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邱胜翊又动了火气，别过头下去理睬他们，吴映洁骂他没礼貌也没有用，他就是讨厌别人说自己是吴映洁的儿子。
　　
吴映洁无奈，让他待着，自己去拿东西。
　　
“吴映洁的儿子长得还挺好看，你们来看，两人有点像，真的是吴映洁的亲儿子吗？”
　　
同事们好奇地围过来看邱胜翊，让他浑身不自在。
　　
“你才是吴映洁的儿子呢！”他冲叫得最响的小何吼。
　　
小何扮个鬼脸继续逗他：“好啊，有这么个老爸真是太好了，又帅又能赚钱，对人又好，如果你不要的话就让给我吧，我不客气了啊！”
　　
邱胜翊马上涨红了脸，把肩上的书包一把拉下来就朝小何扔过去，把刚进门的吴映洁吓了一跳，不知道他发什么火，顺手朝他头上摄一巴掌：“你怎么回事啊，这么没教养的？”
　　
邱胜翊扭头就往外跑，让吴映洁的同事们都怔住了，不知所措。
　　
“唉，这小子……”吴映洁气得话都说不完整。
　　
“我去追吧，他好像很生气，对不起哦。”小何吐着舌头连忙道歉，也要往外跑，被吴映洁一把拖住。　
　　
“没关系，你不必理他，这死小子的脾气被我惯坏了！”吴映洁咬牙，他才觉得不好意思呐。“闷去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了！”
　　
至于怎么“教训”，吴映洁真没有什么概念，追着前面不远处走走停停的少年，他恍惚回到一年多前的光景，那个木讷而寂寞的孩子除了略有长高外，依稀还是旧日的模样。
　　
“吴映洁！”孩子突然转头对他笑，笑容纯净如泉，没有生气的痕迹。
　　
被呼唤着名字的人无故地随笑而把怒火烟消云散了，他不得不恨起自己的软弱。
　　
“吴映洁，我要那个机器人。”邱胜翊说，手指点着街边橱窗里的样品。
　　
“哦，好……”
　　
两人凑近脑袋，一起盯着橱窗玻璃后面有着华丽金属色彩的玩具机械。　　
　　
“吴映洁，”邱胜翊把目光从玩具转向吴映洁的脸，“我不会把你给任何人的，虽然你不是我爸。”一本正经的话让吴映洁愣忡了好久。
　　
邱胜翊又笑了，他欢快地向前跑去，一边跑一边往后招手。
　　
“吴映洁，你来追我啊，快来啊，看你追不追得上我啊？”
　　
在黄昏霞光里奔跑的少年，像精灵一样闪烁着美丽的光芒跃动在视线中。吴映洁静静地看着，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侧头凝视橱窗玻璃里自己的映影。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在阴险的欺骗下背负一个少年的未来，却变得这样的心甘情愿，几乎到了沉溺的地步。
　　
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吴映洁撒开大步跟了上去，牵住精露的手，一同回家。
　　
中学生邱胜翊成长的烦恼，从身高问题开始分散到各个方面。譬如重点学校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成绩竞争，本来不关他的事，可是没想到进了中学，各项成绩居然有往上冒的趋势，半个学期后的数学测验结果高达八十多分，名列全班第一，进步的速度令他自己都有些惶恐，麻烦也接踵而来。
　　
由于进步得快，老师理所当然地会给他安个什么职务以示鼓励，于是邱胜翊很荣幸地当选上了数学小老师，既然是数学小老师，自然学习应该不能太差，要不会被知其底细的同学笑话，所以他只能舍弃小学时代课上休息的习惯，以便有足够的成绩不要让自己的班级排名再现小学时代的没落。
　　
于是，到了中学，邱胜翊出人意料地成为了一个晶学兼优的好学生，虽然他自己并不怎么愿意。
　　
还有一个烦恼来自自己的外表，这是邱胜翊最迷惑不解的事。
　　
对于外表逐渐重视起来的中学生，开始意识到异性的重要，特别是提早发育的女同学，已经学会整理自己的容貌，对于衣着和发饰之类的要求，到达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挑剔程度，也逐渐留意起周围出众的男生。　　
　　
这本来也不关邱胜翊的事，可没想到有一天詹雅雯悄悄地告诉他，寝室里的女生在夜谈时都一致推选他为最佳男友，理由是模样帅成绩好，而且又很酷。
　　
邱胜翊听完后瞪大了眼睛，追问詹雅雯什么叫最佳男友，选来干嘛的，使詹雅雯红着脸捂着嘴跑开了。
　　
这件事很快成为一个笑话，在众女生中广为流传，以至于往后的几年内让邱胜翊每次想起这件事，都恨不得踢自己两脚。
　　
但是，最大的烦恼却来自他现在实质性的监护人吴映洁。
　　
邱胜翊心里很清楚，吴映洁实际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连什么最远的亲戚关系也是编出来哄人的，这是不是意味着吴映洁如果有一天要离开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邱胜翊十分的害怕，害怕有一天回家，吴映洁和妈妈一样突然不见了。他不想再尝温柔的欺骗，也不知道如何让吴映洁明白自己的这种恐惧，已经长大的自己，不可能像小学生一样直接索取吴映洁的慰藉。　　
　　
面对吴映洁，他过于早熟地学会了羞涩，就连回家的时候机吴映洁一起睡觉也变得小心起来，不像从前那样随意地钻在吴映洁的怀里。
　　
对于这个，吴映洁只是笑着说他长大了，需要人身距离了，可他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回事。
　　
成长中的头脑会带给邱胜翊各种各样复杂的麻烦，通常没有解决的办法，却又不得不意识到问题的困扰，使他对于长大觉得不那么值得期待了。
　　
但是不管定否期待，成长的速度没有因为他的烦恼而减缓，它在邱胜翊身上留下的痕迹和其他孩子一样的深刻。
　　
等到中学二年级的时候，邱胜翊的身高已经在吴映洁的肩膀上了，稚气的面目也开始变化为轮廓分明的少年形状，口音从清脆向着粗沉发展，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是标准的少年架式，让吴映洁欣喜的同时也心有失落。
　　
成长中的少年变得敏感而难以取悦，他不再愿意把什么事都说给吴映洁听，对于偶尔的训话也开始爱听不听地敷衍之，发脾气的次数也增加了，常常赌气一连几个星期不回家地闹别扭。
　　
吴映洁回忆自己好像也有过这样的时期，所以不会有所计较，在他心目中，邱胜翊还是那个坐在夕阳里孤独地反覆唱一句歌词的小孩子，他没有想过小孩子会长大，不只是身体，还有心。
　　
当然，还有些让他意想不到的行为。
　　
这天，在替几个客户办完购车手续后，吴映洁从公司回家换衣服准备赴约会。
　　
年纪这么大了，女朋友还是无法固定，最大的原因就是邱胜翊的问题，人家听说他还有一个“儿子”要养，通常都会打退堂鼓，因为抚养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经济上更是让人无法不在意的。他不知道那些女人把他当成好人还是傻瓜，不过无法接受邱胜翊的话，他只能放弃她们。
　　
刚换好衣服，电话就响了。
　　
吴映洁提起电话，才听了对方没几句话就气得差点吐血。电话是老师打来的，说是要找邱胜翊的家长谈谈，邱胜翊被查到在寝室里藏黄色书刊，要接受学校的严重警告处分。
　　
他扔下电话就立即驱车赶到了邱胜翊的学校，在校长办公室里就看到脸色发白，看到他就转红的邱小少爷。

　　
年过半百的校长看这位家长很年轻，训话起来也重了许多，拿着那本满是性交图片的杂志，指着吴映洁的鼻子责备：“这种东西怎么能让孩子看呢，你是怎么教育的？家长行为不端正的话，对孩子的成长会有影响的，这次处分必须留档以示警戒等等。”
　　
吴映洁看着实在很过火的杂志，不禁急了，一个劲地道歉，希望学校能从宽处理，孩子毕竟还小，留些处分下来会影响他的前途，回去一定加强教育绝不放松等等，好说歹说磨了半天，只差没有跪在地上了，才见校长叹息后点了头，算是放过他一马。
　　
来不及松口气的吴映洁，回头扯住邱胜翊的衬衫领子一把拖出学校，扔上车直奔回家，一路没有跟他废话过一句。
　　
瞧着吴映洁铁青的脸色，邱胜翊知道今晚可能会很难熬。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个“难过”会很惊人。
　　
刚踏进家门，吴映洁就把门一关，把手里的杂志用力扔在邱胜翊面前，忍着火气质问：“嗯哼，你真有本事啊，哪里弄来的？”
　　
邱胜翊抿着嘴不肯开口。
　　
“好小子，毛还没长齐就给我看起这种东西来啦？”吴映洁积压的火气在对方的沉默中爆发了，想到刚才那校长的话他连血都喷得出来，但眼前这小子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死样，让人觉得不给点教训就太对不超他了。
　　
吴映洁在屋子里晃了一阉找到一个网球拍，把柄一调，街着邱胜翊就抽了过来。
　　
邱胜翊没躲，眼睁睁地乔若，他压根儿就不信吴映洁真会打他，直到腿上一阵麻辣辣的疼痛真实地传来，他才暴跳起来。
　　
“吴映洁，你打我？”满腔的不可思议，邱胜翊瞪菩怒火中烧的人，委屈和愤怒像遇热的气体一样在体内膨胀，比疼痛更难受。
　　
“早该打你了，死小子，平时太惯着你，就知道你会学坏厂今天他绝不能心软了，接到电话那一刻起的担心焦虑，不让这小少爷知道知道，他根本不了解别人怎么为他操心的。
　　
屁股上又挨了沉重的两下，邱胜翊硬是没躲，咬牙切齿地盯着吴映洁，直到吴映洁略一停顿，他转身冲向门己的房间，把门关上前眼泪就奔涌直下，冲着追到门口的吴映洁声吼：“吴映洁，我讨厌你！”然后把门紧紧锁死，趴在床上失声恸哭。
　　
吴映洁丢下手中的网球拍，听着传来的哭声不由头痛如裂。他第一次动手打邱胜翊，虽然是善意的教训，但感觉并不好。
　　
哭声没有持续多少时间，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无声。
　　
吴映洁上去敲门，没有动静，知道现在正是呕气时间也不再坚持，他坐在客厅里抽烟，想那小少爷肚子饿了总会自己跑出来的。
　　
瞧着地上的成人杂志，他愣着，然后不由想笑，无法想像邱胜翊看这种书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单纯是好奇，好玩？反正不会是想解决需要吧？可邱胜翊是个发育中的男孩子，对这种事好奇也是正常的。吴映洁想到这点，又觉得自己不该发那么大的火，于是心里有点不安了。
　　
再去敲门，对方依旧不理。
　　
吴映洁悼悻然，看看时间不早了，两人还没有吃饭呢，连忙去厨房弄食物。等煮完粥烧完菜出来，小少爷的门还是关着。扭动门把手，居然已经开锁了，想来就等着他去哄了。
　　
吴映洁反而不敢直接进去面对邱胜翊生气的㈡光，踌躇了半晌又恨起门己的心软，明明廷那小混蛋的不对，凭什么现在搞得自己像是做错什么事似的心慌意乱？可取了饭菜进去，一看到趴在床上把头埋在枕里的人，心慌意乱就更乱了。
　　
“吃饭喽，邱胜翊。”本想硬起来的脾气也软弱下来。把食物一一摆好，坐在床沿边伸手去拍那缩紧的肩膀，却吓得床上的人直往里蹭，吴映洁的心又开始不争气地疼起来。
　　
“肚子饿了就长不高喽。”凑近头发纷乱的脑袋，他开始使着平时常哄他的伎俩，可就是没有得到理睬。“好啦，是吴映洁不好，不该打你，现在要杀要剐随便你，好不好？”
　　
终于行动静了，不过也只是晃晃脑袋，似乎在拒绝吴映洁的抚摸。
　　
吴映洁无奈的苫笑，站超身来准备离开，看来小少爷还得折腾一段时间。
　　
“你打我……”见他要走，邱胜翊才说话了，张口就是怨慰的指责。
　　
“是我不好啦，我道歉怎么样？要打回来也可以啊？”听到小少爷发话，吴映洁连忙凑上脸，极尽温柔地安慰，全然忘了打他的原因。
　　
“哼……”邱胜翊扒起脸，泪痕犹存，愤怒地睥视着吴映洁。
　　
吴映洁被瞪得心虚，连忙端起饭碗送到他面前：“要生气也等一会儿吧，先填饱肚子再说，好不好啊？”
　　
肚子早就饿扁了，闻到粥乔，邱胜翊觉得吴映洁的话很对，想拿碗，却大叫起来：“好痛！”
　　
吴映洁慌了，想刚才己一一在气头上，而他又没有打孩子的经验，会不会下手过重了点啊？
　　
“哪儿哪儿，很痛吗？要不要上医院啊？”
　　
“屁股……”邱胜翊指了指身后，嗫嚅着。
　　
“让我看看。”吴映洁抱起邱胜翊放在膝盖上，然后仲手去扯他的裤子。
　　
“不要！”邱胜翊突然紧张起来，拉着裤子不让脱。　　
　　
“你放手啊，让我看一下就行，如果打坏了可真麻烦了。”吴映洁正心急呢，哪注意到对方猛然涨红的脸色有什么不对，只管去扯裤子。
　　
“不要就是不要！”邱胜翊也卯上劲了，挣扎着要从吴映洁的膝盖上下来。
　　
“嘿，我说小子你这会儿害什么噪啊，你看那书怎么就不知道害臊啊？”吴映洁终于发现了；邱胜翊发红的脸色，不由乐开了。
　　
“要你管啊！”邱胜翊恼羞成怒，拾腿想去踢人，结果又痛得龇牙咧嘴直哼哼。
　　
“我不管你谁来管你啊？”吴映洁火大了，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揪紧着。“过来，趴好，没揍够是不是啊？”
　　
看到吴映洁的脸一板，邱胜翊有些害怕，咬着嘴唇磨蹭了一会儿，只能乖乖趴在床上让吴映洁脱裤子。白屁股上两道鲜红的印痕挺刺目的。吴映洁直皱眉头，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但手指一碰到皮肤，邱胜翊那有些夸张的叫声让他难过起来。
　　
“谁叫你干坏事！”他啐了他一句。
　　
邱胜翊埋着头不敢哼唧了。吴映洁起身去拿毛巾，端来脸盆泡热水，然后一把把地敷那红肿的皮肤，希望能缓和这小少爷的疼痛。
　　
“那书……不是我的。”邱胜翊在舒畅的温存中咕喽。
　　
“呃？”
　　
“是阿良的。他说……我是好学生又是班干部，被查到的话老师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所以，我……就说是我的。”
　　
听着这话，吴映洁真是哭笑不得：“嘿唷，你还真他妈的讲义气啊？”
　　
邱胜翊扮个怪脸，“嘿嘿”地鬼笑。
　　
“那书你看了没有？”吴映洁揉着他的屁股转头问他。
　　
小少爷慌忙躲开他的目光，埋起头又不吱声了。
　　
“你这小子……”看他默认的样子，吴映洁气不打一处来，撂起毛巾朝那屁股上又是一下。

