我在她睡觉时靠近床,安全距离是一公尺,如果我一不小心犯规了,就得罚睡阳台。哎哟!这种酷刑还真不人道呢!你说我敢怎样吗?」
  
陈建州先是愣了一下,因为他从不晓得映洁的「自规」这么严格,但随后又大笑了起来。
  
「真有妳的,映洁!如果不是有妳这样的规定,我想胜翊绝不会这么……呃,……这么能自制的。」
  
「你去跟她住几天好了,」胜翊带点不悦又愉快的看着陈建州,「包你毕生再也不会想去尝试第二次了。」
  
在他们聊天的时间时,分针已不晓得走了几圈了。
  
克丝?蒙特带着一脸的不愉快姗姗来到他们的桌前。今天,她将那头蜜金色的秀髮披散下来,眼影化得很深,腮红、口红更是不在话下。她塬来的目的,是希望能使自己看起来更加成熟妩媚,但在映洁的眼里,她像极了中国古代的「殭尸」。那画白粉过浓的脸旁,加上使用的有色化妆品是如此的易见,相互映衬,真是再神似也不过了。
  
「胜翊,你明明说好要来参加七月份的晚宴的,可是你却食言了!」
  
「抱歉,克丝。」但他的语气一点儿歉意也没有,「那个月我很忙,我打过电话给妳,可是妳不在。」
  
「喔!我怎么知道你会突然有事?当然不可能整天在家里等你的电话啊!」
  
「真的很抱歉,往后我一定补偿。」
  
胜翊从眼角瞥了瞥映洁,后者正极力将目光移往别处,似乎是不愿这不堪入目的事进入她眼底。
  
「喔!你每次都这么说,可是有哪一次做到了?」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泪盈满眶。
  
「好吧,等下次妳家再开宴会时,我一定去捧场。」他以十分不耐烦的语调,「这样妳总该满意了吧?」
  
装作很淑女的,克丝点了点头,擦乾眼泪,仰着头高傲地离开他们的视线範围。
  
映洁冷眼旁观了这一切,很火自己的心竟像刀割似的痛苦,而这是她认识胜翊以来常有的。
  
不要太杞人忧天,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也不过的朋友,一个再正常也不过的工作伙伴。他要做什么是他的事;他要怎么做,也是他的自由。对她来说,不过是无关痛痒。
  
她的理智是这样想,但她的心却……
  
「映洁,妳在发什么呆?」陈建州问道,他很少看到她这种异于平常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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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建州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使她勐然惊醒。
  
「没什么,陈建州叔叔,只是想一些课业上的事。」
  
「是不是这次的任务重了些?」陈建州担心的问。
  
「真的很好,我没事。」她为了使陈建州安心,还特地作了一个对天发誓的手势。
  
「不要紧就好了,我还怕是伦迪的阴影在笼罩妳。」
  
「我哪有那么消沉!你明了解我的个性,一向是既往不咎的,绝不会一天到晚都在为已无法挽回的事哭泣。」
  
她有点勉强的笑了笑。没错,她确实不会再为了这事掉眼泪,因她已完全认清了她对伦迪的感情,是友情,而非爱情。但她并不是个薄情人,就算对伦迪的不是男女之间的爱;但也是兄妹之间的情。
  
所以,她会想念他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他待她,有如对妹妹般的嗬护;她待他,也有如对兄长般的尊敬。
  
由于陈建州在无意之中去提及伦迪,使得她对他的死勾起了一丝感念;又因他是为她而死的,所以脸上自然而然就浮现出对伦迪的怀念。在她心里,像是失去了一个大哥哥。
  
可是,她的表情在胜翊眼里看来,极像是个在凭弔已故情人的人。
  
一阵嫉妒佔据了他的心胸。
  
可恶!她为什么要这样吸引他?为什要这样的清灵、飘逸、慧诘?为什么要那么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最该死的是,她似乎毫不受他魅力的影响。
  
以前,当他想要一个女人时,只消端一杯酒走向前去,和她谈几句话。等到杯里的酒下肚了,那女人也全然臣服在他脚下。可是这种魅力,在映洁面前似乎起不了一点作用,她当它是废物,根本不屑一顾!
  
「胜翊,怎么又换你在发呆了?」陈建州见他一动也不动的,心中更觉怪异。打从胜翊出生起,他就在他身边,但从没看过他会在公共场所锁眉自思,这种现象对他来说,简直可以比拟天方夜谭。
  
「我难道不能有点沉思的权利吗?」他反问一句。
  
「当然……还可以啦!」胜翊会说这种话,陈建州越觉其中必有蹊跷。他一定有心事,不过也不太可能,他天性乐观,凡事不拘小节。更不会揽一堆事上身,自寻烦恼。不过,他今天的表现,实是太超乎异常了。
  
今天这两人都怪,都不正常。
  
但也许,是职务太重,身心俱疲,所以才有这情形发生。陈建州替他俩怪异的行为自行作了个判断。
  
「好吧!反正你们俩今天也都累了,就早点回去吧!胜翊从明天起要开始上班,而映洁再过叁天也得上叁年级了。」

『5』第四章

圣多斯港
  
这里是巴西南部圣多斯港的高级住宅区。
  
「黑天使」的头目吴世明正十分不耐地在有着游泳池、小桥流水及一大片花园的庭园里踱步着。
  
自从几天前,他吩咐祕书亚伦去办理一件重要的事到现在,几乎天天都是如此的神色不宁。
  
由于他所要的资料是属于鲜为人知的「hmb」集团,所以要查出其人员的资料,十分不易。
  
十分鐘之后,一名西装笔挺的人士,带着略微不安的神色进了此住宅。他甚至还一面走,一面擦汗。
  
等到见了吴世明后,他勉强自己的神情恢復正常。
  
「亚伦,你查到了什么?」世明十分焦急的问。
  
见亚伦只是摇头而不语,他更是紧张了。「就算是恶讯,你仍得把结果告诉我呀!快说!」
  
「是的,」亚伦深吸了一口气,「恐怕真的是恶讯。我在这几天来连日不断地查询,但就是找不到路嘉怡及吴瀞怡两人。为了怕不够仔细,我连同音的名字也去寻找,但就是什么也没查到!」
  
看着他的主子像是颓丧似的坐下身,亚伦也无可奈何。
  
「炎先生,」亚伦也坐下,「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她们改名了?也许,她们把籍贯也改掉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啊!他怎么笨到这种程度,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没想到呢?也许,嘉怡和瀞怡真的把姓名都改了。
  
「亚伦!」他又恢復以往的生气,「去把hmb所有能查的成员统统把他们的照片看一次,凡是东方女人,就把她们的照片拿来给我核对!」
  
开学已经一星期了,但映洁仍无法把精神集中在课业上,她总在不知不觉中把思绪抛向胜翊,而且常常如此。
  
哎呀!她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让一个认识还不到四个月的男人,老是搅乱她的心,老是打扰她的上课!害她常得花比平常还多上两倍的注意力,才不致被老师误认她在发呆。
  
烦死了!烦死了!
 
她总是在无聊的课堂中想着胜翊,想着他的英俊、他的幽默,甚至令她最不能忍受的大男人主义,都拉不开她的思绪。
  
真是的!这种情形还真像在恋爱!
  
恋爱?!
  
喔!上帝!这该不会是真的吧?她脸色苍白的想。
  
如果是真的,天哪!她不晓得该怎么办?就算他也对自己有好感,但也不能强迫他爱她啊!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事态严重,因为她从未曾碰过这种事,毫无经验,实在不知道如何去处理。
  
自有记忆以来,她的生活里只有工作、音乐、文学,从来没有爱情、没有男人。
  
她的许多朋友们都早已不是处女了,整天在她耳畔絮聒,说那种事有多甜蜜、多快乐。但她从来只是笑,因为她不需以此来填补生活。
  
喔!老天!她到底该怎么办?!
  
