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改+完] 爱情温度1之悲恋零下13度C (毛糖) - 我愛黑澀會 | 棒棒堂 [结局小说] - 黑澀會.我愛黑澀會| 棒棒堂小说区 - 我愛黑澀會 | 模範棒棒堂 ♂ 超級後援會 - Powered by Disc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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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自改+完] 爱情温度1之悲恋零下13度C (毛糖)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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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跟在爸身边多学习,两年后,也许到美国拿博士学位。」

说学习,倒不如说是想替父亲分担,这些年,许多公事他已能独立作业,而父亲身体已不如之前硬朗。

「你真的想强迫你爸爸提早退休?」母亲问。

「对,他的心脏很糟糕,再不退下来好好调养,身体早晚受不了。」

「这算不算逼宫?」勾住儿子的手,他的孝顺,她全懂。

「我不介意妳这么形容。」胜翊回答。

「还是别太拚命,除事业学业外,还有一些事值得你费心。」

「例如?」

「交女朋友啊,我不相信我的儿子行情那么坏,学校里,居然没有女生喜欢。」

当然有女孩子喜欢他,不过追求异性让他觉得很累,他认为,与其把时间投注在爱情上,何不把时间拿来让自己进步?

何况经验教会他,女人是种难应付的动物。

在未真正成为男女朋友之前,一切都没问题,然一旦配成对后,她们便开始嫌你不够体贴细心,她们永远要你把精力花在无聊的风花雪月上面,圣诞节归她们、情人节归她们、中秋节、复活节……似乎要占满男人的每分时间,才算是真正的爱情。

他厌倦这种恋爱模式,甚至不排斥企业婚姻,爱情对他而言没有那么重要,眼前,他只想尽快接手父亲的公司,让父亲休息。

「等我把书念完再说。」摇手,他敬谢不敏。

「到时你都几岁了?王叔叔说要把女儿介绍给你,找一天出去吃饭好不好?她和你一样学经济,有共通话题可聊。」

「同科系?妳想帮我找人复习功课?」结婚可以,四、五年后再谈,至于谈恋爱,算了,他没心情。

「说什么话,那女孩子我见过的,真的很不错。」母亲鼓吹。

耸肩,他没意愿。「有空再说。」

「再说再说,每次都这样敷衍我,你就不能大气一点,点头说好?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知不知道我和你爸爸……」

截下母亲的话,胜翊举双手投降。「好好好,妈去安排,我一定配合。」

「太好了,我打电话给王叔叔。」弹指,对付儿子老公,她好像没有过失败记录。

「是。」胜翊无奈。

能怎样?谁教她是母亲,这是老天爷赋予她的权利。

「你要到前台看表演吗?我把第一排中间位置留下来了。」她从包包里找出贵宾票,交给儿子。

「我打个电话给教授,如果没事的话,就留下来看妈的精心杰作。」

「这次的舞很有看头哦!有古典芭蕾、民族舞蹈、西班牙舞、卡门、融合国际标准舞的现代舞,二十支舞码,还聘请了五名国外编舞老师来指导。」

「听起来很盛大。」

「对啊,而且舞团里招进新舞者,有个很有潜力的年轻女生,我预估她将是明日之星,会取代吕葳,成为我们的新台柱。」提到吴映洁,她有些兴奋。

「这么看好她?」

胜翊望一眼母亲,那是伯乐寻到千里驹的得意表情。

「之前,她只在学校和舞蹈社里学舞蹈,未正式加入舞团参与表演。这次,我破例让她在三支舞码里担任主角,当主角人选公布时,很多团员都表现出不满,他们对她处处挑剔、找她碴。我以为她会退缩,没想到她居然不畏惧,向不友善的团员保证,自己能把角色诠释好。」

有意思,这种事胜翊从小到大听多了,他了解舞蹈界这个小圈圈里有多么强烈的竞争,菜鸟居然敢挑战一群老鸟,厉害。

「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

「所有人都欺负她,和她合作的舞者甚至故意不接牢她,害她摔跤。」

「后来呢?」胜翊猜。

「她有个随身保镳,见她摔倒,马上抢过来要找人打架,她劝住了。她告诉恶整自己的搭档:『如果你要用这种力道接我,请让我事先知道,我会靠自己的力量落地。』」

「真大胆,呛声?」未见面,胜翊已开始佩服她。

「对,她的搭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差点儿下不了台。不过,她成功了,三个月的密集训练证明我的眼光没错,她是可造之材。」

「这么行,她叫什么名字?」问这话同时,他们正好踏进后台。

母亲指指角落的椅子,说:「就是她,吴映洁。」

从他的角度望去,看不见她的全貌,只看得见蓝色舞衣映着她的皙白肌肤,和她不同时下女子的优雅坐姿。

她低头玩弄手机,偶尔微笑、偶尔皱眉,想象力自在奔腾,不受局限。

「嗨!妳好。」胜翊走近她,没想过自己的招呼是否突兀。

被惊扰,映洁抬眉。

一眼,简简单单的一眼,映洁像触电般,发傻、愣住。

他含笑的双眼、温和的笑靥,他那神采飞扬的浓眉……他们认识吗?他们熟悉吗?是前世?是今生?他们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关连?为什么一见他,她的心落入无底深渊?慌……

找不到原因理由,直觉地,她想起身,对他说一声「好久不见」,问题是,不可能啊,她没见过他,从来就没。

怎么回事?她不懂,真的,只是一眼……恍若她已等过千百年,等得心力交瘁,就为着等待这一眼,这一眼让她的存在有了新定义。

心狂跳、呼吸窘迫、手颤抖,她咬唇,极力控制呼吸,扭绞双手,企图稳定情绪。

她不理解自己的翻涌情绪,不理解怎地一个四目交接,交接出她满腹温馨。

同样的感觉他有,他不晓得那是不是叫作前世今生,是不是他们在前世里有了纠缠,这一生必得重遇,接续未完恋曲。

「妳是太紧张,还是处于迷茫状态?」胜翊镇定心情问。

迷人的深邃眼睛、迷人的从容自在、迷人的完美五官,迷人的他,迷人得教她不知所措。心在鼓动,非洲鼓声进了脑膜,她想飞,飞进有他的世界。

「对、对不起……我似乎不认识你。」

对,她不认识他,却似乎在若干世纪之前便对他熟悉;她没见过他,但不过瞥眼,他的容貌便在她的脑海中烙下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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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邱胜翊,妳叫吴映洁,现在我们认识了。」

他对她有好感,他不太对朋友说些无聊话,更不喜欢和陌生人攀谈,而且在不到十分钟之前,他才反对过女人的风花雪月,并将女人归类于麻烦物类。

但,这个吴映洁勾起他所有兴趣。

为什么呢?因为她很有本事,在这么吵闹的环境里,勾勒出一片宁静详和;因为她的存在,使整个后台变得优雅高尚;因为她才说两句话,软软的嗓音便收服了他的心?还是……还是自己对她那不明所以的熟悉?

