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自改+完] 三世系列之1 - 一世莫愛 (鬼王) - 我愛黑澀會 | 棒棒堂 [结局小说] - 黑澀會.我愛黑澀會| 棒棒堂小说区 - 我愛黑澀會 | 模範棒棒堂 ♂ 超級後援會 - Powered by Disc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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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完] 三世系列之1 - 一世莫愛 (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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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陰冷的地牢裡安靜無聲,腐朽的霉味充斥在鼻息間。偶爾幾聲老鼠的吱吱叫聲傳來,偶爾幾聲鐵鏈的摩擦,提醒著人們,這裡還有生物存活。

地牢裡唯一的溫度是牆上微弱的火把,映潔盯住火把,想像著自己的生命就如同那火把,在緩慢的消失……

被綁在十字木樁上,身上的刀劍傷已經封了口,鮮紅的血轉成暗褐色,淡淡的腥味散在空氣中。早沒了痛覺,寒意、恐懼再干擾不到她。

還報得了仇嗎?程奎早在多年前的皇位爭權中失勢,讓登上龍椅的新皇帝下令處斬,被利用的邱懷天失去一隻手臂,而真正的元兇竟是養了她十年的玉面觀音!

環顧四面鐵璧,她大概別想活著走出這裡,就算他是心慈寬厚的男子,但這回她斷去他父親一臂,他不可能再像上次一樣放過她。何況,她身上的觀音露只能保她再活四十天,四十天後……她將七孔流血,血盡人亡……

她想起昨夜……寬闊的懷抱、溫暖的交合,她的翊哥哥始終沒忘記她,是該滿足了。若有輪迴,她但願下輩子兩人能換個身份,沒有父仇、沒有家恨,單單純純的一男一女,她會還盡他的深情。

雜沓的腳步聲傳來,她沒抬頭,宣讀她罪狀的生死判官來了?她想笑,卻扯不動嘴角。

「你是那天在楓林裡的刺客?玉面觀音派你來的?」勝翊的聲音不再溫暖多情,凜冽的口吻中有著欲置人於死地的凌厲。

是嗎?是她是那天的刺客、是玉面觀音派她來的,不過……是也不全然是!這次她是為自己來的,沒想到卻獲得一個無法預料的答案。

「說話!」他的表情變得冰寒,失卻了溫度,他不再是昨夜那個溫柔的枕邊人。

「我無話可說。」她想昏倒,不想面對這樣的場面,但炙身的疼痛仍沒讓她昏厥,這時她開始恨起自己的堅韌。

「說!玉面觀音的巢穴在什麼地方?」

垂著眉不敢看向他,怕他認出她的眼神,認出她是多年前他專心呵護的小女孩,就讓那個可愛的小女孩駐留在他心裡,別叫今日滿手血腥的莫情污了他完美的記憶。

她搖搖頭,他過不了觀音殿前的重重機關……別去送死……以他的武功,就連玉面觀音都不是他的對手,只要他不進觀音殿,她就怎麼也傷不了他。

他邱解了她的意思。攫起她的下巴,他強迫她面對自己。

莫情固執地垂下眼簾……突然間,她覺得四十天的生命對她而言太長了,若能就此死去……會是個美好結局。

「玉面觀音訓練出來的殺手,個個都和你一樣寧死不屈嗎?」他手落在她肩膀上的傷口,一用力,痛徹心肺……擰了眉,咬住唇,她不讓自己痛喊出聲。

「好!我欣賞你的骨氣,但我很懷疑,你的忍耐力有多強?不如我們來做做試驗。」他翻掌,看著染在手中的鮮血。現在的他冷酷殘暴,不再是她識得的翊哥哥,但怎能怪他,他正在「報父仇」呀!是她說父仇不共戴天的,她能恨誰、怨誰呢?

「伯端,拿出你的蠍尾鞭賣力表演,讓我們的客人好好欣賞。直到她肯開口!」

蠍尾鞭是一種特製鞭子,它的鞭身佈滿倒勾,用力甩出後再拉扯回來,往往會順帶勾回對方的肉屑。

映潔渾身顫慄,她看過師父在莫心身上用過這種鞭,才三鞭,莫心身上就尋不出完膚……

「怎麼?聽過蠍尾鞭的厲害?要是你肯改變主意……」

「殺了我!」她絕望地抬起頭,反正她早就沒想過能活過今日,一條殘命換得他一世平安,很划算。

「沒那麼容易!」一接觸到她的眼光,勝翊的心被緊擰了一下。再度扳起她的下巴,大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昨晚你不是口口聲聲喊我映潔,怎麼才一天就忘得乾乾淨淨?」她似真似假的說。

刻意激怒他只求一個暢快死法。

「閉嘴!你不配。」他青筋暴漲,眼裡冒出烈焰。

她會是映潔嗎?不、不、不可能,映潔早就死了,他捧過她的骨灰、送過她入土,眼前的她只是一個和映潔有相似眼神的女子。他不要被她的話模糊了焦點。

不配……他沒說錯,她是不配。他心中的映潔清純善良,而她是玉面觀音座下的冷面殺手。

「我不配喊映潔,那麼小娘子呢?或者說親親小娘子?」

「你!」一甩手,她的臉上浮上鮮紅掌櫻「伯端,用刑,!」他暴吼一聲。

伯端為難地看向主子,這女人已傷成這樣,只消一鞭她就會香消玉損,他們還要從她口中套問玉面觀音的巢穴。可……主子正在盛怒中,他不明白一聲映潔怎會讓一向冷靜的主子變了樣,但他很清楚這個女的不能死,於是他擅自換了鞭子。

走至莫情身前,他留了三分力,一鞭一鞭笞上她纖弱的身子。

痛……她的肉著了火,她的心浴了血,她嘗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咬住唇強烈的痛楚讓她加重力量,血不止地從她的衣衫裡滲出,也從她的嘴角滑落……速死,竟是這般困難……

爹、娘,你們怎捨得眼睜睜看女兒承受這樣生不如死的苦刑?怎不早一點來接她?爹……娘……娃娃……福伯……恍惚間,她彷彿看到親人前來相迎……

「少爺,她昏死過去了!」伯端回報。

他氣急敗壞,不懂自制力強的自己怎會被她弄得理智盡失?他走到她面前,恨恨地下達指令。「潑醒她!」

冷水澆下,冰寒拉回映潔些許理智。她竟還沒死去?她的命夠硬、夠韌……

「想死?沒那麼容易!一個女人連死都不怕,那她還會怕什麼?失去貞操嗎?可以試試看!昨天我很滿意你的表現,不如我們再來一次,說不定我的部下也會對你有興趣……」說話間,他慢慢地解開她胸前盤扣。

「邱勝翊,不要讓我恨你。」她氣息雖弱,但語氣中強烈的恨意讓在場人士為之一驚。

「你想,我會在乎你的恨嗎?」他輕笑一聲,點住她的穴道,阻止了她咬舌自盡的舉動,一手解開她胸前三顆扣子。當貼身肚兜露出來時,她頸間的紫水晶鏈子也隨之露出,他震撼極了,手停在半空中,竟接不了下一個動作。

她是映潔,昨晚他的直覺沒有錯,她是他的映潔,他的映潔沒死啊!是哪裡弄錯了?再見面兩人竟成對立敵仇?

映潔看到他臉上的驚訝,他認出來了?不、不要!她不想情況變成這樣子,她是莫情、是殺手、是奪去他父親手臂的不共戴天仇人啊!

「你是……」他僵住身體問。

「我不是!」她直覺地反駁他未出口的問題。

「昨夜你親口承認你是映潔。」他激動地握住她的臂膀,忘記上面已是鮮血淋漓。

「身為一個殺手必須不擇手段達到目的。」她違心道,昨夜是她一生再難抹滅的甜蜜回憶,他的溫柔、他的耐心相待早深深烙印在她的心版上。

「所以,不管你昨天執行任務的對象是誰,你都會奉獻出你的貞操?」他已認定了她是映潔,嫉妒佔滿他的情緒領域。

轉過頭,她不回答這種假設性的問題。

「說話!」他用力握住她的雙肩,肩上的傷口再度傳出灼熱痛楚,受不住了,她再受不住了……頭一偏,映潔陷入一遍黑暗迷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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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上暖襖,瀞怡懷抱暖爐,命丫頭提著人參雞湯,走往詠絮樓。

一入詠絮樓大門,看見雕欄玉砌的樓閣,心中的不滿再度湧起,世事總是這麼不公平嗎?五歲入府當丫頭,十六那年跟了勝翊,如今整整三年了,她始終不能搬入主屋,甚至於連主屋都不能踏入一步。

在下人眼中她永遠只是個比婢女高一級的小妾,而這個詹家小姐就因為她有個良好出身,一入邱府就能住進勝翊的詠絮樓,誰知她這種什麼都不會的嬌嬌女有幾分姿色,躺在床上能不能伺候好男人?

