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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自改+完] Eagles1之鹰翔万里(毛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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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故做镇定,可在倒酒时,她还是差点将酒给泼了出来。她粉颊胀红地把酒瓶放回餐车上,又端出老太太的主餐,内心的愤怒已经到达极点。该杀的鹰翊橙,你到底在看什么啊?看够了没?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羽婷也知道自己的怒火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可那道火热又强悍的视线就是令她不安,令她心底乱纷纷的,令她不禁要猜测:他到底在看什么?他是不是在嘲笑她?是不是笑她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生一样?他一定是在笑她先前躺在他怀里跟他狂吻的模样,饥渴得彷佛没见过男人似的吧……

  Shit~~越想她的掌心越是冒汗。她非常渴望飞机已经抵达机场了,因为她无法再忍受跟那个男人处在同一个机舱下了!如果再接触他的眼神,她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怪事……天啊,她好想不顾一切地奔下飞机!

  羽婷慢吞吞地送完老夫妇的主餐后,还在一旁殷勤地为他们斟酒,故意想拖延时间,不肯面对鹰翊橙,直到实在是无法再拖下去了,她才深吸一口气,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过身子,打算先去捧来一壶热咖啡后,再帮他上菜。

  从厨房捧出一壶热腾腾的咖啡,羽婷都还没走向鹰翊橙,整架飞机就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同时,耳边传来了阵阵的尖叫声──

  「啊~~好可怕!摇得好厉害!」

  遇到强烈乱流了!原本平稳飞行的飞机毫无预警地猛烈摇晃、上下跳动,甚至连机身的金属接缝处也发出「唧唧唧」的巨大磨擦声,非常骇人。

  机长紧急广播:『各位旅客,请马上系上安全带!我们正要通过一个强烈的乱流。组员立刻就座!』

  其实在飞行途中,遇到乱流是常见的事,可能摇晃个几分钟就会恢复平稳了。不过如果机长要求组员「立刻就座」,那就非同小可了。一定是遇到强烈的乱流,机长才会要求空服员立刻放下手边的工作,赶紧坐到椅子上绑好安全带,以免有生命危险。

  同事卡西立刻把餐车锁紧,并火速坐回椅子上,同时低呼:「羽婷,快坐下!」资深的她感觉得出这一波乱流很强烈,一定要严阵以待。

  羽婷是很想赶快坐下来,但在剧烈的摇晃中,她看到自己先前推出来的餐车正在走道上晃动。不行!如果不把餐车锁好,待会儿搞不好会撞到客人,害客人受伤!

  羽婷当机立断地把手上的热咖啡全部泼向地毯,以免有人被烫伤。然后快步地走向餐车,想要锁好它。想不到这次的乱流真的很严重,她的脚好像不是踩在地毯上,而是踩在被强风吹动的吊桥上似的,整个人东倒西歪的。

  「哇!我被汤烫到了,好烫!」女人的惊嚷声响起。

  「妈咪,抱抱!呜呜~~有东西撞到我,好痛喔!」小孩的哭喊声混杂在其中。

  一时间,机舱内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哇,好恐怖~~」

  「羽婷,快坐下!」卡西顾不得会在客人面前失态,大声地吼她。天啊,这么强烈的乱流她还不坐下?是想拿命开玩笑吗?

  羽婷有几秒钟的犹豫,可怕的乱流的确让她心生恐惧,她知道自己还没绑上安全带真的很危险,下一秒钟任何事都可能发生。但,她也看到自己推出来的餐车摇晃得更加剧烈了,而且就停在那对法籍老夫妇的面前!餐车上的洋酒发出乒乒乓乓的撞击声,如果不快点锁好的话,热呼呼的餐盘就要飞出来了!

  老夫妇一脸恐惧地看着眼前的餐车,好怕那些玻璃酒瓶和热餐盘会飞出来击伤他们。

  不行!绝对不能让乘客被餐车撞击!凭着这股信念,羽婷一个箭步,咬牙往前冲,把餐车推回原位,并牢牢地锁紧。

  才刚把餐车锁好,她就听到鹰翊橙也发出怒吼──

  「妳还站着做什么?快点坐下!」长年搭飞机的他从没遇到过这么恐怖的乱流,他知道事态严重。

  「我……」羽婷慌张地喘着气,想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但却来不及了。

  乓乓声中又是一阵剧烈的上下摇晃,上头置物柜的柜门无预警地被撞开,飞出了一件件的行李,笔直地砸向她──

  「小心!」

  「羽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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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受到了猛烈的撞击,眼前一片黑暗,脑袋晕眩不已,只听到鹰翊橙和卡西的吼叫声,之后,难以言喻的痛楚传遍全身。

  很快地,她陷入昏迷,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四章

 台北

  意识彷佛慢慢回到她的躯壳内,还没睁开眼睛,羽婷就听到一些交谈声。

  「梅蒂姊,别哭了,我姊姊应该快醒了。妳一直哭,我姊醒来后会难过的。」

  「呜呜~~」梅蒂哭到哽咽不已。「对……对不起,羽婷,我知道自己不该哭,可是,呜呜~~我好难过啊,这真的……太不公平了!羽婷她好可怜……怎么会弄成这样……受这么重的伤?听同事卡西说,当乱流发……发生时,羽婷可以立刻坐在位子上……绑好安全带的,但她怕餐点会烫……烫伤乘客,不但先把咖啡倒光,而且还冒着生命危险冲去锁紧餐车……事实上,要不是她锁住餐车,那辆餐车一定会……会撞击到乘客,造成……造成难以想象的伤害。」

  泪水潸潸而下,梅蒂吸了吸鼻子后,道:「她就是这样,老是替人着想,最后一个才想到自己。可是这真是太不公平了,好心没好报!羽婷是为了救乘客而受伤的,公司居然说是她自己违反规定。还说什么在训练时,早就规定了空服员听到机长下达『立刻就座』的命令后,就要马上坐在位子上,是她自己没有听从机长的指示才会受伤的,所以不能理赔,只象征性地给了她一点慰问金以及一个礼拜的病假而已,要她收假后就得马上再回到工作岗位上!」

  梅蒂忍不住拔高音量。「七天!才七天!简直就是要她拿命开玩笑嘛!虽然医生说羽婷是轻微脑震荡,呕吐等症状大约半个月后就会消失,可是医生也一再强调,说人脑的构造是非常脆弱而复杂的,即使只是轻微的脑震荡,也要多多休息,以免日后有什么大碍。可公司居然只给羽婷一个礼拜的病假,一周后就要她继续上飞机值勤!天啊,这、这简直没天理嘛!」

  她越说越气。「真的太过分了!我真怀疑公司里那些高层主管的心肝是不是黑的?他们根本不是人嘛!居然会说出这么没天良的话!我们当然知道机长一下命令就得服从,可是羽婷为了救乘客宁可冒险,难道这也有错吗?难不成公司要看到乘客受到重伤才满意吗?公司非但不肯负担她的医药费,甚至还说她在一周后若没有回去值勤,就视同旷职!」

  梅蒂气到发抖。「过分、过分!这根本就是变相的裁员嘛!有好多资深前辈就是这样被公司气走的!哼,谁不知道公司最近转投资严重失利,公司赚钱不给员工分红就算了,赔钱还拿员工开刀,故意刁难我们,要员工自己走路,好省下一大笔遣散费!」

  一拳敲在茶几上,梅蒂吼道:「我真的快气死了!羽婷为了公司这么拚命,随时都把乘客的安全摆在第一,公司不体恤她就算了,居然还想乘机开除她?厚~~这口怨气我无论如何都吞不下!我已经联络工会的人了,要他们尽量帮羽婷争取赔偿金和伤假,否则就采取法律途径!」

  郑羽婷脸色黯然地说:「梅蒂姊,真的很谢谢妳替我们做了这些,不过……」无奈地在心底叹气。只怕工会也无法帮姊姊争取到什么权利,毕竟少数几个人的力量实在很难跟一个庞大的集团抗衡。

  梅蒂还想说些什么,手机却响了,她接听后,简单地说了几句便切线,转头对羽婷叹气。

  「唉唉,我好苦命啊,又要准备上飞机了。说真的,外界总以为当空姐很轻松,却不知道我们这一行的精神压力有多大。这一次的乱流,除了羽婷受伤外,我还看到有人被乱飞的玻璃瓶划伤,血流如注;骨折的人也很多,落地时,大多是被抬下飞机的。因此现在我一看到飞机就会发抖,可是,还是要硬着头皮去值勤,不管内心多恐惧,全程都得对乘客露出微笑。」

  羽婷劝她。「梅蒂姊,妳先去上班吧。不用担心我姊姊,她一醒来,我就会通知妳的。」

  「好吧,那我先走了,有什么状况随时跟我联络。我这趟是飞到温哥华,外站的住宿地点羽婷都知道,她可以找得到我。」

  梅蒂离去后,羽婷拿起棉花棒沾水,帮姊姊滋润干燥的嘴唇,小脸盛满忧虑。姊姊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了,她真的好担心,可又不敢在病房哭泣。

  突然间,羽婷看到姊姊的睫毛一直颤动着,她惊喜地扑到床畔。「姊!妳醒了是不是?」

  一睁开眼睛,羽婷就看到满脸焦虑的妹妹。

  她困难地想移动双手。「我在医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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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依稀记得昏迷前的最后记忆是──在飞机上,她被乱飞的行李和硬物击中,只觉得一阵痛楚袭来,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太好了!姊,妳醒了就好!」郑羽婷又哭又笑,强忍多时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出,紧紧握住她的手。「妳已经昏迷两天了,我好担心。对了,妳先不要乱动,妳的头还包着纱布呢!不过别担心,医生说妳还算幸运,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其它的皮肉伤也没什么大碍。妳有没有哪里痛?或是感觉不舒服?有的话要告诉我。」

  「我还好……」羽婷缓缓移动自己的身体,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的确有多处缠着纱布。不过,她双脚的脚掌可以灵活转动,双手也是。谢天谢地,她真的没有大碍。