　　
邱胜翊这次没叫，因为不怎么疼。“可我觉得也没什么可怕的啊……那上面的人还没你好看呢。”所以他不怕死地又嘀咕了一句。
　　
吴映洁顿时无语，转过来一想，突然醒悟，直接一巴掌又朝着那屁股瘘了上去：“你把我跟那些家伙比？你这死小子！”
　　
邱胜翊闷笑，脸憋得通红，连忙把屁股从对方手下挪出来，要不谁知道还会挨几下巴掌。
　　
“我说得没差啊，就不知道那玩意儿是不是比他们大吧？”他边笑边赶紧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因为他知道这句话完后，吴映洁会发飘的。
　　
果然，吴映洁一脸被惊吓的模样，嘴张得快塞得下鸡蛋了，愣了半晌后不由气急败坏，两手就往躲在被子里的头摸去，想掐这小混蛋的头颈：“臭小子，居然给我学会开荤话了啊？你真不想活了？出来出来！让我掐死你算了，省得给我出去丢脸！”
　　
“有本事你来掐啊，嘿嘿嘿，掐不到啊掐不到——”邱胜翊把头缩在被子卷里，在床上滚来滚去，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连身上的痛楚都不觉得怎样了，不过没滚几圈就被吴映洁按住动弹不得。
　　
“我就不信不能把你这小乌龟揪出来！”吴映洁坏笑着，隔着薄被子搔邱胜翊的身体，他知道邱胜翊是个很怕痒的家伙，果然没几下小乌龟就把被子扭得像条吃坏肚子的虫子。
　　
两人正在开心地胡闹时，电话铃突然大作。吴映洁一怔，突然跳起来大叫数声：“呀，惨了惨了，这下全完了！”跺跺脚连忙奔出去接电话。
　　
邱胜翊奇怪，伸出脑袋仔细听着客厅里的讲话声，吴映洁好像在一个劲的道歉，软绵绵的声音让人听着不爽。
　　
“怎么啦？”等到吴映洁苦着脸进门，邱胜翊就问他。
　　
吴映洁笑得比哭还难看：“完了，看来我注定要打光棍了。”
　　
“那有什么关系。”邱胜翊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
　　
“你这死小子，还不是被你书的，把这事搅和得让我连约会都没去成，真想再揍你一顿。”
　　
邱胜翊阴下脸不说话了。　　
　　
“开玩笑的啦，是我不好，忘了时间。”吴映洁见他脸色不对赶紧收口，端起快凉掉的粥喂他。“快吃饭吧，饿过头了可不好。”
　　
邱胜翊慢吞吞地咽着粥，目光闪烁，盯着吴映洁的脸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吴映洁，你会结婚吗？”
　　
“废话，”吴映洁笑了，“谁不结婚啊？”
　　
“如果你结婚了的话，我还能和你一起住吗？”
　　
吴映洁怔了怔，他无法回答，这是个很现实的难题。
　　
“那时你一定不要我了，对不对？”认真做出这种判断的邱胜翊，令吴映洁刮目相看。孩子长大到有足够思考问题的能力了，不是吗？
　　
“你一定会扔掉我的，对不对？”看着吴映洁沉默下来，邱胜翊的推测也越来越尖锐。“所以你以前跟我说的一直会和我在一起的话都是骗人的，对不对？”
　　
吴映洁听着这句句的“对不对”怎么有指责的味道，可他没有做错什么啊？恋爱结婚生子，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就算是邱胜翊的存在也不能妨碍这些事的必然发生啊，他觉得自己可能在有些地方没有跟邱胜翊说明白，让他误会了。
　　
“邱胜翊，你听我说，”吴映洁放下手中的碗，握住那双冷冷的手，以对成年人的正经口气进行解释，他觉得邱胜翊应该能明白了，“不管我有没有结婚，我都不会扔下你不管，如果要扔下你我不会等到现在，你明白吗？”
　　
邱胜翊看看他，又看看握着自己的手，点点头。
　　
“我会一直供你到大学毕业独立为止，这点我保证。结婚和这没有关系，我没有骗你任何事，也不会突然离开你，除非有一天你觉得不需要吴映洁了，那就是我们应该分开的时候，你明白吗？”话说得很清楚，他觉得邱胜翊应该能听得懂，可是对方却在使劲摇头。
　　
“可是，结婚了，吴映洁就不是我的了。”　　
　　
吴映洁失笑，他发现自己原来还是在跟一个孩子说话，只有孩子会固执地认为一个人应该属于自己的，像玩具一样。
　　
“吴映洁能和我结婚就好了。”邱胜翊喃喃低语。
　　
吴映洁不禁抚掌大笑起来，想这小子根本是白看了黄书，他连性的基本内容部没有弄清楚，这小笨蛋！
　　
邱胜翊眨巴着眼睛看他笑，不知所谓。
　　
“邱胜翊是不可能和吴映洁结婚的，邱胜翊将来会和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结婚，然后会生出一个小邱胜翊，就像你爸妈一样，才会有你啊。”吴映洁想了想，给他一个粗略的解释。
　　
“我不要漂亮女孩子，我只要吴映洁。”邱胜翊却固执得很。
　　
吴映洁又一次无语，开始反省自己对这个小子的教育中，好像漏了很重要的一部分，可他记得中学里有开生理课啊，怎么还会造成邱胜翊这方面的是非不分呢，回头他得打电话去学校问问。
　　
“呃……”他努力思考着，怎么把这种看似简单却又复杂的人类生息方式给邱胜翊解释清楚，而这种清楚也只在他有了自身需要才会逐渐了解的，现在徒劳的解释只会让他的思想更迷乱。
　　
“反正长大了，你就明白了。”最后，吴映洁想草草地结束毫无建树的讨论。
　　
“可是，等我长大了，吴映洁是不是就要离开我了？”邱胜翊前所未有的执着起来，他不喜欢这种含糊而没有保证的答案，就死缠着问题不放。
　　
吴映洁看着他焦急的神情，不由皱紧眉头，他想不通这小子没事想这么远干嘛呢？
　　
“不会。”为了摆脱纠缠不休，吴映洁又一次下了保证。
　　
“那你就不要结婚。”邱胜翊反应快得令人惊讶，虽然要求提得孩子气似的过分。
　　
“结婚和这没关系！”吴映洁耐心地再次说明。
　　
“有关系！”邱胜翊火大地叫起来。
　　
“有什么关系，你说？”吴映洁苦笑，想不通争这种问题有什么意义。
　　
邱胜翊扁起嘴巴，他回答不出，只得卷着被子背过身去对着墙生气。
　　
“我真想揍你，吴映洁。”他闷在被子里嗫嚅道。
　　
吴映洁无奈而温柔地笑，虽然习惯了他的无理取闹，但有时也觉得挺累的，特别在争论这种没有结果的问题时，而邱胜翊似乎最拿手的就是在这方面给他折腾个没完。　　
　　
他不知道他的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事，要了解一个孩子并不比了解一个成人容易，现在他深有体会，特别是这种半大的快速成长中的孩子。
　　
伸手理着他露在被子外面柔软的头发，不禁叹喟：邱胜翊，你何时能长大啊，长大到足够对离别不再害怕。因为这是迟早的事。
　　
似乎在回应这无声的感慨，邱胜翊突然别过头，从被窝里伸出两只胳膊，一把搂住吴映洁的颈；脖，紧得让吴映洁差点窒息。
　　
“吴映洁，今晚我们一起睡，好吗？”
　　