走近房門,強壓心頭不甘,扯起一抹燦爛笑容,她輕叩了門扉。

筱婕打開門,對著一身華服的瀞怡打量一番。「你找誰?」

「妾身是勝翊的身邊人,名喚瀞怡,今日特來拜望少夫人,可否請小姐姐幫忙通報一聲。」

「你在這裡候著。」筱婕轉身把門帶上。

囂張的死丫頭,狗仗人勢!往後逮到機會定要你好看。她咬牙切齒狠狠發洩一頓,但門一啟,她又堆起一臉笑容。

「隨我進來!」筱婕領身往前行,把她帶至花廳。

一看到雅文,她熱切地往前走,拉住雅文的小手說:「少夫人,你可真美,像天仙一般的人兒,難怪勝翊會動心。你可知,老爺夫人早在好幾年前就頻頻催他早一點成家,好沿續邱家香火,他總是不依,只肯收我這房妾在夜裡暖暖被子。

前陣子,我還在想,是哪種天仙美人兒才能吸引住他的心,讓他肯乖乖成了親,順了老爺夫人的意。沒想到今日一見,世上果真有像你這般仙人模樣的好小姐,唉……真是不公平,你前輩子不知燒了多少炷好香,才換得這張好容貌。」

「你在嫉妒嗎?」筱婕冷冷地插了話。小妾?她也想當姑爺的小妾呀!雖然她明白新來後到的道理,可不管如何,瀞怡總是和她搶姑爺的女人,要她對她擺出好臉色,很難耶!

「嫉妒?我哪來的身份地位嫉妒,我只求這輩子虔誠祝禱,讓老天爺記著我的誠心,下輩子也給我像夫人這般的窈窕身段、出水肌膚和姣美容貌。」

「你太貪心了。」筱婕叉起腰,不屑地從鼻孔冷哼一聲。

「我知道啊!可世上哪個女人不貪心、不愛虛榮?」

雅文鮮少見過世面,看著瀞怡的熱情,心裡湧起一股溫暖,自嫁入邱府,除回門那日,她再沒見過勝翊一面,被冷落的寂寞豈能對外人道?雖說奴僕個個盡心、人人都急著奉承她這新主母,但……她只想要夫君的慇勤相待啊!

「我還在想,勝翊這陣子怎都沒去找我,是不是把我給忘記了?今日一見,唉……我要是勝翊,我也會流連在你的芙蓉帳裡夜夜度春宵,因為這樣一個美人兒,連我看了也會心神蕩漾呢。」

她的話讓兩個主僕鬆了戒心,真把她當成朋友相待。

「你是說……夫君這幾天都沒去你房裡過夜?」

雅文一句話就露了底,原來,天仙美女也敵不過他心中的映潔。瀞怡在心中暗笑一聲。

在邱府當丫頭十幾年,她知道映潔的所有事情,知道少爺不願娶妻就是為著想念映潔那個鬼魂,不願讓別的女人佔據了映潔的位置。知道少爺收她入房,只因她笑起來的時候,頰邊的小渦兒一閃一閃的像極了他的映潔。

要不是老夫人以死相逼,硬要勝翊娶妻生子,幾千個像詹雅文這種天仙在門外排排站,都還不得其門而入呢!

「瀞怡,你在想什麼?」雅文搖搖她的手臂。

「我在想……新婚燕爾的,勝翊怎會不在你房裡?莫非,下人口裡傳說的是真話?」她假意思索,為的就是要引起她的問句。

「他們在傳些什麼?」筱婕急問。

「他們說少爺在梅園裡藏著一個女人。」

「什麼?太過分了!那天姑爺還當著老爺面親口承諾要善待小姐,怎能小姐才入門,他又納新寵,豈不是擺明了給小姐難堪嗎?」筱婕義憤填膺,拉著瀞怡就要往梅園走。

「筱婕姐姐,你先等一等啊!」瀞怡拉住筱婕直往外衝的身子。

「等!等什麼?我等不及了!」筱婕氣急敗壞,他這樣東收一房、西收一房,要到哪天才輪得到她?

「你這一鬧,不是擺明了告訴旁人夫人是個心眼狹小的妒婦嗎?何況,那裡面是不是真有一個女人,還尚未證實呢。聽說,那女人的飲食都是勝翊親自端入服侍的,他吩咐誰都不可接近梅園一步。」

「你說要怎麼辦?坐在這裡乾等嗎?等那女人親自把姑爺還給我們嗎?」

我們?!原來連這個小丫頭也想飛上枝頭當鳳凰,不錯,她會是顆好用的棋子。

「我托人去探探消息,畢竟這邱府我也待了十幾年,總有那麼幾個知心朋友,放心!把事情交給我,等消息確定了,夫人再出頭。到時,少爺要真是在梅園裡藏了這麼一個女人,別說是你,我也要不依的。」

「那……就勞煩你了……」雅文站起身微一點頭,被瀞怡這麼一說,她已經六神無主了。

「說什麼見外話,我們可是姐妹,我們不相親相惜,要與誰親近去?」

握住瀞怡的手,雅文覺得找到一塊救命浮木,她緊緊攀住不敢放。

瀞怡笑得春風得意,想擺弄這兩個傻主僕太容易了,她們不足為懼,真正要讓她煩心的是梅園那個女人,少爺從未對任何女人這般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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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醒轉,映潔發覺自己已不在地牢裡。房裡兩盆炭火燒著溫暖,覆在身上的是柔軟絲被,身下的床板墊了好幾床軟被,她覺得自己身處雲端。

側頭,她看見躺在身旁和她同床共枕的男人,沉睡中他的眉宇仍不見舒展,在煩些什麼?煩惱父親的傷?身份不明的她?抑或煩惱玉面觀音的屢次侵害?

抬起手臂想檢視自己的傷,卻發現傷口早已結痂脫落,只留下一點淡淡的玫瑰紅。她輕輕一個移動,他立即從夢中醒轉。

急急坐起身,他試試她額頭溫度,接著又拉高她的單衣,檢視她的傷口。

「映潔,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沉默不語,能認他嗎?不可以!她要映潔在他心中以最好的姿態存在。

調過頭,她強迫自己扮演那個冷漠的莫情。

「王大夫說,你身上的傷在擦過玉霜生肌露後,就能在短時間內痊癒。」

那是御用藥品,他怎可以這樣拿來浪費。映潔搖搖頭,心疼他的情癡。

「當年,你是因為看到村人歡迎爹爹返鄉的布條,知道爹的身份,才連夜逃走的是嗎?」他轉過她的臉,靠著她的額頭問。

「你……」她訝然地抬頭看向他,他怎會知道?

「我走了一趟蘇州,和爹娘談過了。你知道嗎?他們一聽到我抓住你,還把你關進地牢,一氣之下,我爹居然不顧傷口還未復原,硬要自己駕馬車回來。要不是我娘勸住了他,我猜他現在人已經站在你面前了。」

他頓口氣又續說:「他們告訴我當年吳家發生的那樁慘案,那件事發生之後,爹爹就辭官返鄉,還收容了許多因當時政治昏暗被迫害的老百姓,這麼做是因為他想補償同是遭受迫害的吳家。爹娘還告訴我,他們心中隱藏多年的沉重負擔,因你那一劍而削除。映潔,謝謝你的寬耍」這一趟蘇州行他不僅得知了映潔的身世,也解開了她的死亡之謎。

「我沒有寬恕過誰,我只是做我該做的。」她冷冷回話。

「你放心,我會親手替你除去玉面觀音!」他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證。

「不!不要去。」她的冷漠被憂心取代,倉促間抓住他一隻衣袖。

「為什麼?你不是一心一意想報仇嗎?」他無法理解她的反對,但他看見了她的在乎——這是關心吧!