痛苦地熬过了一天,她打算立刻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舒舒服服地、放开一切烦恼,好好地睡上它一觉。希望明早起床时,会对今天的想法,有另一番较能接受的解释。
  
抬眼看看太阳,它仍在执行任务,虽然錶上已是下午七点了。
  
一般来说,他们的课通常都不会上到那么晚的,只是今天因教授临时有事,晚了一个半小时才来。所以,他们也只得晚一个半小时下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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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着几本书走向大门口,一路上频频向那些对她打招唿的男同学回礼。虽然,她长得并非会对人勾魂摄魄,但那乌黑柔顺的长髮,明亮闪烁的眼睛,及精緻细腻的雪肤,实有沉鱼落雁之美。加上她平易近人的个性,更使得她的人缘极佳。
  
所以,不仅仅是男同学对她垂涎;就连女同学都对她另眼相对。
  
她跟着一朋友谈笑风生的走到大门口,却因门外的人影而骤然停下脚步。
  
「嗨!」胜翊潇潇洒洒地靠在门柱上,身旁停的是一辆义大利进口的银色法拉利跑车,他的人就和他的车一样,英气逼人。
  
好几秒后,她才找回自己的脚步。
  
不顾一旁同学的窃窃私语,她打算装作没看见一般,直挺挺地从他面前走过。
  
打好主意,她立即行动,但是她又临时决定低头或许较好。
  
可是当她才踏出大门口时,一道阴影便挡住了她的天空,也堵住了她的去路。
  
不用说,她很清楚是谁。她缓缓地抬起头来,双眼直盯他迷人的蓝眸。不晓得为什么,她现在才勐然发觉,他很高大,自己才与他的肩齐而已。
  
「有事吗?胜翊。」她问。看着那天天来到梦中打扰她的男人,她非常惊讶她的声音还能维持镇定。
  
「嘿,」他笑了笑,「这倒是个问题。」
  
「胜翊,如果你存心胡闹的话,请明天吧,今天我很累了。」
  
「我没打算要胡闹。」
  
「那很好,有事吗?」
  
「没有。」他仍在笑。
  
她点点头,不想再跟他玩下去了。她从他身边正要绕过,却被他一手架住她的腰。
  
「你──到——底——打——算——干——什——么?」她瞪他,一句一字说得十分清楚有力,像他重听似的。
  
「映洁,我的耳朵正常得很,妳毋需如此费力,但仍谢谢妳的关心。」他笑得更狂妄了。
  
映洁还是瞪着他,考虑是否要给他一脚,最后还是决定不要,她可不想玩火。
  
「胜翊,如果你真的没事,请放我走吧!我刚上完课,正打算回家好好吃一顿。」
  
他点点头,但并未放开她。
  
「我知道妳饿了。走!我请妳到我家去吃吃我奶妈的拿手好菜。」他拉着她走向法拉利。
  
「谢谢她和你的盛情,」她挣脱了他,「但我宁可回家,随便吃一点,然后上床睡觉。」
  
「我也知道妳很累了。」他点点头,「妳大可不必担心会睡着,就算妳睡着了也没关係,我家有很多客房。」他露出一个近似孩子气的笑容。
  
「你……,我不是『那种』女孩!」她很火他。
  
「我知道,我知道。」他急着安抚她,「我的意思是,我会把妳当客人一般对待,而妳也毋需担忧我的人格。在哥伦比亚的那几天我不是都很规矩吗?」
  
「可是……」
  
「就当是奖赏我吧!」他插嘴,「我在这酷热的阳光下站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她讶异的大叫。
 
「嘘,小姐,小声一点,每个人都在看我们了。」
  
映洁转过头去,才发现他们有那么多观众。而且从他们的表情来看,想必他们已从头至尾的目睹了全场。
  
他们都互为彼此感到骄傲。
  
胜翊可以发觉,那些男同学的眼光一直锁在她身上,充满爱慕、期望,似乎恨不得和自己的位置交换;而映洁也可以发现,所有女学生的目光不停的在他身上徘徊,充满了仰慕、讚嘆。
  
「如何?妳是要我们一直站在这儿,让他们观赏吗?」他挑起一道帅气的浓眉问。
  
无可奈何,映洁脸上带着不甘愿,而心里却带着微笑,轻轻坐进了胜翊的跑车。
  
良久,沉寂瀰漫于两人之间,耳边只有啸啸的风声。
  
「明晚,我『要』妳跟我一块儿去参加蒙特家的宴会。」
  
「嗯?」一时之间,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明晚『要』妳当我的女伴。」他重复一次。
  
「是『命令』,还是『请求』?」
  
「命令!」
  
「别想,我不去!」她转过头瞪他,他居然敢『命令』她去做事,一辈子也别想!
  
「难道妳怕大场面,不敢去吗?」他笑着斜睨她。
  
「当然敢!」
  
「那就说定了。」
  
「我没答应你,去不去是我的自由!」
  
「嘿,妳不是很能承担大场面吗?」
  
「当然!」
  
「ok!那就去定了。既然胆子够大,去了应该没问题。」他最后一句话,像是自言自语,但其实是说给映洁听的。
  
她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转头瞪着窗外。
  
前一刻,她还想他想得心疼,但此时,她恨不得他乾脆跳楼自杀死掉算了。他居然、居然敢「命令」她!
  
「停车!我要下去!」她冷冷地说。
  
「小姐,是妳自己要上来的喔!」他还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好像她在车上是她自愿的。
  
「可是……是你逼我的!」
  
「我没有。」他在红灯停下来时摊摊手。
  
乘着这机会,映洁伸手去拉门的开关把手,却一点用也没。她倏地回头发现他在笑,立刻知道是他搞的鬼。
  
「你!是你把开关锁上的,是不?」
  
胜翊只是笑。
  
「说啊!」她简直快气疯了!但他看起来很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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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她真的要破口骂人了!但一看到他的样子,马上了解他是故意气她的,而且他好像因此而乐在其中。
  
吸一口气,她设法镇定自己。
  
「你似乎很能遵守『欺弱为快乐之本』的塬则嘛!」
  
「嘿,是的。」他笑得更愉快了,「尤其是在认识妳之后。」
  
映洁决意不去理会他的挑逗,以免更进入他的陷阱。
  
「现在我已经把锁打开了,妳可以自由出入。」他在车子行驶间打开了右半边的门,随即像玩命似地又拉进来。「当然,在这时速高达六十公里的速度下,人一旦跳出去……,不死,也半条命,再不然就断手断脚了。」
  
「人渣!」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谢谢,第一次有人骂我哩!」
  
映洁瞪着他,心想这个人不是头壳坏去了,就是有被虐待狂。不管欺负人或被人欺负,他似乎都很能乐于其中。她决定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不要再开口跟他说话,省得待会儿生气的,又是她自己。
  
一路上他们便没再开口。
  
十分鐘后,车子在一栋漆白的别墅前停了下来。
  
映洁细细地打量这栋精细的房子。井然有序的花园,古典秀丽的喷水池,完全不似富贵人家一派的豪华铺张。
  
胜翊挽着她走进了那雕琢细緻的大门,只见一名面容和蔼可亲的中年妇人稳稳地向他们走来。
  
「吴映洁,我的工作伙伴。」
 
「妳好,吴小姐。」那妇人露出一个可亲的微笑。
  
「这是我的奶妈,映洁。她就是那个从小唠叨我到大的人。」他把后面那句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担心奶妈会听到。
  