“哦……好。”
　　
少年的成长就像灌浆中的稻穗，从沉睡状态向着饱满的活力醒觉，仿佛要许多年，又仿佛在二仅之间。　　

邱胜翊加快着身体成长的步伐，接受着骨胳筋络、头脑思维发出迅速抽长的信号，让他欢喜又不自觉地抗拒。他抗拒若自己无法和别人相同的一部分，隐晦地随着周围一起成长的少年们，开始了青涩的情爱课程。
　　
进入三年级后，由于成绩没有下滑过，直升的事缺少了昔日的窘迫，他过得轻松而自由，每天要跟一大帮男孩子去球场上发泄过剩的精力，他现在是学校足球队的主将，常常代表学校去参加各场友谊赛，在球场上雪洗小学时代无法得到重视的耻辱。
　　
自从邱胜翊参加了足球队，身为好友的詹雅雯就义不容辞地做了足球队的啦啦队长，每场比赛都跟随，并且在每场比赛中，她部坚持不懈地尽职为每个人加油鼓劲，但足球队里的每个少年都知道一个公开的秘密：詹雅雯是他们邱胜翊主将的女朋友。
　　
奇怪的是邱胜翊自己好像不知道的样子，他对詹雅雯的笑容从小学时代起就没有改变过，但问题在于他对其他女孩子是难露笑颜的，所以逐渐敏感起来的少女少男们有这个误会情有可原，只是对邱胜翊来说，詹雅雯和阿良汐什么区别。
　　
令他恍然大悟的是，由于黄瀞怡的介入。
　　
黄瀞怡对邱胜翊来说一直是个无法忽视的存在，她在邱胜翊的小学时代扮演着一个让他惊恐到需仰视的角色。她的聪明，良好的家世，在同学中受欢迎的程度，甚至身高都曾让小学生邱胜翊产生过羡慕，合着嫉妒及憎恨为一体的复杂情绪。
　　
但进人中学后，她的优势在不动声色地被削弱，或者说邱胜翊本身的成长使他不再受到被她注意的压迫，她留给他的形象，也就只能用阿良的评价来概括了：讨厌鬼。而且这个讨厌鬼了解他在小学时代的一切糟糕事，除了无意识地避开她，邱胜翊没有其他想法。
　　
但好几次看到黄瀞怡静静地蹲在赛场边看着自己时，让他又慢慢疑惑起来，并有些惶恐地认为，黄瀞怡可能会像在小学时代一样尖刻地抨击自己，而事实上没有。
　　
也有好几次，当他踢球进对方的球门时，他看到黄瀞怡激动地在场外双脚直跳，口中拼命地喊：“邱胜翊，太帅了！好样的！”漂亮而白皙的脸上满是可爱的红晕，格子图样的制服裙子飘扬起来，像朵盛开的花。
　　
尖细的声音数年来没有太多改变，邱胜翊依旧能把它从众音中分辨出来，所以有一刹那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时会盯着她猛瞧，对方还他一个恬静的笑容和一个做成“v”型的手势。
　　
他没有看到詹雅雯黯淡下来的脸色，即使所有的男孩女孩看得懂这场青春悲喜剧，邱胜翊也只是在自己的疑惑中把球踢完，回去就什么都忘记了。
　　
邱胜翊的迟钝只是由一个原因造成的，他自己正烦恼的事夺走了对这些方面的注意力。
　　
直到有一天，他在课桌里发现了一封叠得整整齐齐的信，信上只有一句话：“我们会成为朋友吗，很好的那种朋友？艳。”
　　
反覆地看几遍，没怎么明白，最后他拿给詹雅雯看，谁知詹雅雯看了一眼后就气得脸色通红：“黄瀞怡给你的情书拿给我看干嘛？”随后一个星期都没有理睬他。
　　
令人震惊的事是，黄瀞怡的这封信原来是情书！
　　
邱胜翊不明白为什么在小学时代一直叫自己“矮老鼠”的女生，怎么会对自己另眼相看？突如其来的青睐让他在收到信的时候起，就掺杂了不知是得意还是厌恶的情绪，还有点诚惶诚恐。
　　
不知所措中，他在周末回家时把这件事告诉了吴映洁。
　　
吴映洁边开车边乐呵呵地听完，然后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来拍了一下他的头皮，用惯常的口气批评着他的做法：“小笨蛋！有女孩子追求的大人样了，怎么还净干傻事啊？”
　　
邱胜翊怔愣地看着吴映洁问：“黄瀞怡要追求我？为什么？”
　　
吴映洁笑着反问他：“我怎么知道？那你呢？觉得詹雅雯好还是黄瀞怡好？”
　　
邱胜翊想了想，很老实地回答：“不知道。我觉得她们都没你好呢。”
　　
对于这种不着边际的回答，吴映洁早就习惯了，也懒得再去纠正，不过望着开始有这方面烦恼的邱胜翊，心中总有股淡淡的悸动，孩子长得真快的感慨又一次涌在脑海里。
　　
“不管怎么样，今后不要再把一个女孩子的情书，给另一个喜欢你的女孩子看这种蠢事啊。”吴映洁只能这样叮嘱他。
　　
“詹雅雯喜欢我吗？”邱胜翊认真地问。
　　
吴映洁朝天翻了个白眼，他不明白邱胜翊为什么在这方面看起来总是像少根筋似地，让人吃不消。“对啊，小少爷，她看到你有别的女孩子的情书会很不高兴的，所以说这种呆事就不要干，知道吗，会伤人家女孩子的心。”
　　
“哦，”邱胜翊领悟般连连点头，接着又问，“那我该怎么办呢？她已经生气了啊？”
　　
吴映洁听出点兴味来了，笑问：“你是喜欢詹雅雯的喽？想哄她开心？”
　　
邱胜翊一个劲地点头：“她是我朋友啊。”
　　
“那你就不要理睬黄瀞怡就行了。”吴映洁高兴地替邱胜翊出了主意。
　　
“我本来就不想理黄瀞怡的。”邱胜翊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把信取出来，从车窗里狠狠地扔了出去，报复似的快感媲美小学时代常幻想的咸蛋超人扯她的马尾辫。
　　
吴映洁瞥了他一眼，严肃地说：“你要和詹雅雯做朋友可以，我不反对，但不要干坏事哦，如果敢做些对不起人家女孩子的事，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邱胜翊瞪大眼睛：“什么坏事？”
　　
“嘿唷，你别给我装蒜，我就不信你还不懂。”吴映洁乾笑着，眼前的小伙子长得快和他差不多的个头了，他当然不相信他别处没在发育，偶尔从洗衣机里撩出的短裤上发现的一些可疑的斑迹，都能告诉吴映洁，小伙子发育正常。
　　
邱胜翊在他的笑中脸色泛红：“你讨厌啊你！管好你自己吧，三天两头换女人的大流氓！”
　　
“你在我面前害什么羞啊，又不是大姑娘，你别老装一副什么也不懂的样子来唬我，下面那个家伙的事我可比你清楚得多。”吴映洁笑坏了，邱胜翊害羞的样子比他小学的时候还要可爱。
　　
“你你你……这大流氓，你当然清楚喽，你就不会管好自己那玩意儿！”邱胜翊语无伦次地叫嚷着，一拳头就挥了过去。
　　
“我管不好自己，我会负责的，你呢？拿什么去替人家姑娘负责啊？”吴映洁一把握住揍来的准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醒他：“我是个成人，而你还只是一个没有独立能力的孩子。”
　　
邱胜翊收回手，咬着嘴唇不出声，每次聊到这种事，总是以他的哑口无言告终。他已经不想再跟吴映洁说，他脑子里除了他，谁都装不下。　　
　　
可惜吴映洁总把这事当笑话看，说他还像小孩子一样有恋父情结。
　　
他本想回嘴：你哪是我爸啊？我要有也是恋吴映洁的情结。
　　
结果这想法刚在心头一冒，他就觉得浑身不对劲，硬生生地把话给吞回肚子里了。他明白害怕源于哪里，它像一根尖锐的针时常扎在神经上，提醒他有些话不能乱说，有些事不可乱想。
　　
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下面那东西的第一次遗精，竟然是躺在吴映洁怀里时发生的，吓得他当晚就把短裤扔到垃圾堆里去，以后死也不敢再和吴映洁躺一张床上了。
　　
因为他问过阿良的第一次是怎么回事，阿良红着脸对他说梦里见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没有穿衣服，像黄书上画的那样尽用手挠他下面就出来了。
　　

他愣着，然后又问阿良：“都是女的吗？”
　　
阿良奇怪地盯着他：“这不是废话吗，如果是男的，那是变态了。”
　　
就这词把邱胜翊的脸色吓成惨白，浑身直冒冷汗，他连忙岔开话题，从此不敢再提这事。
　　
年纪不小了，已经可以分辨正常与不正常，特别在这一方面，所以打死他也不敢告诉吴映洁，他的遗精和他有关啊，甚至连以前胡乱的亲昵话也觉得难以敌口了。
　　
成长的烦恼越积越多且越来越古怪，它们像灰色的乌云，时常压抑在邱胜翊神采飞扬的眉目之间，而身边的人根本是一无所知。
　　
“邱胜翊，你要读高中了，给我认真点啊，女朋友的事我不管你，不意味着你可以放松学习，听见没有？”
　　
“知道啦，吴先生——”不耐烦的回应后，邱胜翊趴在车窗口，眼光呆滞地扫着飞驰而退的风景，无法言喻的烦恼渐变成忧郁呈现在脸上，只是在吴映洁眼里还是个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少年郎，还带点吊儿郎当的颓废，和一般的中学生没有什么区别。
　　
和邱胜翊的缘分怎么会越续越长？吴映洁常常会这样想，现在是无论如何也断不了了，甚至连无意中冒出没有必要这样下去的想法，都会觉得有罪恶感，因为太适应当个父亲的成就感了？还是和邱胜翊的生活已经让自己迷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至有时他会害怕那个早已不知所踪的女人突然回来，顺理成章地重新要走邱胜翊。
　　
吴映洁已经无法了解自己，也不愿去深究，就算邱胜翊从来没有喊过自己一声“爸爸”之类的称呼，但邱胜翊在心中的地位，恐怕和亲生儿子一样的重要了。
　　
“吴映洁，你说，喜欢一个人会有什么感觉啊？”邱胜翊飘忽的问话打断了吴映洁的思绪，对着窗外的话音在风中颤抖。
　　
“你是指恋爱方面的吗？”吴映洁问。
　　
邱胜翊顿了半晌，然后点头。
　　
吴映洁笑：“打个比方，想想你见到詹雅雯会有什么感觉？”
　　
邱胜翊又顿了半晌，回答：“很高兴啊，整天想和他在一起，听到他的话就高兴，哪怕是骂我的……永远不想和他分开，还有……看见他和别的……人在一起心里就很难受。”
　　
吴映洁大笑：“那就是啦，原来你已经这么喜欢詹雅雯啊？看不出来啊，你这小子还真会装，平时看你一副不开窍的傻样，原来早就是把心给人家女孩子啦？”
　　
邱胜翊没笑，也没有一贯的羞恼，背对着吴映洁红了眼角。
　　
“吴映洁，你是天下第一号大笨瓜！”他在肚子里狂骂。
　　
邱胜翊的恋爱问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给他出主意的吴映洁。
　　
在扔掉黄瀞怡的情书后，他居然还是放弃了詹雅雯，和黄瀞怡成了“最好的朋友”，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不知小酷哥邱胜翊的脑袋进了什么水，尚且不论从小学时代开始的感情，身为校花的詹雅雯容貌和品性皆在黄瀞怡之上，使很多人都开始觉得邱胜翊的眼光绝对有问题。
　　
邱胜翊行为的古怪还在于，如果说他和詹雅雯根本没有过明确的交往倾向，但和黄瀞怡的开始明显地倾向于了异性交往的范畴，而且大方地呈现在众人眼前，和邱胜翊一贯在这方面的懵懂和内敛有很大的转变，也是众人跌破眼镜的另一原因。
　　
作为好友的阿良现在见了邱胜翊就没好脸色，整天叫嚷着要和他绝交，不过这事没真正实施在行动上，毕竟邱胜翊替他背过黑锅，在考试场上没有少给小抄。
　　
虽然学校禁止早恋，但萌动的青春热情可以使任何禁令成为一纸空文，校园暗地里双双出入的情侣成为校园生活的一道重要风景，也成为学生们闲聊时的一大谈资，他们稚嫩的悲欢离合单纯而感性，演绎起来满具戏剧色彩。
　　
在初中时代的最后一个学年里，校花詹雅雯成了被人同情的女主角，而邱胜翊扮演了一个让人羡慕又让人蔑视的陈世美似的角色，两人烂俗地成为众青春剧中常见的一个桥段。
　　
邱胜翊不知道詹雅雯怎么看他，但詹雅雯对他的笑容已经带有客套的意味，她高傲地保持距离，来谴责他的不懂珍惜。
　　
邱胜翊有苦难言的伤心，虽然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事。
　　
他不想拿詹雅雯做为实验晶，来探测自己心中对吴映洁的渴望会不会得到转移，因为他潜意识里已经知道，这很有可能会失败，所以残忍地选了不喜欢的黄瀞怡，来掩饰不能为人所知的倾向的工具。邱胜翊不知道自己做出这个决定时，已经完全是成人的情感思维，而且很自私。
　　
不管怎么样，使邱胜翊快速成长的初中时代也接近了尾声，不同于小学时代的结束，他的成长烦恼在很多方面都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而有些重要的变化不能整天挂在口上，让吴映洁去安慰让别人了解。
　　
所以等到高中生邱胜翊出现在人们眼前时，完全是一副带有超出年龄的成熟，又充满青春暴躁压迫力的模样。