「這幾年她明知整座觀音宮裡沒有人是你們的對手,卻不斷派人騷擾,目的就是在等你們親自找上門。」她急急解釋,盼能打消他的念頭。

「等我們找上門,觀音宮裡就有人可敵過我們了嗎?」有心誘她說話,不要她再拿出冷漠臉孔相對。

「不是人,是機關,她找了一流工匠在觀音宮的裡裡外外裝設機關,機關裝設好後,她用計找來十數個武林高手測試,結果……沒有人生還,在那些人中還有上任的武林盟主。」她想著該如何讓他打消主意,忘了自己應該「莫情」。

「你是說五年前金龍秘岌重現江湖的公案?」原來如此,那一回整個武林大失血,多少菁英在尋找秘岌途中身亡,無一生還者,誰能料到背後的主謀竟是玉面觀音。

「是!她發函給各派掌門人,邀他們一起尋找金龍秘岌,而實際上卻是把他們誘入機關做測試。」

「她真陰毒。」

「所以,別去!只要你們不上山,她就拿你們無可奈何。」

「不談這個,你先說,想吃什麼,我讓廚子弄給你吃。這幾天你瘦了好大一圈,要趕緊補回來才行!」他嘮嘮叨叨地,往昔那個對她關懷備至的翊哥哥又冒出頭來。

不談是不是代表她說動他了?他仍是要上觀音宮嗎?她很擔心,真的很擔心。

「說話啊!你又忘記該怎麼說話了嗎?剛剛你還在關心我……」

她截斷他的話。「我要你別上觀音宮並不是為了你,我只是不想讓我的敵人痛快,你少自作多情了。」

斷了他的情、斷了他的念吧!別讓他再付出感情,屆時她死期將至,要她怎離得了腳步?讓他再嘗一次得而復失的痛楚嗎?不!她捨不得!

情癡不如情死,死了就沒有知覺,就不會心痛!寧願讓他對她無情,也不要他為她這將死之人投注太多的心力。「我真是自作多情嗎?映潔,你忘了我們小時候的事嗎?」無視於她的反抗,他硬把她納入懷中。

「十年可以改變很多很多事情,你一定要答案的話,那麼我告訴你是的,我忘了你口中的那一段。」她硬下心腸回答。

「你忘記了?我沒有忘,連一刻鐘都沒有忘過。不過……沒關係,我會試著喚醒你的記憶。」

「我不能阻止你的想法,但是請你不要用你的感情來干擾我的生活。」她惱怒他的堅持,雖然——他的堅持在她心中注入了一道暖流。

「告訴我,為什麼?」

「不管我是否原諒了邱懷天,邱、吳兩家是世仇的立場永遠不會改變。」

「那麼,你處心積慮要殺我的立場也不會改變了?」

她沒答話,把眼光調向窗外白茫茫的天空。

「說話!」他大吼。

「只要有機會……」我就會逃,逃得遠遠,看不到你、聽不到你……讓兩個不同的世界隔開我們的情……讓幽冥世界裡的我,再也抹殺不了你的喜樂……

「只要有機會你就要殺了我?」她沒說完的話,讓他做了新註解。「看來我得挑斷你的手筋腳筋,才能確保我的安全。」

「我建議你殺了我,一勞永逸。」她不讓聲音洩露出起伏的情緒。

「我不殺你!」不但不殺,他還要永永遠遠的把她捧在掌心呵護。

「不怕睡不安穩?」

「不怕!這十年失去你的日子裡,我從來沒有一天安穩入眠過。我找了你十年,沒道理在你出現後放掉你。」他語氣堅定。

「我從來就不是你的。」她想騙他,殊不知她的話連自己都騙不過。

「這是你由衷的真心話?」

真心話?多少年來她沒說過真心話,她早失卻了說真心話的能力。

唉……一聲幽幽長歎,酸了她的心。她不能愛他啊!她的愛只會折磨他一生一世,她的時日無多,她怎捨得放縱自己的感情,讓他在未來數十年帶著遺憾度日?

勝翊擁住她的身子,在她身上尋求安慰。想了十年、念了十年,誰知再相見,她的心裡早無他的影子。

映潔沒有推開他,躺在他懷中享受著他的體溫,但願……她可以自私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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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依映潔透露的訊息,勝翊找來幾年前收到玉面觀音請柬卻沒前往的前輩,經過幾次的討論和實地勘察,他幾乎可以確定玉面觀音巢穴的正確位置。

她在地面上設機關,他就在地底下挖地道、埋炸藥,炸掉她的老巢,就不信逼不出她。

合上炸藥埋制設計圖,他揉揉太陽穴,心滿意足地漾出笑容。

「少爺,少夫人來了。」俊傑領著雅文走入,用眼神示意筱婕把手上的點心放下,然後兩人一起走出議事廳。

「夫君,這是我親手做的小點心——翡翠梅酥,你要不要試試看?」雅文手捧托盤,走到勝翊面前。

小點心?他想起映潔小時候最喜歡這些小零嘴,那時,一住進客棧,他就會纏著廚娘林嬸給映潔烤些點心……待會兒把這些餅送去給她嘗嘗!

「夫君……你不喜歡?」他若有所思的表情讓她退縮了一下。

「不!我喜歡。」他伸手接了過來。「雅文,我這陣子比較忙,忽略你了,你還適應這裡的生活吧?」他溫溫文文的語氣暖和了她的心。

「男子本該以事業為重,夫君不要為雅文擔憂。」他仍是關心她的,這層想法讓她多日胡思亂想的心定了位。

「你真是個好妻子。」要是映潔也能像她就好了。

「多謝夫君誇讚。」她從懷中找出一個繡工精緻的錦囊遞予勝翊。「這幾日雅文閒來無事繡了這個給你,希望你用得上。」

「難怪人人都誇你是婦德、婦容、婦功兼俱的女子,娶妻如你夫復何求?聽俊傑說,你和瀞怡相處得很好?」他把錦囊直接掛上腰間,這動作讓她感動至極。

「瀞怡姐姐在邱府的時間久,雅文不懂的地方全賴她指點。」

「很好,你這樣識大體讓我很放心。」

「那……夫君,你繼續忙,我不擾你了。」她轉身往門邊走,走了幾步又停下腳步,轉頭回看勝翊,壓在心中的話幾欲出口。

「雅文,你還有事?」

「夫君……聽說……梅園裡……」

「沒錯!」簡單兩個字肯定了她要的答案,她的心像咬了青橄欖,好苦澀……

「你可以容得下瀞怡,卻不能容下另一個女人嗎?」他凝起眉,表情變得嚴肅。

「不!你誤會雅文的意思了,若不是你下令不准任何人靠近梅園,雅文很願意和裡面的姐妹親近。」

他緩下表情。「她受了傷,等映潔的傷痊癒,你就多到梅園和她親近親近。」

「是!」她柔順地點點頭,除了點頭她還能做什麼?女人最忌諱小心眼、妒嫉啊0我可以再問最後一個問題嗎?」她鼓起勇氣說道。

「你問。」

「夫君……往後……你還會再納新妾嗎?」

「不會了!有你們三個,我已經很麻煩了。」他好笑地回答,其實,光一個映潔就讓他一個頭兩個大。

聽了這話,雅文明顯地鬆了一口氣,原來再有肚量的女人也會計較。

告了退,雅文慢慢走出議事廳。

收拾桌上的書冊,勝翊看著桌上形狀小巧可愛的翡翠梅餅,拿起托盤微笑出聲。走,去看看他的映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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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走到梅園,勝翊就聽到交手的聲音。快步走入,他看見映潔正和伯端、俊傑打得正熱烈,眼看伯端他們已逐漸趨於下風,幾個凌波微步奔向前,一一化解映潔攻來的招式。

「你在做什麼?」點住她的穴道後,他憤然問。

映潔垂下眼簾不作回答。

「我沒點住你的啞穴。」他欺近身,貼上她的眼前問。

她仍然沉默,執意與他抗爭到底。

「你太閒了,無聊到拿我的人練拳頭?看來你還真是個危險分子。」不管他怎麼挑釁,她就是不肯回話,放他一個人去唱獨腳戲。

伯端搖搖頭,這女孩這般固執,注定要吃虧的。

「少爺,映潔姑娘執意要出府。」俊傑不忍主子無人搭理,自作主張回了話。

一聽到出府二字,勝翊怒不可遏。「連站都站不穩就要走?我到底要怎麼跟你說你才聽得懂?我說不准你走,不准、永遠都不准你走,懂了沒?」

眼看她的面無表情,他一點都沒有把握她會把他的話聽進耳裡,為什麼她就不能像正常女子一般,為什麼她要處處跟他作對?