好吧,找个理智原因,他承认自己被她的清灵美丽、她不属于人间的脱俗气质,深深吸引。

「你怎么晓得我叫吴映洁?」她又问。

「妳的舞蹈总监、我的母亲告诉我的,她还说,妳将是明日之星。」

笑开,柳眉弯出漂亮弧线,甜甜的蜜汁从嘴角漾开。「谢谢。」

「妳准备得怎样?」

「准备什么?」她没听懂。

「舞蹈啊,要上台了,会不会害怕?」他蹲下身将就她的高度,双眼同她平视,他在她眼中看见未受污染的清纯干净。

哦,懂了,她笑着摇头。「跳舞是不需要准备的。」

「妳说了句很难理解的话,所有人都为这场表演卯足劲,准备再准备、练习再练习,一定要达到完美境界,才肯休息,妳居然说不用准备。」

「你的话才难理解,只要学会飞翔,小鸟还需要做飞前准备?你见过花朵为了绽放美艳,而做充足准备?你听过黄莺开口前,先吊嗓子,才引吭高歌?」

「说的好,妳是我见过最自信的舞者。」

「自信不好吗?我跳舞只是为自己、为我的快乐、为满足我……想自由的心。」

她太单纯无知了,若世故点,她会晓得,心事只能对熟识的朋友说,不能对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男子提。

「妳不自由?我以为我们脚下这块土地,是自由民主台湾。」

摇开头,映洁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你会留下来看表演吗?」

「我……」他应该回答,还不确定,要看教授那边有没有事情,就像他对母亲说的一样,但他居然点头了。

「我会。」胜翊拿出门票亮亮。「第一排,正中央,如果妳跳得不好,我会清楚看到。」

「不怕。」摇头,她说的是真心话。

「不怕什么?」

「不怕你的眼光。」她说得认真。

「妳的意思是接下战帖?」挑挑眉,他望她。

「我从不晓得跳舞是打仗。」映洁又笑,他喜欢她的笑,甜甜的、浓浓的,像化不开的枫糖。

「打赌吧,如果妳跳得不好,妳和我约会一次,如果妳跳得很好……」

「怎样?」

「处罚由妳决定。」

「处罚?剁手指、灌辣椒水、三刀六眼?」她没被处罚过,只在阿杰租的黑道片子里见识过处罚。

「妳讲的不叫处罚,是满清十大酷刑。电影看太多,会影响生心理发育的。」他的食指点上她的额。

「不然,处罚是什么样?」偏头,她笑问。

「比方这样……」

心念动,胜翊拉起映洁的掌心,轻拍一下,软软的手心贴在他掌下。他不是登徒子,但他不想放开她,电流窜过,袭上两颗陌生心。

不过轻轻一下,她满脸绯红。

「儿子,你不是在调戏我的学生吧?」母亲走到胜翊身旁,拍拍映洁的肩,对她说:「映洁,去集合了。」

「是,总监。」

她向胜翊投来一眼,是说再见,也是提醒着两人的约定,轻快转身,映洁笑着奔向人群。

「她很有趣。」胜翊说。

「你被吸引了?」

「她说,跳舞不需要准备,就像小鸟不需要做飞前练习,花朵不必为了绽放美艳而准备,黄莺不必先吊嗓子,才能引吭高歌。她的话和妳的专业认知有落差。」

「所以啰,我说她是天才。不过儿子……」

「有话直说吧,不必用顿号来表现出欲言又止。」他把眼光从映洁的背影处调回来,转向母亲。

「她才十七岁,未成年。」母亲说。她再开放,都不会同意儿子诱拐未成年少女。

十七岁?总有满十八的时候吧!

笑笑,他挥手,从后台往外走,只不过,他没要打电话给教授,他只是走到对面,买一束花,一束粉红色玫瑰。

舞台上,映洁美得教人离不开眼。

一举手、一投足,她不晓得什么是自信,却处处散发自信。

她是展翅小鸟,她在舞台上为自己圈划自由,舞蹈是她的幸福、她的梦想,她并不如旁人想的那么在乎出名,也许跳舞之于她,真的只是单纯为自己的快乐而快乐。

虽然从小耳濡目染,也许是男孩子吧,母亲从未想过要胜翊学习舞蹈。

相对的,他对舞蹈并不感兴趣,甚至很多时候,他认定舞蹈是种瓜分母子亲情的东西,但今天,看过映洁的舞,他有了新想法。

凝睇她的动作舞步,他学会享受艺术带来的平和幸福。

原来,不单单舞者能在舞蹈中充分享受,观众也能在舞蹈间享受肢体所形成的华丽盛宴。

一曲一曲又一曲。在「天蓝」里面,映洁穿着蓝色舞衣,迅速在舞台中间飞跃,十几个或二十几个旋转,看得他目不暇给。

没有半分勉强、没有丝毫疲累,她是行云、是流水,演活了夏日午后的乡间,他几乎能闻到花香味,几乎能听见鸟鸣啁啾声。

在卡门舞曲里面,她是个高贵艳妇,俐落地甩动裙子、俐落地挥扇,她的不可一世落入观众眼底、心底,她不是骄傲女生,但舞台上的她挂起面具,诠释一种连她自己都不太懂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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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浪阵阵,她的风情、她的妩媚,在卡门舞曲里尽现。

最后,是民族舞蹈,六月茉莉做背景音乐,小小的她,绑了两根及腰长辫,拿着竹蓝,轻快娇憨。

原来她的头发这么长,刚刚梳了髻,不晓得长度,现在两根辫子,随着她一蹦一跳,跳尽生命力量。

浅浅的笑,笑得甜蜜盈眶,原来,笑开怀的她,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在脸庞招摇。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蛊惑了,在她的舞蹈里、在她甜甜的笑容里。

他喜欢她,是的,很喜欢、很喜欢,比口头所能形容的更喜欢。

胜翊忘记母亲的提醒、忘记她未满十八岁,他在这一刻,爱上她,没有异议。

谢幕时,他冲到映洁面前,将粉红玫瑰交到她手中。

「打电话给我。」他指指花束上面的卡片。

映洁点头。

「如果妳不打电话,我会等得很心焦。」

被胜翊吐出的暖暖气息笼罩,映洁脸红心跳,那失速的频率呵……是她从未有过感受。

「你在骚扰我们家小姐吗?」随身保镳阿杰随着献花人群上台,看见胜翊凑在映洁耳边说话,直觉地,粗臂一挡,将胜翊挡在身外。

「阿杰,你做什么?」从不动怒的映洁鼓起腮帮子。

「小姐……」

「你快下去。」接过他的花,映洁催促阿杰离开。

「我先下去,记得我们的约定。」胜翊握握她的手,朝观众席走去。

正文 第二章

假使,在交往当初,我知道自己的存在,带给她的伤害比幸福多,也许我会谨慎一些,别贸贸然向她示爱。

我不知道,她出门见我一次那么困难,不知道爱我,她必须承受那么多苦难,在我不知道的期间,她已经为了爱我,牺牲无数。

我哪里值得她义无反顾地爱我?

她几乎没有多做任何考虑,就决定配合我的所需,第一次约会她配合我,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约会都是如此,然后在无数次之后,我认定,配合我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像这种一面倒的爱情,她太吃亏,而我……占太多便宜。

脚步轻快、神情愉悦,映洁回到家中时,以铉正坐在客厅中央。

跳进大哥怀里,双手勾住他的颈项,她在大哥身上赖半天。

「那么开心?表演得很不错?」以铉揉揉妹妹的长发,拉她坐进自己膝间,她是他的宝贝,是他最甜蜜的负担。

「小姐是所有人里跳得最好的。很多人送花给小姐,有女生也有……男生。」阿杰意有所指地说。

「映洁有仰慕者了?」以铉没听出阿杰的「意有所指」。

「不要听阿杰乱说。」

脸贴在大哥胸口。「哥……」

以铉搂过映洁,他得意骄傲,也许映洁是温室花,但这朵花由他亲手培植长大。

「嗯?」

「哥,当闪光灯聚集在身上,我知道自己的身影将在观众心底投下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也许若干年后,他们还会想起你、想起自己的岁月轨迹。」

她的身影也会映在邱胜翊心底,对吧?