『4』第四章

欢迎新一届学生的红标幅高高地悬在校园门口，下面涌动着一张张缺乏兴奋，甚至有些厌恶表情的青春脸庞，无忧无虑的暑假过后，等待他们的是压力不小的高中生活，没有可以结识的新同学，都是直升上来的旧面容，分班的变化也没有迎来什么新鲜感，他们对这个学校已经熟悉到足以在初中新生面前趾高气扬地撑着学长学姐地位。
　　
虽然是可以称得上青年的模样，但在家长们的眼里，这些小姐小少爷们终究只是孩子而已，需要陪着他们来帮助处理一些琐碎的开学手续。
　　
高中生邱胜翊也不例外，他没有父母相陪，但身边这个尽职的监护人吴映洁，和那些唠叨的父母比起来毫不逊色，从生活用品的购买到对他新一轮学习开端，毫不厌倦的叮嘱，已经使大少爷面露憎意，一脸的不耐烦了。
　　
“好啦好啦，你烦不烦啦，说上一百遍了，我都知道下啦！”他咬牙切齿地对着身边替他提着许多行李包、累得满头大汗的人直叫嚷。
　　
九月的天气，暑气正盛，面对离别的时候，就格外能使人心情焦躁。
　　
“好好好，那你把我的要求说一遍。”吴映洁抹着汗，累得直喘气，好久不运动的下场，止他感觉自己的确是老了，虽然也才三十多岁的人，竟这么不禁力。
　　
邱胜翊看不过去，趁他放松抢过几个包后，背书似地大声念叨：“不许打牌，不许抽烟，不许上课睡觉，不许每天看小说超过三个小时，不许每天打游戏超过两小时。要按时回寝室不许逃夜，钱卡的密码要记牢不许写在纸上，还有你的手机号码是……要牢记，在你回家探亲的两个月里，更少一个星期得打一次报告生活，不许偷懒，对不对啊，吴老头？”
　　
“嗯，不错，不过还少一条。”吴映洁认真地提醒他。
　　
邱胜翊帅气的脸上立即呈现一副要抓狂的凶恶模样，赌气一甩，把手里的袋子全扔在地上。
　　
“还有不许和女友在公开场合搂搂抱抱，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应该保持人身距离，是不是啊？吴老头，你管得还真宽耶？”
　　
吴映洁朝他头上扬了一巴掌：“现在管你紧是为你好，将来你就知道了，别不知好歹！把袋子给我捡起来！”
　　
邱胜翊横了快要发怒的人一眼，无奈地弯下腰去捡包。
　　
“邱胜翊！”身后传来一声悦耳的女声。穿着红色短裙的黄瀞怡微笑着从校门口向他们奔过来。
　　
邱胜翊心里在叹息，脸上适度地向她挤出佣懒的笑容来打招呼：”你也到啦？”
　　
“真是的，早叫你随我爸的车一起来不就得了，不用扛东西啦，我爸有司机会帮忙的，干嘛还累伯父替你拿啊。”黄瀞怡快人快语地数落了邱胜翊一通，让吴映洁听得挺顺耳。
　　

“瞧人家黄瀞怡多懂事啊，真是个好孩子。”吴映洁打量着女孩子好模好样，青春银丽，想邱胜翊虽然放弃了詹雅雯，但认定的这个也是不差的，他不由笑逐颜开。
　　
“没事没事，不必烦劳你爸的，我们俩就拿完了，东西不多嘛。你以后要多多帮助邱胜翊，不要让他皮哦。”忙跟人家女孩子客气，吴映洁有跟未来的自家儿媳说话的热呼劲。
　　
黄瀞怡笑嘻嘻，挽住邱胜翊的手臂。
　　
“伯父，你还是和我第一次见你的那样的帅哦。”她知道这个年轻的伯父在邱胜翊心里的地位非同一般，适当地讨好他应该也能取悦邱胜翊，出身官家的她颇了解一点交际手段。
　　
吴映洁乐坏了，摸着头呵呵直笑：“是嘛，老了老了，瞧邱胜翊都这么大了。”
　　
站在一旁的邱胜翊听两人一唱一合，火气就在心头暗涌：你真当自己是我爸呐，老你个头啊？看见女孩子就笑得跟花痴似的，真让人不爽。
　　
“你爸等你呢，快去吧，完事后我去找你。”邱胜翊指着停在不远处的车，抽开被挽着的手。
　　
“哦对，我爸还等着呢。”黄瀞怡讪笑，吐了吐舌头，放开邱胜翊，“那我先走了啊，待会儿见！”她边跑边向他们挥手告别。
　　
“嘿，这女孩子长得漂亮人又好，死小子，你有福气啊。”吴映洁目送着她的背影，不由称赞上了，以一个父亲的口吻。
　　
邱胜翊心头的无名火快喷了出来，他知道自己没有发火的理由，但听到吴映洁的话就要忍耐不住地想发疯。“喜欢吗？让给你得了。”他冷冷地回他。
　　
吴映洁听着这话别扭，玩笑话说得也太冷了吧？
　　
“咦，小子你又发什么火，我又没什么其他意思啊？”
　　
邱胜翊明白，他也知道自己在故意扭曲事实罢了，可心中火烧火燎的闷着，不闹腾一下，他怕自己会焦掉。并不想老惹吴映洁生气的，一点也不想，可是……他怎么能再回到初见他时的那个小孩子的坦荡呢，现在的自己一点也不快乐，成长竟是如此让人烦恼的事，真是意料不到。
　　
“算了，不要怪我……”他叹口气，拎起包，“走吧，待会儿有好多人报名呢，挤都挤不进。”
　　
两人继续往邱胜翊分配到的寝室楼走。
　　
“小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高兴啊？”沉默地定一段路后，在进寝室楼寸，吴映洁突然低声问他。
　　
邱胜翊心头一跳，连忙摇头乾笑着：“没事啊，怎么了？”
　
吴映洁上前一步，手搭上和自己差不多同等高度的肩膀，语重心长：“总感觉你越大就越没有以前开朗了，我知道有些事你年纪大了就不愿对我说，但是见你老板着个脸，我觉得心疼啊。”
　　
一句“心疼”差点让邱胜翊满腔的酸意直冲眼眶，他别过头提高着声音，尽量让它听上去轻松而随意：“没什么啦，吴老头你别乱想好不好，你真是越来越老头了！”
　　
吴映洁无奈地笑“然喽，你越大我就越老嘛，操心的事就多一点，但都是为了你不要有什么事，最好还能开心一点啊。”
　　
邱胜翊忍住酸涩也跟着笑了，清亮的眼里狂野的柔情乍现：“老头，你果然越来越罗索了……”他三步并两步地提着包直往前冲去。“吴映洁，你快点啊，还要去缴学费呢！”
　　
吴映洁在轻快的脚步后慢慢跟随，望着前面修长的身躯，不可思议的感觉再一次重现，他竟和这个毫无关系的男孩子维持如此久的生活时间，一点点的亲密累积，像根越来越抽紧的绳索，让人无法后退，他已经认命了，不再去想是不是吃亏或者有没有必要，邱胜翊的一个笑容可以使所有的牺牲变得不是牺牲，而是一种享受。
　　
养儿初成，是不是所有的父亲都像自己一样，会感慨万千并焦急地期待他长大再长大，即使知道长大的结果可能意味着分开。
　　
他不老，但他现在觉得自己好像等邱胜翊的长大等了万年之久，辛苦而欣喜的等候，这种感觉和邱胜翊在一起的时候特别强烈，以至于他快忘了自己为人儿时是什么样子。
　　
除了寄钱回家，打电话时的问候都草草带过，感觉这东西要到了事在眼前才会特别清晰。
　　
吴映洁算算自从收养了邱胜翊后，自己已经有数年没有回家采亲了，工作是一个原因，最主要的还是邱胜翊，他不知道怎么跟父母谈起自己会有“儿子”的经历，有点羞愧也有点隐秘的害怕，或许两老会理解他的做法，但邱胜翊始终是个奇特的身分，在他的生活中没有存在的理由，惶恐地害怕失去他的心情连自己都无法理清楚。
　　
在吴映洁心情复杂地进行两个月的探亲时，高中生邱胜翊的生活进人另一段过程。
　　
他第一天看到人学的初中新生时，不禁有点沾沾自喜，想起自己当初被吴映洁押进校门时，吵闹的嚣张程度令所有人都刮目相看，哪能和这些抽抽嗒嗒的小鬼相比。
　　
每年初中新生人学，总有几个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小家伙，会害怕地哼哪着流几滴没出息的眼泪，邱胜翊不清楚他们伤心的原因是不是和自己当初的一样。
　　
现在想来，当初的吵闹已经是别有涵义了，可惜那个手里捏着咸蛋超人贴纸的小家伙，怎么会明白自己的不高兴只由于不想离开亲近的人，而如今邱胜翊还是希望他最好永远都不知道。
　　
可惜人会长大的，有些东西会毫不留情的苏醒，让他疲于应付。
　　
就算每天在肚子里骂一万遍的“吴映洁，你是个大笨瓜”，是毫无用处的，吴映洁不笨，只是善良，给他的感情充盈而温暖，一如当初从不改变，只是接受的人开始不满足这种翠纯的施予，又不敢索取更多，于是越来越痛苦。
　　
就算每天在肚子里骂二禺遍的“邱胜翊，你这个大变态”，同样没有效果，心中那种从蒙胧到清晰再到深刻的感情，蜕变起来根本无法左右，让他为难。
　　
不过除去这个最大的困扰，邱胜翊高中生活开始得和预料中的一样波澜不惊并丰富多采。至于吴映洁临走前给他的那一堆禁令，没到一个星期他都犯了个遍，而且心安理得，反正那个家伙远在几千公里之外……令人伤神的距离。
　　
不喜欢两人相隔这么远，但他清楚吴映洁为他牺牲了很多，回去是应该的，吴映洁跟他解释过很多次，所以现在静下心来细想，邱胜翊也觉得听到吴映洁要回家时，自己的发脾气有点不像话，虽然对方没有生气。
　　
邱胜翊有时很恨知道自己不像话，还努力迁就的吴映洁，觉得造成今天自己这副德性的原因，他也有很大的责任，可怎么才能让他知道，他应该为自己的感情负起这个责任呢？
　　
邱胜翊在解高中日渐复杂的习题间隙来思考这个问题，常脑不从心，除了无法停止的想念，他稚嫩的理智基本是罢工的。
　　
对吴映洁无法言喻的种种，使邱胜翊在任何小说里看到“爱情”这个词都觉得心惊肉跳，因为他能读到的所有小说里，爱情只发生在男女之间，其他的都不能称之为“爱情”，而是变态。
　　
他明白，作为成人的吴映洁怎么会不明白？邱胜翊在百般无聊时，总是想像自己有一天向吴映洁告白，会不会把人给吓傻了？
　　
不过他大多时候部往好的一面去想，甚至会照着小说情节幻想着吴映洁吻自己的情景，觉得美好而惊心动魄，可是真实的吴映洁在面前了，他又无法控制地回到了小孩子的地位，那激动人心一刹那问遥不可及到令人灰心，就算两人近在咫尺，其实和相距数千里的差别并不大。
　　
当然，高中生邱胜翊对叫痛苦的玩意儿感触还不深，缘于他的幻想还停留在浪漫的蒙胧状态，所以吴映洁不在面前，反而能给他随时自娱一下的想像空间。
　　
譬如他在想念吴映洁的时候，就觉吴映洁一定也在想念他。
　　
还好这点是可以肯定的，因为他在一一违反的禁条里包括了给吴映洁打报告，所以一个周末的晚上，就在寝室里接到了吴映洁气急败坏的长途电话。
　　