「伯端,你到練武房裡幫我拿一副腳銬來。」

話一落,他把定住的映潔抱入房中、放置在床鋪上。

「你簡直固執到冥頑不靈。」她就是有辦法,把脾氣溫和的他激成暴君,這女人是火做的嗎?非要處處點火,燒得人人跳腳才會甘願。

「你更固執,強留下我於你何益?」她終於回了話。

「你是我的,十年前我收留了你,你親口答應要當我的娘子。」他守了對她的承諾,她也該等值回潰

「你不肯看清事實,我已經不再是十年前那個被客棧老闆趕出門、舉目無親的小孤女,你強留了我的人,留不住我的心。」

推開他真是她想要的嗎?她不敢說,但不推開他,放任兩人一發不可收拾的情感……終局,誰能收場?

「你敢確確定定、大大聲聲地再說一次我留不住你的心?!」勝翊一直以為儘管多年不見,她的心仍然懸在自己身上,沒想到她一句話打醒了他的自以為是。

「不敢?請你看清楚,我是玉面觀音訓練出來殺人不眨眼的殺手。這幾年我唯一學會的東西就是『敢』!」她不受恐嚇,若他仍是一貫的溫溫和和、深情款款,或許她會無言以對,偏偏他用上了倔強,她只會比他更強。

「很好,夠勇氣,來!再說一聲『我留不住你的心』。」他語帶威脅。

「這是事實。」她仰高脖子說:「你、留、不、篆…」語未成句映潔立即驚呼一聲。

揚手撕去她半幅衣衫,他邪惡地看她一眼,指尖停在肚兜的繫繩上。「請繼續。」

「邱勝翊……你趁人之危……解開我的穴道!」她痛恨起自己不如人的武藝。

「危險?不會!有我保護著,誰也不敢欺負你。」

他就是她最大的危險!一夜春宵已讓她日日思念,不能再來一次,她不想萬劫不復礙…

「新婚夜我們不是相處融洽嗎?想不想重溫舊夢?」他曖昧地湊近她,他的唇貼著她的唇,每個溫熱的呼吸她都感受得到。

紅潮佈滿她的小臉,她的呼吸急喘,脈象紊亂,她的呼吸急喘,脈象紊亂。

「我不要!」

「真不要?違心之論,我看這些年你學會的不是個『敢』字,而是『心口不一』。」他的手自她肚兜下方伸入,緩緩地順著細緻的肌膚紋路滑上胸口的渾圓,慢慢地勾勒著她完美的線條。

她忘了掙扎,那夜的記憶襲上她的腦海,嬌吟聲不自覺地逸出口。

他看著她漲紅的小臉,滿意地笑開,他的右手尋上她胸前的蓓蕾,在上面輕輕揉捏……

「映潔……我的映潔……」要到什麼時候,你才肯承認我們是不能分割的一體?他潑墨般的黑瞳蘊含著款款柔情,映潔……他日夜思念的人……

他讓她橫躺在床上,迅速除去兩人衣物,在她來不及逃離沉淪時,吻上她小巧微翹的鼻尖、紅頰、香腮……直到她紅灩小口。

「翊哥哥……」

她不自主的呼喚,喚出他驚心動魄的狂喜,她記得他、記得翊哥哥,他從來未自她的記憶筐中離開過。

他的吻變得狂妄,用力吸吮著她的唇瓣,強勢地進入她的檀口,與她的丁香相觸、糾纏……

他陽剛的男子氣息瓦解了她所有堅持,不知在何時被解開穴道,她的雙手環住他的頸項,輕輕地回應著他的吻。

他的大手往下滑,粗粗的掌心覆上她的私密,暖暖的掌溫傳到她的心中,那股抑遏不住的情潮再度狂捲而來。

無可名狀的快感,沖刷過她全身細胞,佔據了她全部的思維……

他的激昂勃發……每個心跳都在高喊著要她……

他吻吻她的額、吻吻她的鼻子、吻吻她的唇……

「映潔……給我好嗎?」

「嗯……」她點點頭。

他起身,將他的昂藏送入她的體內。

「舒服嗎?」他停了一下,確定她能接受。看著她意亂情迷的表情,他的心隨之欣躍不已。

捧住她小小的臀部。

那緊窒的甬道不斷地收縮,溫暖而潮濕地包含著他,他滿足地緊抱住她,抱住她共游情慾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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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雨過後,他緊緊摟住她,撫著她如雲秀髮。她靠在他身上,傾聽著一聲聲強而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記憶中那些不能成眠的寒夜,她就是靠在這樣的胸膛裡,細數著心跳聲緩緩入眠。

環住他的腰,好想好想就這樣靠在他身上,分享他的體溫,不再想仇、不再思恨……讓天地間的不公,由老天去裁斷……

「映潔……這些年……」

「我不苦。」她斷了他的話題。苦的是他,是那個植滿梅樹、等待伊人歸來的男人。

「有沒有想過我?」

說沒有是騙人,說有……留了情給他,對他是殘忍或是愛……

「翊……談談你的妻子吧!」

「為什麼談她?你在吃醋?」會嗎?她會為他吃醋?他的心不禁狂跳起來。

「難免。」她亦虛亦實地說。

「她是個好女人,溫柔賢淑、寬容體貼。」想起她繡的錦囊,和剛剛被他急著加入打鬥時掉落一地的翡翠梅酥,沒有人可以否認她的好。

他的評語讓她的心一陣扭邱,好痛、好酸……世俗允許男子風流多情,卻不允許女人為此傷心感懷。

「一個男人有幾顆心可以愛幾個女人?」她淡淡地問。

「你不能容下雅文?她卻很樂意與你結為姐妹。」

「你會一輩子和她一起嗎?」

「我會!」儘管他再愛映潔,他也不能拿雅文的貞節開玩笑,一個棄婦叫她如何能見容於世俗?

她的臉黯淡下來,不管他的愛有多濃烈,他終究不會放棄明煤正娶的妻子,那麼她算什麼……小妾?情婦?愛——不過是膚淺幼稚的可笑情緒!

吳映潔、吳映潔……你在嫉妒,你不是擔心死了以後,他的心會隨著你死去,現在知道有人肯一生一世陪他伴他,你還要計較,豈不矛盾,你該開懷、該放心、該放手去愛才是啊!怎能嫉妒、怎能心酸?你到底在想什麼?

「映潔,試著和雅文相處好嗎?我跟你保證,她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女人。」

他低沉的聲音誘哄著她,兒時的記憶湧上心頭,那些無眠的夜裡他也是這樣一句一句哄著她的心……

「她那麼好,你該留在她身邊,不該來招惹我。」

「你要我休了她來娶你?她只是一個弱女子,我離了她就等於要了她的命,你於心何忍?」

「我說過要你休妻?你不要亂扣我的罪名,我只是要你放開我,讓我走出邱府。」

兩個聲音在她耳畔爭吵,一個聲音說你明知道心慈、負責任都是他的性格,為何要拿這一點來挑他,簡直莫名其妙;另一個聲音卻唱了反調,它勸說著——不要了,留與不留都是傷,情字向來傷人啊!不如趁早離去。兩個聲音翻攪著她的心情,要她怎生取捨?

「我不會讓你走,你已經從我生命中逃過一次,我絕不再給你第二次機會!」他怒不可遏地翻身著裝,走出偏廳,喚來婢女為映潔整理。

不一會兒,他走回寢居,手中拿來一副腳銬,抬起她的裸足,把她的雙腳銬於鏈鎖中。

映潔不掙扎,由著他擺弄。

望著她蒼白的臉,他眼底有著憐惜,衝動的想解開鎖……不!他不要再冒失去她的險,硬了心腸,勝翊轉身離去。

他氣憤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外,靠上臥榻間,她越來越不理解自己了,知道她死後會有個好女人肯專心專意愛他,她該快樂的。

對!她該覺得寬慰,愛一個人就是要對方幸福,而今,她可以縱容自己去愛他,她就不該有那些莫須有的情緒。

深吸口氣,她強迫自己不傷心。

一場寂寞憑誰訴?

