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不是鬼鬼嗎?」那小丫頭似笑非笑地瞅著她。「噢,不對,我忘了,七爺改了妳的名兒,妳現在叫映潔了。」
映潔見這小丫頭認得自己,連忙笑著點頭。她仔細瞧著眼前的小丫頭,發現那日勝翊在挑選貼身侍女時,這小丫頭也在眾丫頭當中,難怪會認得她了。
「妳站在這兒做什麼?」小丫頭奇怪地打量她。
映潔用手勢比了一個「七」,然後又搖了搖手,想告訴她自己並不知道七爺的住處,期盼這小丫頭能看得懂她的意思。
「我看妳被小薰姊姊整慘了吧?」小丫頭瞥見了她雙膝上染著血跡的布裙,冷哼一聲。
映潔垂下頭,僵硬地微笑。
「剛進這座宅院都很容易迷路的,妳最好快點記清楚方向。妳往那條路走,走到底的那座院落就是七爺的住處了。」小丫頭態度不冷不熱,指著其中一條石子甬路對她說。
雖然小丫頭對她的態度並不是多友善,也沒有多熱情,但已經讓映潔感激得不得了了。她笑容可掬地拚命彎腰點頭,算是她的答謝。
「連話都不會說,真不知道妳要怎麼侍候主子?」小丫頭淡淡拋下一句,漠然地繼續走開。
映潔尷尬地呆站著,這也是她很想問勝翊的問題。有那麼多如花似玉的小丫頭可以選,為什麼非要她不可?
她慢慢走上小丫頭指引她的路,茫然地來到一處並不算大的院落。
屋裡頭幽幽暗暗的,唯一的光亮來自正屋廊下點著的兩盞水晶玻璃風燈。
是這裡吧?為何如此冷清,一個人也沒有?她不安地走進院子裡。
「映潔是嗎?」
一個蒼老的聲音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她嚇一跳,轉過身來,看見一個年紀很大的老僕人,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七爺跟老奴說過了,今後妳會進屋來服侍他。」
老僕說話的聲調沒有什麼情緒,也幾乎沒有抑揚頓挫,映潔緊張地看著他,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妳跟我來。」老僕沒有多餘的廢話,轉過身逕自往東側廂房走去。
映潔抱著一迭衣物聽話地跟上去。
「七爺說了,妳不會說話。妳不會說話正好,我耳根可以清靜些。」老僕邊走邊說。
映潔不禁苦笑,這可是她頭一回聽見有人說喜歡她不會說話的。
來到東廂房,老僕輕輕推開房門,對映潔說道:「這是妳以後住的地方,裡頭的床帳被褥都是七爺吩咐置換的。」
七爺吩咐的?映潔感到了一絲暖意。
「這裡除了七爺以外,就只有妳和我,沒有旁人了。」老僕繼續說道。「七爺的寢屋就在妳這屋的後邊,西廂房前面是膳房和茶房,妳自己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有什麼事不明白的再來找我,我就住西廂後院。」
映潔微笑地點頭道謝,視線不由自主地朝老僕說的勝翊寢屋望過去,心中猶疑著,不知道該不該先去向勝翊請安問好?
「七爺出去見朋友了,此刻不在屋裡。」老僕彷彿看出了她的想法,淡淡地說道。「通常七爺都要亥時以後才會回來,妳累了可以先休息,等七爺回來了,有妳忙的。」
映潔愣愣地望著他轉身離開。
「對了,七爺生性好潔,妳最好在七爺回來之前先把自己打理乾淨了。」老僕走到了院中,忽又回過頭來說道。
映潔連忙點頭,然後看著老僕走遠,消失在西廂房。
她轉身進屋,點亮了屋內的燭台,目光在屋內緩緩掃視。屋內有簡單的几案桌椅擺設,讓她驚訝的是屋內掛的藕合色帳幔和錦被緞褥都是簇新的。
[裡頭的床帳被褥都是七爺吩咐置換的。]
她想起老僕方才說的話。
[這些都是專為她而置換的嗎?]
她愕訝地輕撫著柔滑簇新、輕盈如霧的被褥。儘管幼年時家境還不算差,但是她也不曾蓋過這樣質地上等的緞被,她多希望娘也可以在這張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覺。
一想起娘,她又忍不住一陣心酸,眼眶泛紅。雖然母女倆同在一座王府裡,可是隔著重重院落,不知何時才有機會見上一面?
[不能再想了,再想又要難受了。現在想那些都沒有用,得趕緊把自己梳洗乾淨才行。]
她飛快拭去淚水,硬打起疲憊的精神,捧起空臉盆開門走到茶房去。
茶房內有一個磚砌的大爐灶,她看見爐上燒著一大鍋熱水,爐口內有幾隻燒紅的木炭在給鍋裡的水續熱,牆邊有一大排的小炭爐,每個爐上都有一隻砂鍋,鍋內燉著各種湯藥,整個茶房裡全是藥香。
這麼多藥,是老僕自己要吃的嗎?
映潔沒有想太多,掀起大爐灶上的鍋蓋,舀滿了一盆子熱水,捧著回屋。
換下一身又舊又髒的衣服後,映潔仔仔細細地把身子擦拭乾淨,隨意穿上紅綾抹胸、月白色的綢褲,然後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上,用乾淨的布沾水清洗著膝蓋傷口上已經幹掉的血跡。
突然,一股力量推開了房門,門扉發出「砰」地一聲大響,映潔駭異地跳起來,驚慌地抓起小襖遮掩上身,在看清楚來人時愕然愣住。
是勝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