两人按平时的谈话方式，一个不耐烦，一个事无巨细全数过问的模式聊了几句，要挂电话了，邱胜翊压在心头的思念控制不住全涌上了喉咙，虽然到嘴里也只是问了一句：“吴映洁，我想你，你想我吗？”
　　
吴映洁在电话那头笑呵呵：“你这不听话的小崽子，我才不要想呢。”
　　
邱胜翊就算知道对方是玩笑话也觉得委屈，直想扔电话：“不想我就不要来电话！”
　　
吴映洁顿了顿，叹气：“你怎么又生气了，我开玩笑的嘛。不想的话，怎么会要让你每个星期按时打电话给我呢，如果不愿意的话，我来打好了，只怕你又嫌我罗唆而已。”
　　
听这话，邱胜翊又舍不得放电话了，哼哼唧唧开始说孩子话：“吴映洁，你快回来吧，不要两个月了，我真的很想你，想死你了，我都快死了，都是想你想的。”
　　
吴映洁静默顷刻后又笑了：“你真是越大越像个孩子，这部是什么胡话啊？不要闹，每个星期打电话不要忘哦，别害我整天心神不定地惦着你。”电话挂了。
　　
邱胜翊心情好起来，他觉得吴映洁还是很在意自己的。是啊，想想吴映洁除了他邱胜翊还能有谁可在意的？于是，邱胜翊一脸幸福地继续去违背吴映洁的禁令，到隔壁寝室去打牌，杀他个天昏地暗，以弥补自己为吴映洁郁闷的心情。
　　
高中紧张的学习生活，也不阻碍身心逐渐成熟的少年少女们，继续在校园里演绎属于他们的情感故事。
　　
初长成的小帅哥邱胜翊脸上若隐若现的忧郁，成了他又一大倾倒众生的闪亮之处，这点让他哭笑不得，收到诸如“让我的热情扫去你脸上的阴云”之类的情书时，他常念上几遍，然后幻想这是吴映洁写的。
　　
他知道自己挺孩子气的，但想像不出吴映洁会怎么表达爱情的，因为他没有看见过，一次任性的大吵大闹让吴映洁再也不敢往家里带女人，直骂他是混世小魔王。
　　
那还是初三临近会考时的事。
　　
一天晚上，吴映洁带一个女人回家，两人坐在客厅里正聊得高兴，也不碍着邱胜翊什么事，可就是让关在小房间做题目做到烦躁的小少爷冒了火，他冲出来就向两个茫然无措的大人乱吼：“你们烦死啦，给我滚出去！”接着莫名其妙地把人家连着带给他的礼物一起赶出了门。
　　
这种不讲理的疯狂，差点又让吴映洁把他给揍了一顿，最后看在他要考试有心理压力的分上，没多计较。
　　
邱胜翊逃过皮肉之苦时，很明白自己在发什么疯，他只想告诉吴映洁：别让我看见你泡女人。他知道自己有时像个嫉妒的小泼妇，比黄瀞怡还糟糕。
　　
黄瀞怡对他收到的那些情书根本不放心上，在其他女孩子面前，她可以理所当然地扮演起邱胜翊女朋友的角色，以自己的美丽和聪明，大大方方地摒退竞争者们的觊觎，而邱胜翊面对吴映洁迟早要来的爱情或婚姻束手无策，除了披着孩子的外貌来发疯外。
　　
他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天真地告诉吴映洁：不要结婚，你是属于我的。何况现在觉得邱胜翊已经长大了的吴映洁，连个拥抱都吝啬给予了。
　　
邱胜翊的高中生活在外人眼里过得挺滋润的，学习没有带给他太多压力，可使他继续轻松地在足球场上尽情奔驰，而且常有漂亮的女朋友出入陪伴，让其他男生眼红到恨不得抽他两巴掌，谁也没觉得失去父母的邱胜翊比别人差在哪儿，他自己也不觉得，小时候的苦恼已经在心中完全淡去，这一切的改变他都毫不客气地归功于吴映洁。
　　
就像小时候常想的，吴映洁大概是老天派来帮助他的咸蛋超人，可就是没有想到，老天会让他对这个咸蛋超人的感情产生古怪的变化，而他更记得所有的咸蛋超人帮助完人后就会离开，他就不知道他的咸蛋超人会几时离开……
　　
两个月后，邱胜翊去火车站接吴映洁的时候，突如其来地得到了答案，或者说，答案离他不远了。
　　
人潮涌动的火车站，他本想着见到吴映洁的那一刻就要飞扑到他身上，让他知道自己有多想他，谁知从火车上下来的不只是吴映洁一个人，还有一个温婉得有些土气的女人，披着直直的头发，皮肤白皙，一副小鸟依人似的模样，站在替她拎行李的吴映洁旁边。
　　
邱胜翊一时愣住了，直到两个人站到他面前才醒悟过来。
　　
“邱胜翊，你好。”女人微笑着打量着站在眼前的帅小伙子，温柔地抚摸了一下他的头。
　　
吴映洁笑着向沉默的邱胜翊介绍：“这是我的远房表妹，我带她来找工作的。快叫张阿姨。”
　　
邱胜翊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张阿姨。”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不只是吴映洁的“远房表妹”，从吴映洁对她轻松亲切的态度上可以得出这个结论。
　　
张阿姨连忙应着：“乖，真是个好孩子。”
　　
孩子？对，他只是个孩子。
　　
邱胜翊前所未有地痛恨这个称呼，两个月来积压在心里的思念，本想在见到吴映洁时向他倾诉，而现在他只能活生生地把它们吞回肚子里去了，吴映洁笑呵呵的脸不再只朝向他，而定向着这个女人。
　　
邱胜翊在短短的数分钟里，突然尝到什么叫失去的滋味，让他脑袋一片空白。这次他无法像前几次一样，有足够的理由让这个女人离开吴映洁，事实摆明了也是不可能的。
　　
“张阿姨要和我们一起住段时间。”吴映洁笑着说，恳求似的看着邱胜翊。
　　
邱胜翊怔默半晌后点头，没有理由拒绝，虽然肚子里已经“死木鱼，烂木鱼”地开始骂上了，但他知道就算吴映洁对他说“张阿姨要和我结婚”时，自己除了点头还能怎么样？
　　
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和吴映洁实在离得太远了……他有种绝望的无可奈何……太难受了……
　　
“邱胜翊，你怎么了？”
　　
“邱胜翊？”
　　
“邱胜翊，你怎么哭了？”
　　
他听见两个大人紧张地放下手里的行李，手足无措地围着自己，他却无法看清他们焦急的脸，眼前一片模糊，然后液体熟热地爬满了脸。
　　
他放任自己重重地扑向熟悉的人，紧紧地搂着他：“吴映洁，我……想你。”让心钝痛的委屈等到涌出口却只能是这么简单的一句，死命地抱着被自己弄得分不清方向的人，真想叫出声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可惜，隔着肚子吴映洁怎么会知道他的心思，他只是好笑又感动地轻拍着在怀里哭泣的男孩的背：“不要哭，邱胜翊，我不是回来了吗？你在学校里受委屈啦？还是怎么了，不要哭啊？邱胜翊乖，这么大的人了，多难看啊，别哭哇，让张阿姨笑话了，乖……”
　　
邱胜翊怎么能不伤心？他拼命想念的结局竟是如此下场，幻想的美好破灭起来如此毫不留情。
　　
“回家吧，傻小子。”真是一个孩子啊，虽然已经这么大了。“让张阿姨给我们烧好吃的，我们爷俩都好久没聚在一块儿了。”
　　
邱胜翊红着脸点头，现在他才开始为刚才的行为害羞了，过路的人都会纷纷回头看一眼这个哭鼻子的小帅哥，带着善意的笑容。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他听见张阿姨笑着说。
　　
“没有你我会更可爱！”邱胜翊愤愤不平地在心里嘀咕。
　　
带点愤怒的委屈一直维持到晚上。
　　
临睡时，吴映洁拿着枕头敲开邱胜翊的房间，因为他的床让给张筱婕睡，说好了和邱胜翊挤一挤的，这小少爷却在他又累又困的档儿闹腾上了。
　　
“去去去，睡沙发去。”邱胜翊霸在自己的床当中不肯让步。
　　