  「让我坐起来。」

  羽婷赶紧拿枕头塞在姊姊的背后,让她靠着床头坐卧。

  羽婷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连忙问道:「妳没告诉爸吧?」

  羽婷回答。「没有,我知道妳绝对不会允许我通知老爸的,小妹也还不知道。」

  「那就好,千万别让他们知道。」羽婷松了一大口气。父亲住在汐止老家养老,他年纪大了,她不想让他担心。「如果让爸知道,他一定会寝食难安,叫我辞掉空姐的工作。而小妹下个月就要准备前往纽约了,此刻一定还在接受指导教授的严密训练,所以也别让她徒增烦恼,她一知道我住院,一定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姊……」羽婷咬着下唇。都什么节骨眼了,姊姊还是只考虑到家人,完全没想到自己。

  羽婷看了妹妹一眼,马上知道她在烦恼什么,所以刻意故做轻快地道:「别担心啊,医生不是说我只是轻伤吗?我很快就会回去工作了,所以小妹赴美的学费不是问题。」

  羽婷忍不住再度落泪。「姊,妳别说了,妳都脑震荡了,怎么可以马上回去工作呢?那是在拿命开玩笑啊!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我……我已经想清楚了,我要先办休学,由我来工作替小妹筹学费!」

  「不行!」顾不得自己身上还有伤口,羽婷疾言厉色地说:「妳在胡说什么?妳的成绩那么好,眼看就要拿到硕士学位了,怎么可以休学?当学生的本分就是把书读好,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我要生气了!」

  羽婷含泪喊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既然姊姊妳可以半工半读完成学业,那么我也可以!小妹的学费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两个人的力量绝对大过妳一个人──」

  「够了!」羽婷不许妹妹继续说下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缓缓开口道:「我知道妳在烦恼什么;方才妳跟梅蒂的对话我都听见了,妳是担心公司不肯赔偿我,又要我马上回去上班,妳不想我受委屈,所以才会忍痛休学,对不对?」

  羽婷一愣,很懊恼让姊姊听到了那些对话,擦着泪水骂道:「你们公司太过分了,根本就是变相裁员,借机刁难好让员工自己走路嘛!我实在不忍心看到妳在身体还未康复的情况下,马上回去工作,而且空姐的工作本来就有一定程度的危险性。姊,妳就不要再当空姐了,妳一天到晚在天上飞,我好担心。这次幸亏伤势不重,但下次呢?还会有这等好运吗?」

  羽婷一脸认真。「妳可以先好好地休息一阵子,之后再慢慢找工作,我也可以半工半读,钱的事绝对有办法──」

  「不要再说了。」羽婷重重摇头。「妳知道我绝不会答应的。工作的事我自有主张,小妹的学费我也一定会想办法的。如果妳真的想帮我,就好好听我的话,专心地拿到硕士学位,让老爸高兴。」能让两个妹妹顺利完成学业,一直是她最大的心愿,她绝不允许自己软弱。

  「姊──」

  「我说不许再说了!」羽婷沈下脸,一副斩钉截铁的表情。「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再吵我要翻脸了。我都已经躺在床上了,妳不会希望我再动怒,气坏身子吧?」

  虽然不赞成,但姊姊都这么说了,羽婷也无法再多说些什么。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数日后。

  绿油油的草坪上,有许多病人正在散步,也有护士推着病患到院子里来散散心,呼吸新鲜的空气。

  羽婷独自坐在角落,小脸上净是一片茫然。抬头望着郑天,偶有几架飞机凌空飞越,可曾经令她迷恋的机体,此刻却令她感到畏惧。

  医生说她后天就可以出院了,可心头却没有半点欢喜,因为她马上就要面临一个最大的抉择──要不要回去上班?

  她这次在飞机上发生意外,照理说是因公受伤,可公司从头到尾都推得一干二净,一再强调是她自己不听机长指示才会受伤的。公司肯赔偿部分的医药费,而且给她一周的病假,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工会虽然帮她一再争取,可公司的态度仍然很强硬,摆明了没得商量,如果明天她没有上飞机值勤的话,就视为旷职。

  仁至义尽?听到工会的人转述这句话时,羽婷真是心灰意冷。她是一名空服员,受过专业的训练,当然知道在紧急情况下一定要听从机长的指示。可是她更清楚,保护乘客是空服员最该做的事!不管在任何状况下,都不该放任活动餐车不管,让笨重的餐车成为杀人工具。

  尽管自己的下场这么凄凉,可如果时光倒流,她依旧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锁好餐车。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想看到无辜的乘客出事,这是她对职业的尊重,也是她从当空姐的第一天起,就对自己许下的承诺。

  可如今,她却陷入了两难。她愿意马上回去上班,但公司硬是拒绝她申调到地勤单位的请求,坚持要她继续上飞机值勤。

  上飞机……

  望着划过天际的白色机体,羽婷打了个冷颤,只觉得好可怕。在飞机上工作曾经是她最大的梦想,可经过这次事件后,如今的她居然一看到飞机就会害怕。

  她无法忘记自己彷佛一个布娃娃般,被四下坠落、宛如鬼魅般飞过来的行李给狠狠砸中的情景,那股撕裂心肺的痛楚她毕生难忘,当下,她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这几个晚上,她几乎天天作恶梦,梦中,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乱流而东倒西歪;她看到玻璃瓶和硬物乱飞,争先恐后地砸向她;她还嗅到浓浓的血腥味,看到自己的躯体被摔得血肉模糊……

  好可怕……

  挫败地叹了口气,羽婷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她明白自己肩上的经济重担,她也还想继续工作,可是,公司却断然拒绝让她转调地勤的要求,硬是要她上飞机。经过那么恐怖的事件后,连旁观者梅蒂都吓到有飞机恐惧症了,更不要说她这个当事人了。现在的她非常胆战心惊,视上机为畏途。

  为何要她在这么恐惧的心情下,马上上机值勤呢?她根本不知该如何挤出笑容来面对乘客啊!

  她只要求公司给她一点儿时间,等她的心情慢慢调整后,也许就可以淡忘这个事件的阴影,就算转调地勤,她也会做得非常认真,努力尽好本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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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一切全是枉然。公司的态度非常强硬,摆明了就是要她自动离职,以达到变相裁员的目的。

  该回去工作吗?其实她知道自己压根儿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不回去她就会被开除,一旦失去了经济来源,她要如何继续支付小妹在纽约读书的庞大开销呢?以她目前的存款,只能勉强支付开学的注册费而已。

  最糟糕的是,除了注册费外,她还答应要帮小妹买一把新的小提琴,因为她已经盼望一把真正的好琴好几年了。

  但……天知道那把出自名家之手的小提琴居然要三十几万吶!

  唉,她真的再也挤不出钱了,可她又不愿让小妹失望,毕竟小妹拥有惊人的音乐天分,不好好栽培的话真的很可惜。

  这笔钱怎么办?跟朋友借吗?

  不行!反射性地摇摇头。她最不喜欢在友谊之间扯上借贷关系了,更不愿把自己的烦恼丢给朋友。

  好烦好烦,她怎么会在这时面临失业与否的两难问题呢?

  愁眉不展地望着郑天,羽婷没有注意到有抹高大的身影缓缓地走向她。



  怀抱一束高雅的白玫瑰,身着一袭深郑色的手工西装,器宇轩昂的鹰翊橙步向草坪,看着窝在角落的郑羽婷,俊脸浮起狩猎者般的笑容。

  刚刚到她的病房找不到她,护士说她可能在花园散步,所以他就循线找来了。

  数日前,他搭乘的飞机遇到严重乱流,不但有空服员受伤,也有一些没系上安全带的乘客受到轻重伤。在一片混乱中,羽婷的表现令他印象深刻。

  人在头等舱的他清楚地看到她是如何受伤的,当时的她明明有机会赶快坐下来系上安全带的,可就因为前方一辆餐车没有锁紧的缘故,她硬是冒着生命危险冲去锁好餐车,结果也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

  行李砸中羽婷的前一秒,他已经忍不住解开安全带,想站起来强压羽婷坐下。他不明白这女人为何这么笨,竟把自己的安危摆在众人之后。只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他才刚起身,就看到一件件的行李从座位上头突然大开的置物柜掉出来砸向她……

  飞机抵达台北后,他知道羽婷被紧急送医,而他在处理完公司的要事后,当天就又飞往北美,参加重要的商务会议,接着又赴南美主持新厂的落成典礼,连续忙了好几天,待重要的公事差不多告一段落后,他立刻命令秘书将其它事排开,帮他赶订一张到台北的机票。

  说不出自己为何想来探望郑羽婷,毕竟她对他而言,只能算是个陌生人。也许,是她在飞机上的表现,令他印象深刻吧?

  在巴黎的咖啡馆,郑羽婷是个见钱眼开,贪婪拜金的女人。

  可在飞机上,她的种种表现却又令他十分错愕。

  指责他是色狼时,她的小脸是那么的倔强,丝毫不肯妥协;不小心摔到他怀里时,她却羞得双颊酡红,被他吻后更是慌张地立刻逃走,像是羞怯的小动物般。

  而最令鹰翊橙难以理解的,是她为何甘冒生命危险去锁住餐车?他知道她应该是怕餐车砸中乘客,可是,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她为何会把别人的生命安危摆在自身之前呢?

  她不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女人吗?想娶她的男人至少要准备三亿聘金、两亿安家费、房地产,每年她过生日时,还必须准备五克拉以上的美钻来讨她欢心,另外,每一年都必须替她更换最新款的昂贵跑车,不是吗?