「真的很喜欢跳舞?」以铉捧起她的脸问。

「前辈子我『肯定』是个舞蹈家,为舞蹈而生、为舞蹈而死。」她说得笃定。

以铉学她的口吻回答:「爸爸听见『肯定』很难过。」

提到父亲,映洁神色黯然,她很怕父亲,一向如此。

「喜欢跳舞就专心跳,跳出成绩,爸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他安慰她。

「嗯。」她点头。

「快去洗澡吧,李太太替妳准备了消夜。」

「哥,晚安。」她跳上楼梯,一阶一阶,动作轻盈。

只吃两口消夜,她便拿起胜翊给她的小卡片。

该不该打电话?快十一点半了,这时间打电话会不会没礼貌?可她实在好兴奋,兴奋得不想再多等。

拨出两个号码,很快地,她把电话按掉,手机压在起伏的胸口,微微喘息。

太主动了吧,主动的女孩子得不到男生珍惜,还是明天再打,可是明天……会不会经过一个晚上,他就忘记她,忘记今日的赌约?

也许,他的提议不过是一时兴起;也许,机会稍纵即逝;也许……也许到了明天,游戏翻盘,今日订下的规则,明天统统不算。

打电话吧,即便是自作多情,至少今夜,他还记得她,记得他送出手的粉色玫瑰。

感觉是种易起变化的物质,放太久不去搭理,待回首,它已挥发升华,寻不着半点痕迹。

打电话吧!

映洁把熟背的号码再次默记,拿起手机,紧盯起萤幕,一个号码、两个号码……她的心跳在转瞬间急促,幸好,她的心脏一向不错,否则这样的等待,会等得她心脏病发。

终于,胜翊接起电话。

「喂,邱胜翊,请问哪位?」

「你、你好,我是吴映洁,你在忙吗?」她说得战战兢兢,握住话筒,指尖轻抖。

乍听她的声音,正在写报告的胜翊,立刻离开电脑桌。

「我还好,妳呢?怎么没休息,不累吗?」才见一次面,他关心起人家累不累?这经验对他而言,是崭新,也是特别。

「不累,上台让我很兴奋。」

他声音中流露的惊喜,鼓励了她继续,笑靥攀上双颊,彰显她的快意。

「恭喜妳演出成功。」胜翊说。

「我成功了吗?」映洁甜甜的笑容晕在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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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得不坏,但有缺点。」他说谎,为骗得她一个约会。

隔着电话,映洁看不见他的眼底写满狡黠。

「请告诉我,我的缺点在哪里?」她愿意为他,更正所有的不完美。

「行,妳先答应我的约会。」

对啊,就是约会,她摆在胸口不敢提的两个字,咬唇,她在电话这头笑得惬意。

「怎不说话,妳不方便出门?」他想起她的未满十八。

是不方便,她有个叫阿杰的背后灵,他习惯把所有接近她的男人当成假想敌。

「不会。」她口是心非。

「明天晚上见面,好不好?」

明天晚上……她在脑中计画如何打发阿杰,办法未出炉,她先硬头皮答应。

「好。」映洁答。

「我去接妳?」

「不用。」她飞快阻止他的殷勤。「我们家太远,一来一往很花时间,而且,我想,你很忙吧!」她的借口有点破。

但,宾果,她猜对了,他的确忙翻天。「八点半,在华纳威秀门口碰面。」

「嗯,八点半见。」配合再配合,她愿为人生的第一场约会妥协将就。

说实话,她不太确定华纳威秀在哪里,甚至不晓得如何让阿杰忘记她的存在,但她笃定自己将在明晚的八点半看见他,看见他真诚笑容和无从解释的熟悉与感动。

「妳还记得我?要不要我带一个信物,证明自己是邱胜翊?」

「你记得我吗?」映洁不答反问。

「当然。」他答得理所当然。

「你认为我的记忆力不如你?」她俏皮问。

「我没这样说。」批评女人的智商是种自找死路的愚笨言行。

「为什么你会记得我,我却认不出你?」映洁反问。

「妳只见我一面,我却在舞台上,见了妳无数次面。」

他说、她笑,电话这头,她不敢让笑声张扬。

原来呵……何必担心主动被动、何必猜测他的提议不过一时兴起,又何必害怕机会稍纵即逝?她的身影已刻进他心版了呀!

「我会认出你的。」她有自信。

「那好,别忘记,八点半,华纳威秀,和妳约会的男人叫作……」

「邱胜翊。」她抢下他的话。

在一串共同的笑声中,他们挂断电话,这天晚上,手机取代了她抱习惯的洋娃娃,她在有他的梦中入眠,在有他的梦境中,看见春天。

「开快点。」映洁连声催促。

「再快就要撞车。」阿杰说。

今天,小姐很怪异,整天都痴痴傻傻,想笑就笑得满脸涂蜜,不笑就恍恍惚惚,连走路都撞到墙壁。

小姐会不会卡到阴?阿杰很担心。

「十分钟内,我要回到家。」映洁近乎耍赖。

「十分钟?」阿杰惨叫,他开的又不是极地特快车。

映洁藏不住的笑意在酒窝间闪耀,她要早点出门,好到达那个从没去过的华纳威秀。

「小姐,妳要赶着去哪里吗?」阿杰问。

糟,她实在不擅长隐瞒心事。

「我明天要小考。」随口敷衍,她的说词烂到爆。

「小姐说,成功的舞者,观众只关心她的舞技,才不问她数学几分。」

「我开始在乎数学成绩了,不行?」映洁恼羞成怒。

「行,董事长要是知道小姐要放弃跳舞,认真念书考大学,一定很开心。」阿杰接话。

「谁说我要放弃跳舞?」映洁瞪眼。「我回家后,你不准吵我,若是明天我考不到八十分,你要赔。」她的耍赖越来越过分。

「怎么赔?让我代替小姐考,只会更糟。」

「总之,晚上我要专心念书,你不能来敲我的房门。」映洁晓得自己的口气有点歇斯底里,也晓得同样的话摆到大哥面前说,肯定穿帮。

车行入门,映洁跳下车,用最快的速度冲进厨房。

抓了碗筷,囫圃吞枣,她把半碗饭和着菜汤吞进肚子里,然后把同样的话对管家讲一次后,飞奔上楼。

「小姐很怪。」管家说。

「小姐转性了,想奋发图强,考大学、念博士。」阿杰乐观答。

「可能吗?」

「文魁星附身,什么事都有可能。」阿杰拉出神仙来替映洁的改变背书。

他们相视一眼,大笑。

对嘛,这时代有钱人可以到太空旅游观光、猫狗可以出唱片、白文鸟能算命、大象画图卖高价……什么光怪陆离的事情都有,小姐想当博士怎不可能?