算前言,總輕負,早知恁地難拼,悔不當時留祝

其奈風流端正外,更別有,系人心處。

一日不思量,也攢眉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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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那日後,映潔不再愁眉深鎖,她放縱自己的情、自己的愛,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的,不是嗎?

她的轉變,勝翊感受到了,他不知道映潔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轉變,但是這改變讓他欣喜,他索性搬入梅園和映潔共寢共居。

傍晚時分勝翊從屋外走入,看見映潔正在做針術,她半偏著頭,細細地數著針數,每一個落針都顯得小心翼翼。

「你居然也會做這些女孩子的東西。」他在她身邊坐下,環住她的纖腰,欣賞她的作品。

「難不成你以為我是男的?」斜睨他一眼,嬌俏的小女兒姿態顯露無遺。

「不!我以為你只會舞刀弄劍,沒想到繡起花來也有模有樣。」他伸出食指撫摸她繡成的新梅。

「我有模有樣的事還多著呢!」映潔噘起嘴。

「舉一例子來聽聽。」

「比方跳舞,如果你肯把我腳上的東西拿掉的話,我很樂意為你表演一邱霓裳羽衣舞。」她刻意酸他。

「好啊!只要你承諾永不離開我。」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她是兵、他是守城將領,不管怎麼樣他都不開門放她行,除非……她交出真心。

「你不怕我出爾反爾?我的信用一向是不值錢的。」

「不怕!我信你。」

「你沒聽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女子和小人是同一國的!」

「噓……這話別教人傳入我爹耳裡,下場會不堪設想。」

「為什麼?」她搖搖頭,被他誇張的表情逗出一臉笑容。

「我爹生平最恨有人說娘的不是,不管是暗諷或無心說及,他都會暴跳如雷。有一回夫子教論語正教到這一章節,爹爹剛好從書齋外面走過,一聽到這話立刻闖入書齋、打斷夫子的課,義正辭嚴地把這話大大駁斥一番。夫子你是知道的,他的辯才很好,爹哪是他的對手,自然是當場被說得面紅耳赤,回不了話。」

「然後呢?夫子被他掃地出門了?」

「才不是?是爹氣得回房整理行裝。」

「做什麼?要離家出走?夫子趕主子,駭人聽聞。」

「雖不中,亦不遠矣!他的確到邱阜把孔子挖出來問,為什麼要說這句混帳話來教壞後代子孫。」

「好衝動哦!」可憐的孔老夫子,當年沒有人教他要謹言慎行。

「是啊!娘勸了他好久他都不聽,到最後還是女性十絕才打消他的念頭。」

「女性十絕?哪十絕?」這話出自哪一本書?女戒?婦經?還是烈女傳?

「哭鬧不成用上吊,不回娘家就住廟……」

映潔當場笑得前仆後仰。「嬸嬸真是嫁了個維護女性的好丈夫。」

「你也是啊!在維護女性尊嚴上,我這個好夫君也是不遺餘力的。」

「是嗎?妻妾成群的大男人竟敢說自己維護女性尊嚴?天大笑話!」

「我沒有妻妾成群,我只有你、雅文和瀞怡,如果你真的很在意,我可以幫瀞怡另覓合適男子,可是……雅文,我不能枉顧她的名節。」他有他的考量,傷害一個弱女子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我要你放棄哪一位美嬌娘了嗎?在這個時代,女子有女子的不幸,是誰也阻止不來的。」她垂下頭輕喟。

他不語,很認真地考慮起她的話。

收好針她拿剪子剪去線頭,翻翻正面、瞧瞧背面,她想留些小玩意兒給他,供他日後憑弔……拿起勝翊掛在腰側的小錦囊,把手帕收入其中。

「你繡的梅花很漂亮。」他衷心讚歎。

「尚可,這錦囊做得才算精緻。」

「你喜歡嗎?送你!」他忙著解下。

「不要!是哪房丫頭做的,有空我也請她來教教我。」也只有手巧心細的女人才能做出這般精緻的東西吧!

「不是丫頭,是雅文親手做的。」

原來……不是手巧心細,她是用心一針針繡下她的愛……盼郎君把心裝上錦囊,回饋她的情……

「娶妻如此,你當滿足。」既不能陪他走過一生,知道他將會幸福,未嘗不是件好事。

「有你為妻才是真滿足!」他的吻落在她臉上、眉間……她沒有抗拒,雙手圈住他的頸項,抱起她,勝翊轉身欲走入內房。

「告訴我,愛我可是真意?」莫名地,她興起了求證念頭。

「蒼天為我證!」

「會不會終有一日情雹緣淡,愛不再?」聲聲追問,只因對他、對自己皆無把握。

「以我心證你心,若有這麼一天,山嶽無稜、天地將合、海水枯竭、堅石會腐。」他永不變,蒼天、大地、世間萬事萬物都可為他作證。

「山嶽不會無稜,天地不會復合,海水永不枯竭,而堅石亦不可能腐蝕,所以……」映潔低吟。

「所以,我愛你的心永不會更變。」勝翊接了話,再次對她表心。

「你說了『不變』?」她仰起小臉,認真地問他。

「是!我說了『不變』。」捧住她小小的臉蛋,他的吻落在她的香唇上。

「那麼……」她從懷中掏出手絹,右手在左胸前一抹,包入絹中,仔仔細細收藏妥當,放入他懷中。「你要把我的心好好收藏,要隨身攜帶,別遺漏在別處了。」

她交付她的真心了?勝翊大喜,抱起她連繞了三圈。

「從此、從此,我們的心結合成一,你的心中有我、我的心中有你,我們是密不可分的一體!」

是的,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蒼海可枯,堅石可爛,此愛此情永遠不悔。將咱倆個一起打破,再將你我用水調合,再捏一個你,重塑一個我,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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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窗外下起雪花片片,屋裡燃著爐火,勝翊用兩床棉被裹住映潔,讓她躺在近爐火處看書。他自己則忙著打理那堆從全國各地送來的的商行帳冊。

映潔從書中抬頭望著專心工作的他,偶爾眉頭皺起、偶爾微啟唇角,偶爾……用食指敲敲腦門,那個小動作她看過好多回了,小時候夫子問話,他總要這般敲敲腦門,答案才會出籠,那是他的思考動作,帶點稚氣的可愛動作。

「在想什麼?」勝翊抬眼對上她朱唇輕啟的笑容,她的笑真美,他願一擲千金換得她的笑容常伴。

「送你!」她把手絹遞給他。

「給我?」他把帕子靠近鼻尖,淡淡的香,是專屬於她的味道。

「打開來看看。」這是她送給他的第三條帕子,第一條映潔在上面繡了她的情,第二條映潔在裡面裝了她的心,而這第三條……

他順著她的意思打開手帕,一條素素淨淨的帕子,什麼東西也沒有。

「我在裡面寫了封信給你,有沒有看到?」她調皮地朝他擠擠眉。

他偏過頭,敲敲腦袋想了一下。「我看到了。」

「說說看,你看到我寫什麼?」就不信他連這樣都能猜到。

「我看到——不寫情詞不寫詩,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接了顛倒看,橫也絲來豎也絲,這般心事有誰知?」他在她臉上讀到了詫異,他猜到了?