  他没有忘记她朋友那席令他印象深刻的「身价宣言」,也听见了她附和的话,因此他才无法理解──这么爱钱又自私的女人,怎么会在危急时先去救别人呢?身为空姐的她应该是最了解乱流的危险,可在当时,她的确是把乘客的安危看得比自身还重要。

  这女人真的有她所说的那么拜金、那么唯利是图吗?怀着重重疑问,鹰翊橙查出她在台北的身家资料,也知道她在哪间医院养病。

  当然,他也调查出她目前的困境──「达亚航空」想变相裁员,但郑羽婷不仅要养家,还得负担小妹赴美留学的庞大费用,因此陷入了两难。

  深邃眼眸注视着前方的她,白色的住院服让她看起来分外纤细,消瘦的脸庞惹人怜爱。此刻的她完全没有在巴黎咖啡馆内的拜金模样,也没有飞机上那副恰北北的表情,有的只是一份我见犹怜的感觉。

  他心疼她明显消瘦了,她小脸上的忧愁更令他心弦紧缩。在巴黎初见她时,就是她眉宇间的淡淡愁绪吸引了他,让他无法收回视线的。

  午后的凉风吹起,卷起她的衣角,纤细的她看起来更加弱不禁风,巴掌大的小脸雪白到几乎透明。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揪住了鹰翊橙的心,也让他闪过一丝犹豫,素来自信自负的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疑惑。

  他真的要去找她谈这个「交易」吗?眼前的她如此荏弱,可他却即将要用最残酷的言语去伤害她……

  这样做好吗?他来这一趟是对的吗?还是应该要马上掉头回去呢?

  不。摇摇头,翊橙用力挥走那股犹疑,笃定地告诉自己──不会错的,你的出现是最好的安排!她需要钱,而他则需要一个女人陪他回家演戏,双方各取所需,没有任何不妥,这的确是最好的安排。

  再过几天就是爷爷的生日了,平日散居各地的四个兄弟都会赶回西雅图老家,为老爷子庆生,身为长孙的他,当然不能缺席。

  他敬爱爷爷,也不排斥回老家祝寿,可是,一想到由爷爷、老爸、老妈以及众多叔伯婶婆、阿姨姑姑们所安排好的相亲大会,他就非常头痛,巴不得从人间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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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今年才二十八岁,只想随兴而至地谈个小恋爱,要他现在就迈向婚姻,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况且别说结婚了,他根本连个固定的女伴都没有。

  当然,他身边的女人非常多,可是那些聪明的女人都知道他的原则──只想各取所需,不想有任何的羁绊。他对女伴非常大方,是个毫无缺点的完美情人,但,想跟他要婚姻或是承诺?很抱歉,她们找错人了。

  他不是排斥婚姻,只是还想无拘无束的多玩几年,至少,三十五岁之前,他并不打算走入礼堂。

  不过,家里那一群长辈可不是这么想的。他们总认为身为长孙,又已经贵为集团全球主席的他,应该要成家了,所以每次回到西雅图老家,长辈们总是想尽办法为他相亲。

  更夸张的是,去年表姑婆生日时,鹰翊橙一踏入自己的房间,就发现房中居然放着某位千金大小姐的行李。原来那位富家千金是长辈中意的人选,应邀到鹰家作客,结果天兵级的表姑婆竟吩咐仆佣把对方的行李直接送入他房内,想让小两口凑作堆,倘若十个月后有喜事要办的话更好,喜上加喜。

  那一次的乌龙真是整得他人仰马翻,因此这一回,他可不想再重蹈覆辙了。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一次长辈们一定又会藉爷爷寿宴之名,无所不用其极地逼他相亲。与其被赶鸭子上架,他不如亲自带一个女人回去,向所有长辈宣告自己已有交往中的女友,请给他们时间慢慢发展,稍安勿躁。

  至于这个「假女友」人选,他谨慎考虑了很久。

  气质不能太差,庸脂俗粉根本过不了长辈那一关。那群老女人挑得可严厉了,不论外貌、气质、身段、风度、学识、涵养……都必须有一定的水准。

  另外,她也不能爱作白日梦。她必须要了解,他鹰翊橙要的只是一个各取所需的女人罢了。他会给女伴很高的金钱报酬,不过,千万别笨到在他身上寻找真心。因为他只要这个女伴陪他演戏,演个一阵子后,他就会谎称被女伴抛弃了,对爱情失去信心,需要好好地疗伤。

  到时长辈们在心疼之余就会多给他一、两年的好日子过,不会再苦苦逼婚。呵呵,届时他又可以继续逍遥自在地过日子了,多好。不但可以乘机堵住长辈们的口,还可以继续游戏人间。

  那么,要去哪里找来这种女人帮他演戏呢?想来想去,他只想到一个人──郑羽婷。

  望着她柔美的侧面,鹰翊橙再度告诉自己:没错,郑羽婷就是最好的人选!

  她够漂亮,外型非常抢眼,而且因为当空姐的关系,相信也有一定的见识与风度,落落大方的举止绝对可以讨长辈欢心。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可以肯定自己绝对不会对郑羽婷动真心,因为他最讨厌誓嫁金龟婿的拜金女了,而郑羽婷恰巧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超级拜金女。

  他只想演一场戏来蒙过长辈罢了,可不想找个麻烦绑在自己身边。因此,他会给郑羽婷一大笔钱,带她回家假扮女友。像她这么拜金的女人,事成之后,只要拿到钱了,一定会很干脆的走人,绝不会拖泥带水的。

  多好,这就是他想要的。

  可是……这样会伤害到她吗?她是否会觉得受到羞辱?望着失神凝视天空的郑羽婷,鹰翊橙眼前又浮现她在飞机上奋不顾身地抢救乘客的那一幕。她冲去锁餐车的身影和在巴黎咖啡馆内的拜金身影重迭在一起,令他感到迷惘。他真的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算了,他何必想这么多呢?反正,他要的只是一个假女友,合演一场戏后,双方就莎哟娜啦了,他不想为任何女人浪费心思,那太麻烦了。

  去找她吧!

  噙着一抹笑,鹰翊橙缓步接近她。

第五章

  才走没几步,鹰翊橙就看到有颗小皮球突然飞向了羽婷,打到她的手,两个原本在踢皮球的小男孩跑到羽婷身边捡球,可羽婷却一直弯着腰,没有抬起头。

  怎么了?鹰翊橙的脚步不禁加快了些。她为何一直弯着身子?

  疾步走到她身边后,他才看到她的手掌和脚上也都缠着纱布,可能是遇到乱流时所受的伤吧。那两个小孩丢皮球的力道不是很大,大概是直接打到了她的伤口,所以她才会痛得弯下身子,半晌都无法起身。

  把玫瑰花放到一边后,翊橙立刻抓起她的手,迭声问着:「很痛吗?打到哪儿了?还能走吗?还是我抱妳进去找护士换药?」她虽然没有拿拐杖走路,不过行动应该不是很方便。

  「啊?」羽婷错愕地抬起头,看清眼前的男人后,水眸倏地睁大。「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当然不会忘记这个男人,毕竟,不是每个乘客都会恶劣地夺走她的吻。

  「这不是重点,先回答我的问题。要不要我抱妳进去换药?」鹰翊橙仔细审视她的脸蛋,幸好,她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伤势应该逐渐在复原当中。

  「抱我?不不不,不用了!」羽婷慌张地摇头,小脸很不争气地染上红晕。「我、我只是被皮球打到,有点儿痛罢了,伤口并没有渗出血,不用换药。」让这个男人抱她?Oh~~NO  NO  NO!她可没忘记这男人是个危险份子,三两下就夺走了她的吻,她怕都怕死他了,跟他保持距离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让他抱她呢?

  「OK,我不勉强妳。」翊橙耸耸肩,把玫瑰花交给她。「妳的伤势还好吧?大概什么时候出院?」

  羽婷接过花束,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她有些诧异,这家伙怎会知道她最喜欢的是白玫瑰呢?嗯,一定是他胡乱猜测,碰巧蒙对的。

  不过,听到「出院」这两个字,她的小脸不禁蒙上了阴影,幽幽地道:「大概后天就可以出院了。」身上的皮外伤过些日子就会痊愈了,原本医生很担心她脑震荡的问题,不过数日观察下来,发现并没有不正常的耳鼻出血,也没有严重的昏睡或是头晕、头痛、想吐等症状。

  「哦,那公司应该会让妳休养久一点儿,才会叫妳回去上班吧?」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锐眼直盯着她瞧。

  看着她手脚上的纱布,又回想起她在飞机上受伤的画面,一股疼痛的情绪蓦地划过心房。坦白说,他真不懂自己为何会心疼这个小女人?毕竟他们非亲非故啊!应该是亲眼目睹了她受伤的过程,所以他才会这么在意她的伤势吧?对,一定是这样!

  这一辈子,他还没有任何为女人心疼的经验。女人对他而言是个沉重的负担,至少,目前他还不想被任何一个女人绑住。他热爱自由,渴望能像老鹰一样地恣意翱橙,不想受到任何的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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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他的问话,羽婷的心情更是沉重,勉强地回应道:「是啊,我可以休息几天。」她不想说出实情,因为鹰翊橙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她何必对一个陌生人吐露烦恼呢?而且,像他这种处在权力顶端的天之骄子,压根儿就不会了解市井小民为了生存所需承受的痛苦。

  闻言,鹰翊橙挑高一边浓眉,沈声问道:「妳确定妳还可以继续休息?『达亚航空』不是逼妳马上上飞机吗?他们想变相裁员不是吗?」这女人可真倔强,他明明看出她眼底的隐忧了,可她就是不肯对他说实话。

  羽婷脸色一变。「你怎么会知道?」

  「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商业机密,被我知道又有啥好稀奇的?」鹰翊橙洒脱地耸耸肩,慵懒地丢出下一句。「我不但知道妳面临着被变相裁员的窘境,还知道妳受困于巨大的经济压力之下,不但得养家,还得支付小妹赴美求学的昂贵费用。」

  羽婷呆住了,愣了好几秒后才有办法回答。「你……你调查过我?!」小脸蒙上警戒,身躯也下意识地往后挪,拉开两人间的距离。这个男人调查她的经济状况及家境?为什么?他不是日理万机的大总裁吗,为何要费心调查她?他有什么目的?