映洁把「告示海报」贴在门口,锁好房门。再用背包装起地图、零用钱,最后把买来的童军绳串打好结,绑在窗户的铝条上,由上往下滑。

学舞的好处是什么?是身形灵巧。

几个窜跃,她从二楼轻松落进庭院草坪。弯腰、低头,弓起身子从围墙边翻出去。

映洁跑一千公尺,搭上有线计程车,上车、下车,顺利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未到八点整,她已站到华纳威秀前面。

人来人往,映洁想着昨日的初遇、想着无法出口的熟悉,他的容颜,反复在她脑间,他说话的口气、他让人不自觉想亲近的气质,他啊他……想起他,她的心潮翻涌,没完没了。

「妳早到了。」胜翊拍拍她的肩膀。「妳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不会迟到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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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迟到,很特殊吗?」偏头,她笑问。

「当然特殊。」他喜欢她的笑,单纯美好得像小婴儿。「送妳一个小东西。」

他像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翻出一个手机吊饰,抓起映洁的手,放在她的手心。

映洁看看掌心中的银制吊饰,那是一个芭蕾舞者,纤细的身子、优雅的旋转,雕工精制,映洁微笑。「好漂亮。」

「那是我经过精品店时,在橱窗里看见的,当时我想,吴映洁的东西怎会遗失在这里?」

浓眉上扬,胜翊知道,她不懂自己的意思。

「它不是我的东西。」映洁摇头。

「它当然是。」胜翊托住她的手,捧高。「仔细看,吴映洁的手、吴映洁的脚、吴映洁的动作和吴映洁的表情,看见它,谁都会联想到吴映洁,所以,它是妳的,毋庸置疑。」

映洁听懂了,她把吊饰交还给他。

「妳不喜欢?」胜翊问。

「喜欢,不过我不需要时时想起自己,它应该挂在你的手机上,你才能常想到我。」

她的心思简单,少少的几句话便让胜翊了解,她喜欢他。

「有道理。」

胜翊拿出手机,将吊饰系在上面,在映洁眼前摇摇手机,说:「从现在起,每次接电话、打电话,我都会想起妳。」

他的说法逗得她笑逐颜开。

「走吧!」胜翊牵起映洁的手,飞快往前走。

「去哪里?」映洁问。

「不说。」他拒绝解释。

「为什么不说?」

惊喜吗?当男人愿意为妳安排惊喜,是否代表他对妳的喜欢,已达到某个程度点?

「说了妳会生气。」他继续往前行。

「我很容易生气?」她问。

她的表情没有生气、动作没有生气,连语调也没有生气。

「所有女生听到都会很生气。」

「说说看,说不定我会一路特殊到底。」她追着他问。

突地,他停下脚步,转身。

他很高,站在他面前,映洁的眼睛只能看见他宽宽阔阔的胸膛,她需要仰头才能看得见他的眉目,看见他愉悦或忧心。

「抱歉,本来我计画和妳看电影、喝咖啡,做所有男女初见面都做的事情。」他很抱歉。

「然后?」

「教授丢一份报告给我,公司也出了些小问题,要我马上解决。」他预期起她的失望。

「意思是?」要说再见,下次再联系?不会吧,她的手还在握在他的手心。

「不介意的话,请先跟我回公司,等我把事情解决掉,我们再进行应该进行的事。」

映洁笑容漾开。「就这样?」

她是不晓得看电影、喝咖啡,对初识的男女有多重要,但她知道,能待在他身边,就叫约会,凡约会便能增进男女感觉,能增进感觉,他们就可以一天一天进步,然后……爱情,水到渠成。

「就这样。」他点头。

她随着他的频率点头。「就这样?没有其他的了?」

他继续点头,跟上她的速率节奏。「就这样,没有其他的了。」

他点头、她点头,点着点着,同时笑出声。

没想过,笑会感染人,连点头也会。

「好,就这样。」这回轮到映洁一牵起他的手,往前走。

「去哪里?」他拉她,一个用力过猛,竟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腼腆,她害羞地支起手臂,退开两步距离。

「我也不知道。」映洁吐舌头。「我不知道你的公司在哪里。」

「妳不介意和我一起加班?」胜翊问。

「不介意。」她眼底没有半分勉强。

「很好,走吧!」他伸出手心,她交上自己,不迟疑。

这天晚上,映洁陪他加班。她什么事都没做,单单拿起纸笔练国字,邱胜翊、邱胜翊、邱胜翊……同样的三个字写过几千次。

她偷偷、偷偷瞄他,瞄他专注工作的神情里充满自信,他对待工作的认真态度等同于她对待舞蹈。他啊他……她在心中例举着他一千、一万个优点,这些点点点,点得她心情飞扬。

时钟从十一点滑向十二点,她勉强自己起身,告诉他:「对不起,我必须回家了。」

胜翊看一眼手表,这么晚了,对她,他有抱歉。「对不起。」

「没关系,看电影留到下一次好了。」

「好啊,留到下一次。」于是,他们约定了下一次。

他不晓得她出门多费周章,他以为她和所有女孩子一样,出门能随心所欲,不过……她说没关系,是真的没关系,能见到他,她愿意一次、两次说谎,愿意无数次爬墙。

夜半两点,吴以铉回到家中,看见映洁张贴在门口,宣示自己要努力念书的海报时,大笑,他和所有人一样,不相信映洁性情会突然转变。

他翻出家中钥匙,打开映洁的房间,她早在棉被里睡得安稳。

念书?骗人!

以铉摇摇头,替她整整被子后,在她额间印上一吻,退出房门。

正文 第三章

成为我的女人那年,她还很年轻,年轻得不懂,无悔付出是种要不得的愚蠢行径。

她没想过时空转移,会让许多事情变得不确定;没想过人生的交会处,一个错误抉择,会走出两个完全不同的天空。

她错了、我也错了,我们都认为两个人的感情会一直走下去,只要存在彼此间的那份熟悉不离弃,牵手相携,是我们会持续进行的事情。我们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地认定,她是我的一生,我是她的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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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早知道……要是早知道,我会将她推离?

人生不能重来,所以我无法推定当时的自己,会不会舍得将她推出我的生命,所以,现在的我,只能在这里,孤伶伶地,品尝歉意。

陪胜翊工作成为他们约会的固定模式。

十次约会中,总有有九次半,他得留在办公室,映洁没有表达不满,她明白这就是邱胜翊——一个把事业摆在最前面的高企图心男子。

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那是小周后,不是吴映洁,她出门很困难,但她不对胜翊抱怨,没向允准提过自己的家世背景,没说过父亲将如何安排她的未来与命运。

她单纯认定,爱情很简单,只要喜欢便能解决一切困难。

一星期中,映洁有四天要参加团练,剩下的三天,她会爬墙,偷渡到胜翊身边。

幸好,她的纪录太优秀,管家和阿杰没产生怀疑,而每天工作到三更半夜的以铉,更没想过乖乖牌妹妹会越轨。

这样的生活让她快乐满足,她的爱情也在满足中慢慢累积。

她总是想他。

上课时想、跳舞时想,无时不刻都想,想一遍,甜一回;想两次,甜蜜无数,她是那么爱想他,爱到记忆里若是缺了他这号人物,记忆会变得不可爱。

今天,是十次里面那个半次。

胜翊不必忙工作课业。他的研究所申请到了,这个夏季他将进入求学生涯的另一个阶段。

「明年换妳了,有没有把握考上好大学?」搂住映洁,他问。

「我会努力让自己留在台北。」

她的功课不顶好,但人往往有了目标,便拚命往前跑,她起跑了,虽然没有想象中顺利,但她的确尽力。

「妳行的。」

身旁满地青草,几盏街灯微亮,仰头,他看见月亮,圆圆满满。

「这么看好我?」映洁说。

对于爱情,他们做过什么?