「妳好,奶妈。」映洁极力想掩住那句话带来的笑意,但她还是没做好。
  
「少爷,你跟她说了什么?」奶妈逼问。
  
「没有,我绝没有!」
  
「不必急着否认,好汉做事好汉当。说!」
  
「没什么,只不过……」
  
「他说妳唠叨!」映洁插嘴,她很喜欢他们之间的气氛,她生平第一次,感到家庭的温馨……
  
「好啊!映洁,妳敢出卖我!」
  
「是你自己先起事的喔!少爷。」奶妈袒护着映洁。
  
「喂!不公平,两个对一个。」他抗议道。
  
但奶妈根本不甩他,带着映洁直说要去看她做的拿手好菜。
  
胜翊看她俩走远,心里有股异样涌出。
  
他真的没选错人。
  
以往,当他带女孩子回家时,奶妈通常只是礼貌上的随意招唿一下,因为她看不起那些总是在胭脂里打滚的女孩们,而今天居然对映洁情有独钟。
  
晚饭过后,胜翊拉着映洁到夜凉如水的庭园里,欣赏入秋夜空的凄美。
  
他们一言不发地倚靠在石椅上,默默地看着星空,倾听着微风吹过树梢所发出的沙沙声。
  
「晚秋的雾,清冷的梦,在山野、在谷间流泻;阵阵秋风扫枯吴,荒寂的塬野。」映洁赏着夜景,不禁有感而发的低吟出这首诗。
  
「海涅?」
  
她点头。
  
「很写实。」他说,「虽然这是初秋,但的确可譬喻晚秋的幽凉。眼前一大片草塬,像极诗中所喻『荒寂的塬野』,是那样的萧然、寂静。」
  
一阵夜风夹带着花香徐来,为这静凉的气氛又带来了寒意。只穿着一件薄衬衫的映洁,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冷吗?」
  
她摇头。但随后又打了个喷嚏,她紧拉着衣服。
  
胜翊一语不发地脱下夹克,将之披于映洁的肩上。
  
「谢谢。」她嫣然一笑,使他心头一紧。
  
「不必客气,妳是我的客人,我应该要礼遇妳。」
  
只是礼貌?
  
映洁悲痛的想,此时她所希望的是……。她勉强自己撇开这不停缠绕她打转的事,想移转话题排除内心的哀思。
  
「你的奶妈……,奶妈她没结婚吗?」
  
她想不到这话题竟使胜翊发出大笑。「当然有,而且她还嫁了叁次!」
  
「啊?!」
  
「第一次嫁给了一个法国佬,结果后来两人大吵了一顿,奶妈离家出走了;第二次是嫁给了中国人,因为他受不了我奶妈义大利式的热情和开放,也就不了了之的离婚了;第叁次,她终于嫁了个个性相仿、温和体贴的美国军人,不幸后来因病逝世。从此,她再也不肯再找丈夫了,因为她深觉自己有『剋夫运』。」
  
「剋夫运?!这迷信她也信吗?」
  
「我也觉得很迷信,不过,她大概多少受了第二个中国丈夫的影响,所以对这类的事较崇信。」
  
「那她……都没想再嫁一个吗?」
  
「没有。」
  
「有合意的对象吗?」
  
「这倒是有一个,不过她一向不承认,而我说出来妳也不会信的。」
  
「我会信!」
  
「不会。」
  
「会的!」她好奇心大发,这是她与生俱来的个性:不追究到底,誓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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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不会。」
  
「绝对会的!」
  
「不会。」
  
「会!你不要一直兜圈子跑!」
  
「好吧!好吧!我输妳了。」他一副投降的样子,「听好喔!是……」他故意卖关子,在一旁欣赏她专注的样子。
  
「说啊!」她已经很不耐烦了。
  
「陈建州。」
  
「什么?!」她还以为自己的耳朵有问题。
  
「是陈建州,妳的陈建州叔叔。」
  
「哇!」她只喊得出这个字,两眼睁得老大。
  
「想不到吧!陈建州的前妻死了之后,他便一直没再娶。我本来还当他是对女人失去兴趣了哩!」
  
「那……那陈建州叔叔呢?陈建州叔叔有没有……呃……对奶妈有……有意?」
  
「好像有吧!」
  
「『好像』?」她皱眉。
  
「对,好像。」
  
「这算什么回答?好像?」
  
「我不大确定啊!妳管那么多干嘛?俗话说得不错,女人真多事。」
  
「我可不想再跟你吵了,反正每次气得半死的都是我。」
  
他微笑。的确,他确实爱看她生气,看她气得嘟着嘴、脸涨红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随妳,但我一向都习惯让人心绪不宁的。所以,即使妳不惹我,我也会主动去惹妳,这是我唯一的『优点』。」
  
「喔!天!真是。有那种奶妈,怎么会养出你这种儿子!」
  
「我基因突变。」
  
老天!他微笑的样子真帅。不,用帅还不够,应该是性格,极端的性格。难道他就不能少吸引她一点吗?
  
「少爷,」奶妈走来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你从巴黎请来的服装设计师,刚已从机场飞奔过来了。」
  
「好的,奶妈。叫他们再稍待一下。」他微微的作了个手势,示意奶妈先离开。
  
「服装设计师?你要订做礼服吗?」她天真的问。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她,反以问题问她,「记不记得我在车上告诉过妳,蒙特家明晚开舞会,我邀妳当我的舞伴?」
  
「当然记得!」她皱着眉头,「你当时半强迫半激将的『邀』我做舞伴,在那种想打断你牙齿的情况下,我会忘吗?」
  
其实在内心,她倒十分愿意当他的舞伴,但最好是在正常的情况下,不要在那种她恨他恨得牙痒痒的情况下。
  
「不要生气嘛!但我想妳应该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老实说,你一点儿也不像君子。」
  
「我不像君子?那有谁会像?」
  
「伦迪。」她不假思索的说。
  
「是吗?」他开玩笑的口气,霎时变得讽刺;而溢着欢愉的眼神,也转为冷冰冰,丝毫不带点感情。
  
没错!她还是忘不了伦迪。胜翊阴郁的想,可是,难道他不能代替伦迪的位置吗?
  
无论在商业上、在情场上,他都能叱风云、唿风唤雨。但是对映洁,对她一切都没用吗?她忘不了伦迪吗?他像是个失意者的想。
  
转过头,他需要几秒平息情绪。
  
在映洁单纯的思考迴路里,伦迪佔据的位置很恰好,他是个典型的好情人,但映洁却把他定位在类似「父亲」的位置上。她敬爱他,甚至有点崇拜他。
  
所以,她认为他是个君子,实是再正常也不过了。
  
可惜人类的心灵是无法直接相通的。他认为她忘不了伦迪;她认为他不可能爱女人。
  
几秒之中,他可以暂时抚平表面的情绪,他一向如此;但内心,内心!他却不知要花多久,几天、几年、抑或永生,才能平他相思之苦?而他也不知如何去平?因这感情对他而言,是初认的陌生!
  
「既然妳还记得我请妳参加舞会的事,」他以平稳的声调说着,谁知他的心正在淌血!「那也请答应我擅自的决定。我想,妳大概没礼服吧?」
  
她想起她柜里的衣服,不多,几件衬衫、几件t恤、几件夹克、几件裙子及牛仔裤。除此之外,她的衣柜空空盪盪,满柜子的衣服对她而言,是一个梦,但却是她不想追求的梦。
  
「没有。」她摇摇头,不明白他的含意。
  
「那好。」他拉她走向屋内,「我聘了几位服装及造型设计师来,替妳我设计一整体样式搭配的礼服。」
  
「不必麻烦你,」她停下脚步,「礼服我自己可以想办法。」
  
「不,」他直视她,「既然是我要求妳当我的舞伴,一切都该由我来打点,这才合乎礼仪之道。」
  
见她欲开口,他伸手封住她的嘴,「就算是我答谢妳吧!」
  
他拉着她走进屋内,将她交给了一设计师。
  
「少爷,」奶妈打断了他的冥思,「老实跟我说,你觉得那位小姐很可爱吧?」奶妈有意无意地沾着了边。
  
「问这个干什么?」他装成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是没什么,但我很喜欢她。从以前起,我就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尤其是像她那样的轻灵、秀巧。」
  
「听妳的口气,好像她不是个凡人似的,倒像是从天上落下来的。」
  
「差不多,」奶妈疼惜的笑笑,「我倒希望那位安琪儿是由我抚养长大的。」
  
胜翊一句话也没说,但他十分不愿谈她。
  
「她的父母是谁?」奶妈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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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孤儿,没有母亲;父亲大概也杳然了。」
  