  「我是调查过妳,不过妳别担心,我并无恶意,只是想跟妳谈一笔交易。」犀利眼眸微瞇,羽婷往后挪动身子的动作令他感到不悦。这小女人在干什么?她怕他?哼哼,她可真懂得如何羞辱男人啊!从来没有任何女人在面对他时,会露出这么一副警戒的表情。

  「什么交易?」天气晴朗的午后,微风阵阵吹拂,可羽婷却莫名感到不安,觉得似乎有乌云即将挡住阳光。

  「很简单的交易。」鹰翊橙凝视她惊惧的小脸,沈稳地道:「我知道妳压根儿不想再回飞机上去值勤,可是又有沉重的经济压力,因此,我希望妳跟我合演一出戏,当然,妳会得到应有的报酬──一张空白支票,金额任妳填写。」

  羽婷必须借着轻咬下唇的动作,来确定自己没有头晕眼花,也没有幻听。所以,她的眼前真的出现一个奇怪的男人,对她提出了一个古怪的要求?

  「空白支票?你……你想要我做什么?」双手手掌紧紧交迭,她极力维持镇定,不让自己发抖。

  鹰翊橙撇唇一笑,笑容既狂妄又嚣张。「下个月是我爷爷生日,我要妳跟我回西雅图拜寿,假装是我稳定交往中的女朋友。妳必须在西雅图住一阵子,好取得我家人的信任。大约一个月后,妳就可以回到台湾了。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妳还是必须假装正在跟我交往,这种情况大约会维持个半年左右,之后妳就可以恢复自由之身,拿着空白支票走人,而我则会对家人宣布,说咱们个性不合,吹了。」

  原来……羽婷有些明白了,可一颗心仍七上八下,跳得好快。她是听过很多豪门后代都会面临长辈逼婚的压力,只是没想到,这种事也会发生在他身上。

  突然,一个疑问浮上心头,她问:「可是……为什么要找上我?」她相信他身边一定有很多女人,既然如此,为何会挑上她?他们只不过在飞机上见过一次面而已啊!

  「妳想知道原因?」鹰翊橙唇畔的笑弧扩大,可那笑容却带着一丝残酷。「很简单,因为我只是要演一出戏给家人看而已,可没兴趣就此定下来。目前的我对婚姻毫无兴趣,更厌恶死缠烂打的女人,而妳,就是最好的人选。妳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比起飘渺可笑的爱情,我相信妳更懂得金钱的可贵。所以,我也不需要一再地提醒妳──这只是作戏,别愚蠢地爱上我,甚至妄想操控我!」

  「你……你凭什么认为我是个不要爱情,只要金钱的女人?」羽婷发现自己的语调都颤抖了。这男人为何要如此羞辱她?

  「难道不是吗?」他冷冽地看着她,彷佛她提出了一个极为无聊的问题。

  彷佛有一大桶冰水直直淋到她头上,羽婷的脸色更加死白,僵硬地瞪着鹰翊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眼前的男人彷佛化身为撒旦,正邪恶地挥舞着黑色的羽翼。

  「懂我的意思吧?」鹰翊橙黑眸一闪。「郑羽婷,妳是个聪明的女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知道妳有一套『身价宣言』,想得到妳的男人,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首先,必须拿两亿给妳的妹妹当安家费,让她们生活无虞,还需要房地产,以及五克拉以上的美钻,是吧?没问题,回西雅图之前我会先附上第一笔安家费给妳,事成之后,妳还会得到一张空白支票,不管多少金额,只要妳敢填上去,那笔钱就是妳的了。至于房地产的问题,妳不用担心,在台湾和纽约,我会各买一栋房子给妳的两位妹妹,让她们好好安顿的。」

  熏风依旧轻轻吹拂着,金黄色的落叶纷飞,和煦晴空下,羽婷却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颤。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为何会认为她是个爱慕财富,超级拜金的女人?而且这些话语为何很熟悉?

  蓦地,羽婷想起来了!在巴黎的咖啡馆,梅蒂曾开玩笑地说,想追她的男人必须先给多少聘金、安家费,每年还要献上五克拉美钻,在哪边哪边要有房子,每一季还要有千万元的置装费等等。

  当时她并没有阻止梅蒂,让她随口胡诌,甚至还因不忍扫她的兴,附和了她一句,可为何这些话竟会传到鹰翊橙耳中?

  像是看穿她的疑惑,鹰翊橙气定神闲地点起一根烟,闲适地说道:「因为当时我刚好也在咖啡馆内。在飞机上,我们并不是第一次碰面。说实在的,妳的『身价宣言』还真令我印象深刻呢!」嘲讽地加上最后一句。

  闻言,羽婷的身子一震。她懂了,完全懂了。在巴黎的咖啡馆时,他也在场,所以很自然地把她归类成超级拜金女,以为她是一个只要有钱,就可以任人摆布的女人。

  苦涩的情愫溢满胸膛,好难受,她觉得胸口发痛、发酸,甚至感到难以呼吸。为何会这样?她为何会感觉痛苦?为何要在意鹰翊橙对她的观感?

  「明白了吧?」俊脸被烟雾笼罩,他刻意漠视她眼底的哀伤。「我看上妳的无情,妳的拜金在我眼底反而成为优点,因为,我最讨厌死缠烂打的女人了,我可不想为自己惹来大麻烦。所以,妳帮着我演戏,我则给妳一大笔钱解决妳的困境。双方各取所需,很美好,不是吗?」

  很美好?是啊,这一切都很美好啊!羽婷无力地闭上双眼,把苦痛往肚里吞。他把一切都策划好了吗?所以才会来台湾找她?

  他早就认定她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女人?

  我看上妳的无情,妳的拜全在我眼底反而成为优点……

  哈哈,她好想笑啊!还有任何话语比这一句更加伤人吗?他可知道,真正无情的人,是他。

  罢了罢了,咬住下唇想驱走苦涩的情愫,羽婷告诫自己,既然这男人已经把她归类成拜金女,且毫不掩饰对她的轻蔑,那么,她又何必在意他对自己的观感呢?

  可是她的心头还是好沉重,甚至脆弱到想哭,有股冲动想质问身边的自大狂──他凭哪一点认定她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女人?就因为咖啡馆里的那一段对话?天晓得,那根本只是朋友之间的玩笑话,而且那些条件也不是她亲口说出的呀!但这个该死的男人竟因此而「判定」她拜金,甚至在她的身上贴上了「拜金女」这张特大标签!

  他认定她很无情,她眼底只有钱,没有感情,是一个最潇洒、最适合陪他演戏的女人?

  老天,他真是该死!混帐、混帐、混帐……

  「我会给妳时间考虑,如果妳愿意,三天后,早上九点,准时出现在中正机场,我们搭机前往西雅图。在这之前,妳可以拨电话给我的秘书,他会把妳需要的东西送过去给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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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后,他留下一张名片便冷漠地起身离开,连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羽婷无语地凝视那道无情的背影,消瘦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想哭,却掉不出半滴眼泪;想发飙,却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倾诉。

  三天?

  他居然只给她三天?短短的七十二个小时,就要她作下如此重大、可能改变她一生的决定?

  当空服员这四年来,羽婷第一次感到后悔,后悔自己在飞机上遇到这个男人,后悔自己笨手笨脚地摔到他怀中,更后悔……后悔她为何那么笨,竟傻傻地让他夺走初吻?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三天后 桃园 中正国际机场

  拉着行李箱,羽婷缓慢地走入机场大厅,沉重的表情好像要上断头台似的。

  唉,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她昨天出院回家后,整整在电话前天人交战了三个小时,最后终于还是颤抖地拿起电话,拨了那串她最不想拨的电话号码。

  鹰翊橙的秘书非常有效率,接到她的电话没多久,就派司机送来一个牛皮纸袋,里面除了一张飞往西雅图的机票之外,还有一张面额一百万元的支票,并附上字条说明:这是鹰总裁吩咐的,算是给妳的第一笔零用钱。

  零用钱?羽婷拿着那张支票,只觉得双颊火辣得像是被人狠狠地掌掴了下。

  好悲哀。她一直努力地自力更生,从没想过要依靠任何人,尤其是以出卖身体来换取金钱。但这一回,她似乎毫无选择。

  马上又要出国了,羽婷不允许自己沈溺在悲伤中。她立即出门到银行,将一百万分成两部分,一半存入小妹的户头,让她买那把价值三十万的名琴,剩下的钱则先让她拿去当作在纽约的生活费;另外五十万,她则存入父亲的户头里,当他老人家的生活费。

  小妹练琴回来后,她就告诉她这件事,并谎称钱是自己向公司预支的薪水,而她明天马上又要上飞机了,接下来都会很忙,可能要过一阵子才会回台湾。

  一听到自己终于可以买下梦寐以求的小提琴,乖巧的小妹当场喜极而泣,并一再向自己保证她一定会更加努力,到纽约后也会好好争气,绝对不会令家人失望的。

  安顿好家里的事后,凌晨六点,一夜未眠的她掀被下床,沉默地拉开行李箱,开始收拾简单的行囊,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出家里,拦车坐到中正机场来。

  唉,悲哀地叹息了声。她还能怎么做呢?她自己一个人的话,勉强还可以缩衣节食地过日子,但小妹在纽约的庞大开销怎么办?而且没有收入的她,要如何奉养年迈的父亲呢?

  只要答应鹰翊橙,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了。

  小妹不用在天寒地冻的纽约打工,可以专心地发展自己的音乐天分;父亲不需要再为她担忧,天天提心吊胆,害怕飞机失事;现在罹患飞机恐惧症的她,也不必马上上飞机值勤。

  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没错。

  至于鹰翊橙鄙视她,认为她是个爱慕虚荣的拜金女……羽婷飘忽地笑了笑。无所谓,就让他看轻吧!反正诚如他所言,他要的只是一个帮忙演戏的人;而她要的,则是他提供的金钱,事成之后他们就两不相欠了。

  穿越一团又一团的旅行团后,她总算看到了鹰翊橙。身穿黑色风衣,尊贵卓绝的他正独自坐在角落。他就像个天然的发光体般,尽管脸上戴着墨镜,但矜贵的举止及钦磊的气势,依旧吸引很多女人的目光。

  深吸一口气,羽婷硬是压下突然骚动的情愫,冷漠地告诫自己:妳是来演戏的,妳跟他是各取所需罢了,不许对他产生复杂的感情,不许!