「不對!」她耍賴的近乎無理。

「強辭奪理,我明明收到你的相思,收到你的心事。」折好帕子,連同之前她給的同折一處,細心地放回錦囊中,他要隨身攜帶。

「你說我有什麼心事?」再猜出來她真要去撞牆了,在他面前她竟成了透明水晶。

「你想出去玩堆雪人。」

他的話提醒了映潔那段童年往事。那時他們坐在馬車上,天上落下紛飛大雪,她突然想堆雪人,可又不能下車,失望之情堆積在臉上。哪知道,當天投了宿,夜半他把她從溫暖被窩中搖醒,帶著她到客店外玩了一夜雪,直到天色近明,才趁大人未覺醒前窩回床上假寐。這一段是他們二人共擁的秘密。

「我怎麼去?」她把腳抬起,讓他看看他親自上鎖的鏈子。

「只要一個承諾,它就不存在了。」

「承諾?」她挑高了眉頭,好笑地睨向他。

「承諾我永遠不離開。」再度重申他的條文。握住她的手,不知怎地,儘管她就在他身邊,他總還是有失去她的危機意識。

「如果我不呢?」

「那你只好坐在屋內欣賞雪景,要不我讓伯端、俊傑在外面幫你堆一個雪人可好?」他想出折衷辦法。

「你欺負我。」捶著他的胸膛,她不依。

「我只想保有你。」他任她捶打,這微微的痛覺讓他有映潔真實存在的感受。

「人生有很多事不能勉強,誰能留住誰一輩子?」她也想留,但天不讓她留、命不讓她留,她又能拿誰奈何?

「我就能留住你一輩子,不!不只一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要把你留祝」他語氣堅然地說。

「不談這個,你來看看這首詩。」不想兜著這無解的問題轉,映潔轉移話題。

「你念給我聽。」他喜歡聽她清脆的銀鈴嗓音。

「寂寞深閨,柔腸一寸愁千縷。惜春春去,幾點催花雨。倚遍欄干,只是無情緒!人何處?連天衰草,望斷歸來路。」「你在暗喻什麼?」他敏感地望向她。

「沒有暗喻,我是提醒你,莫讓深閨夢裡人,柔腸寸斷愁千縷。」趁著人還在,她想拉攏他和那個賢淑溫婉的女子。

「我該把這個提醒當成善意還是諷刺?」她在指雅文?她始終沒辦法不把她放在對立的地位上?

「我話說出去了,聽者能否有心有意就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他不善的語氣引得她反彈。

「吳映潔,為什麼我們說話老要弄得不歡而散?以前你不會這樣子。」她淡淡的尖酸更加引發了他的怒意。

「我沒提醒過你嗎?我不當吳映潔已經很久了,是你硬逼我承認自己沒變。」

架都是這樣吵出來的,一句不善口吻,一個冷漠表情,原本是無心卻成了有意。

「這幾天我們不是相處的很愉快嗎?」勝翊告訴自己要忍著,不要破壞這些日子的美好。

「你在對一個囚犯談『愉快』?我覺得很好笑。」她違心之餘,後悔自己幹嘛扯出這個讓人不快的話題,既然所剩時間已不多,她何苦還把它浪費在爭執上?

「夠了!我不要和你吵,這幾天我就托人幫瀞怡找個好對象,至於雅文,不管你能不能容得下她,她都是我們這個家的一分子了,再也不會更改。」他一甩袖怒道。

「為什麼送走的人是瀞怡不是雅文?因為她的身份地位不如人是嗎?那麼你應該送走的人是我不是旁人。再提醒你,我可是罪臣之後!」她也和他賭上了氣。

她處處針對雅文,莫非……

「你想爭的是名位?你想當正妻,不願為妾?」

氣死她了,她哪有要爭什麼,就算要爭她能拿什麼去爭,離下次朔月不過短短二十天,她現在能爭、能要的不過是一?黃土、一塊淨地罷了。

她氣急敗壞地站起身,對他大喊:「把你的正妻、小妾位置留給別人,我通通不要!」扭身往裡跑,忘了腳上的鏈鎖,大步一扯不但扯出徹心疼痛,還連人向前筆直掉下。

幸而勝翊眼明手快,一把撈住她下墜的身子,牢牢抱住她,他的心被她的固執撞得好疼,誰來教教他,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

長歎一聲,他把臉埋入她的頸窩,在她耳邊輕喃:「不管我身邊有多少個女人,我要你牢牢記住,你是我心目中唯一的妻子……」

他的話她收到了,方才無聊的怒氣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溫柔笑意,她轉過臉面對他。

「翊哥哥,在世間我不當你的妻、不當你的妾,我只要當你心中的映潔,等我死了以後,把我埋在梅園,請你在碑上刻著『愛妻吳映潔之墓』,我就心滿意足。」一點點酸、一點點澀、一點點痛……她的愛情注定比別人辛苦。

「不!我不會讓你死。」捧住她的臉,他拒絕不祥念頭侵上他的心。

「你好傻……生死哪能由人作主……這樣好了,我們來預約下輩子再成夫妻。到時你要牢牢記轉—待結個,他生知己……」貼上他的心窩,聽著他的心跳,曾經以為這是專屬她一人的窩巢,誰知,她竟是無緣與他共老……

映潔的話讓他隱隱為憂,待結個,他生知己……莫非他們此生無緣結成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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瀞怡領著雅文和筱婕往梅園走。一路上雅文心情忐忑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

「瀞怡,我們別去了吧!」她停住蓮步輕聲哀求。

「不行!今天我一定要替你討回公道,從你進門到現在已經半個多月了,勝翊不但沒有和你圓房,還搬進梅園和那個狐狸精夜夜春宵,太讓人生氣了,我非要教教那個不要臉的爛婊子,告訴她什麼叫先來後到、什麼叫尊重。」這話是假雅文之名替自己申援的,躲在「夫人」這張王牌之後發陰箭,還怕不百發百中?

「再等等……也許……勝翊只是太忙……」

「再忙少爺也該把你這個正牌妻擺在第一位。小姐,我們不能老是屈居下風,你這樣會一輩子被人壓死死的。」筱婕語氣裡有著不容置疑的肯定。

「筱婕說得對,夫人,不是我說你,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那個女人沒把你看在眼裡,就是看準了你太善良好欺侮了。今天,有我幫你撐腰,看看那個賤女人以後還敢不敢囂張。」瀞怡不由分說地拉著雅文,硬把她帶往梅園。

雅文無奈只好跟著她們兩人往前走。

「夫人、媚夫人!」伯端和俊傑互視一眼,心裡都有了底。看瀞怡怒氣沖沖而來,映潔姑娘恐怕難以招架。

「兩位大哥,我們今天一道來探望住在這裡的妹妹,不知道方便否?」雅文被兩人一推,不得不硬著脖子出聲。

「映潔姑娘舊傷未癒,尚不適合見客。」伯端婉拒。

映潔姑娘?她不會剛好是那個傳說已死的映潔吧!要真是這樣,那自己是連半分勝算都沒有了。一聲映潔姑娘引發了瀞怡強烈的危機意識。

「她受傷了?那……那我們下回再來造訪,麻煩你們幫我代為傳達慰問之意。」欠欠身,雅文鬆了一口氣就要往回走。

瀞怡拉住她的手,阻止她將離的腳步。「是少爺要夫人多到梅園來陪映潔姑娘聊聊天,少爺怕她一個人住在這裡悶,怎麼我們的好心意看進你眼裡成了驢肝肺?!」她咄咄逼人,一步步靠向伯端。

