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少甫的玩笑話同樣也是流雲的隱憂。
“儘快逮捕到真凶,左丞相那一邊都快把我逼瘋了。”一天連下三道旨意,不瘋也難。
如果連尚書千金都難逃毒手,家有二八年華的佳人,誰不有如驚弓之鳥,生怕下一個被誘失身的會是自家閨女,而生了一堆如花似玉女兒們的左丞相更是恐慌。
“別提起丞相大人了,我也怕了他。”居然異想天開要擇他為婿,認為女子一旦有了夫家就會逃過一劫。“對了,邱兄,聽說你捉到當年害你邱家的同謀,是不是確有其事?”
他一心為報家仇,也著實辛苦了。
一提及此事,邱勝翊的神色顯得抑鬱,“那人矢口否認參與慘案,只道無意間得知有人欲上邱家奪寶,他便尾隨其後洗劫財物。”
根據張萬富臨死前的證詞,他說當年因為家貧而出外行乞,但餓得慌無處可去,冷颼颼的邱雪讓他暫避已無香火的山神廟,棲身神桌下好免於凍僵。
睡意正濃之際,遝亂的腳步聲使他驟地清醒,他沒看清那些人的長相,隱隱約約聽到他們壓低的聲音,頓起盜心地想趁亂撈點好處。
由於邱家的寶庫設於後院,前庭發生了慘絕人寰的血案他一概不知,是事後的一場大火他才曉得出了大事。
“沒半點線索嗎?他也在當場,不可能毫無所知。”除非是刻意隱瞞。
“張萬富說他曾和其中一人打過照面,但他太怕死了就趕緊逃開,因擔心會被兇手認出而努力增肥……”邱勝翊苦笑,“你看到那人大概會失笑出聲,他足足有我們四人的總和。”
一陣靜默,繼而放出哄堂大笑。
人要真的那麼胖,活著也挺累人的,兇手不動手他也會胖死,怕個什麼勁。
“邱兄,他話中無透露蹊蹺嗎?”邢邱問道。
“有。”身為緝凶懲惡的公門中人,對微小細節總會多加留心。
“有?”他挑眉。
“王爺。”
“什麼?!”
不只邢邱的眉揚了一下,其他兩人也一正坐姿,滿臉怔然的看向邱勝翊。
“他稍微提了一下有聽見一位蒙面男子,態度恭敬地對另一位華服男子喊了一聲:王爺。”邱勝翊的拳倏地握緊,流露出冷戾神色。
“王爺?”面面相覷的三人錯愕無比,有些啞然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國運不振的千夕王朝雖然已日落西山,走向頹圮之勢,可是奢華無度的皇室仍大肆揮霍,皇親國戚的封邑多如繁星,其中最不匱乏的便是王爺封號。
光是君王所生的子嗣就不下三十名,旁親支系的宗親也不在少數,他們沉迷女色,荒淫度日,仗著和皇家沾上一點邊就為所欲為,真要一查還怕扯出一堆爛帳,僅是涉案的“王爺”名單,他們起碼能開出一長串。
唉!這又是死無對證的無頭公案,若是那人不離奇暴斃,至少還能出面指證一二,縮小調查範圍,不致留下一團迷霧讓人更無所適從。
“各位不必為我憂心,有個方向好過漫無目標的追蹤,起碼我曉得當年的事有一位王爺牽涉其中,多用點心不難查出是何人所為。”有動機的就那幾人,一一過濾嫌疑,很快地便能水落石出。
邱家慘案已延宕多年,不急於一時,待他先了結白虎精後再說。
“邱兄,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儘管開口,別怕連累我。”義薄雲天的趙少甫拍拍他肩頭,一副力挺到底的模樣,不畏艱險。
“呵呵……別把我們給忘了,真要出力我們可是挺管用的,幫你搬運屍體、毀屍滅跡不成問題。”這些個貪圖享樂的王爺們也該有人出面懲治一番。
邢邱在流雲說完之後,淡淡地掀唇,“放手去做,你不是一個人。”
看著眾位知交好友豪氣幹雲的鼓舞神色,邱勝翊感念在心,千般感謝流於一句——
“我記住了。”
記住他們的情,記住他們的義,他們肝膽相照的赤誠,也會謹記。第八章