  面色僵硬地往前走,突然,一个人影窜出,挡在她面前。

  来人惊喜地喊道:「羽婷?!」

  她诧异地抬起头。

  「真的是妳!羽婷,妳怎么会在这里?」简书竑满脸兴奋之情。「好巧,妳是要上飞机值勤吗?咦,妳怎么没穿公司的制服呢?」

  「简大哥?」羽婷也感到颇意外。「真巧,你也来机场,是要出国玩吗?」

  简书竑是她还在念大学时,有一次在快餐店打工时所认识的大哥。那时他也在快餐店工作,非常照顾她,还常常在休假时约她出去,不过她总以「还有事」为由婉拒他。

  后来大学毕业后,她为了专心准备考空姐而离开了快餐店。紧接着,简书竑也离职去服兵役,退伍后则前往英国继续念书,两人就此失去了联系。

  一直到一年前,他们在她值勤的飞机上巧遇,双方相谈甚欢,并留下了联络方式,偶尔会约出来碰个面。

  不过两人最后一次通电话大约是在三个月前,当时她因为职务调动的关系,常常飞国际线,工作很累的她婉拒了几次简书竑的邀约。后来,她又因故换了手机号码,两人就再度失去联系了。

  没想到现在竟会在机场碰到他。他的模样还是没变,一派书卷气,再加上佩戴一副无框眼镜,因此整个人给人很斯文的感觉。

  简书竑开怀大笑,毫不掩饰遇到她的欣喜。「我不是要出国玩,是要回旧金山依亲。我的家人都陆续移民到旧金山了,只有我一个人还住在台北,上个月底,我也顺利申请调到旧金山的分公司工作,这趟就是要把行李搬回旧金山,准备在那里定居的。」

  旧金山?羽婷心弦一动。真巧,原来简大哥以后就要定居在美国西岸了。她也是要去美西的,不过讽刺的是,两人的境遇宛如云泥。他是要回去一家团聚,而她呢?

  他紧接着又问:「对了,羽婷,这一阵子我怎么都联络不到妳?妳是不是换了手机号码?」他早就对这个女孩有好感了,只可惜她一直婉拒他的邀约,个性沈稳的他只好告诫自己要慢慢来,以免把佳人给吓跑了。

  「对,我是换了号码。以后你要找我的话,可以打……」她念了一串新的电话号码。

  简书竑立刻将她的号码输入自己的手机内。「那妳今天是要上飞机工作吗?」

  「不是。」羽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已经离职了,现在不在航空公司工作,今天纯粹是以乘客的身分搭机的。我要去……呃……国外一位朋友的家中借住一阵子,散散心。」喉头有些堵塞,她真不知该如何解释她跟鹰翊橙之间的「交易」。

  「啊,妳没当空姐了?为什么?」简书竑感到很意外。两人还在快餐店打工时,他就知道羽婷最大的心愿就是成为空服员。后来在飞机上遇到她,看到她对旅客永远展露出甜美的笑靥,更是让他深信她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现在怎么会突然离职呢?

  「一言难尽。总之,我会先休息一阵子,以后再找工作。」

  「妳还好吧?」简书竑担忧地看着她,她眼中盛满浓浓的愁绪。「妳看起来好像……很不快乐,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说出来,我一定帮妳。」他早就想追求她了,只可惜两人之间的缘分好像还不够。

  「我……」羽婷不想哭的,但面对他这么真诚的目光以及恳切的语气,那种感觉,就好像站在自己的亲大哥面前一样,她突然觉得好脆弱。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再怎么伪装坚强,也有软弱无助的时刻,而此时,简书竑的温柔突地令她鼻头发酸。

  「我没事,真的没事……」热雾袭上眼眶,但羽婷不想在他面前掉泪,不愿让别人为她担心,因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硬是压下所有软弱的情绪。

  她展颜微笑道:「我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

  简书竑不相信。「什么没事?妳的眼眶都红了。羽婷,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他的印象中,郑羽婷是个非常坚强的女孩,虽然外表纤细,可她总是把自己绷得很紧,从不在外人面前示弱。因此,她今天的反常令他非常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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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婷故作轻松地说:「喔,可能是隐形眼镜出了问题吧,我要出门时就一直戴不上去,可能是眼睛太干,还是有什么小灰尘跑进去了吧?」

  「眼睛?我帮妳看看。」

  简书竑动作温柔地捧起羽婷的脸蛋,仔细地寻找她眼底是否有什么小灰尘。

  两人「亲密」的举动落到一旁的鹰翊橙眼底,令他勃然大怒!

  鹰翊橙脸色铁青地站起来。该死!她到底在干么?居然就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跟其它男人亲热,两人还抱在一起?!干么?想打啵啊?门儿都没有!他们当他鹰翊橙是死人吗?

  「羽婷,妳在做什么?他是谁?」

  他像阵狂风般卷过来,一把拉回她,不但将她拉入自己怀中,大手还牢牢地环住她的肩膀,宣告主权。

  「啊?」羽婷一愣,傻傻地看着鹰翊橙。他为何一脸肃杀的神情?看起来好像很生气似的。

  她小声地介绍道:「他是我以前打工时认识的大哥,简书竑;简大哥,这位是……」话语突然顿住,小脸也微微泛红。她……她该如何解释自己跟鹰翊橙之间的关系?

  鹰翊橙把羽婷的肩头搂得更紧,锋利的眼神宛如利刃般,冷冽地看着对方,简单地宣告。「我是她的男朋友。失陪,我们得上飞机了。」

  说完,不让两人再有开口的机会,他扣住羽婷的手,绑架般地将她掳入机场提供的私人贵宾室。

第六章

  「等一下!」羽婷几乎是被他掳着走的,她不安地频频回头。「你放手!我跟简大哥还没说完话……」她突然这样跑掉,简大哥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妙。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鹰翊橙面罩寒霜地怒吼。「郑羽婷,妳今天来机场的目的是什么?是要答应我的条件,跟我展开交易吧?既然如此,那么请问妳刚才在做什么?妳都答应要假扮我的女友了,却还不安分地勾引别的男人,妳到底还有没有职业道德啊?」

  羽婷好气,粉脸胀红地怒喊。「我没有勾引他!我说过了,简书竑只是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我在机场巧遇朋友,连和对方聊个两句都不可以吗?」怒火在心底窜起。这混帐居然说她没有「职业道德」?

  职业道德?混帐!他把她看成什么了?她是答应假扮他的女友,但她不是妓女,他可不可以尊重她一下?

  「朋友?」鹰翊橙冷笑,锐眸迸射出犀利的光芒。「少讲这些骗小孩子的鬼话了!男女之间根本没有纯友谊!郑羽婷,妳最好牢牢记住,在假扮我女友的期间,好好约束自己的行为,不要再不安于室,到处招蜂引蝶了!」

  哼,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一看到羽婷就双眼发亮,那炽热的眼神令鹰翊橙浑身不舒服,很想把他的眼睛给挖下来!「朋友」?只有这个天真的郑羽婷才会相信男女之间可以当朋友!基本上,男人全都是一个德行,女人在他们眼底,只有想上床和不想上床两种分别!

  「你──」一股怒火在她的胸口狂烧,羽婷几乎要气疯了。这恶棍说的是什么鬼话?居然骂她不安于室、招蜂引蝶?太过分了!这男人真是恶劣、自大、又无法沟通的恶魔!她再也忍受不了了!

  没错,她是很需要钱,但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鹰翊橙一个人有钱,她不想再留下来继续受辱了。

  羽婷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冰冷地道:「很好,既然你认为我爱慕虚荣又不安于室,那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交易取消!我不跟你去西雅图了!你放心,欠你的钱,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筹出来还你,还会附上利息的。」

  怒气冲冲地吼完后,羽婷转身就想走出贵宾室。去他的!她真是受够了,她再也不要看见这个烂人一眼!

  「站住!」眼看她就要离去,鹰翊橙的怒火也熊熊燃烧。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气势逼人地吼着:「妳想去哪里?」该死!她竟敢就这样丢下他,她想回那个戴眼镜的矬蛋身边吗?不,她是他先看上的猎物,任何男人都休想染指!

  「我去哪里都不关你的事!」羽婷气到浑身发抖。「反正你就是看我不顺眼,你压根儿看不起我!在你眼底,我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女人,只要谁有钱就可以恣意摆布我。告诉你,我不希罕你的臭钱!放手──」屈辱的泪水在眼底打转。

  不准哭!不准哭!她狠狠地命令自己,绝不能在他面前掉泪。

  「我没有看不起妳!」鹰翊橙紧扣住她不断挣扎的双手,一使力便将她压到沙发上。

  「放开我!你要做什么?」重心不稳之下,羽婷整个人跌入软绵绵的长沙发,但她不肯屈服,放声尖叫。「放手──」

  要让一个女人闭嘴的方法有很多种,不过此刻的他只知道其中最快、也最有效率的一种──直接封住她的唇。

  她来不及尖叫,他的舌头已滑入她口中,捕捉到她漾着甜味的小舌,那股香甜完全撩起他体内的征服欲。

  辣舌强迫柔软的小舌与他纠缠,双手放纵地在她的娇躯上游移。老天!原来他火爆的原因在这里。一看到她风姿绰约地走入机场,他就想这样吻她了。但她居然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的,所以才会害他气愤不已。

  他对她的占有欲似乎早就超过了「交易关系」,而且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不过目前的他还不想去细究原因。

  他放纵自己的情欲,热烈地吮吻她,唇与唇紧紧地贴合,交迭的身躯逐渐发烫,血脉沸腾,下腹也越来越火热。

  发烫的手撩高她的上衣,钻入衣内,爱抚那凝脂般的雪肤,探索那身令男人发狂的玲珑曲线。

  「嗯啊……」羽婷紧闭双眼,无助地喘息。她知道这是不对的,她应该立刻推开他,但……My  God!谁来救救她啊?他的吻不但夺走她的气息,还抽走她的力气,让她虚软如棉。噢,这男人的唇瓣一定带着可怕的魔法。

  在即将失控的前一秒,鹰翊橙轻轻放开她,也将自己火热的大手由她身上收回来。

  场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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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他非常想要这个甜美的小女人,不过,他可没兴趣在机场的贵宾室上演限制级戏码。虽然这是私人空间,但谁知道有没有被偷装针孔摄影机?