吴映洁不知道他又在犯什么劲，摸着脑袋苦笑：“不是说想我嘛，今晚我们爷俩可以好好热呼热呼了，你赶我做什么？”
　　
“才不想你这个烂木鱼呢，”邱胜翊擦起腰，恼火地直瞪眼，“要不你和那个张阿姨睡一块儿去！”
　　
吴映洁吓坏了，连忙去捂邱胜翊的嘴：“你又说什么胡话，让人家张阿姨听见可不好，你这小子真是欠揍啊？”
　　
无理取闹的小少爷抬起腿就踹人：“你把人家带回来不就是打这个主意嘛，你这个大色鬼！”
　　
吴映洁闪边上去，失笑：“我色不色你管不着，你又不是大姑娘，干嘛不让我睡啊？”
　　
邱胜翊顿时哑然，脸皮要泛红，他掩饰似的大叫起来：“我看你不爽，行不行啊？厂
　　
“那在车站里抱着我大哭，说想我的人是谁啊？”
　　
邱胜翊真的火了，脸涨得像红烧虾，张牙舞爪地从床上跳起来要和吴映洁拼命，吴映洁眼疾手快地把枕头往床上一扔，人立即往床上趴，任那小少爷咬牙切齿地推搡就是闭起眼不理。
　　
“吴映洁，你欺负我。”邱胜翊无奈地挨着墙壁躺下，嘀嘀咕咕。
　　
吴映洁乐了，转过身来伸出双臂把他拉近搂在怀里，揉他后脑勺的头发：“到底谁在欺负谁啊？一直在闹腾的人是谁啊？，，
　　
邱胜翊不能回答，他在温暖的怀抱里失去了思想，也失去语言的能力，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开始失去规律，在胸膛里兴奋而杂乱地跃动着。
　　
“睡吧。”他听见吴映洁低声说了一句，灯就被按灭。
　　
沉沉的鼻息挠着邱胜翊的神经让他无法安宁地人睡，他在黑暗中盯着近在眼前吴映洁的脸和嘴唇，它们散发着让人无法忽略的诱惑力。
　　
亲一下吧，他不知道的。邱胜翊听凭心深处欲望的叫嚣而无法抗拒，他也不知道亲吻意味着什么和会得到什么结果，只是躺在这怀里，就是无法克制的欲望炼狱。想亲近他，想……
　　
“吴映洁，你说我该怎么办？”
　　
“吴映洁，你要负责……”
　　
“吴映洁，我可不可以亲你？”
　　
“吴映洁，我真的要亲你了？”
　　
“吴映洁，你不做声的话，我当你默许了哦？”
　　
他在心里呢喃着，缓缓地把脸凑近，伸出舌尖轻拭了一下那双嘴唇，像带电，吸住了，连着自己的灵魂贴上去的刹那，时间停止前进，呼息都没有了……
　　
邱胜翊不知道自己在享受偷来的甜蜜时犯了一个大错。禁忌是一种很脆弱的东西，不去碰触它，可以在心里留个安全的防守维持永恒，一旦碰了，欲望就会趁机不停地把它一点点地击碎，直圣把它的承受范围无限地扩大成一个黑洞，吞噬一切的理性。
　　
有了拥抱，就想要亲吻，有了亲吻，会向往抚摸，随着生理的觉醒，把单纯的没有具体举动的拥有，变成实质上的需求，来满足感情的空白。嘴唇碰触吴映洁的刹间，邱胜翊让自己找到了一个新世界，只可惜他还不知道这个世界里没有他想要的人。
　　
他小心地吻又小心地收回，然后躲在吴映洁怀里咬着舌头偷笑，还是像个恶作剧的孩子，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
　　
吴映洁睡得沉，全然不知道身边的“儿子”已经擅自用自己的行动重新定义了两人的关系。
　　
对于他来说，明天早上的阳光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告诉他生活的又一天开始了。他还得为生计奔波，因为有了这个拿胳膊搂着自己脖子的“儿子”，生活过早地进入了责任阶段，每寸每刻得准备为小家伙操心这操心那，耐心地等候他长大。
　　
对于隔壁房中睡在自己床上的那个远房表妹，其实邱胜翊的直觉没有错。
　　
吴映洁本是没有想到，回去还能碰到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叫张筱婕的表妹，以为自己出去这么多年，对方肯定已经成家了，没想到也是个单身的大龄青年。
　　
吴映洁谈了关于邱胜翊的事，没想到她竟是同情起来，对他的态度也很温和，让他心里暗喜，毕竟年纪大了，找一个能接受邱胜翊的好姑娘不容易，当即表示好感，两人进展得很快。
　　
这次同行是在情理之中，张筱婕表示可以和他一起照顾邱胜翊，共同组成家庭。
　　
张筱婕的到来，让吴映洁的生活一下圆满起来，他觉得邱胜翊应该也会慢慢习惯，并喜欢这个家庭的成立，虽然它来得有点迟。
　　
“两个懒家伙，起来吃早饭了。”张筱婕轻轻敲了敲门，温柔地招呼他们。
　　
吴映洁连忙应着，觉得十分幸福，自己恍若是个结了婚的男子，有老婆有儿子，完全是一个美满的家庭。
　　
“喂喂，邱胜翊，起来吃早饭喽。”他摇着又准备睡懒觉的“儿子”。
　　
“不要……”邱胜翊翻个身继续埋头大睡。
　　
“快起来啦，张阿姨烧了好吃的早饭哦，不要让她等我们嘛，快起来，乖——”吴映洁又拖又摇又晃，总算让小少爷的眼睛眯开一条缝，没过几秒又要重新闭上。
　　
吴映洁凑近他耳朵哈气搔他痒痒，让他完全清醒过来，叫邱胜翊起床向来用这个法子最灵。
　　
今天的邱胜翊有些怪异，眼睁睁地看着吴映洁在他耳边吹气，表情呆滞地愣了半晌，突然“唰”地红了脸，甚至连耳根子都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他慌忙把头塞进松软的枕头下面，闷声大叫起来：“烂木鱼，你干嘛，讨厌啦！”
　　
吴映洁一脸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什么：“怎么啦？不就叫你起来嘛，张阿姨做好饭了，别让她等着啊？”
　　
邱胜翊咬着嘴唇想到昨夜的事，脸上的红色就退不下来，又不好意思让吴映洁看到，不禁窘得要撞墙，撒上脾气伸腿去赶人。“你快出去，快出去，我要换衣服啦，快滚！”
　　
“嘿，这死小子，一大早又吃错什么药了？”吴映洁见他怪里怪气的，不过也没多追究，
　　
骂一句就摸着脑袋下床去了卫生间。
　　
邱胜翊听见开门关门人不在了，连忙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一边穿t恤换内裤套牛仔裤，一边叽叽咕咕地在嘴里骂着：“死木鱼、烂木鱼、臭老头子，我吃错药都是你害的，你将来敢不理我，我就我就……”骂着骂着就接下不去，兀自笑了，赤着脚走向窗口，对着外面的阳光深深吐气，又深深地吸气。
　　
“吴映洁，你知不知道啊……”承着阳光温热的少年一脸的迷茫，淡淡的苦涩在唇舌间泛滥，昨夜的甜蜜过去后的空虚竞拥有相反的味道。“如果你一直不知道的话，我该怎么办……”
　
阳光柔和地抚摸着他焦躁的脸，却永远不会给他答案。
　　
“知道什么？”
　　
身后的声音让邱胜翊差点跳了起来。
　　
“死木鱼，你干嘛又偷偷地进来啊？”
　　
吴映洁瞪他：“偷什么偷啊？你磨磨蹭蹭地在这里看什么风景啊，大半天都没见人出来，
　　
你就不能给张阿姨一个好印象嘛，就知道一天到晚要孩子脾气。”

　　
邱胜翊在他的责备声中，嘴角泛起一个浅笑，笑容里带着溢出唇的苦涩，深沉成熟地让吴映洁一怔：这小子在鬼笑个什么呢？
　　
“快去洗脸刷牙，待会儿我们还要出去呢。”他推了推邱胜翊。
　　
“抱抱我，吴映洁。”邱胜翊突然拉住他的手不放，类似于撒娇地要求着。
　　
吴映洁奇怪：“你怎么了？生病啦？”
　　
邱胜翊绷起脸，立马放手转身就走。
　　
吴映洁笑了：“你这傻小子。”他揽住邱胜翊的肩抱了抱，感觉怀里的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早上起来冷吗？他用点力抱紧他。“你怎么越来越像个孩子？”
　　
不是责备的责备让邱胜翊不能回嘴，事实上他什么都无法说出口，如果能，他愿意回到与他初见面时的那个小学生邱胜翊，无忧无虑可以任意案求。
　　
“吴映洁，我好害怕……”邱胜翊低声地念了一句，把头靠在宽阔的肩上。
　　
“嗯？”吴映洁哼了个疑问的鼻音，怀里孩子略带忧伤的话让他有些担心。
　　
邱胜翊却不回答，挣开他的怀抱，侧头给他一个没有什么内容的单纯笑容。
　　
“我饿了，吴映洁，咱们去吃饭。”他放开他，抢先一步匆匆向客厅走去，那里正飘浮着饭菜的香味。

『5』第五章

不管再怎么装得像个孩子，邱胜翊知道自己真的不是个孩子了，但对着吴映洁说的话只能是孩子式的，要不他就什么部没法说出口，虽然这个伪装让他安全，却也让他越来越迷失方向。
　　
吴映洁自作主张地给他这个“家庭”，他已经无法披着孩子的外表来加以拒绝，所以只能选择逃避。高中紧张的学习可以当作挡箭牌，自从吴映洁有了张筱婕后，邱胜翊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到屈指可数的地步。
　　
每次吴映洁打电话以各种理由或诱惑来催邱胜翊回家，邱胜翊总以考试啊，要和同学出去玩啊之类的来搪塞，和一般总想逃离家长管柬的高中生没有区别，只是他表现得更为彻底些，让不明真相的吴映洁无奈又失落，想着孩子长大似乎都会变成这副样子吧，只能偶尔带点吃的或者衣服之类地去给不知归家的少年，看看他是否安好，生活得怎么样。
　　
邱胜翊倒也不怎么像从前一样嫌他烦了，有时抱着他不让走，黏得让人哭笑不得。
　　
总究只是个孩子。
　　
吴映洁带着疼爱地想，就算自己有了亲生孩子，恐怕都不会比这个儿子还能让他牵肠挂肚，花费如此多心血了，短短数载的感情像连上了血肉，扯都扯不开，令人匪夷所思的深厚。
　　
这种深厚直接感动了张筱婕，商量着将来结婚不要生孩子也没有关系。
　　
如此大度的女人，更让吴映洁另眼相看，感情也随着共同生活而迅速升温。等张筱婕找到工作，各方面情况基本稳定下来后，两人开始谈起恋爱，结婚的事也就不远了，毕竟年纪都不小，没什么可以磨蹭的。
　　
年轻的邱胜翊从没有想到过，失去原来是如此容易的一件事。
　　
少年的锐气在不为人知的忧郁中慢慢被褪尽，他开始明白自己的爱情是一种无望的幻想，尤其等到寒假回家，吴映洁再也不来跟他挤床睡时，让他彻底了解什么叫做没有开始的结束。
　　
抱过，吻过，那又怎么样？触电般的震撼只能停留在记忆里，再现在梦里，属于他一个人的财富，但无法兑现的财富是毫无意义的……
　　
他开始设法拯救自己，寻求其他慰藉，其中包括了女孩子。
　　
黄瀞怡是早熟的女孩，修长的身材，发育完美的曲线，眉目间有着一些泼辣的野性美丽，除却刻薄和虚荣的个性，她在男生们的眼里还是个相当有吸引力的，而这女孩子已经名花有主，这个让人眼红的聿运儿，就是学校足球队队长邱胜翊。
　　
大家都知道，在学校有点名气的足球队长邱胜翊是个不爱说话的优等生，模样帅但人很酷，较难亲近，在学生们的风评中也是个褒贬不一的人，特别是初中时的那段情史最让人不齿。
　　
但不管如何，进入高中的邱胜翊还是个吸引人的男孩子，带点忧伤的笑容，虽酷但做人还是很谦逊，虽然偶尔脾气暴躁了点，但大多时候还是很讲义气。
　　
这样的两人走在校园里常会引来一大堆羡慕的眼光，令黄瀞怡洋洋自得，特别当走过老情敌詹雅雯面前时，虽然对方没有看过他们一眼，她也能察觉出其中隐藏着的悲伤，让她心旷神恰了好一阵子。
　　
要说她的敌意来自学生中对校花的评比，还有就是邱胜翊瞧詹雅雯时眼中若隐若现的牵连。
　　
这令她颇为担心，邱胜翊在她面前惯用的沉默，使她根本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事。作为女朋友，邱胜翊连手都很少牵她，如果说以前是害羞，但过了这么久还是保持太远距离的话，怎么会不让人觉得奇怪呢。
　　
而事情的发展也令她意想不到的。
　　
在邱胜翊不回家的时候，两人经常约会。在校园深处的小河边，她逼问邱胜翊喜不喜欢她，邱胜翊还是没有回答，正想生气时，保持沉默的人突然凑过脸，在她嘴唇上吻了一下，轻轻如羽毛拭过似的亲吻。
　　
黄瀞怡羞红了脸，洁白的皮肤上红色像抹困脂般的艳丽。
　　
邱胜翊凝视着她，伸出手来扶住她的肩，又吻了过来，像是一种探试，而后是深深地侵略。黄瀞怡心慌意乱地被吻，又献上了自己的初吻，在令人目眩神迷的激动中，体验着人生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此时的邱胜翊很奇怪，没有言语，只有危险的热情燃烧在眼瞳中，他的吻从青涩到熟稔，迅速得令人无法喘气，两人从深吻到拥抱，在夜晚无人的河边蒸腾着年轻的欲望。
　　
黄瀞怡在被推倒的时候，涌起过挣扎的念头，但邱胜翊罕见的霸气迷药让她无法思考，他眼里沉郁像海的情欲吞没了一切的禁讳，令她激动又害怕，慌乱又带了丝窃喜。
　　
沉重而炽热的身体贴在一起，神秘的世界将在下一刻成为废墟，他们在紧张的大汗淋漓中体验生命的第一课。
　　
可惜，一切猛然止住了脚步，像根拉满的弦失去控制地断裂。
　　
邱胜翊突然爬起身来，在衣冠不整中嘶声道歉：“对对……对不起。”
　　
他慌慌张张地逃离了黄瀞怡惊讶而悲伤的目光，像只受伤的动物般地惶恐，把茫然无措的女孩子扔在原地。
　　
邱胜翊知道自己完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恨那个叫吴映洁的男人，最好杀了他，还自己一个重回人间的希望，或者直接跟他说：你的变态儿子爱上了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可是，吴映洁却在另一晚打电话给他：我要和张阿姨结婚了，你高兴吗？
　　
邱胜翊无力地软倒在地，他对着电话大声说：“高兴，我真他妈的高兴！”他扔了电话，开始拼命地大笑然后大哭，吓得寝室里的其他少年连忙出去找老师，邱胜翊同学发疯了。
　　
他当然没有真的发疯，除了在二人之间变得更加沉默和颓废外，他还是一个好学生邱胜翊，吴映洁的好儿子邱胜翊，黄瀞怡让人羡慕的男朋友邱胜翊。
　　
吴映洁结婚了。
　　
新郎好帅啊，新娘好漂亮啊，他们的儿子多乖啊，这世界多美好啊。
　　