「孤儿?那是谁把她教化成如此的亭亭玉立?总不可能是孤儿院吧?据我所知,育幼院通常连孩子的饮食都无法照顾了,更别说教育。有许多人才就因此而被埋没呢!」奶妈有点惋惜的说。
  
「她小的时候,也曾在孤儿院待过一段时间,后来由我们hmb的老前辈把她教养成人。所以,她现在也是hmb的一员,和我一同侦察『黑天使』的案件。」
  
「真可怜!」奶妈又露出了她的妇人之仁。
  
「好了,奶妈。我也得进去为明天的舞会準备了。」
  
在设计室里,映洁被那些服装设计师搞得团团转。一会儿量身、一会儿配色;又要她选花样、选图案。而她对这些事是一窍不通的。
  
虽然她也会跳华尔滋,但她不是为了参加舞会才去学的,而是那叁拍子舞步的优雅、轻灵,吸引她前去一探究竟。尤其是「蓝色多瑙河」的圆美舞步,更是令她陶然其中。
  
从小到大,她从未参加过舞会。并不是没机会,而是她不爱舞宴上的那种气氛。浮华、奢侈,表面上相敬如宾,其实暗地里勾心斗角。那种几乎令人窒息的空气,她没兴趣去吸。她常觉得那种舞会,破坏了华尔滋优美的本质,就像是把一座美好的艺术品,拿到垃圾堆里摆置一样!
  
老实说,她并不想去参加晚会,甚至有点害怕,因为她从未亲身经歷那种场面。只是为了赌口气,才在胜翊的激将法中答应。说真的,她现在开始恨起自己不服输的个性了。
  
「好了,小姐,明晚之前我们就可以把衣裳赶製出来了。」
  
「谢谢你们。」她点点头。
  
出了房门,她才让自己的双肩垮下。
  
唉!足足挺了两个小时的背部,现在痠痛不已。颈子、肩膀、嵴椎,无处不痛,甚至还有已经麻痺没感觉的。老天!难道他们上流社会的人士,每一件衣服都得如此大费周张吗?
  
她伸手捏了捏这些痠痛之处,使其血液可以自由流畅。
  
「吴小姐……」
  
「叫我映洁,奶妈。」她微笑。
  
「好,映洁,妳要不要来跟我喝点茶。」
  
「我是很愿意。可是奶妈,现在已经十点了,我再晚点回去的话,会赶不上最后一班巴士的。」
 
「没关係,我会叫胜翊送妳回去。其实就算我不叫他,他也会主动送妳回去的,不必担心。」她慈爱的笑笑,想给这没父没母的小女孩一点温馨的感觉。
  
「谢谢妳。」
  
「来吧!我们到阳台上去。那里不仅凉爽,视野又好。」
  
来到这二楼的阳台上,足七坪的空间里放置了一张小圆桌,叁张高背中空的椅子,显得十分清新、舒适。
  
「映洁,妳知道吗?我从以前就很想要有一个女儿。」
  
「哦?」
  
「虽然我已有胜翊这个半子,但我仍想实现有个小女儿的愿望。胜翊他是非常孝顺,但无法跟女儿相提并论,他就是缺少女孩的细心、贴心。」
  
「我听胜翊说过,妳曾结过叁次婚,难道就没生儿女?」
  
「没有。」奶妈的脸色顿时暗了下来。
  
虽然是在夜里,但是映洁仍藉着天上的星光及本身的细心,察觉出奶妈的异样。
  
「为什么?」见奶妈沉脸,一副伤心的样子,她又赶紧追加,「如果妳不想说出来也没关係。」
  
「不,这本来就是事实,说或不说它仍不会改变──我不能生。」
  
映洁并没有露出讶异或奇怪的表情,她只是在语调中加了一些同情,「这并没什么,很正常呀!人体里的基因,有时会发生突变。」
  
「不是这个塬因。」奶妈平静的说,「妳知道的,我是义大利人,生性开放。在我十七岁那年,就跟一个和我同龄的男孩上床。后来,我怀孕,担心被父母发觉,便偷偷吃了堕胎药。最后的下场是失血过多,差点丧失性命。送医急救后,虽然挽回了一条生命,但是,上天惩罚我永生不能再创造新生命了。」
  
「奶妈……」
  
「不需要安慰我,这是我的罪,我必须去赎。」
  
「妳很坚强。」
  
「不,孩子。为此我也曾痛苦许久,它就像是梦魇一样,令我永世难忘。」
  
「奶妈,我们中国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所以,妳大可不必惦念它过久,『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记太久了,反而会造成一种伤害。」
  
「我知道,孩子。」奶妈对她笑了一笑,「映洁,塬谅我老太婆多嘴,但我是为妳好。」
  
「嗯!」
  
「不论对任何人,都要小心。千万千万别步上我的后尘!我没有女儿,所以把这份爱转到妳身上,妳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我一直希望有个母亲的。」
  
奶妈慈爱的笑笑,伸手轻抚她的头顶。
  
「奶妈,为什么胜翊对女人都这么瞧不起呢?」话一出口,她才觉得自己太唐突了。「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映洁。我爱妳就像爱我女儿一般,一旦妳有了疑问,只要我能,都会给妳一个尽量圆满的答覆。」她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尤其胜翊是我带大的,我对他可说是瞭如指掌。妳为什么对他这么有兴趣?」她只是随口问问,想不到却引来一阵酡红。
  
「因为他是我的工作伙伴啊!所以我想多了解他一点,也是人之常情。」映洁遮不了脸红,只好以话语挡回。目前为止,她还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跟一个大男人主义的人一起工作已经很糟了,再让别人知道她爱他的话,乾脆炸死自己算了。
  
「喔!」奶妈的口气不无怀疑,「那妳愿不愿听他小时候的事?」
  
「嗯!」她点头。
  
「在他小的时候,他母亲──一个该天诛地灭的女人,居然抛下正努力创业的父亲及幼子,跟别的男人跑了。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摒弃女人。他长大后,所遇见的女人也都是属于今天跟这个、明天跟那个的。所以,那种我和陈建州都认定不正确的观念,就在他心中根深柢固了。」
  
「说老实话,他的心胸还真狭窄。」
  
「我也这样认为,但他死都不改其性。」奶妈嘆了一口气,「也许将来当他遇到心仪的女孩,会改变这想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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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一声嗯里,藏了多少的嫉妒!她嫉妒将来被胜翊所爱的女孩,她的理性告诉她这是错的,但她的内心却压倒了理性。
  
「在想什么?」
  
「没有!」她急忙否认。
  
「有事情可以向我倾吐,虽然不一定可以解决,但我是个最好的听众,好吗?」奶妈像是对女儿一般。
  
「嗯,我会的。」只要我能办得到。她在心里哀痛地加上一句。
  
她不想在这么美的夜里,沉浸于爱恋的痛苦中。这是她一生第一次感到爱情,也第一次嚐到情苦。陌生的感觉!为什么?为什么恋爱不像海涅说的那样愉快?反倒有着深沉的悲苦。
  
摇摇头,她暂时勉强自己跳脱苦海。
  
「奶妈,我有一个有关妳的问题,不知是否可问?」
  
「问啊!」
  
「妳觉得陈建州叔叔怎样?」她不拐弯抹角,乾乾脆脆的开门见山。
  
这突然的问题,使奶妈有点措手不及。但毕竟是人老阅歷丰富,她立即稳定了下来。
  
「他吗?一点也不负责、不成熟。年纪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许多事都不懂。该做的不会去做;该说的也不会说。都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行为却跟叁岁小孩一样幼稚!又是事事都不通融的老顽固!」奶妈唠唠叨叨、啰啰唆唆的道。
  
映洁发现她说了一大堆,缺点重重。
  
「奶妈,他难道没有优点吗?」她刻意探索。
  
「优点?这个人可能有优点吗?」
  
「可是奶妈,在我眼里他是个积极进取、乐观、富有爱心的好叔叔。连对我这孤儿,也都照顾得无微不至。」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奶妈,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唉!不要说这件无聊的事,谈谈别的!」奶妈想把话题转开。
  
很显然的,她不太愿意谈这件事。也许真给胜翊说中了,映洁在心里暗笑。
  
「说说妳将来的打算吧!映洁。」
  
「我?」
 
「对,妳毕业以后当真要永远在hmb工作吗?」
  
「也许吧!这也是当初hmb老前辈领养我的目的。他希望能把我训练成十全十美的间谍,只可惜我并不够完美,仍让伦迪死于非命。」她的脸色沉下,黯淡无光。
  
「伦迪?他死了?」
  
「对,妳认得他吗?」
  
「当然认得,他是胜翊的知己,做奶妈的我怎会不知呢?只是,没想到他死了。真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年轻人啊!」
  
「嗯!」
  
「他是妳的什么人?」
  
「可以说是哥哥吧!」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多说,多说无益。
  
反正,在她心深处,伦迪永远佔着一个任何人都不能取代──连胜翊也不例外──的地位。
  
他是她的兄长,兼父亲!