  他不允许任何人窥见她的美。她令人疯狂的媚态、她的万种风情,都只有他一个人可以欣赏。

  起身整理微乱的发鬓,鹰翊橙刻意转过头去不看她。天晓得他只要再看一眼娇艳动人的她,就会立刻变成一头野兽,发狂地扑上去,狠狠地占有她。

  「交易照旧。我在外面等妳。」

  语气依旧冷傲,但他体贴地退出贵宾室,把空间留给她,让她慢慢地整理衣衫。

  羽婷整张脸又红又烫,像颗熟透了的西红柿。鹰翊橙前脚一踏出贵宾室,她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倒在地。

  老天……双手紧紧掩住脸颊,羽婷羞到抬不起头来。瞥见自己凌乱的衣襟,还有被扯开的胸罩,她更是像只鸵鸟般,紧紧地盖住整张小脸,不敢面对自己。

  「怎么会这样?我一定是疯了……」

  这个可怕的吻是怎么发生的?她记得自己很生气,被他自大的话语气到想拂袖而去,没想到他突然抓住她,然后……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如果不是他突然喊停,他们是不是会在这隐密的空间里……Stop!她没有勇气继续想下去了。

  明白他说到做到,是不可能答应她临时取消交易的,羽婷小手颤抖地由皮包中取出随身镜,胡乱地梳理头发,整妥衣裳,懊恼地轻打自己的头,喃喃道:「郑羽婷,妳冷静点儿!鹰翊橙早就跟妳说得很清楚了,这只是一场交易,他只是要妳去演戏罢了,他不希望妳假戏真作,他早就警告过妳不要愚蠢地爱上他了!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这么傻!」

  「对,绝不可以……」拿出唇蜜补妆,羽婷一遍遍地提醒自己。坦白说,她也知道自己在这场「交易」中很难全身而退,她或许还必须付出肉体的代价,但,不该是这样的。他们之间应该只有「交易」,不该有感情。她不可以因为他的一个吻而顿时失去了理智,她更不该瘫软在他的怀中,被他吻到心醉神迷。

  她早就知道那男人是无心无肺的冷血动物,为他付出真情只会落得遍体鳞伤的下场。更何况,他早就警告过她不要爱上他了,如果她连一个吻都抵挡不了的话,那接下来的日子……

  不!纤躯一震,水瞳随之黯然。她真不敢想象,自己最后会落至何等悲哀的田地……

  「我一定要冷静点儿,一定要!今天的状况只是意外罢了,不可以再发生!不可以……」

  失神地走出贵宾室,现在的她只愿自己真能好好地管住这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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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后 西雅图

  西雅图可以说是全美最浪漫,也最漂亮的城市。她没有纽约的紧张节奏,没有洛杉矶的繁华炫目,更没有赌城拉斯韦加斯的紧张刺激,有的仅是弥漫在大街小巷之间的慵懒气氛。

  除了微软、波音飞机公司之外,广受世人喜爱的Starbucks和Seattle"s  Best  Coffee都发源于此地,这个城市的居民似乎特别会享受人生,懂得及时行乐,难怪西雅图屡屡被美国人票选为最想居住的城市。

  「鹰氏」家族的老家位于郊区,雪白外墙宛如中古世纪的城堡,鹰家占地宽广,里面甚至还有属于自家产业的原始森林和人工湖泊。置身其中会以为来到了世外桃源,但这个地点离西雅图市区,开车只要二十分钟而已,可以说是占尽地利之便。

  在飘满玫瑰花香的房里醒来,羽婷慢慢睁开眼睛,嘴角逸出满意的叹息。

  好舒服……

  其实她不是个很容易入睡的人,以前还常常失眠,但来到西雅图好几天了,她几乎每天都睡得好香甜,一觉到天亮。

  虽然只是客房,但这个以淡紫色为主调的房间好舒适。女佣早晚都会更换一束玫瑰花,让房里永远飘送着沁雅的香味。羽婷以手轻轻抚摸缎织缇花的被单,这是最高等级的床组与寝具,雪白床罩上有高雅的手工刺绣,丝绸般的触感像是软云般包裹住全身,让人一躺上去就舍不得下来。

  取出搁在一旁的丝绸睡袍披上,羽婷下床,进入相连的盥洗室刷牙洗脸,然后坐在梳妆台前,缓缓地拍上乳液,再慢慢梳理一头长发。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突然觉得有些陌生。这个人真的是郑羽婷吗?

  现在是早上八点,以往这个时候,她大都是在异国的旅馆,被闹钟唤醒后,急忙地梳洗、化妆、换上空姐制服,然后拉着自己的行李到楼下,等待公司派来的通动车。不管晴天雨天,不管天气有多么严寒或酷热,她都必须分秒不差地跟着一群空服员登上飞机,展开忙碌而紧凑的一天。

  坦白说,空姐这个职业是她选的,如果不是发生因乱流而受伤的事故,她还是很喜欢当空服员的。既然喜欢这份工作,她当然早就承受了它所带来的缺点。每个城市她都是来去匆匆,很少有闲情逸致慢慢地欣赏身边的事物,而身负家中经济重担的她,就算身体不适或遇到生理期,还是会全力地帮同事代班,以争取加班费,因此生活步调一直非常紧凑。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这么悠闲地过日子。不必被闹钟吓醒,睡眼惺忪地由温暖的被窝中匆促跳下床,忍着头痛展开忙碌的一天。

  来西雅图已经好多天了,向老爷爷拜寿后,她也慢慢融入这个家族,习惯此地的生活。

  老实说,答应要跟鹰翊橙回家之前,她的心里真是七上八下的。在她的想法里,所谓的豪门大户一定都是庭训严谨、规矩特多。那些有钱的老爷、夫人,一定都很矜贵而难以亲近。

  他们也许会看不起她的出身,毕竟她家的经济状况与富可敌国的鹰家一相比,真是宛如云泥。再加上她也没有高深的学历,更没有任何背景。所以,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自己可能会承受无数的冷言冷语。

  但,事实却完全相反。

  不但鹰家二老对她十分亲切和蔼,年迈的老爷爷更是一看到她就眉开眼笑,在寿宴上还直赞她是个秀外慧中,气质绝佳的好女孩。

  至于鹰翊橙的三位弟弟,更是让羽婷完全放松了紧张的心情。他们有的沉默寡言,有的幽默风趣,但体贴的动作和幽默的言词屡屡把羽婷逗到哈哈大笑,得以抛开拘束,完全融入这个大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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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镜中容光焕发的自己,羽婷忍不住蹙眉。不该是这样的,她不能忘记自己只是来演一场戏而已,她不可以打从心底爱上这个家庭、爱上鹰翊橙的亲人,偷偷渴望自己也能得到这份温暖,可以一直融入其中。

  不可以,绝不可以!

  这份温暖不该是她的,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只误闯入仙境的小麻雀,偷偷开启了一扇神秘的门扉,不自量力地以为自己也可以置身其中,可以永远保持这份欢笑,得到幸福,却忘了自己永远只是只小麻雀,一只忘了秤秤斤两的小麻雀。

  回想这阵子鹰翊橙对待她的态度,羽婷更是心乱如麻,恍如坠入重重迷雾中。

  鹰家人对她都非常友善,唯独鹰翊橙除外。她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他对她不算很好,但也不是不好。

  他的表情永远是那么淡漠而尊贵,彷佛是一个王子般,很少有任何事可以撼动他的冷静。对她在温柔之余,似乎总带着淡淡的距离感,彷佛两人中间还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可,倘若说鹰翊橙待她不好,那也不是事实。事实上,她刚到鹰家时很羞怯,每当她感到困窘难安时,他总会适时地出现,悄悄地帮助她、提点她,不着痕迹地帮她融入全家人的生活,让气氛变得轻松而自在。

  她了解这个男人的体贴,他的温柔不形诸于外,而是内敛贴心的。就像还在台湾准备登机时,就因她跟简书竑多聊了几句,鹰翊橙居然指控她水性杨花、到处乱放电,当场把她气到差点飙泪。

  可当她踏上飞机后,才猛然发现──他们搭乘的不是「达亚航空」,而是另一家法商的飞机。羽婷知道这是他刻意安排的,因为他明白她对飞机的恐惧症,也明白她若遇到以前的同事,可能会被询问很多问题,是以,他事先帮她避开了这些窘境。

  他甚至还帮她准备好镇定剂,剂量不是很重,不会伤身,但可以帮助她克服对飞机的恐惧,在十几个小时的漫长飞行途中得以安然入睡,养足精神抵达异乡。

  这一切的诸多安排让羽婷很感动,她知道这绝不是巧合,也明白这男人并不像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冷血。

  可每当她被他的体贴感动时,他却又会马上换上一脸严峻的表情,深不可测的黑眸让人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头发好像越梳越乱,羽婷烦躁地放下梳子,幽幽地告诉自己──他是故意的。他刻意以冷漠来提醒她,两人之间只是演戏,千万不要被眼前的温馨气氛给冲昏了头,更不要妄想可以假戏真做,奢求不属于她的幸福。

  可如果他真是这么冷漠无情的男人,那就不要常常以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凝视着她啊!那么深幽而炽热的视线会扰乱她的心弦,会让她陷入矛盾的挣扎中,她会因此而忘记自己真正的身分,会痴迷地眷恋这份温柔呀!