没有。

同学说,谈恋爱要在浪漫的花前月下;要在电影院、美美的餐厅、咖啡厅或宾馆里,亲吻、谈心,探索彼此的身体。这些,他们全没做过,这样的他们,对待爱情是否敷衍?

即使对爱情做的不够多,但爱情并没有因为他们的缺少努力而递减,相对的,一天比一天,她爱他更甚更甚。

胜翊呢?他对映洁很满意,她不对他要求、不懂妒忌或追逐他的行踪,只要给她一个笑容、一个小东西,她便快乐得想飞上天空,而他……贪恋她的快乐。

「妳念书很认真。」

刚开始,她无所事事地偷瞄他工作,这让他有严重罪恶感。一面约会,一面工作,世界上大概只有他这种人做得出来。

后来,她带了课本,她念书、他工作,即使不说话,温馨在、幸福也在,她喜欢有他在身边,他又何尝不是。

「上次月考,老师颁给我进步奖。」她说得骄傲。

「了不起。妳考上理想大学,我送妳礼物。」

胜翊抓过她的头发编辫子,她的头发很长,跳舞时扎起,平时放下,乌黑柔顺的发丝在身后形成飞瀑,每每一回身,发瀑扬起,小女孩有了成熟女子的风情。

「说话算话。」

届时,她要什么礼物?一个婚礼?一枚定情戒指,或任何可以确定彼此关系的东西?

她伸出小指,他学她,指头相勾,勾住两颗年轻的心。

「说话算话。」他答。

「我看过一本书,书里说,我们创造一些东西,然后恨它。」映洁提起新话题。

「没错,人类创造战争,然后憎恨战争;人类创造文明,却怨恨文明破坏环境;人类提倡爱与伦理,却对这种规范限制感到不耐烦。」

他喜欢同她聊天,她单纯却不愚蠢,她有思想、有见解,她看过很多的课外书,唯一缺乏的是生活经验,他想,她是锁在城堡里的温室公主。

「书里没下那么大的标题,书上说,星期一,假日结束,上学上班上工,我们创造了星期一,然后,我们好好的恨它。

「书里又问,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要让星期一,一个月只来一次?」映洁说。

「很有趣想法。」胜翊抱她在膝间,环住她的身子,把她的头扣进胸口处。

映洁倾听着他的心跳,一声声的笃实,对他的熟悉日甚一日,她爱他,好爱。

「不有趣,如果一个月只有一个星期一,那么是不是也只剩下一个星期日?我喜欢很多很多个星期日,所以我能忍受很多很多个星期一。」

「痛苦在快乐后面接踵而至,妳真悲观。」胜翊接话。

「不,累积足够的痛苦,能换得足够的快乐,我真乐观。」她唱反调。

「妳以为在红利积点?」他笑开,捧起她的脸,轻轻地,在上面印上浅吻。

「有你在的时候是星期日,看不见你的世界,停留在星期一,即便星期一再苦,我总想着,没关系,再忍忍,狂欢星期日马上到了。」她讲得认真。

「我似乎没有好好规画我们的星期日。」抱歉,他对爱情不负责任,她值得他付出她更多的时间与专心。

「为什么爱情需要被规画?你在、我在,我们在彼此身边。是你让星期日变得有意义,而不是规画让星期日值得期待。」

她的逻辑特殊,特殊到让他汗颜,也特殊到让他暗地下决心,未来他要许她一个无止尽的美丽。

「妳对爱情的要求真的很少。」

「爱情不是用来被要求的,它是用来接受付出的,然后男男女女在付出间,得到快乐。」她抓起他的手,摊开五指,她的食指在上面勾勾划划,爱字划上他掌心。

「爱情是用来接受付出,这句应该大量在网路上散播,这样,离婚率会大大降低。」他取笑她。

没有听出他的揶抡,她认真道:「人们老对爱情期待太多。我们都明白,不能要求母牛产奶,又要求它跳芭蕾舞、不能要求小狗看家兼打毛线衣,那为什么我们又总对爱情存在不合实际的幻想?」

「说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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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个故事给你听。」

「洗耳恭听。」

「有位君王带兵打仗,他在水边扎营时,爱上住在水边的女神,他们相爱缓缮,直到一日,君王发觉自己已经停留太久,便决定第二天踏上征途。

「女神留不住他,只好答应放他走。没想到第二天,满天飞虫遮住了日月,君王分辨不出方向,只好多留一日。

「第二天、第三天,情况也相似,于是君王在第三天夜里郑重对女神说:『明日出征后,我将会再回到这里同妳相聚。』并为她围上一条珍贵的绿色腰带。

「第四天,天空的虫子比昨日多了两倍,白天变成黑夜。君王瞇起眼搜寻,终于看见最上空,有一只系着绿腰带的虫子,君王搭弓一射,绿腰飞虫坠落,女神死在水边,千万幻化的飞虫消失不见,君王顺利地带兵出征。」故事说完,落寞浮上,她久久不发一语。

「这个故事把人性的残酷,深刻描述。」

「许多男人,为了事业理想,不惜抛弃爱情远走他乡;也有男人,为了名利、地位,舍弃糟糠妻,日本有蝴蝶夫人、中国有秦香莲;千百年来,爱情是女人的生命,却只是男人的娱乐之一。」她有几分抗议。

「妳担心我为事业牺牲妳?」勾住她的下巴,胜翊细看她的表情。

「刚开始时,是的。后来想清楚了,我们不一样。」

把头埋进他怀间,悄悄在他心脏上方烙下亲吻,那是她的专属符咒,但愿她的符咒和苗女的蛊毒一样有用,从此,她控制他的心,轻而易举。

「哪里不一样?」胜翊顺着她的头发,十指在发间穿梭,千缠万绕,像两人相系纠缠的爱情。

「我不会为了留住你,唤来千万飞虫,让你的前途困难重重。我会跟随你的脚步,亦步亦趋。」

「妳有权利要求我,留更多时间给妳。」第一次,他主动把权利送到女人手中。

「我喜欢跳舞,喜欢你分享我跳舞成就;你喜欢工作,喜欢我分享你事业成就;虽然,喜欢的事情会瓜分掉我们的相聚光阴,但我快乐,你便快乐了;你有成就,我也与有荣焉。爱情,是心中有彼此,不需要时刻黏在一起,对不?」

是的,彼此有心,何必时刻相聚?倘若同床异梦,就算把两人绑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她的道理让胜翊开心极了。

胜翊郑重说:「我的事业占据我太多时间,但不代表它在我心底,比重比妳多。」

映洁笑了,问道:「所以,你喜欢我和我喜欢你一样多?」

「不对,我爱妳更多一点。」

「为什么?」

「我比较高大,高大的男生比娇小的女生心脏大、血管粗、器官肥厚、荷尔蒙多,自然分泌出来的爱也比较多。」

说着,他凭恃着自己的高大将她抱起,他抱她奔跑、抱她转圈圈,一圈、两圈,三个、五个……停不下来的圈圈圈圈,她尖叫、他大笑,笑语在静谧的夜空中串起协奏曲。

终于,他放下她,短短几秒,她平衡了,脱去鞋子,拾手、举脚、旋转、跳跃,在柔软的草坪间,她为他舞出夏夜记趣。

她是只刻意的凤凰,为爱情展尽风华。

考上了!她考上理想大学,能留在台北、留在胜翊身边!