「伯端不敢!」他連連後退,刻意和她保持一段距離。

「不敢就閃遠一點,你不見這天寒地凍的,夫人可不像你們這些練過武的莽夫,要是受寒了可怎麼辦?」她閃過伯端,一把推開房門走進去。

伯端見阻止不了,閃了身跑出梅園去找主子。

她們走入房內,屋裡的僕婦、丫頭紛紛放下手中的針線,舉頭望向她們。

「夫人來了,你們不會問安請好嗎?這房裡的奴婢怎和主子一樣沒家教!」瀞怡一吆喝,眾人全站起身對著雅文行禮,然後退居一旁。

映潔沒對她的聲音做出反應,自顧自地繡著手邊的映潔,幾近完成的映潔花正栩栩如生地迎風搖曳。

「你有沒有教養?見到夫人不會起身問好嗎?」她走近映潔身旁,一抽手奪下她手中的繡布,刷地!細針劃過映潔的指端,留下一道血痕。

「我是不太有教養,可……我的教養還不容許我跑到別人房中大吼大叫。」她淡淡地回了句,頭始終沒有抬起來。

「你不要以為自己現在受寵就無法無天,要知道,這個家當家作主的人可是夫人。」她把雅文推了出來。

哼!挾天子以令諸侯?這戲碼不新鮮。「等你成了真正當家作主的,再來對我吼叫吧!」她拿起新布重新描繪圖案。

映潔的話惹來僕婦、丫頭們一陣竊笑,素日裡大夥兒對這個頤指氣使的小妾,早氣恨得牙癢癢,只盼她哪天失了勢才叫人撫手稱快。今日,映潔的不留情面確實叫人大快人心。

「你這個不要臉的娼婦!」瀞怡激動的衝上前,眼見一巴掌就要甩上映潔的臉頰。

映潔瞬間出手,抓住她甩來的巴掌,使了幾分力量,她便痛得雞貓子喊叫。鬆開手,映潔問:「我哪裡不要臉了,請賜教!」映潔抬起頭來,正眼對上瀞怡三人。

「你是……你是……」乍然看到她的臉,雅文嚇得語不成句、連連後退,一張小臉變得毫無血色。

「小姐,你怎麼了?不要害怕,筱婕在這裡。」她用手環住小姐發抖的身子。

「她是那天……闖入新房……」她艱難地一字一字說出。

筱婕串起小姐的意思,指著映潔的臉問:「天!你是那個冒充小姐嫁入邱府的女刺客?」

「女刺客?就是你廢去老爺一隻手臂?天!勝翊怎能收一個殺手在房裡?要是她哪天發起狂來,我們的性命都要不保了。」

她的話教映潔臉上青紅交替,憋住氣,她不准自己動怒。

瀞怡見映潔沒還口,更加猖狂地拉高袖子,把剛剛被映潔捏出的青紫手印現出來給大家看。

「人家是有武功的俠女呢!咱們跟她鬥哪鬥得贏,她連老爺的手都敢像切豆腐一樣切下來,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笨女人還挨她挨得那麼近!現在是人家心情好,要是哪一天她心情不好,把你們的四肢像削甘蔗皮一樣一根根切下來,到時再哭天喊地就來不及了。」這番話在她看見映潔腳上的撩銬後,更加肆無忌憚地大放大鳴。

映潔怒眼一瞠,斷了她的話。

「映潔姑娘……請問你……為什麼要傷害老爺?」一個當年受邱懷天救命恩的丫頭大著膽子問她。

「是啊,老爺是個大好人,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旁邊的幾個僕人義憤填膺地說。這府上哪個人不是因著老爺而重生的,她的行為使得眾怒難平啊!

「她不只傷老爺,還傷少夫人,在少爺大婚那天她弄昏了我家小姐,李代桃僵嫁進邱府,她不知用什麼狐媚手段迷住少爺,讓少爺失了心和她交好。」筱婕忿忿不平地說。

「你們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嗎?因為她想殺少爺,要不是少爺武功高強,早就死在她的劍下了。」罪犯不說話,瀞怡樂得多扣幾個罪名給她。「都怪少爺貪戀美色,不怕死的把這種殺人兇手留在身邊……唉,一向孝順的少爺這回連老爺、夫人的話都不聽了……這可怎麼辦才好?邱家的列祖列宗,你們可得開開眼,別讓這個女人毀了邱家的一切。」

「住口……」映潔森寒的語氣嚇住了她。

「你要殺人了嗎?俊傑在這裡,你有武功他也有,我才不怕你。」她挺著胸往她面前一站。

「馬上離開,我不殺手無寸鐵之人。」映潔一字一字從牙縫裡迸出。

「聽到沒?聽到沒?她要殺人了,快、快、快……大家快散,不然女魔頭要大開殺戒了。」她言語中滿是譏諷。

映潔再控制不住,掌風一發,瀞怡的身形隨著往後倒,高高的身量壓住了身後纖弱的雅文。在沒預警的情況下,雅文往後一仰,撞上門邊几上的花瓶,瓶碎了,碎片插入她撐在地面的手。

「礙…小姐受傷了……快來人、快來人救救我們家小姐。」筱婕尖著嗓子哀嚎。

從門外飛至的勝翊看到房裡的凌亂,大怒道,「伯端、俊傑,把人給我看好!陳嫂你去找大夫。」說完,他抱起雅文衝回詠絮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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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著天上落下的紛飛白雪,兩行淚水從頰邊滑下,她嘗到了鹹滋味。好多年不曾再落淚了,她以為自己早已喪失落淚的能力……

他對著雅文的心焦表情刻上了她的心,他未出口的譴責已經讓她的感情血跡斑斑……

一幕斷章取義的畫面,就讓他否決掉她的性格,他真的曾懂過她嗎?唉……說情、說愛,不過都是虛話……

白雪紛飛,飛上她的髮梢、飛進她的眼底眉尖、封凍起無情心……從此人間情情愛愛再也與她毫不相干。

「映潔姑娘……」俊傑走到她身後,輕聲喚她。

她回過頭,濃濃的愁堆上她的眉峰……她是一縷孤獨的芳魂……

「夜已深,該休息了。」經過下午那一場爭鬧,所有的下人都避她如蛇蠍,再沒人肯待在她身邊伺候著。之前,她和大家難得建立起的淡淡情誼被破壞殆盡,她成了眾人眼裡的公敵。

她沒回答,順了他的意轉身回房,久立的雙腳早已僵凍,映潔忘了腳上鏈鎖,一跨步,整個人往前傾,俊傑及時接住她。

這幕落在甫進園的勝翊眼裡成了罪狀,他猛一吸氣躍上前把映潔抱回懷裡。

「俊傑,你不知道何謂男女授受不親嗎?」他把矛頭刺向俊傑。

「少爺,映潔姑娘行動不便。」他苦著臉解釋。

「梅園的婢女全死光了,要你一個大男人來扶她?」他無理的近乎可笑。

「少爺……夜已經很深了……」俊傑的解釋在他眼裡全成了火上添加的薪柴。

「別人怕夜深,你不怕?別人會累,你不累?別人不能在她身邊伺候著,只有你能?我還不知道自己有個這麼盡責的忠僕。」他譏嘲。

「你下去吧!有人存心在雞蛋裡挑碎骨,你拿他沒奈何。」映潔輕輕一句解除了他的困境。

俊傑走了,映潔也慢慢地挪動雙腳,轉回房間。

見她挪了那麼久才滑動這麼一小步,心疼又浮上檯面,歎口氣,他把她抱入房內,除去早已沾滿雪花的外裘。

坐在桌前把玩著蠟淚,熱熱的蠟淚一碰到她冰寒的小手,瞬成點點紅豆,收集在掌心中央,輕輕一動,它們在手中翻滾滑動……

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

睡不穩紗窗風雨黃昏後,忘不了新愁與舊愁。

嚥不下玉粒金波噎滿喉,照不盡菱花鏡裡形容瘦。

展不開眉頭,捱不明更漏。

呀!恰似遮不住的青山隱隱,流不斷的綠水悠悠。

唉……她的愁、她的苦,教她怎生嚥得下喉……

「告訴我,為什麼要對她們動手?她們都是不懂武功的女人。」他首先發難。

「一個下午,你沒聽夠對我的控訴,還要我多加補充?」

「我聽的夠多了,所以,我要問問你,就算你不能去包容她們的存在,至少做到互不侵犯,很難嗎?」她的無動於衷叫人發狂。

「是她們走進梅園,不是我踏入詠絮樓。」河水硬要侵入井中,叫她如何不犯?

「雅文只是好意,她想把你當成家人,才會來找你培養感情,你不領情就罷了,為什麼還要出手傷人?」他的聲聲指責,讓她無從回話。

「這是你聽到的部分?」

「不僅僅是瀞怡說,僕人也都有相同的說法,何況雅文受傷是事實,瀞怡手腕青紫也是事實。」

「你有了人證物證,還來找我問什麼?你早可以按律定罪了,不是嗎……」

「我要親耳聽你說。」她不懂嗎?只要她說了一點點委屈,他就能改變心意,騙自己錯不在她身上。

「說?一個罪犯的話有幾分可信度?」背過身,她不想再談。

「既然認了罪,你打算怎麼對你的行為負責?」他扳過她的身子,強迫她面對他,不容她逃避。

「你想我怎麼負責?」她反唇相問。

「向雅文和瀞怡道歉,並試著和她們好好相處。」他不可以再放任她一意孤行,她孤僻性情不改,將來很難在邱府這大家族立足,光是人言可畏就能把她塑造成一個不快樂的女人,他要她幸福,不要她不快樂。

「辦、不、到!」她倨傲地抬頭看他。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他怒眼一橫,發出炙人地凶狠眼光。

「我說我辦不到。」不是她的錯,她不認!士只可殺豈能容人侮辱!