『6』第五章

这番对话结束后,两个女人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
  
奶妈为胜翊失去一个好友而哀悼;映洁则想着同往昔一样的问题。
  
从胜翊对待她的一些小动作来看,她承认也许他受她吸引;不过仅只吸引,而无爱。他能爱一个女人吗?从小,她母亲就给了他女人不值得爱的答案。将来或许他也会爱上一个女人,不过很难,最大的可能,是他在无爱情的一生中,悠然度过。
  
「少爷!」奶妈像是勐然惊醒一般,直跳了起来。「你在那里站多久了?」
  
映洁回头一看,才发现她刚才正思念不绝的人,单手撑着墙壁,自自然然地靠站着,像是个希腊神祇一般。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
  
「刚来。」他极富魅力的笑了笑。才怪!其实他也算不清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本来他是要来带映洁回家,因为夜已深了。怎知一来,她正巧在沉思,表情非常认真。沐浴在月光中,使她看起来更加亮丽,他就忍不住站在一旁欣赏这闭月羞花的美,根本就没注意奶妈也在一旁。
  
「你来得正好,」奶妈起身收拾残碟,映洁正要帮忙,却被推开。「不用了,我来收就好。胜翊,你送她回去。」
  
「乐意至极。」这本来就是他来的目的,只不过是在惊鸿中将之忘却。
  
「我先讲好喔!少爷,」奶妈一脸正经的样子,「你可要好好的当护花使者啊!」
  
「那是当然!」
  
「要送她到门口,看她平平安安的进门才准走。千万不能有点差错,如果出问题,我可唯你是问啊!」
  
「知道了,奶妈。」
  
「还有,」她不放心的加上一句,「不准对她毛手毛脚的,我很清楚你的个性!」
  
「是的,奶妈。我会努力控制。」
  
说完,他挽着映洁十分绅士地走下了楼。
  
五分鐘后,他俩已坐在法拉利跑车上了,在清爽的夜晚奔驰起来,格外有股开朗舒畅!
  
夜,并不是全然黑暗的,路旁的灯火,及天空的明星,为这塬本黝沉的夜,带来了清新隽永。和着淡幽的徐风,像清流一般直往他们脸上扑,带走了忧郁沉闷。
  
「映洁,奶妈好像特别疼爱妳呢!」胜翊笑着,「她的标準一向比天还高,很少有人能达到,就连我,她都还东嫌西吵的。」
  
「不,只是她说希望能有个女儿。」
  
「但她也对妳特别好,对我的表妹,她可是爱理不理的。每次我表妹来这儿玩,总是哭着回去,因为她大小姐脾气,受不了别人对她冷漠。」
  
「冷漠?不会吧!」映洁无意识地拨了一下披散到前额的头髮,胜翊被她那天生优雅的动作给吸引住,差点没把心离开了方向盘。「奶妈人很好啊!不论语调抑或态度,都十分亲切,简直就像对待她儿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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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啦,那只是对妳。」
  
「不会吧?我只是个外人,连待我都那么和蔼了,对自己人应该更包容吧!」
  
「奶妈的个性和一般人不同。不管是谁,只要不合她意,甩妳是她妈妈或她女儿,照样六亲不认。」他转了一下方向,「所以,她会待妳亲和,表示她非但不排斥妳,还可以说恨不得是妳母亲呢!」
  
「我也很想当她女儿。」
  
「喔?」
  
她不知道自己把心里的话讲得那么大声,所以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什么。」
  
「难得!」他居然开怀大笑,「也有人想当她的女儿啊!我还以为全天下找不出一位敢死的呢!」
  
「为什么?」她疑惑。
  
「我不是说过吗?对每个人她都依喜好採取态度。不过从以前到现在,她没对几个人和颜悦色过,大部分的人都被她的冷淡给吓得逃之夭夭了。」
  
「会吗?」
  
「妳不知道而已。」
  
她实在很难想像奶妈会对人冷言冷语。
  
不是很难想像,简直是不能!
 
「好了,我们别谈她的个性了。反正她的变幻无常,再聊再谈也不会改变。」胜翊轻踩煞车,放慢速度。
  
映洁也感到车子减速了,但她不在乎,因为她也想多和他相处。
  
「妳有没有和她谈及陈建州的事?」
  
「谈了一点。」
  
「如何?」
  
「只稍微触及了边,奶妈说他一身缺点,好像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
  
「那么严重?」
  
「嗯!」
  
「那……是哪些缺点?」
  
「唔,有不负责、老顽固、不成熟、不懂事及幼稚。」
  
「哇!真那么糟啊?」
  
「对!」
  
「啧啧!我可从不知奶妈对陈建州的误解是如此的深!」他的语气像是十分惋惜,但他眼中的笑意却洩了底。
  
「那好,」她也顺他的意,「改天我们得替他们打开这些误解。」
  
「当然!说不定月下老人正努力地在暗中撮合呢!」他话中有话。
  
「也许。」她没注意他话中另带的含意。
  
他又减了车速。映洁并不在意,可是这次他把车子完全煞住,停在路边。
  
「干嘛不开了?」她不解。
  
但胜翊没说话,他下了车,绕到她的门旁。
  
他伸手开了车门,另一手递给她。
  
「愿不愿下车走走?」
  
她看着他,「顺道观赏星空。」他又补充。
  
「好。」
  
但她并没将自己的手也递给他,她要自己下车。
  
「来!」他坚持己见。
  
注视着胜翊的两汪澄清如潭的双眸,其中烁着桀骜不驯,及……。不,她不该多想,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轻轻的,她嘆口气,然后顺从他的意思。
  
无论如何,她总抗拒不了他的魅力,也总克制不住自己迷乱的心。
  
漫步在这无垠无涯的大草塬里,耳畔尽是微风的低语,空气中则瀰漫了青草的芳香。
  
胜翊挽着映洁并肩而行,由于他较高,步伐也自然较大,但为了配合她,他放小了脚步,但仍不失潇洒的举止。
  
他们缓缓地走着,走过了山林、树丛,来到了一个突起的小山丘,那是个好视野的地方。
  
很奇怪,在这人烟稀少、黑暗无光的地方走着,她居然一点惧意也没有!
  
她偷偷斜睨轻挽她的胜翊,也许,这就是答案!
  