谁也不知道，一个寂寞小男生的咸蛋超人离开了……
　　
那一年，邱胜翊考大学。他不顾吴映洁的反对，在志愿表上填了一所北方的工科大学。吴映洁说：“你离家这么远，我不放心，有什么事都照顾不到，我会心疼的。”
　　
邱胜翊酷着脸说：“我长大了，该离开你去独立独立了。”他没有说：“我的咸蛋超人抛弃了我，你知不知道？”
　　
吴映洁不知道，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现在有了一个家庭，如此而已。
　　
他每天在单位工作努力，回家和老婆相敬如宾，对孩子疼爱有加，尽一个普通男人应尽的责任，维持着一个全世界随处可见的幸福家庭。
　　
如果他知道自己是邱胜翊心目中的咸蛋超人的话，他会觉得自己依旧是，没有什么改变，他真的爱他：心疼他，给他所有，竭尽所能无私地帮助他，像个真正的父亲，以自己的善良收养了一个视如己出的孩子，也是如此而已。
　　
邱胜翊花了整个高中生涯来看清这个其实就一直摆在他眼前的真相，为什么到最后还要明白得这么撕心裂肺，除了逃避，他一筹莫展。
　　
成长就像一场蜕壳，有时会不小心连着血肉一起撕毁，留下随处可见的伤痕。
　　
高三过后的暑假特别短暂，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的那一天，邱胜翊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瞪了一个下午，然后想逐个打电话给一些好友，约他们出去狂欢庆贺，结果被吴映洁拉住了。
　　
吴映洁怕这些没有节制的小家伙疯起来没有管束，别在关键的时期惹出些事来影响上大学，所以建议邱胜翊把大伙儿请到家里来玩，他和张阿姨给他们弄吃的，好好庆祝一下。
　　
邱胜翊虽然在学校话不多，但人缘还不错，加之倾慕者不少，又是威风的足球队队长，来向他告别的队员就有一大帮子。
　　
那天晚上，屋里挤满了充满各种情绪的年轻人，有些考上了，也正乐得慌；有些则落榜了，得重新来过心里不痛快来泄愤；有的则要被多金的父母一脚踹到大洋彼岸，愁苦眉脸等着镀洋金；有些不打算再读了，另谋出路，人生何处不是机会啊，倒也坦荡乐观，何况不乐观的人也不会出现在人家庆贺宴上。
　　
一时间，房子里热闹得像炸开了锅，在新的人生转折点上的少男少女们，笑的笑，哭的哭，闹的闹，尽情发泄着离别前的愁绪。
　　
在送当护士的妻子上夜班后，吴映洁一开始也不想回去了，让这些小家伙无拘无束地闹腾吧，后来想想不好，有个大人在旁边看着总是比较安全些，省得他们发起疯来把房子拆了都不知道。
　　
他捡个角落坐下看报纸，眼无意问瞥到人群中的儿子邱胜翊，竟是满脸的沉静，显得和周围其他吵闹的孩子格格不入，脸上的微笑飘忽而莫测，怔怔地听着同学们的喋喋不休。
　　
他旁边坐着穿红衣服的漂亮女孩子，正是他的女朋友黄瀞怡，满脸的不高兴，眼睛红红的，因为她本来要求邱胜翊两人同考市内的一所名校，她妈有关系，就算考不进也能让两人一起进去，没想到临到填志愿邱胜翊又反了悔，莫名其妙地填了一所远到吓死人的外地学校，两人的感情不知前途何在。
　　
别说黄瀞怡想不通，连吴映洁也想不通，直念叨这个小子脑子又进什么水了。
　　
可孩子的愿望他一向不太干预的，既然他愿意，当然也不能太勉强，只是想到将来要和儿子异地相隔，心里就闷得难受。
　　
小学，中学，直到大学，一路走来，孩子真的长大了。吴映洁以前常担心这个依赖性特强的小家伙，会永远长不大似的怕离开自己，想不到这一天来临时，他竞自己就选择了离开他，没有一丝舍不得的迹向。
　　
长大了，就会这样。
　　
吴映洁觉得自己还是很能了解的，哪有一个孩子到了年龄不离开父母的？只是父母的失落，自己今天才能深有体会。
　　
至今还能清楚地回忆起那个在黄昏唱一句歌词的小家伙，瘦小的身体在秋千架上微微摇晃，和着“咯吱咯吱”单调的摩擦钝音，童稚的歌喉像遗落人间的天使哭泣，充满了悲凉，让人心酸下已。
　　
没想到，天使这么快就长大了，他学会自己飞了，而吴映洁现在的心情就像守候放飞的风筝，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邱胜翊抬眼，纯净的目光穿过人群向他望来，模糊地露出带着忧伤的笑容，仿佛重回到那个被遗弃的孩子，让人看着心痛。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感觉的吴映洁朝他摆摆手，让他只管玩，不要在意自己。
　　
邱胜翊扭过头，对着叽叽喳喳的众人愣忡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跳上沙发对着四周的嚣闹大声说：“我要唱首歌给大家听，不过只把它献给一个人，我……最爱……的一个人！”他把“爱”字咬得生涩而坚决，带着悲壮。
　　
众人“呜哇”地起哄了。“给谁啊？给谁？”有人嚷嚷着直迫问。
　　
“我不说，让你们自己去猜，反正这人就在这里。”邱胜翊狡猾地笑，露出白白的牙齿。
　　
“给谁还不知道嘛？”有女孩子“咯咯咯”地笑，朝黄瀞怡望去，黄瀞怡既羞又喜地低下了头。
　　
“喔喔喔喔——”众人的情绪更加兴奋了，这个世界上还能有比爱情更让年轻人激动的事吗？
　　
吴映洁听着好玩又好笑，他放下报纸，望向高站在人群包围中的邱胜翊，对方闪闪发亮的目光也正投过来，带着炽热。
　　
可爱的孩子。吴映洁向他鼓励地点头：今天是你的节日，随你闹。
　　
邱胜翊扬起嘴角，把手一伸示意众人静下声来，他深吸了口气，跳下沙发坐好，然后清唱起来，声音如流溪蜿蜒，在宁静中洗涤着每个人的耳朵：
　　
“我爱你，不必惊异，可知我比你更想逃避……命运是如此的诡异，直圣你出现在我生命里，如等待千万年一次的约定，我不曾计较约期，只愿等你一句愿意……可否让我爱你，让我爱你，；我爱你，我……就算你不曾注意，相爱注定无期，在背后默默看你，爱恋于我是残酷的刑罚……”
　　
他垂下脑袋，怕被那双柔和的眼睛看透。声音在旋律中颤抖，众人的无知让他有勇气在这里向他倾诉心声，他多么希望他能听懂一点，哪怕一喝点儿。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在被神遗忘的炼狱里念着咒语，只等有一天你能沐浴到我的相思泪雨，苦也愿意，傻也愿意，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可否听见我的咒语，救赎我离开爱你的炼狱，轻轻一句，苦也愿意，傻也愿意，让我爱你……让我爱你……”
　　
邱胜翊低着头唱，不敢让看着他的众人发现自己眼里含着泪水。“等一句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请救赎我离开爱你的炼狱……”
　　
众人没有发觉唱者的哭泣，他们高兴地跟着他唱起来，把歌一遍遍地推向高潮。
　　
你听见没有，你到底听见了没有？我爱你……让我爱你……苦也愿意，傻也愿意！邱胜翊微抬头，透着泪水向坐在原地微笑的人用目光做无声地呐喊：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我爱你……爱你，吴映洁，请你救赎我离开爱你的……炼狱！
　　
第一次，他在他面前承认了自己对他无休止的爱恋，无法启口的感情用歌声全然倾吐。
　　
歌声哽咽在喉里，失去了踪影。掌声雷动，年轻的脸庞上个个都充满着感动的神情，为他们出色的演唱者，为他们的朋友邱胜翊动情的倾诉高声喝采，虽然没有人知道那真正的接受者是谁。
　　
吴映洁也在鼓掌，同样的热烈，他向他翘起拇指：你唱得真棒！
　　
他对他笑，他却对着他哭了，真的好伤心。
　　

然后，他走过来，把他搂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替他擦拭着眼泪。傻孩子，不要哭。他却哭得更伤心了，泪怎么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那晚，相信有很多人都会在记忆里留下邱胜翊的歌和他伤心的泪水，也有很多人跟着哭了，年轻的离别总伴有泪水，泪水洗刷出的未来不见得一定光明，大家还得随着各自的命运向前奔去。
　　
暑假结束了。大学新生邱胜翊带着三个沉重的箱子，终于要离开家向着一个陌生而遥远的城市迸发，去求学也是去逃避。他坚决拒绝了吴映洁想陪同去学校的要求，独自踏上了旅途。
　　
吴映洁说：“要好好照顾自己，北方冷，要记得多穿点，还要多吃点，要吃好，该花的钱不要省。”
　　
邱胜翊点头。
　　
吴映洁说：“要好好读书学习，不要太贪玩了，你不笨，会有出息的，我一直部相信你。”
　　
邱胜翊点头。
　　
吴映洁说：“要交新女朋友的话，我也会理解你的，就是不要瞒着黄瀞怡，让人家伤心，你是个大小伙了，有些事不要一直都傻傻的，要知道分寸。”
　　
邱胜翊点头。
　　
吴映洁说：“要开心一点，自己学会排解烦恼，老看你阴着脸，我也不好受啊。”
　　
邱胜翊点头。
　　
吴映洁说：“有什么事不顺的话，打电话或者写信来，不要老闷着，跟我说说事，也不要让我老惦着你。”
　　
邱胜翊点头。
　　
吴映洁笑了：“如果你一直这么听话该多好。”
　　
邱胜翊也笑了：“如果你要我听话，我会听你一辈子的话，可惜你不需要。”　　
　　
吴映洁说：“傻小子，尽说胡话。”
　　
邱胜翊点头：“是的，我是傻小子，傻得没边没沿了。”
　　
然后，邱胜翊就走了。上火车的那会儿，他回头看到向自己挥手告别的吴映洁，被自己吻过的嘴唇上挂着慈爱的笑容，他有种冲动，想再去索取一次能让自己被震撼的电流。
　　
当然，那只是想想而已。
　　
火车徐徐开动，青涩的爱情在风中流落，不知归处。
　　
远去了，安全了，平静了。
　　
心在哪里发痛？不管了。这世界纷纷攘攘，人来人往，有几多人在平静而安和地享受生命？远去的黯然日光，能用什么去应对？
　　
“心疼了吧？早知强硬点，不要把他放这么远的。”张筱婕见丈夫默默不语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微笑。她挽住他的臂，两人慢慢地走出火车站。
　　
吴映洁摇头，握了握妻子的手：“不，他想走的就让他走，对他好。”
　　
张筱婕有点惊讶：“原来你想让他走啊？”
　　
吴映洁点头后又摇头：“不，我不想，很不想。但我知道……他离开我，对他有好处，对我也有好处……”
　　
张筱婕不解地蹙眉：“怎么能这么说？你们爷俩真是奇怪，平时粘得紧时，好得让人嫉妒，离开时却又那么坚决，连句亲昵话都不肯多讲！”
　　
吴映洁也笑，有点意味深长：“养这小子都几年了，该说的都说完了。”
　　
“你是一个好父亲，我希望我们能有孩子，他有你这样的父亲会很幸福。”张筱婕钦佩地赞道。
　　
“不知道……我怕再演一遍好父亲了。”吴映洁茫然地回答。
　　
“嗯？”
　　
“没什么……我们快走吧。”
　　
“好了，现在只剩下我们的两人世界了。”张筱婕靠着丈夫的肩膀，淡笑着。
　　
“是啊。”吴映洁感慨。