确定这件事,她第一个想通知的人是胜翊,打开手机,他听见她的开心,约定晚上见面。

晚上见面……说实话,晚上约会很危险,因为刚上榜,总不能借口念书,又把自己关进房间里面,而且大哥知道后,肯定要替她庆祝一番。

那,怎么溜出去呢?总不能因为一场庆祝,惹来东窗事发。

「我十二点过去找你?」计画在脑中飞掠,映洁迅速作决定。

「不行,女孩子十二点还在外面游荡太危险。」他否决。

「司机会送我过去。」

来来往往,映洁指定了同一个计程车司机,一年半的约会期,他们的配合默契无人能及。

「可是……」

「没事的,十二点之前能把工作做完吗?今天很特别,我想任性求你陪我,别陪无趣公文,可以吗?」

胜翊在电话那头笑开。谁说这算任性要求?

他认识很多女生,多见两次面,她们就认定自己有立场提出要求,要求陪看电影、陪吃饭、陪逛街……相形之下,映洁太可爱,在这么特别的日子里,她仍顾虑他的工作,小小的要求,竟用任性来形容。

「十二点过后,时间都是妳的了。」他承诺。

「我带东西过去?」她提议。

「妳想带什么?」

「带酒,把你灌醉,侵犯你的身心。」她笑得暧昧。

「妳练习过如何性侵?」他摆明看她不起。

「同学说,那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不需要预备或演习。」

「女生聚在一起都讨论这种事情?」

「不行吗?同学说,男人聚一起讨论最热烈的话题,是女生内衣型号。」男生不比女生高明。

「我没有。」他替自己撇清。

「虚伪。」

「哪个人不虚伪?酸儒生分明没本事赚钱,却说自己品德高超,不为五斗米折腰;上流美分明虚荣,还解释爱名牌是因为名牌耐洗耐操;假仙男的女友明明比人家老婆漂亮,得意之余还要发表两句,糟糠之妻,登不得大雅之堂。」

映洁笑不停。「再说下去,人类揭开那层虚伪面皮,就什么都不剩了。」

「没错,就是这样。」他同意。

「原来,我爱上的是你的虚伪。」映洁添上重药。

「因为是妳,我的虚伪里有一部分真。」

「哪个部分?」

「爱妳的那个部分。」

短短一句,他的温柔人心。他不谈爱情,却总是不经意,燃上煤,为爱情添温。

她想接话,然大哥脚步声自房外传来,她匆匆道:「不说了,你快点工作,晚上十二点,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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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掉电话,映洁冲上前开门,奔进以铉怀抱,撞得他倒退两步。

「大哥,我考上了,真的考上了!」她连声欢呼。

「映洁太厉害了。」以铉将她抱进房内,双双坐在床沿。

「大哥,这次不是你的杰作吧?」搂住大哥的脖子,她笑说。

「什么杰作?」以铉被问得一头雾水。

「你去恐吓校长,逼他收我这个学生。」她瞇眼斜看大哥。

「妳以为我是总统、行政院长,还是黑道?太高估我了。」以铉说的好笑。「对了,送妳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再过几个月,爸要回国了,这次要待两三个月。」

自从父亲把公司经营权交给大哥,这些年,他专心致力于美国分公司的经营,一年难得回来两次。

乍听消息,映洁的笑容变得勉强,咬咬唇,言不由衷;「真好。」

「妳怕爸爸,是吗?」

「哥,我不想嫁给林至期。」

这是父亲的计画,自她懂事开始,父亲不断地告诫她,身为吴家子女应尽的责任义务。父亲不在,她可以假装忘记这回事;父亲要回来,她不能不面对现实。

「为什么不?他是个好男人,我见过他几次,相信他能带给妳幸福。」这件事,爸爸口气绝对,恐怕不会轻言改变。

「我的爱情,不想被安排。」

「大哥替妳安排了所有的事,从小到大,妳不是过得很好?给林至期一个机会好吗?别那么快否定他,他是菁英,在国外受过十年教育,想法、人品都很受肯定。」

「我不喜欢他。」

「映洁,主观会影响妳的判断力。」

「大哥……」

「先不讨论,等见过林至期,也许想法会改变。告诉哥,妳想要什么礼物,哥带妳去买。」

心情低落,因大哥站到林至期阵营,她不要人才菁英,她要的是单纯爱情。

「不要,我只想睡觉,从今天晚上睡到明天晚上,不要任何人来吵。」映洁叹气。

「要求这么简单?」以铉盯住怏怏不乐的妹妹。

「我本来就不是麻烦人物。」她闷闷回答。

「好吧,先下楼吃饭,管家准备了丰盛大餐。等一下我回公司前,吩咐所有人都不准打扰妳,让妳睡到明天太阳下山。」

点头,映洁稍稍开朗,那代表,她有整整二十个钟头可以和胜翊在一起。

偷渡。

半夜十二点,映洁来到胜翊面前。

员工都下班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胜翊的背影。

映洁小跑步,自身后环住他的颈子,胜翊伸手,像抚摸小猫咪似的,抚着她纤细柔嫩的手臂。合上卷宗,胜翊背起她,走向自己的专用休息室。

今夜,公事不准相扰,这是承诺。

背后,映洁在他耳边说话,暖暖的气息从颈侧流向耳朵。「我喜欢你背我。」

「为什么?」进入房间,他应该放下映洁,可她说喜欢,他便背她在屋里绕来绕去,不放下。

「居高临下,我有坐龙椅的尊贵感。」

「妳把我当人肉龙椅。」

「还是电动的。」

「好吧,给我一点能源。」胜翊说。

她蹬身,在他颊边印上亲吻。

有了电源,他哼起莫札特的小步舞曲,肢体不协调的男人学芭蕾动作,笨拙得惹出她咯咯大笑。

舞过多久?没计时,不记得了,终于,胜翊放下她,她取来红酒,学起舞娘,跳艳舞、喝醇酒,同时把酒往他嘴里灌。

一杯杯酒红色液体进入肠胃,染红她颊边,醉了他眼帘。

当她又注满酒杯时,他伸手接过,喝掉。「这种喝法会醉人的。」

「喝醉又怎样?」

映洁的口气有几分不平。对,她是故意的,故意用酒精浇去愤怒。

因为大哥对林至期的称赞,拧了她的心;因为远在美国的父亲,自作主张替她的人生作决定。她更气更气自己,哭闹也好、绝食抗议也罢,她该拿出办法护卫自己和胜翊的未来!