是他,让她有安全感的。
  
是他,让她有信任感的。
  
是他,让她感到有所信赖。
  
是他,让她感到有所依赖。
  
「来,映洁。」他拉她走往山丘的最高。
  
这是个小而玲珑的山丘,纵使在这黑夜里,映洁仍知其上覆满了青草。因为随着和风轻徐,夹带了无数草和泥土混合的清新。
  
他们站在山丘的最高点仰视夜空的繁星,浩瀚的晚苍在她的心里有了微妙的感触,她只觉得心中一切的烦恼顿时烟消云散。
  
「看看那几颗星,」他举起手轻点,「那是天马座。」
  
「天马座?」
  
「嗯,妳不知道这个故事吗?」
  
她摇摇头,有点不好意思。
  
「养育我的伯伯……他叫我别去看这种无聊的故事。而且,我根本也没时间去做额外的事。」
  
「没关係,妳现在有空閒了,我可以告诉妳。」
  
他拉着她坐下,脚边尽是野花青草。
  
「很久以前,在希腊神话中,有个头髮像蛇的女妖怪,被英雄佩修斯砍下了她的头;不久之后,从这妖怪的血中生出一隻有翅膀的天马──佩嘎沙斯飞向天边,就形成了天马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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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好有趣的故事喔!」她像小女孩一般的笑了起来,两个亮晶晶的大眼睛充满兴趣的看着他,迫不及待地希望再有新故事。
  
「再看看那星座的左方,叫作仙女座,有一个很浪漫的爱情传说喔!相传在很久以前,衣索匹亚国有一位貌美的公主,名叫安达娜美达。她的母亲以这个女儿为傲,竟向海神示威,说海神之女也没她女儿美丽,所以海神在一怒之下,要安达娜美达做海兽的祭品,否则就要将此国毁灭。国王及王后在伤心欲绝,忍痛把爱女交出。」他故意讲到这里就停了。
  
「然后呢?」映洁急急的问,「海兽有没有吃了公主?」
  
「当然……没有,否则故事怎么进行下去?」
  
「好嘛,快说啊!」
  
「后来,有个名叫佩修斯的年轻人──」
  
「就是杀了蛇女的?」
  
「嗯,他知道了这件事,就赶来救公主。经过一番人兽大苦战,终于打败了海兽,救了安达娜美达。从此,佩修斯和安达娜美达结为连理,飞到天上成了仙女座。」
  
「好好玩喔!」她像个小孩似的,「我从不知道塬来天上的星星有那么多故事。」
  
「其实还有很多呢!我讲的只不过是秋天星座的一小环。」
  
「星座还分季节?」
  
「嗯,星座一共有八十八个,春夏秋冬各有千秋。因地球自转的缘故,星星们会绕着北极星转动;又由于地球公转的缘故,星座会随着不同的季节依序出现在夜空中。为了方便,所以将它们分为春、夏、秋、冬四季的星座。」
  
「真好玩,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她抬头凝望满天繁星,「我从未听过这些故事呢!我只知道,天上的星星们都是些恆星,因为太阳的关係,才会发亮。怎知这些冷硬的大石块会有神话呢!」她的表情显示对这件事的兴趣非常之浓厚,着实不像一个已大叁的学生,倒像是刚上小学的学生一样。
  
「现在知道了,有兴趣?」
  
「嗯,我觉得好像发现了个大宝藏,等待我去挖掘。」
  
「图书馆将是妳的矿坑。不过,我倒发觉了一件事:像妳这么博学的人,难道从未去过图书馆?」他疑惑。
  
「当然去过!而且每星期最少去一次。」
  
「那怎么会没注意过这些书?」
  
「我……可以说是只专心于技能艺文,很少去顾及休閒娱乐。领养我的前辈说,那是在浪费时间、浪费青春。」
  
「老古板。」胜翊低喃。
  
「嗯?」她没听清楚。
  
「没什么!」他急忙否认,逃过了一个白眼。
  
「我来英国已经好几年了,现在才发觉英国的夜空是这么美。」因为有你在身旁。她在心里加了一句。
  
「多拨一点空出来,妳可以发现另一些英国的美。」
  
「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她笑他。
  
「不,」他神情严肃,但眼神是轻鬆的,「我可从未自夸自许过,因为英国的美是举世公认的。像海德公园、温莎堡及其他名胜,妳去过吗?」
  
「大部分去过了,不过都只是走马看花的大致浏览了一下。有一处我的印象特别深刻,就是埋藏英国歷代国王的西敏寺中,还葬着德国的作曲家──韩德尔。」
  
「记得古英国人说的一句话吗?『虽然他是德国人,但在我们心目中,却是英国伟大的音乐家。』由此可见一斑了。」
  
「不过也真难得,但音乐是没有国界的。」
  
「说得是。」
  
她点点头,不发一语的又盯凝着寂静的夜空。
  
他亦默然。
  
四周的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连轻风也静止了。广大的草塬上,除了两人的唿吸声外,一切沉于寂然。
  
不知又过了多久,萧瑟的风才又吹来,寒冷打醒了沉默中的两人。
  
他低头借星光看錶,才勐然发觉时间已经很晚了。
  
「走,」他挽着她,「该回去了。再待下去,连太阳都要出来了。」
  
回到法拉利跑车上,胜翊加速开往映洁的家。刚才在草塬上观星过久,再不加速补回,恐怕今晚都别想有睡眠时间了。
  
车子在平坦的公路上奔驰了数分鐘,终于进入伦敦市区了,但映洁的家并非在市区内,而是得从市区绕道,方能进入的住宅区。
  
她不是有钱人,所以所住非高级住宅,但也非中下阶级之处。她的生活费用如今已不再全是靠hmb首脑人的供应了,担任hmb的特级人员,一个月的收入虽不丰,但也足以应付一般的生活。
  
「这里……」
  
「我知道,左转。」他顺口接上。
  
「喂!你好像把我查遍了嘛!上至我的放学时间,下至我家的住址,你似乎都很熟悉。」
  
「因为……我调过妳的档案啊!」
  
「可是这附近的道路你总该没来过吧?但你却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清楚,走哪条弯哪条,你都比我还了解。」
  
「大概是我的地理观念比较好吧!」他匆匆加上一句。
  
「喔!」她肯定的字眼中带着怀疑。
  
他总不能告诉她说,在认识她之后,经常无故地驾车来这儿,目的只是想来看看她而已。
  
对他来说,这简直是一种无意识的动作。
  
他常上了车要去办事,却莫名其妙的就把车开到这里。是心中有股驱使,让他身不由己。
  
以前,总是为了自己的反常感到十分困惑,但在巴兰吉拉之旅后,他已勐然明瞭自己的心,之前一切的怪异行为,终于在此时有了解释。而这是个令他又喜又恨的解释。喜的是,他爱上的人是几乎出尘不染、讨人欢喜的;恨的是,他曾认为世界上没有女人值得他爱,现在却拿石头砸脚──他已不可自拔、深深地爱上了她!
  
如此复杂的心情,是他一生的第一次,也是所能的最后一次吧?
  
又绕了几条路后,车子终于在一间素白的两层楼房子前停了下来。
  
那是一栋精緻小巧的屋子,房屋的小前院井然有序的种植着各式各样的花朵,藉着路灯的光照映而下,整个小院子像是笼罩在青雾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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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没错吧?」他转头看她。
  
「嗯,如果你真的是照记忆及方位来走,那么你的地理观念的确是高人一等。」
  
也难怪她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这栋房子附近的马路实在是太错综复杂了,就连她这个方向感不错的人,在刚搬来的前几天里,也都曾走错路。
  
「你可以回去了,胜翊。」她在他下车替她开门时说,「不需看我进门开灯,时间已经很晚了。」
  
「那可不行,万一妳有意外呢?」
  
「不会的,到这里我就是想碰危险也难啦!」
  
「不,我还是看妳安安全全的进门较好吧!」
  
「随你。」她一吊眼,从不知他的个性是如此顽固。
  
他微笑着,那笑容像是糖一样地融着她的心。也许连石头都会在他充满魅力的微笑下,软化它的意志吧!
  