“來來來,大家都渴了吧?我為你們沏了新茶,配點糕點暖暖胃,別說我們怠慢了遠來的客人。”
媚煙兒像一家主母似的吆喝上茶、上甜點,舉止無禮地不敲門而入,擅作主張的打斷眾人的交談,自顧自地朗聲招呼,無一絲嬌羞。
她一入內便往邱勝翊身邊坐下,沒有半點女子該有的忸怩羞怯,無視禮教地將手攀放在他肩膀,豪放大膽的行徑恍若他是她的男人,一點親近舉動不算什麼,他們理該如此。
回人娘親的她有個漢人的爹,不過她爹因無法接受回女對男女之事的放縱,在她剛滿兩歲時便棄妻拋女別娶,遠離兩母女。
因緣際會之下,母女倆救了負傷甚重的魏仲謀,他有感救命之恩而認了媚煙兒的娘為義妹,她因此多了個行事嚴謹的漢人舅爺。
而她在第一眼就喜歡上他一心守護的二少爺,在他年紀稍長,病痛纏身時便自告奮勇接下管家一職,代為照顧少主人。
她常聽人說近水樓臺先得月,所以她捨下家鄉的娘親遠道而來,為的就是多親近她喜愛不已的男人,向他表達愛意,希望他能像家鄉里的男子向她示愛。
雖然她自稱為管家,但是所攬下的事兒卻和多家務無關,而且也不會管帳和平衡家支,她最熱中的是跟前跟後,只要邱勝翊不出外查案她便緊跟在側,寸步不離地死黏著,好像她是他的妻子似。
其實媚煙兒本性不壞,說得上是善良,只是太外放的個性常叫人受不了,大部分的人把她當妹妹看待,自是包容她無傷大雅的任性作邱。
她有個漢人名字,是她爹收的,叫汪水媚,因為她有雙十分嬌媚的鳳眼,一出生便逢人眯笑,大家都說她長大必是迷人的媚人兒。
“邱兄,好不豔福呀!一回家就有美人投懷送抱,看得我等好欣羡。”這杯喜酒怕是喝定了吧!
“少甫,休得胡言,別壞了姑娘名聲,媚煙兒就像自家妹子,你少拿她嚼舌根。”面上閃過一絲慍色的邱勝翊低責,不容自家人受誹。
他多少知道媚煙兒對他的情意,但是他始終不為所動的待之以禮,對她一些這次的舉止也由一開始的訓斥,到如今的無動於衷,由著她放肆,因為不管他多麼疾言厲色,仍然改變不了她的民族天性。
回人的熱情奔放是與生俱來,他制止不了也無從置喙,只要她的言行不致逾越他容忍的範圍內,通常他會睜一眼、閉一眼不做任何回應,等她自覺無趣的訕然離去。
“嘖!心疼了,還說兩人沒姦情,我看你們好得同進同退、鰜鰈情深,還不趕快把好事辦一辦,別老拖著人家。”百無禁忌的趙少甫最愛拿人打趣,他說得無心,一時興起。
“飯多吃,話少講,你拿我尋開心不打緊,別拖別人下水,要是媚煙兒當真了,我就綁你上花堂當新郎官。”看他敢不敢胡言亂語。
他訕訕然地乾笑,“汪姑娘,你不會跟少甫哥哥我惱火吧!我可是看好你們這一對姦夫淫婦……啊,失言、失言,是佳偶天成,你別給我飛刀伺候。”
幾道銳利的眸光一射,他連忙改口,自知玩笑開過頭了,是他不是。
“不會啦!趙大哥,大家都曉得我喜歡二少爺,哪天我們成親了,一定請你坐大位。”笑得喜孜孜的媚煙兒豪爽的擺擺手,好似好事近了的接受祝賀。
“當然、當然,我肯定包個大紅包……哎呀!誰踢我……”哪個小人趁機報仇,存心廢了他一雙輕功絕頂的飛毛腿。
故作賞景的流雲摘下一片松葉,放在鼻下輕嗅。“不會看人眼色也要懂得言多必失的道理,你沒瞧見有張冷臉正狠狠地瞪你嗎?”
真是遲頓的傢伙,有人一把火都燒到眉毛了他還沒反應過來,兀自興高采烈地和人家一搭一唱,若是被橫著丟出門外,他一點也不意外。
“我為人正大光明,從不與人結怨,誰會瞪我……”趙少甫冷不防地抽了口氣,頓時面露局促地笑,“邱、邱兄,我對你一無奪妻之恨,二無殺子之仇,你犯得著擺張臭臉嚇人嗎?”
喝!還真駭人,活似閻王審案,冷得他頭頂一陣陣發寒,凍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