  好乱……

  又抓起梳子随便梳理了下长发后,羽婷起身走入衣帽间。

  橱柜里满满的衣裳全是鹰翊橙要管家为她采买的,坦白说,羽婷好惊讶他的眼光竟然如此精准。两人才碰过几次面而已,他却可以准确地推算出她的衣服尺码、鞋子尺码,甚至连她喜欢的衣饰风格都丝毫不差。

  其实他们碰面时,她几乎都穿着空姐的制服,可鹰翊橙却清楚地知道,她喜欢简单而略带休闲味的衣裳,最喜欢白色与郑色,也可以接受明亮的粉色系,但对豹纹或五彩缤纷的鲜艳花色则敬谢不敏。

  怔怔地看着全新的衣饰和配件,羽婷不禁猜想,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呢?为何连她对小配件的喜好都可以猜得出来?为何知道她喜欢有点儿东方调的典雅小饰品呢?是他天生就拥有敏锐的观察力,还是……因为他在意她?

  因为在意她,所以在飞机上,他可以藉由她佩戴的手表或饰品,窥出她偏好的风格打扮?

  真是这样吗?他……在意她?

  察觉心底又涌起不该有的情愫,羽婷脸蛋一热,摇摇头要自己快换衣服,别再胡思乱想了。

  拿起一件V领长袖的针织上衣换上,搭配一条柠檬黄的鱼尾裙,腰间再挂上细致的珍珠腰炼,简单的线条中却充满了女人味。

  羽婷才刚下楼,就听到「锵」的一声,她往前走,看到一个女佣手足无措地站在琴房里,地上有一个碎裂的古董花瓶及散落一地的水和星辰花。

  羽婷匆匆走进琴房,关心地问:『贝丝,妳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女佣一看到羽婷,立刻吓哭了。『呜呜~~郑小姐,我完蛋了,我打破了夫人心爱的古董花瓶,我毁了!夫人一定会很生气,她会叫我滚蛋的。我还有三个孩子要抚养啊,如果我被开除的话,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呜~~』

  『贝丝,妳别哭啊!』羽婷赶紧安抚她,不过看到地上的碎片,她也觉得事态严重。这个青瓷花瓶是昨天刚买回来的,而且,还是她陪鹰夫人去买的。

  昨天有某位珠宝富商举办了一场私人古董拍卖会,鹰夫人一向热爱古玩,因此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前去参加。后来,鹰夫人一眼就看上了这只来自中国大陆的青瓷花瓶,对古董很有研究的她,很肯定地说那绝对是宋朝皇室的御用款。

  以高价得标买下这个花瓶后,鹰夫人就眉开眼笑地将它抱回家,放在自己练琴的琴室里,逢人就喜孜孜地说这只花瓶有多精致,她真是非常幸运才能搜集到如此的精品。

  没想到,才一天的功夫,古董花瓶居然就被女佣打破了,这下可糟了。

  『呜呜~~郑小姐,我该怎么办啊?』四十多岁的女佣哭得很伤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管家叫我进来打扫琴房,我只是先擦拭这个茶几,没想到手突然一滑就撞倒了花瓶……呜~~我不能失业啊,孩子怎么办?』

  『贝丝,没事的。』羽婷脸色凝重地安慰她。

  她知道贝丝的身世很可怜,她是中南美洲的难民,辗转逃到美西后,一直靠着打零工维生,很艰苦地扶养三名还年幼的子女,压力很重。好不容易进入了鹰家工作,才有固定的收入。

  但,倘若贝丝被开除了,她那三名小孩的学费和生活费该怎么办?羽婷沉重地叹息。为钱所苦的滋味她知道,贝丝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眼看贝丝哭得涕泪纵横,羽婷突然心生一计。『贝丝,别哭了。这样好了,妳快把这些清扫工具拿出去,然后去隔壁的书房打扫,我会留在这里,并向夫人请罪,说是我进入琴房时,不小心打破花瓶的。』

  『啊?』贝丝瞪大双眼,颤抖地问:『可……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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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可以。』羽婷勉强地挤出笑容。

  『可是……』贝丝很不安。『郑小姐,这不好吧?夫人会很生气的,妳没有必要替我顶罪。』她很喜欢这位来自台湾的年轻女孩,而且郑小姐从来不把她当仆佣使唤,每天早上见到她时,还会主动跟她打招呼,她实在不好让她扛下这个责任。

  『我没事的。』羽婷维持笑容。唉,她知道打破鹰夫人珍贵的花瓶是件大事,更何况她是什么身分呢?姑且不论她是鹰获橙的冒牌女友,就算是正式的女朋友,打破了夫人的古玩,也还是闯下大祸呀!

  可是,她真的不忍心看到贝丝走投无路。她知道一个女人在外面讨生活有多辛苦,尤其还是一个抚育稚子的女人。

  羽婷不敢细想自己的下场,一把抓起拖把塞给贝丝,把她往书房推。『快!趁现在没人发现时快走,不然妳会有麻烦的。这里就交给我,妳千万别说这件事跟妳有关。』

  贝丝感动不已,哽咽道:『郑小姐,谢谢妳,谢谢、谢谢……』

  『不用谢了,妳快进去,记得守口如瓶。』

  贝丝进入书房后,羽婷深吸一口气,无言地望着碎裂的花瓶。她就要去向鹰夫人请罪了,也许鹰夫人会很生气,会怪她笨手笨脚,甚至叫她赔偿。但,既然她决心要替贝丝承担,就不能出尔反尔。

  她又想起鹰翊橙,心头更是酸涩。他知道后会生气吗?唉,他一定会认为自己很笨拙,明明他是花钱请她回来演戏的,可她却越帮越忙。也许他在一怒之下还会把她赶出鹰家……

  会被赶出去吗?

  羽婷凄楚地咬着唇瓣。她不在乎被轰出去,也不在乎鹰翊橙会取消交易的条件,停止对她的金钱资助。可一想到要离开他,再也看不到他的脸庞、感受不到他尊贵又粗犷的气势、无法默默地坐在他身边陪伴他,她就突然觉得好孤单。

  抱着被臭骂一顿的心理准备,她步履维艰地走到门口,突然,一个人影冷不防地由隔壁的客房步出,矗立在她的前方──

  鹰夫人?!

第七章

  「伯母?!」羽婷吓得往后倒退一步。

  鹰夫人饶韵荷微笑地看着她。「咦,羽婷,妳在琴房啊?刚好我想进来练琴呢,好巧。」

  「伯母,对不起。」羽婷深深一鞠躬。「很抱歉,这都是我的错,我……我看这架白色的钢琴好漂亮,忍不住就走了进来,谁知道一转身却不小心打破了花瓶……」

  她往旁退开一步,让鹰夫人看清里头的状况。

  鹰夫人已年逾半百,但养尊处优的豪门少奶奶生活却让她完全看不出一丝岁月的痕迹。中英混血儿的她至今仍拥有一头浓密的褐色鬈发,雪白的肌肤再搭配轮廓深邃的五官,只要看到她本人,就会明白为何鹰家四兄弟的外貌如此英挺出众了。

  「啊?」鹰夫人惊呼。「我的花瓶怎么破了?天啊!这是昨天刚买回来的古董花瓶呀!怎么会这样?」

  「真的很抱歉。」羽婷再度鞠躬。「这都要怪我笨手笨脚,我、我真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歉意……」

  饶韵荷看着碎片,又看着羽婷,摇摇头道:「妳怎么会这么粗心呢?妳应该知道我有多喜欢这个花瓶,它可是宋朝皇室的御用精品啊!」

  「我知道,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羽婷低垂着头一再道歉。

  饶韵荷突然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羽婷,妳跟我说实话,这真的是妳打破的吗?」

  「我……」羽婷猛地抬起头,心跳漏了一拍,慌乱地看着鹰夫人。好奇怪,她为何会这样间?

  但一想起泪涟涟的贝丝,羽婷只得硬着头皮道:「……是我,是我打破的。真的很对不起,我就是这么笨拙……」

  饶韵荷默默地审视她的脸蛋,良久后,突然展颜一笑。「呵,妳啊,真是令人疼爱的好女孩。来,我们先坐下。」

  她拉着羽婷往一旁的法式古典沙发坐下。

  「伯母?」羽婷好纳闷,她不是很生气吗?为何突然笑了,而且还亲昵地拉着她坐下?

  饶韵荷拍拍她的手。「妳真的是一个善良的女孩,明明深怕被我责骂,却还是咬牙承担下这个罪名。傻丫头,我都看见了,我刚好跟在妳背后下楼,妳跟贝丝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什么?!羽婷又羞又窘。好糗啊,原来鹰夫人早就知道了。

  她更加愧疚。「对不起,请原谅我自作主张。我……我不是故意要欺骗您的,因为贝丝很可怜,她不能失业……总之,都是我的错,请您不要怪贝丝。」

  饶韵荷优雅地微笑,圆润的脸庞尽是慈爱之色。「傻丫头,我不会怪贝丝的。虽然我很喜欢这个花瓶,但不管它再怎么稀有,终究还是一个花瓶罢了。贝丝是个勤快的好帮手,我不会因为一个花瓶就把她赶出去的,那太荒谬了。」

  「真的吗?」闻言,羽婷大松一口气。「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一想到贝丝不会流离失所,她就觉得好欣慰。

  饶韵荷脸上的笑容更加扩大。「听到贝丝没事妳就这么开心?妳怎么净想着别人,却没有想到自己呢?即使明知很有可能会被我斥责,却仍是要一肩扛下这个罪名,妳喔,还真傻。」

  羽婷更加困窘。「我的确是很莽撞……」

  饶韵荷握紧她的手。「是啊,妳真是个傻丫头,不过傻得好可爱。翊橙有妳这么个心地善良的女朋友,真是他修来的福气。羽婷,说真的,我们全家都好喜欢妳,老爷爷更是一再地称赞妳,说妳是个自律甚严的好女孩,希望妳能快点跟翊橙结婚。」

  闻言,羽婷的脸色忽青忽白。来鹰家作客的这几天,每个人都对她很好,鹰夫人更是把她当女儿般疼爱,总喜欢拉她一起去逛街,人前人后地称赞她是个好女孩。

  但,鹰家的人越是友善,她就越是内疚不安。

  她好难过,觉得自己好糟糕,她怎么可以欺骗这么慈爱的长辈呢?倘若他们知道她根本是个冒牌的女友,来到鹰家只是为了跟鹰翊橙做一场交易……她真不敢想象他们会有多失望、多心痛。