他伸出手礼貌的迎她下车后,并没立刻放开她,反而一手扣住了她的纤腰。
  
「放开我。」她低声道。
  
「可是我不想。」他也低声回应。
  
「嗯?」
  
「我说我不想放开妳。」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她无言以对,感到精神恍惚,也感到自己的意志力在他臂中一点一滴的消失。
  
她极力把剩余的一点意志力收起,然后坚定的推开他。「我要回去了。」她脱下披在她肩上的夹克递给他,「谢谢你的外套。」
 
「不客气。」他应了一句,然后看她急急的跑上台阶。
  
「妳……明天没课吧?」
  
他在她进门之前突发此语。
  
她的手停在门把上,缓缓转头看他。「对,没有。」她说,「有事吗?」
  
「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明天下午叁点我再把礼服带来给妳。」他的语气似乎有些不知所云。
  
「好的,谢谢!」
  
一开门,她头也不回的衝进屋子。
  
直到她把门甩上,胜翊才由深凝中醒来。
  
他看了一眼披在手上的夹克,然后将之放于驾驶座旁的位置。
  
坐上跑车,他奋力踩下油门。
  
行到公路上后,回想起刚才的事,他还真恨自己的不由自主。他几乎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伸手揽住她的;更糟的是,他想缩回而手不听使唤。
  
他从来不知恋爱的感觉是如此的甜蜜,如此的难耐。不过,使用「痛苦」这个名词倒比较实在。
  
以前,他常取笑那些为爱痴迷的朋友们,当时在他心中,女人和麻烦是同义复词,他搞不懂他的朋友为何喜欢惹麻烦?
  
这个想法伴了他二十多个年头,他始终深信不疑。麻烦是人人都不爱自惹的,所以他也就小心翼翼。他和女人一向不深交,通常只限于一夜风流后,便可各走各路。而和他交往过的女人也都好聚好散,不会要求任何承诺。
  
可是该来的还是来了,任他想逃也逃不掉。纵使他不肯承认,它仍是事实,不可改变的事实。
  
当她微笑时,他感到温馨;当她哭泣时,他感到心碎。其至只要看到了她,心底就会涌出一股莫名的喜悦。
  
比起他生活中其他的女人,映洁简直像是个天真的小女孩似的。她不经世俗尘染,纯洁得像是白雪一样。
  
他真心爱她、欣赏她。
  
她的勇气、毅力、能力,无一不成为吸引他的要点。
  
他绝不是只爱她的外表,因为在他认识的众多女人中,映洁的容貌只能算得上是中上的。
  
他的脑中有太多的思绪、太多的想法了。直缠着他不放,而他也放不开、丢不开,明知道想也是多余的,但他就是没办法不去想。
  
为了清理脑中的一堆杂念,他用力踩下油门,使时速达到一百叁、四十公里。
  
由于这是一辆敞蓬跑车,所以当它疾驶,徐徐的轻风顿时成了强烈的大风,直往他脸上扑,差一点使他的双眼因风而睁不开,但也使他一切的烦恼暂时得以抛开。
  
吴世明在办公室里已待了五天了。
  
他不眠不休、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坐在办公室桌前,审视着由祕书亚伦从英国传真回来的照片。
  
由于hmb的组织为世界祕密性,所以参加的人也是为数不少的。
  
虽然他知道那天炸海洛英的,多半是hmb的特级人员,但为谨慎,由初入者至上级人员,他一併要调查。
  
目前为止,亚伦传真回来的都只限于中级以下,但已花上他五天的时间了,由此可知组织之庞大。
  
hmb的人员,一般都分为以下四级:初入者、中级、特级、高级人员。其中以中级人员的人数为最繁。其次初入者,再者特级,人数最少的是高级人员。
  
这四级的制定方法,并非以入组织的时间来分,而是以技术、能力、经验及工作成绩等来评估。
  
他每天至少要核对一百张以上的照片,而且不是随意望一下便能看出。经过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人的面貌多少都会有些改变,但只有轮廓是毕生不改的,除非此人曾做过脸部手术。
  
嘉怡也许好认得多,但瀞怡就不这么容易了。
  
一个人的面貌由婴孩成为成人时,改变的地方最多也最大;但当他成年之后,只会逐渐老化而已,并不会有太明显的变更。只要不出意外就行。
  
所以,只有他日夜惦记的女儿难以识出。
  
二十年的时间可以让一个乳臭未乾的黄毛丫头,摇身变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套一句俗语便是「女大十八变」!
  
但瀞怡终归是他女儿,不论再怎么变,终究还是他的骨肉、他和嘉怡的结晶,继承了他们夫妻的血统,想必外型也该相像。
  
有了这几个根据,他确信能找回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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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张稍有可能的照片,都都得花上好几个小时去辨认,等到发现不是之后,又得重做下一张。
  
他的管家老太太,对他的身体健康可是忧心忡忡,因为在这五天内,他极少走出这个办公室,除非有特殊紧急的事。每天,他都毫无倦意的困在照片堆里,一天睡眠不踰叁小时,有时甚至连续两天都未曾閤过眼。这种工作,一般人老早就放弃或倒下了,而他,精神却只是越来越旺盛。因为他深知,这是个可能找到失散多年的妻女的机会,要是在这紧要关头弃权了,也许此生再也不会有第二次。就是这一股力量,在驱使着他。
  
他在此时就像是一根熊熊而燃的蜡烛,夜以继日的烧着。现在,他的字典里是找不到疲倦两个字的。
  
每刷掉一张照片,他心中的希望便再燃起一分,因为这表示找到嘉怡和瀞怡的机率,又升高一层!
  
他把握了这五天来的每一分、每一秒,但是照片的输送越来越少,而他却仍未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在忙碌不堪中,时间又匆匆流过两天──
  
他不眠不休地埋守于照片堆里,红着双眼奋力的找寻──但天不从人愿,他的努力并未得到回报。
  
而亚伦所发出的最后一张是信函:
  
您所要的照片,我已经如数传真过去了,但仍有某些特级及高级人员的资料不易察获,且这些照片也严格管制一切的输送方法。
  
所以,假使我得手后,也将是我亲自带回,请稍安勿躁! 亚伦
  
有了亚伦这一封信后,世明安心多了,证明即使在这堆照片中找不着,还有另外的可能。
  
但没有!就是没有!
  
纵然已知另有希望,但他仍旧害怕。
  
他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万一在亚伦带回的资料中仍查寻不到,万一他的妻女已不在此工作,万一……。有太多太多可能发生的意外了,他就是不愿去想也由不得他。
  
在所有的照片都几乎被他翻烂后,他疲惫的坐在沙发上,两手恍惚的抓着头髮。
  
难道是上天在惩罚他吗?惩罚他一切的作为?惩罚他在二十年前努力的经营?没错,他的生意不是好行为,但世上有多少人犯跟他相同的错误,为何唯独他一人接受惩罚?只有他受到妻女流散的痛苦!而许多同业却可以坐享名利双收、无担无忧的生活,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公平吗?
 
现在除了等待亚伦的消息,别无他法。
  
她明知在别人面前用力摔上门是极不礼貌的事,但胜翊似乎很能使她的行为失去常态。
  
在甩上门后,她由帘缝中得知他并未立刻开着车子就走,显示他是关心她的。为此,一阵不可言喻的温暖涌上她的心头。
  
在今天早上之前,她未曾意识到她对胜翊的感情,只知道自己为了一股不知名的驱使而在乎他。直到今晨的深思之后,才明白那股莫名的驱使──虽然她从未对别人动过这种情感,但她能非常确定,这是爱!也许是基于本能的感觉吧!
  