『6』第六章

邱胜翊花了好久的时间才适应什么叫真正的离开，如果说他冲动地想要“离开”，也只是“离开”这个举动，有一时逃开自己情绪的味道，但在陌生的城市和环境里，他才知道自己曾经对吴映洁的依赖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尤其是精神上的。
　　
到校最初一阵子没什么体会，报到、军训、适应环境、结交新同学、学业重新起步，加入新社团等等足够他忙上好一会儿，和所有初次离家的大学新生一样，对一切热情而新奇，适应新生活也算是迅速。
　　
然后平静了，他开始体会自己离吴映洁有多远。他知道不管再怎么相思如麻，都不可能如以前般地一个电话就可以把人叫到面前来对他撒娇，小心地索取怀抱。
　　
他也不想打电话，因为对着电话什么也说不出来，更怕听到吴映洁用对儿子般的口气对他说话，无法碰触的关系结界让他觉得绝望。
　　
所以选择写信，每个星期一封，有时会寄出去，有时不寄。能寄的都寄出去，不能寄的自己藏好，寂寞时读给自己听，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没有遇到吴映洁前的童年，对着想像中的咸蛋超人说话，崇拜和爱慕都无法得到回报却又无法摆脱。
　　
同寝室的几个小伙子见这小南方邱胜翊写家信特勤快，颇觉好玩。一般男孩子都不太爱写家信，除了钱不够用的时候，而这邱胜翊几乎每个晚上都会趴在床上写信，以圣于不久之后大家看到这寡言少语的小于趴在床上，都会这样给他打招呼：“嗨，又给你爸写上了？”
　　
寝室里的老大阿全是一身体壮实的北方小伙，脾气硬，性格阳刚粗糙，特看不惯邱胜翊给他爸写信，看见一次就要嘲笑一次。
　　
“我说，邱胜翊，你到底脱奶了没有啊，还恋爸哪？”
　　
刚开始可能因为不熟邱胜翊没理会他，直到有一次，两人为这事干上了架，差点闹出人命。
　　
这天，邱胜翊晚自修回来没事做就取出纸来写信。其他几个室友都出去找乐子去了，屋里只剩阿全和他，一个躺在床上看小说，一个写信，没什么交流。
　　
对于邱胜翊来说，写信只是为了排遣思念。一封信会写上好几天，而这信通常是不会寄出去的。他写写停停，画掉又重写，写了又画掉，结果只在纸上留下满目的“吴映洁，我想你”的字迹。
　　
本来这句话，他死活都不敢写的，但什么情绪写到最后就只剩下这句话能说了，他觉得自己惨得没了救。取出临走前吴映洁买给他的cd机，塞上耳塞，把头埋在枕头里，邱胜翊试图在音乐中挽救自己又开始滑向悲哀的情绪。
　　
等到再次睁开眼，赫然发觉阿全手里拿着他的信！
　　
“你干嘛？偷看我的信？”邱胜翊脸色发白，马上又转成愤怒的红色，他从床上一跃而起，直扑向阿全。
　　
阿全看他着急的模样，不由笑了：“怎么？情书啊，看看都不行啊？”把手一伸人一闪，硬是躲开了邱胜翊的夺信，一边瞧着信，还在嘴里念叨：“吴映洁……我想你……你想不想我啊……吴映洁……你知不知道我爱……咦？”他没有念完，腹部就一阵剧痛，忍不住弯下了腰。
　　

邱胜翊发了疯似地抬腿就往人家身上踢，完全没了往日一副斯文傻气的模样，眼里溢满痛苦和羞恼相交融的愤怒，让阿全愣了一会儿，身上就挨了好几下，痛得他头晕眼花。想这邱胜翊踢足球好几年了，这腿劲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喂！你发什么神经啊？”阿全也不是省油的灯，曾经在少武队混过的人，身体壮实着呢。他回过神后，连忙回身劈手去抓邱胜翊的腿，不想脸上又挨了两拳，此时的这个邱胜翊根本像个疯子，红着眼只想揍人。
　　
阿全只觉得鼻子发酸，暖暖的液体就往下淌，他真火了。“想打架？好哇！”
　　
两人立即扭打在一起，撞翻了桌子，踩烂了书本，从寝室里打到寝室外，然后在走廊上滚倒在地，各自拳打脚踢，不亦乐乎。围观的男生一大堆，有的想拉架，有的想看热闹，有的在旁边起哄。
　　
“流血了，别打了！会出人命的！”有学生看到两人脸上部见血了，开始慌了，大叫起来。
　　
一大帮子男生都涌上去拉人，硬是把两个疯小子分开。邱胜翊一声不吭，用力甩开众人，抹了一把血，转身奔回寝室把门关上，在一堆杂乱中拼命寻找那张信纸。
　　
阿全冲着门愤愤不平地大喊大嚷：“邱胜翊，你这疯子，他妈的变态！”
　　
邱胜翊“叭”地把门撞开，铁青着脸色朝人又冲过来了，这回众人怎么拖也拖不住这发狂的小子，只见他操起拳头直往阿全身上狠命地招呼去。
　　
两人又干上了，直到有学生去找来了管理员才罢休。
　　
邱胜翊没有写信告诉吴映洁他被打得头破血流，在医院里躺了两天，而且开学没多久就受到了处分。他怕吴映洁会问原因，不能告诉的原因。他在最近寄出去的一封信上写道：
　　
“吴老头：我喜欢大学生活，我过得很开心，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忙得要命，忙得快要想不起你长什么样了，你会伤心吧？哈哈，你一定会伤心的，当然是骗你的啦，烂木鱼的样子怎么会忘记呢？我有好好听你话啦，每天吃三大碗饭，一大块肉排。我大概又长高了，裤子穿上去紧紧的难受，我要去买条新裤子……”
　　
他在没有寄出去的信上写道：
　　
“吴映洁：你大概永远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上课的时候，自习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睡觉作梦的时候，想你在做什么，说什么。阿全骂我变态的时候，你能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你能知道那时我有多恨你吗？如果不是你，我一定不会变成这样的，也不会被人骂变态的。你老说我是傻小子，我也觉得自己很傻，明明知道你根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可为什么梦里你总是抱得我那么紧，让我好高兴……”
　　
回到寝室，邱胜翊看到阿全好模好样地躺在床上：真有些慌了。
　　
其他室友没什么异常，只是围过来探看他的伤势，大伙儿打着圆场：“大家要做四年的室友呢，别翻脸啦，打过就算了，我们还是好兄弟嘛！”
　　
阿全站起来定到他身边，伸出一只手，好声好气地说：“邱老弟，算是不打不熟吧，别往心里去，反正我们俩受的处分一样，谁也没沾到好。”
　　
邱胜翊点头，握了握那尹。他怕的是另外一件事，可是从室友们亲切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他朝阿全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却回避了他的目光。
　　
“邱胜翊，你去休息，我们替你请假。”
　　
虽然不想休息，邱胜翊还是躺在了床上。大伙匆忙捡出书本准备上课去，阿全拖拖拉拉地落在最后走。等着室内只剩两人时，他走到邱胜翊的床边轻语：“你放心，我什么也没有说。”
　　
“谢谢。”邱胜翊点了点头，闭起眼不想再说话。
　　
“信我给你放在枕头下，没人看到。”阿全的脸上浮着不自然的红色，可惜邱胜翊没有看到。
　　
“那天，其实我没有想看你信的，它被风吹在地上，我只是想替你捡起来，谁知……你就误会了……我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的，真的。”
　　
“对不起，是我太过头了。”邱胜翊睁开了眼，认真地说。
　
阿全别过脸朝门外走去，匆匆地似逃一般。
　　
邱胜翊长吁一口气，伸手探向枕头下，信果然在。他掏出来，把它叠整齐准备藏回自己那本带锁的笔记本里。
　　
他突然瞥到信纸背面多了一行不熟悉的字迹：“我也是……”
　　
邱胜翊怔怔地看着，他知道这个英文代表什么意思，可他觉得这个“也”字有点扎眼。我算是吗？他问自己，大概吧，对吴映洁非比寻常的欲望相爱慕只能让他承认，虽然到现在为止除了吴映洁，自己对其他男生根本没有留意过。不过，这行宇也让他涌起一种安心感。
　　
也许在外人眼里真所谓应了不打不相识这句老话。阿全和邱胜翊在一场血腥的干架后，突然变成了几乎可以穿一条裤子的铁哥们，让其他人啧啧称奇。
　　
因为两人完全是两种相反的个性。阿全粗犷，大方外向，喜欢开玩笑说荤话，喜欢结交朋友，而邱胜翊细致内向，斯文，常常彬彬有礼，有时会让人觉得难以靠近，比较酷。
　　
这样的两个人会变成常粘在一起的好朋友，实在有些让人想不通。
　　
阿全在寝室里开玩笑：“你们说邱胜翊像不像我老婆啊？”
　　
众人嘘笑：“像哦！”
　　
阿全来劲了，冲着睡在自己对铺的邱胜翊就叫：“老婆，快叫老公！”
　　
众人爆笑。
　　
正在写信的邱胜翊涨红了睑：“你又想打架啊？”
　　
阿全大笑：“你长得跟姑娘似的细细嫩嫩，和我站在一起怎么不像我老婆啊？”
　　
邱胜翊扑上去就开打，两人又在床上扭成一块儿了。不过这回没人急，习惯了他们之间常有的吵吵闹闹，变相的和气。
　　
阿全私下里常跟邱胜翊说，这些玩笑其实没关系，普通人的神经都很粗，没人会往那事上想，可邱胜翊脸皮薄心虚，常常会被吓出一身汗来。
　　
阿全瞧着他那样，涩涩地怪笑：“你别老搞得我们俩好像真有什么关系似的，我觉得亏啊。”
　　
邱胜翊抬头看天，沉默不语了好半晌才开口：“阿全，你几时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
　　
“很早，大概刚发育那段时候吧。”
　　
“如果你喜欢一个根本不会爱上你的人怎么办？”
　　
“放弃啊，这种事没有办法的。”
　　
邱胜翊又沉默半晌。“我无法放弃。”
　　
阿全笑他：“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自己无法放弃？”
　　
邱胜翊无法回答，他的确没有试过，也不知道怎么去试。因为吴映洁一直在身边，他就没想过
　　
要放弃，就算是无法说出口，就算是最终什么也得不到，可是一旦放弃了，心就成空城，只剩荒芜。他能给阿全说关于自己和吴映洁的一切事，却无法让他了解到这种心情。
　　
阿全常笑他纯得可爱，话语中有怜惜的味道，邱胜翊觉得他人还不坏。他在给吴映洁的信中提到了阿全，当然没有说他是个同性恋，只说交到一个很好的朋友，很够哥们。
　　
吴映洁不太回信，回了信也只是草单数语，不外乎关照他学习要认真，交朋友要看清，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琐事，书面口气和他打来的电话一样会让邱胜翊兴奋后又失望，对方连幻想的踪迹都不会给他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