「我漂亮吗?」

她醉了,醉出大胆,醉出嫣红笑颜,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皆是勾引。

「非常漂亮。」

凝视她的柔软身子,跳跃、旋转,她是仙女,伸手,他想抓住她。

闪身,他没抓到。

映洁咯咯笑着,笑得他的心弦震荡。

「哪里漂亮?」映洁问。

不由分说,她凑进他怀间,送出香吻。

这不是初吻,在一起的五百个日子里,他们吻过无数回合,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

她热烈、她积极、她点燃两人隐藏的熊熊烈火。

他不想侵犯她,他是个有原则、有理智的男人,不做好万全准备,绝不会轻意冒险。

但,映洁的热吻让他失去准备,他抚着她的曲线,拥住她的柔顺,爱她,不是今天明天。

她加深了两个人的吻,大胆的手在他身上磨蹭,她不太晓得该怎么做、做什么,但她明白,她不想离开,不想让热烈褪去温度。

都说酒精不是好东西,它会催心催情,催动两个人隐约感觉,可是,她好爱喝哦,甜甜的滋味、茫茫的知觉,她浮上云端,像飞舞中的彩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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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再动下去,一定会后悔。」胜翊勉强推开她,残存的理智,提醒他最后一分良知。

「为什么会后悔?」她娇憨的面容在他面前晃啊晃。

「我把持不住,妳将失去妳的忠贞。」他招认自己的冲动与欲念。

哈!她笑了,温柔恬静的吴映洁居然笑出风情万种、笑出他从未见过的妩媚。

「你说的是贞操吗?」

「对。」忍不住地,他吻吮她皙白颈项,在上面留下红痕。

「我的贞操因你才重要,不是你,我哪里在意它是否存在。」

以前不懂,现在她明白,贞操是为了保留给最爱的男人,而他是,是她此生最爱的男子。

她虽醉,并非醉得一无所知,她明白自己的行为,将引发什么状况。

「明天醒来,会不会哭着要人为妳负责?」

这句是玩笑话,却伤了人,她并不是随便的女生,却也不是事事要赖别人。

咯咯轻笑,映洁假装不在意。

「我满十八岁了。」

他笑着舔吮她的耳朵,对于性爱,他和她一样缺乏经验,但他比她强一点,他看过A片,而且健康教育课本念得不坏。

遵从了人类本能,他封住她的唇,封住她所有知觉,交融的气息,纠缠的身躯,纠缠起一夜缱绻欢情……

这天,映洁考上理想大学;这夜,她为理想情人献身;今夜,她清楚过了今夜,人生将有所不同,但她绝不后悔!

隔天,映洁在胜翊胸前醒来,发现两人在移动的计程车内,往车窗外望去,天未大亮,蒙蒙的月娘还挂在西天上。

胜翊低头,对她笑笑。「妳睡得太甜,舍不得吵醒妳。」

既然如此,她不客气了,重新窝进他怀间,靠在他宽宽的胸膛上,闭上眼睛,拿他的心跳声权充安眠曲,缓缓地,再度入眠。

最后,他带她回自己的单身公寓,交给她一把钥匙,告诉她,从此,妳是这里的女主人。

正文 第四章

从来,我对爱情漫不经心。

我认定映洁是我的答案,而不是路过风景;我认定我们的一生掐在彼此手心,毋庸置疑;这层认定,让我自以为不必再为爱情尽心力,因为注定是严肃的事情,任何人力都无法改变。哪里晓得,我的笃定是建构在映洁的妥协与悲伤上。

爱情对映洁并不公平,它给她的快乐太少、痛苦过度,而我,是帮凶,帮助爱情对她残酷。

我常想,如果能预知,我的生命只剩短短几年,我还会不会专心事业?会不会把时间投资给映洁?然后,在两个月后,牵她的手,躺进无边无际的黑暗世界?

我不知道,我会怎么做,只是眼前的我,遗憾很多、不足很多,心痛也很多很多。

时间的残酷在于它不能Review,如果有时光机,我情愿不认识映洁,不把她带进有我的悲惨里。

上大学,映洁有了更多的自由,阿杰不再时时跟在身边,她可以自由活动,只要清楚交代行程。

没课、没团练的时间,她常待在胜翊的公寓,为他做菜、打理房间,很简单的工作,却让娇娇女忙得焦头烂额。

她做的爱心便当光是难吃不足以形容、她拖过的地板可以在上面滑冰、她洗过的衣服像抹布,她是个奇差无比的家庭主妇,可她爱上家庭主妇的生活。

在胜翊极力争取出来的假日里,映洁告诉哥哥要和同学去校外旅行,两人来到中部度假农庄,赏樱花、折梅枝,一把小小的紫色阳伞下,两人携手。

他们说笑、谈未来,他们的计画里,除了爱情,还有事业。

他承诺送她出国学习编舞,承诺为她创立舞团、建专属表演厅、招募各地舞界菁英;她说要替他生下一男一女,男孩将他的事业永续经营,而女孩,她要训练她成为舞蹈界的奇迹。

他们在小木屋前看星星、他们在小木屋里热情欢爱,最后在彼此的拥抱间沉睡。

清晨,映洁半靠在胜翊胸前。

不是雨季,却叮叮咚咚下了一夜清新,蒙蒙水气漫在山坡上,灰色的云遮去朗朗阳光。

自背后搂住她,薄被裹住双人,他们同看檐前串串雨滴,凝结的晶莹剔透,一颗颗照映着心喜爱情。

亲亲她裸露的肩膀,那里有斑斑红痕,是他不够温柔体贴的印证。

仰头后望,她看见他下巴的青髭,伸出食指轻轻划过,微微扎、微微痒,微微的欢愉荡心。

「这是我们第一次出门度假,开心吗?」他说。

「不管有没有出门,在你身边,我就是在度假。」

一不小心,她把蜜汁翻倒在他的心版上,甜滋味渗一个心。他抓下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神,定定地,一瞬也不瞬。

她笑开,捧住他乱乱的头发,送上自己,封住他抿成直线的薄唇。

甜蜜柔软,她的唇和她的人一样,让人放不开手,释不了怀,爱她的清新、爱她的温厚,爱她所有……

圈住他的脖子,她问:「你有心事?」

「妳能通灵?」她懂他,比他所知的还多。

「当你爱上一个人,你很自然能看透他的心,了解他的所欲,然后为了他的欢喜,出售自己的快乐。说吧,有什么心事?」

他笑笑,抚开她额间刘海,这个女人呵,纤细敏感。

「我的论文过了。」

「那是好事,不需要用这么凝重的口气对我说话。」

「我要出国修博士学位。」

意思是,分离?

泪水浮上眼帘,这是直觉反应,不是故意或演戏。

「妳不想我出国?」勾起她的下巴,审视她眼底薄雾,他叹气,这样一双眼睛不适合哭泣。

映洁摇头。

「那么,为什么泪流?」

仍旧摇头,这一摇,摇下两串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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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一哭,我想放弃出国念书。」她的泪水催促他的心。

他的话,让映洁落下更多眼泪。「不要。」

她扑进他怀里,他的双臂环住她光裸背脊,细细抚、轻轻触,这是他无法忘怀的细腻。

「不要什么?」

「记不记得君王和女神的故事?」

脸贴在他的肩窝处,他有个宽宽的肩膀、有堵厚厚的背脊,在他身旁,什么都不必做,她便安心,他是她一生不悔的追寻吶!