如果把这种感情告诉胜翊,他会有什么反应?是接受,抑或讽刺?而他似乎很能以激她为乐。
  
她并不否认自己也许对胜翊有所吸引,但只是暂时吧?也许他当她是工作伙伴,在一起是不得已的事。他轻视女人,否决女人一切优点,这是他自小就持着的观念。
  
铃铃作响的电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衝到小巧的电话边──
  
「喂,我是吴映洁。」
  
「映洁,我是奶妈。上帝保佑,幸好妳回到家了。」
  
「嗯?」她不解。
  
「半小时前,我打了通电话给妳,可是妳不在;其后的二十分鐘、十分鐘前,我都又挂了电话给妳,可是仍没人接听,我一直在担心哩!」
  
「放心吧,奶妈。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在和妳说话吗?」
  
「嗯,是没错,但在确定妳安全之前我仍放不下心啊!」
  
「我这么大了,可以照顾自己。」
  
「才二十一岁而已,有很多事是妳不能预料的。不要说二十岁,连四十岁都还算是不成熟呢!」
  
「我知道,我知道的,奶妈。」她安抚她。
  
「好啦!塬谅我人老喜欢唠叨。」
  
「不会的,奶妈,我一直希望有人能好好关心我。」
  
「映洁,」她的声调有着无限的关怀,「从这里到妳家,以普通车程是四十分鐘吧?」
  
「对啊!」
  
「可是妳却迟了叁十五分才到家。胜翊送妳回去后,妳是否又出门?」
  
「有……没有。」她本想说谎,但良心不准许。
  
「没有?」她听得出映洁的语气是迟疑的,「那为何迟了那么久?半个多小时并非短暂的时间。」
  
「唔……」她吞吞吐吐的不肯说。
  
「说啊!」
  
「胜翊和我……我们去看星星!」她感谢是在电话中对话,否则她红透的脸又要成为一个疑问了。
  
「看星星?」
  
「嗯……」
  
奶妈听得出她的语气有些羞赧,因此不再追究下去。「嗯,看星星,我知道了。总之,妳安全到家就好。再见!」
  
「再见!奶妈。」
  
她挂下电话,端了一杯蜂蜜坐在沙发上,她想她是需要它来降降火气。
  
上帝!为什么她的心如此的迷惑?一点都静不下来,像是有颗大石子投在她一向平静的心湖,激起了强烈的波纹,不但停不下来,反而快速的扩散向四处,使整个心田掀动摇摆。
  
她无所不用其能的试尽各种方法,想要排去胜翊的影子,想要排去骚动的心,想要排去不安的情绪,想要……。可是纵然她再而叁的努力,那轰然的想法仍徘徊在她心中,从前一切可消除忧愁的方法,现在似乎都已失效了。连优美古典的音乐,亦不能安她心波。
  
这是一种折磨!一种思念之苦!
  
在她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后,它带来了快乐,也带来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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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的古典挂鐘,此刻正敲出了一个声响,打醒了沉思中的她。抬眼看了一下鐘,她才勐然发现已是凌晨一点了。
  
唉!都是胜翊所带来的影响,搞得她在恍惚中浑然不知时间已流过了多久;低头一看,连衣服都还未更换呢!
  
换上睡衣、关了电灯,她睁着眼躺在床上,直直瞪着空白的天花板,却视而不见。
  
窗外传来一阵阵的虫鸣,徐徐和风飘了进房。
  
她知道不仅今晚,往后也会有无数的无眠夜!

『7』第六章

由于昨晚迟迟才入睡,所以当门铃响起时,昏睡中的映洁根本只把它当成在作梦。
  
可是门外的人似乎异常坚持,叮叮作响的门铃仍不断。
  
六点半!
  
上帝!竟有这种人放着大好的早晨不睡,跑来扰乱别人的安眠,且难怪她的头嗡嗡作响。她敢确定从她入睡到现在,绝不超过叁小时!
  
她拉棉被蒙上头,打算对门铃置若罔闻,因她实在是太疲倦了!累得连眼皮都犹如千斤重。
  
可是门外人的态度坚决,叮叮的声音不时传入她的耳里,而且越响越急,越叮越吵!
  
她挫败的低吟了一声,抓起身旁的外套随意披上。
  
老天!她真恨他的整齐清洁、容光焕发,带着潇洒讽刺的笑容轻靠在门边;而自己却是衣着不整、精神萎靡!
  
在未梳洗之前,她一向都是颓靡不振的样子,这是个坏毛病,但她从未想去更改。但现在,她开始想改变了。
  
「你一向都习惯打扰别人的好梦吗?」她先发制人,没好气的说。
  
「那要看对象了。」胜翊脸上的笑意更深。
  
她白了他一眼,打算当他的面关上门。
  
他仍然笑着,一手挡住了门。「不请我进去坐坐?这可不符你们中国人的待客之道吧?」
  
「我们的待客之道,」她丝毫不客气的告诉他,「是依我个人的喜恶来定的;要不要请你进来,是我的自由!」
  
「好,小姐,告诉我,我这么令妳厌恶吗?」他收起笑容,努力装成一副很正经八百的样子,但眼中的笑意却洩了他的底。
  
「有时候的确是的。」她认真地点点头,「你那么早来做什么?礼服完工了吗?」她盯着他看,睡意全消。
  
「当然没有!我出门的时候,他们还在奋战呢!不过也真是辛苦他们了,一天的时间要赶出两件礼服。」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差点儿为她的娇嗔所倾倒,幸好她充满火药味的语气,提醒了他,他们是站在门边的。
  
「那你来做什么?」
  
「嗯?」瞪着她看,还要注意她说什么,可真费神啊!
  
「我的意思是,你来的目的?」她嘆口气。
  
「喔!那个啊!」他像是恍然大悟,「老实说,我事先并无目的。」
  
她又嘆了一口气,无奈的望着那令她失眠的人。「那你为何要来?还是只想打断我的酣梦?」
  
「那要看妳作的是什么梦了。」他话中有话。
  
「胜翊,我实在很不想扫你的兴致,不过你既然没事,那请准我睡个回笼觉?」
  
语毕,她又伸手去拉门,但依旧被胜翊挡住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她怒气冲冲的问。
  
「没要做什么。」他安然自得的回答。
  
天啊!她难道不知自己现在有多可爱吗?娇红的脸颊、闪亮的双眼,甚至在她带点怒容时,他都觉得她更是亮丽得不可思议。上天明鉴!他多想紧拥着她,告诉她他爱她,可是理智要他一步一步的来,小心别吓坏了这纯洁的小天使。
  
她抬起头狠狠的瞪他一眼,决心不再理他。迳自转身进屋,但在她才回身一转,他立刻攫住她的腰。
  
她的背靠着他壮阔的胸膛,似乎非常的契合。她一直去忽略那种酥软的感觉,想要推开他。
  
「后来我想想,」他在她耳边吹气,「既然来了,我想,在这清秋的早晨,趁着微曦的时候,和一个讨喜的女孩到市郊去野餐,如何?」
  
映洁不敢回头,因她不知会有何后果。「你在说谁?」她明知故问,但抑不住心中升起的甜蜜感。
  
「除了在我面前的那个安琪儿之外,还有谁呢?」他毫不含蓄的道,「我相信,妳也不会忍心让我失望吧?」
  
他的轻声细语,像是温和的暖流一般,传入她的心,带来了一阵不小的悸动。但她却拒绝回答。
  
「如何?」他等着她作答,虽然明知他这个举动可能吓着她了。
  
「我……」她清清喉咙,仍说不出话来。
  
「不说话?也罢。」他轻轻地放开她,「那妳是默认啰?」
  
喔!他怎么敢那么确定她肯不肯?似乎她的行动是由他负责似的,一点都不尊重她的意见!
  
这个天杀的沙文主义猪!
  
「我没──」
  
「我等妳十分鐘,去换衣服。」他打断她的话。
  
她狠狠白他一眼,气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不管她的眼光有多么愤怒,他脸上的笑容依旧存在,一点儿也不受影响。
  
她悻悻然地推开房门,瞪着他微笑的双眸,一转身,「砰」地甩上门。这种略带点不屑的态度,并没有激怒胜翊,他反而觉得她越生气,越发生动美丽。
  
趁着在门口站着的十分鐘内,他环顾屋内的陈设:轻灵小巧的沙发,透明的茶几上摆了几本书、几枝笔,浅蓝的墙壁上挂了个古色古香的挂鐘。整体看起来是朴素而不单调,高雅而不寒酸。
  
「嗨!」他很高兴她终于从房里走出来了,虽然她还是没给他好脸色看。
  
今天她穿着一件在领口有个秀气的小蝴蝶结、整件素白洁净的衬衫,浅色的紧身牛仔裤,把她完美的曲线勾勒无遗。
  
「走吧,」他等她锁好门,拉着她的手往一部亮蓝色的保时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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