  怎么办?一股冲动使她几乎要脱口而出,向鹰夫人坦承自己的罪过,说明她压根儿不是鹰翊橙的女友。

  可……她说不出口。饶韵荷的表情是如此的恬静优雅,她真的说不出口。她甚至悄悄地贪恋起这份温柔,幻想高雅的她真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很小就失去了母亲,最羡慕别人有妈妈可艾萨克娇。

  许多话已涌到了唇边,羽婷的唇瓣一直颤抖,半晌后,晶莹的泪水滑出眼眶,她哽咽地说道:「对不起,我真的做了很多对不起你们的事,我……我只能说,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好,我不是一个好女孩。」

  「不。」饶韵荷脸上出现少有的严肃,认真地道:「不许胡说!妳当然是个好女孩,这一点,我跟爷爷还有老伴都不会看错的,别忘了我们可是阅人无数喔!妳到底适不适合翊橙,我一眼就知道了。对了,妳跟我来。」

  她起身,兴冲冲地拉着羽婷又回到二楼,进入主卧室。

  饶韵荷走到梳妆枱前,打开一个非常精致的红木珠宝柜,珠宝柜有许多层,最上面一层躺着四只银镯。

  「羽婷,来,妳瞧瞧。」

  鹰夫人非常热络地拉着她。「这四只银镯很漂亮吧?我生了四个儿子,这是四兄弟年满二十岁时,他们爷爷送的生日礼物。是爷爷亲自画设计图,向卡地亚珠宝公司特别订制的,四只的造型都独一无二,意义非凡呢!」

  「好漂亮……」望着美丽的银镯,羽婷发出喟叹,这真是美丽的艺术品。就算她不懂珠宝,还是可以一眼就看出四只银镯的手工都非常细腻,雕刻的花纹更是栩栩如生,上头还嵌入顶级宝石,极为精致。在投射灯的照射下,银镯散发出一股内敛而沈稳的光芒。

  「当然漂亮。」鹰夫人笑得很开怀。「爷爷说,这是将来要送给四位孙媳妇的见面礼,不仅代表了他对四个宝贝孙子的疼爱,也代表了我们对未来子孙的呵护,所以绝对马虎不得的。」

  孙媳妇?这三个字令羽婷感到不安。鹰夫人为何要让她看这么贵重的信物,又为何要跟她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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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没回过神,饶韵荷就突然拉起她的手,迅速地将一只银镯套入她手中,笑逐颜开地说:「羽婷啊,我那个儿子虽然脾气差了点,嘴巴也坏了点,不过,身为老妈的我敢打包票,也许他不是个体贴的好情人,但绝对会是个顾家的好老公。他们鹰家的男人都非常疼老婆的,翊橙那小子就拜托妳多多照顾了。」

  「伯母?」羽婷吓坏了,恐惧地看着手上的银镯,使劲想拔下来。「不,我不能收,这礼物实在太贵重了。」

  天啊,她压根儿没料到鹰夫人会来这一招?她怎么敢收呢?这可是要给鹰家未来长媳的见面礼,她万万不能收下。

  「不行!」饶韵荷紧抓住她的手,认真地道:「不许妳拔下来!既然给了妳,就是认定了妳是我们家的媳妇,倘若妳不肯收的话,就是看不起我们鹰家,不喜欢当我们家的媳妇,这样我跟他爹,还有孩子的爷爷都会很伤心的。」

  羽婷更是惊惶,小脑袋摇得像博浪鼓似的。「伯母,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真的没有资格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我跟翊橙只是还在交往中的普通朋友,我如果收了,会让翊橙很困扰的。」心底逸出一声叹息。唉,她只是个冒牌女友,为了钱才来到鹰家,哪有福分收下这只意义非凡的定情银镯呢?

  饶韵荷毫不在乎地说:「唉哟,那臭小子哪里困扰啊?那死兔崽子迟迟不肯结婚,才真的让我跟他爹好困扰哩!算这小子有福气,能交到妳这么优秀的女朋友。羽婷啊,这门亲事就这么决定了,我说了算,我的意见就等于翊橙的意见。」

  她笑得非常愉快,兴致勃勃地说道:「对了,过一阵子我会亲自到台湾向妳的家人提亲,我一定要好好地感谢妳的父亲,谢谢他把妳教导得这么好,送给我们鹰家如此完美的媳妇。羽婷啊,妳有空就问问妳父亲,看他对婚礼有什么要求?不管任何条件,我们鹰家都全力配合。」

  羽婷真的傻了,整个人慌得满头大汗。「不行的!伯母,我跟翊橙真的还在交往阶段,几乎只能算是普通朋友而已。况且,我的家世实在是太平凡了,父亲早就退休,也没有显赫的背景,真的高攀不起──」

  「家世算什么?」饶韵荷颇不以为然,正色道:「羽婷啊,我认为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夫妻是要朝夕相处一辈子的,如果没有感情做基础,那真的熬不过漫长的数十年,也很悲哀。我深爱我的儿子,我只希望他遇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好女孩,可以陪他一起走过人生的风风雨雨,这一份真情绝对不是钱财可以买得到的。」

  她按着羽婷的手,笑得既慈祥又欣慰。「陪着孩子他爹远赴重洋创业,我这一生也算是经历过很多的风风雨雨,阅人无数,一个人怀着什么样的心眼,我只消一眼就明白了。妳是一个很善良的好女孩,处处都懂得替人着想,有傲骨,却没有骄气。翊橙的妻子是鹰家未来的女主人,我希望我的儿媳妇是一个温柔敦厚的女孩,这才是当家主母该要具备的风范,我可不吃门当户对那一套。羽婷,我们真的很喜欢妳,也很希望妳能赶快跟翊橙结婚。」

  由这几天的朝夕相处,鹰母早就看出羽婷的个性,也深深喜欢上她的温柔善良。撞见她替女佣承担过错时,更是令她疼到心坎底。能娶到这么优秀又有气度的好女孩,是他们鹰家的福气。

  其实,早在羽婷初抵达西雅图那天,她就要人查过她的数据了,她知道羽婷因为在飞机上救人而受伤,甚至被迫面临离职的选择,当然,也知道很多很多的事。

  「伯母……」羽婷在惶恐之际感到一阵鼻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好幸运,居然能遇到如此慈祥的长辈,待她如女儿般的疼惜。

  但,她也深感不安。她恐惧地想着,万一日后这一切被拆穿了,他们会有多失望?不,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伯母,能得到您的疼爱,我感到非常荣幸。」羽婷努力控制眼底的泪水。「可是,我真的承受不起。我没有您说的那么好,我有好多好多的缺点,也许您日后会大失所望……」

  一颗心凄楚地翻腾着,有一瞬间,羽婷真的好想扑入鹰夫人的怀中,拿她当亲生母亲般撒娇、痛哭,可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她不敢想以后的事,更痛恨自己欺骗这么和蔼的长辈,如果时光能倒流,她绝不会答应鹰翊橙的提议,因为她不忍伤害这么爱她的长者。

  「呵,傻孩子,如果不能娶到妳这么蕙质兰心的好女孩,我才会大失所望呢!」饶韵荷笑咪咪地拍着她的手。「走,我们下楼去吃早餐吧!今天天气很好,干脆到湖边的玻璃花房用餐好了,郁金香一定全开了。下午妳再陪我去逛逛街,我想买些新的家具,把家里好好布置一下,增添一些喜气。」

  「伯母,这手镯我真的不能收……」羽婷还是想拔下镯子。

  「不行,我再强调一次,妳不肯收就是看不起我,我可是会伤心的哦!」饶韵荷摇摇头,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走,下楼吧!」

  闻言,羽婷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惶惶然地任由鹰夫人挽着她下楼。

  老天,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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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办?如果被翊橙知道的话,他一定会很生气的。

  晚上十一点,羽婷心神不宁地洗完澡后,坐在床边,小手轻轻抚摸腕上的银镯。今天一整天她都心神不宁,不断地问自己:他会不会生气?

  不管她怎么推辞,饶韵荷就是不准她把银镯脱下来,还一再强调若推却就是看不起鹰家。可是,羽婷知道翊橙不会高兴的,因为这只是一场交易罢了,她收下银镯是违反游戏规则的。

  他一定会认为她是个工于心计的女人,故意要拉拢鹰家的长辈,想尽办法弄假成真,好顺利地飞上枝头当凤凰,成为好命的豪门少奶奶。他会认为她想挟长辈的势力来逼婚,逼他乖乖就范。

  羽婷黯然地垂下眼睫,倘若翊橙真的如此指控她,她真是哑口无言。

  还能说什么?毕竟,她没有否认过巴黎那一段「身价宣言」,虽然那些话只是梅蒂开玩笑的,但她也没有向鹰翊橙澄清过自己不是那样的女人。

  她不想解释,仅是悲哀地告诉自己:就让他继续误会下去吧!就让他以为她真的是一个见钱眼开的拜金女好了。

  她永远不会忘记鹰翊橙在医院对她提出交易要求的那一幕。那时,他的表情是那么的冷冽,犀利的眼神说明了他有多么的轻视她。承受着他的鄙夷,羽婷觉得好悲哀。任何辩解都是多余的,既然他早已认定她很拜金,他已经定下了她的罪,那么,她又何必多费唇舌呢?

  就让两人间一直存在着误会吧,她不想做任何的辩解。事实上,她越来越怕跟鹰翊橙独处了。只要待在他身边,就算没有交谈,她还是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由他身上辐射而出的巨大魅力,那浓厚的男性气息令她心跳加快。

  她已经无法管住自己的心了,尽管知道那是不能爱的男人,可一颗心还是无可救药地深陷、沈沦。

  她迷恋他顶天立地的气势,迷恋他处理公事的迅速果决,迷恋他的王者之风,更迷恋他冷峻中不经意流泄而出的温柔。就像在飞机上,他帮她准备了镇定剂。还有刚到鹰家时,他总是在众人面前巧妙地为她化解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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