「兩條路——第一、去道歉。第二、我要廢去你的武功,免得你動不動就出手傷人。」他發狠,硬要逼迫她道歉。

他……竟要廢去她的武功?

「你這是……為她的安全著想……」眼眶模糊了……他要為另一個女人來傷她?說什麼愛,說什麼思念……全是欺她交付真心的手段!

背過身,不讓他看見她的軟弱,為什麼心一交出去就變得怯懦無用?為什麼情一放出去,就給了對方傷她的權利?不要、她不要!頻頻搖頭……這不是她先前預想的情形,她只想擁著他安安順順地等待死期來臨啊!

「映潔,你固執得不近人情。明天一早我帶你去跟雅文、瀞怡道歉,然後我要出一趟遠門,幾日後等我返抵家門,我要看到你們三人和平相處。」他替她做了選擇。

「我不要!」吳映潔從不低聲下氣,面對讓人心驚膽顫的玉面觀音她沒示弱過,何況只是幾個手無縛雞力的小女人,要她放下身段去巴結,不可能……

「你沒別的選擇。」

「我選第二條路。」

「你……簡直不可理喻!要你低頭比廢去你武功還困難嗎?」

「我有我的自尊。」

「好!你要保有自尊,這是你選擇的,不要後悔。」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身上數個脈穴點過,霎時,映潔全身無力的癱倒在地。

他沒伸手扶她,只冷冷地拋下一語:「明天我會要丫頭送你到詠絮樓,你最好不要再給我惹事。」

「就算要我和她同榻同臥,我也不會和她『好好相處』!」她抿住唇,拒絕他的安排。

「你可以試試看,我有的是辦法。」一甩袖,他走出她的視線外。

冰冷的地板不及她冰冷的心……是不是該放棄?醒了吧!再戀棧他的心不過是蠢話……他的愛早在得到她的心後就不復存在,男人不都是如此,追求遙不可及的夢,卻鄙棄週遭唾手可得的人。她犯下最大的錯誤是——讓自己由夢成為真實。

趴在地上,汩汩淚水流成河……那心上的淚早成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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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清晨,勝翊走入房裡,就看到映潔就地趴睡,凍了一夜,她的唇成暗紫。

她竟用自己的身體來和他抗爭?她是寧死都不願和雅文同處一室?她這是在迫他逼死雅文啊!女人的心真的細到連一顆沙粒都容不下嗎?

「該死!你想用苦肉計讓我不送你上詠絮樓嗎?為什麼不出聲喚人攙扶你上床?」他的心好疼,她這分明是在虐待他。

她沒有不喚人,可……在那樣寒冷的夜,誰肯起身去問問一個殺人兇手的需要,他們是恨不得她立即遭天譴啊!

他眼裡流露出的心疼她看見了,莫非她會錯意了他仍然愛她?莫非她想岔了方向他依然戀她?

她冷得說不出話,沒了內力,她這一夜吃的苦頭,不比玉面觀音在她犯錯時對她做的懲罰少。喉間劇痛,渾身發熱,她只想一覺睡去,再無知覺。

「不管你怎麼做,都不能改變我的決定!」他一把抱起她,往詠絮樓方向走。要倔強?他不允許,這回他要霸道一些,強迫她學會妥協和接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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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間,映潔覺得全身乏力,灼熱感在她身上燃起一簇簇火苗……

「水……我要水……」她虛弱地申吟聲叫不來存心欺她的奴僕,一恍惚,她再度跌入深沉的黑暗中……

冰冰涼涼的小手貼住了她的額間,好舒服……她虛弱地握住那隻小手,她強撐著睜開眼皮,看看是誰為她帶來舒適。

「你醒了?」一張絕麗的容顏出現在她面前,兩道彎彎的柳眉皺在一起。

「嗯……我想喝水……」

「好!你等一下。」她轉身為她倒來溫水。

連連喝下幾口,她滿足地往後仰躺。

「你還好嗎?剛剛你燒得好嚇人,我餵你吃了凝香丸,那是我大哥給我的。你感覺怎樣?」再見面沒了恐懼,雅文努力讓自己喜歡她,只因為她是夫君最喜歡的人吶!

「謝謝你。」映潔輕點下頭,心想她誠如他說的,有一副良善心腸。

「我……謝謝你,那天你沒殺我,是不是因為沒殺我才讓你被抓?」

映潔搖搖頭。「都過去了,不談……」

「好,不談。那……昨天……我很抱歉,我應該阻止瀞怡和筱婕,可……」她臨時碰到那種狀況,真的做不出任何反應。

她居然跟她說了抱歉?映潔就是不願低頭才讓他廢去武功,而她卻輕而易舉地將這三個字說出口,看來同為女子,她真是太剛強了……

沉下臉,她再無心力去計較這些。

「你的傷……」映潔問。

「其實不嚴重,是筱婕太大驚小怪了。映潔……你真的好美好美,美得冷傲、美得孤絕、美得不似人間所有,難怪夫君會為你傾心。我承認對你,我有些嫉妒、也有些些生氣……可是,我怎能怪你?是夫君要把心懸在你身上的,況且,若我是男人,也會為你這樣一個女子交付真心。我、我……」她有滿腔話語,想傾囊訴出,出口卻怎麼都說不完整。

「有點耐心,他終究是你的夫婿,總會回到你的身邊。」她淡淡說了句。

「真的?你是說真的?你願意把勝翊讓給我?謝謝、謝謝你,不用讓太多,只要一點點就夠了,我不貪心的,真的,我保證。」

映潔被她甜蜜的滿足笑容逗出笑意,如果當年沒發生滅門慘案,在那種優渥的環境下成長,她也會長成像雅文這般天真無瑕嗎?但,她知道,生命是無法重新來過的。

「等你真正愛上他,你就不會只滿足於一點點。」她歎口氣,癡愚的自己憑什麼去教另一個情癡女子?

「那又如何,他愛你那麼多、那麼多,如果我不能滿足於一點點,留在他身邊,我只會被貪婪妒念,整得自己輾轉難安。」

「你是個聰慧女子,老天不公,她該給你一個專心疼愛你的夫婿。」

「我也覺得,我值得更好的男人!哦……」她倏地搖起嘴巴,瞠大雙眼說:「我這麼說,好像有違婦德。」

「如果真有靈魂輪迴,下輩子,我把他完完整整的讓給你,永不出現在他的面前。」愧疚感在映潔心中浮起,這一生是她和翊哥哥對不起眼前這個清麗可人的姑娘。

「不要,如果真有靈魂輪迴,下輩子我才不要他,我要尋找真正屬於我的真命天子。我想世間上總會有這樣一個肯傾盡心力愛我的男人,這輩子我們無緣碰上面,下輩子我可不准你們再跳出來破壞我的姻緣。」

可她們都沒有想到,這兩句話會改變兩人的下一世。

「唉……問世間情是何物,真教人生死相許……」映潔幽歎。

「情字嗎?有沒有聽過——知我意,感君憐,此情需問天。你的問題大概只有蒼天有答案可解了。」翊哥哥再次說對了,她是個很好相處的女孩。

「蒼天真有解嗎?」映潔反問。

「如果連蒼天都無解,你就別浪費腦筋在這裡思索答案了。我不吵你,休息吧,讓身體早早恢復,再過幾天夫君就要回來了,到時讓他看到一個活蹦亂跳的你。」她轉身回房,留下空尋答案的映潔。

撐起身體下床,沒了內力,腳上的鏈鎖成了千斤重錘、舉步維艱,一拉扯,足踝磨出噬人痛楚。

好不容易,走至梳妝台前,面對著銅鏡,看著自己消瘦的雙頰,思念著勝翊。

玉爐香,紅蠟淚,眉翠薄,鬢雲殘,夜長念枕寒。離家的人兒,是否想過她的思念?

撫上頸間的紫水晶,這十年來伴著她的是他的心,往後幾十年她該留些什麼陪伴他?

沉吟須臾,靈光一現,她有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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