「记得。」

「我不是女神,我不会幻化出千万虫子,妨碍你前进的道路,我愿意等在水边,盼着你凯旋归来。」

答案很清楚了,他的前途比她的心酸更重要,她舍不得他,却愿意用等待,包容他对人生的期待,她不要他留下,因为她的爱情是付出,不是要求。

「妳等我?」将她收入身体里,他乐意当收纳柜,收纳她的悲伤和忧愁。

「对,等你。」手环到他背后,嘴唇在他胸口处浅吻。

「等我的日子会寂寞空虚。」

「不会。」

「为什么?妳要找新人递补我的位置?」

「我有想象力陪伴。」她指指自己的脑袋。

「用想象力解决寂寞,真有创意。」抓下她的手指,他将它们收拢在掌心。

「我想象,你回来、我们旧地重游,届时,说不定碰到同样的春雨,空气间一样飘荡着淡淡香气,我会对你说:『若不是额上添了纹路,我肯定误会,这是上个春季。』

「然后,你说:『不是误会,这本是南柯一梦,我一直躺在妳身边,是妳太好睡,长长的梦境让妳误以为,人生又经历一段过程。』」

「再说下去,我喜欢妳的想象力。」他亲亲她的发际,两人身躯更加贴合。

「我想象你在异国的月空里,仰头看星星,指指牛郎星、织女星、天津四,告诉你的外国朋友那叫夏季大三角,告诉他们牛郎织女的相思情。

「你说,你在牛郎星为前途努力,我在织女星认真织就爱情,机杼声鸣鸣,曲曲情歌牵住两颗心。仁慈的喜鹊将为我们搭起鹊桥,缘分会把你我送到彼此身边。」

他莞尔,下巴靠在她的头顶上。「再往下说好吗?」

「我想象,你的女人缘让你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大胆的外国女孩走到你身边,扬着美丽的笑靥,问你:『今夜缺不缺喜悦?』

「你酷着两道眉,指指胸口说:『对不起,我每天都喜悦,因为这里住着一个叫作吴映洁的女人,她会跳舞、会唱歌,她会告诉我许多故事,虽然故事有些残忍,但她保证,她不是故事中的女神。』」

胜翊接口;「我也想象,舞台下,一群对妳演出目不转睛的男人,他们送上鲜花,要求妳对他们展露笑颜,妳摇头说:『对不起,我只收粉红玫瑰。』

「他们不死心,找来了妳想要的玫瑰。妳还是对他们皱眉,说;『可惜,你不是我要的那个男人。』

「妳会用最温柔的口气告诉他们:『我的心很小,小到只能住得下一个男人,所以,对不起,那里已经有人长久定居。』」

映洁笑了,仰起脸问:「这是想象,还是承诺?」

「什么样的人需要承诺?」

「相爱的人。」映洁答。

「错,是对彼此不信任的两个人。」胜翊的论点与众不同。

「我以为珍爱对方,才会作出承诺。」

「当彼此不信任,才需要用一纸证书将对方锁住。如果你心里有我、我心底有你,承诺不过多余。」

「嗯。」她同意他某部分想法。

「妳该说,你的话非常有道理,我才能顺利继续下面的话题。」

「好吧,你的话非常有道理。」映洁充分配合。

「既然认同我的话,等拿到学位回来,我们就结婚吧!」他宣布。

映洁发傻三秒钟,讷讷问:「这代表……你对我不信任?」

「我信任妳,但不信任外面的男人,我要用证书向全天下宣示,妳是我邱胜翊一个人的女人。」

「我的生命里,没有过第二个男人。」不需要宣示,她早早把自己判给他。

「我知道。」他信心满满。

所以,他爱她,爱得想要一纸证书,向天下男子宣示主权?所以在苦苦的「想象力思念法」之后,他要用一个甜甜的婚姻来补偿自己?

「映洁?」胜翊亲亲她的线条优美的肩线。

「嗯?」

她偏过脸,不经意间,触上他的唇。四唇相接,接出一场轰轰轰烈烈,热火向上蔓延,灼热了她的心、他的眼。

「怎么样?」当他的唇印上她白皙柔美的腰际时,他问。

「什么怎么样?」她的呼吸急促,满脑子混沌,此时,不是思考的好时机。

「愿不愿意嫁给我?」他偏要逼她在这时间里,作出重大决定。

「好。」她回答,幸好这答案在很久以前便永久存档。

除了他,她还能嫁谁?织女从来只能婚配牛郎呀,没了牛郎织女,哪能架构夏天大三角?

「约定了?」他再度确定。

「约定了。」

「这两年,委屈妳靠想象力过日子,等我回来,我会给妳一篇真真实实,摸得到、看得见的爱情故事。」

俯身,亲吻添入热烈,他们的爱情……在此刻,真实得教人心醉。

珍惜他们所剩不多的相聚。

映洁一有空就往胜翊的公寓跑,为他整理公寓、替他打包行李,她买许多春裳冬衣,就怕那个遥远的国度里,找不到他要的东西。

反而是为出国,需要办理大小手续,胜翊经常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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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往等着等着,在沙发里睡熟,他回家,摇醒她,她给他一个灿烂笑容,然后回到家中。

她介意过见面太仓促?

不!别忘记,她是对爱情不贪求的女性,一个笑容、一个拥抱,她确定自己在他心底,便满意。

然而,事情出现波澜,在胜翊离开台湾的前两个星期,映洁的父亲回来了。

映洁尽力避开父亲,上学下课,能多晚回来就多晚,她甚至不敢多看父亲一眼。

为什么?也许是她对父亲的威权强制充满厌倦,也许是父亲的出现,让她必须正视名叫林至期的优秀青年。

星期日,大哥以铉出国,他为了新设的家具工厂往大陆跑,据说,要留在大陆一个月,等工厂上轨道才回台湾。

映洁和父亲送大哥上飞机后,她打算直接到胜翊的公寓去。

和父亲并坐在轿车内,她忖度着要如何对父亲开口。

看一眼父亲,她讷讷地说着不顺口的谎话:「爸,我想去逛书局,可不可以请司机把车子停在路边?」

「我有事对妳说,先回家再说。」语毕,他再不看女儿一眼。

她十指交扣,车厢里的气氛低到极点。隐隐地,不安念头引得映洁心跳加速。

终于,车子开进花园,映洁和父亲下车,她跟随父亲的脚步,走进屋内。

「坐下,我有话对妳说。」脸色严肃,吴震寰说。

映洁不想坐,却还是坐下了,垂首,她望住地面。

「至期回台湾快要一个月,这段时间,以铉很忙,没时间管妳的终身大事,但我不能不管,这两天我带妳先和林伯伯及至期见面。」

吴震寰口气缺乏和霭亲切,有的是专制霸气。

「我大学还没毕业。」心呛,想也不想,她直口拒绝。

「那张学历对妳而言有什么帮助?难道妳要出社会找工作?」父亲冷笑。

找工作有什么不对?她在心底反驳父亲,但没勇气出口,父亲的威权影响着她的性格,她的怯懦胆小,不是一朝一夕成形。

「至期是个好青年,妳大哥见过,他也很满意。」

「这件事可不可以等大哥回来再说?」眼前,她得先应付胜翊的离去,应付思念泛滥。

「不行,以铉宠妳宠到近乎盲目,妳的终生大事由我来作决定,就这个星期四和至期见面,我希望妳尽快和他熟悉,最慢,八月份举办婚礼。」这是他的计画,无人能改变。

「八月?」映洁急了。

怎么可以八月?那时,胜翊才刚在异乡建立新生活,不能在身边帮她。

「至期对妳死心塌地,在国外念书多年,面对那么多投怀送抱的女生,他谁都不要,就是要妳。这个年头,很少男人像他那么专情,妳要惜福。」他说服映洁。

「我不认识他。」她该反抗的,她该大哭尖叫,叫喊着人生是她的,想怎么走,该以她的意愿为主。

「要认识还不简单,多见两面就熟了。」

鼓起勇气,她正视父亲双眼。「爸,我不嫁。」

「妳被以铉宠坏,我还以为妳温和乖巧,没想到妳骨子里全是叛逆。不行,从明天起学校别去了,想念书,我去替妳找老师,教教妳三从四德,教妳什么叫作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映洁猛地起身。

「给我坐下!」吴震寰爆吼,一把抓住映洁,拽过,将她摔在沙发间。

「我什么都可以妥协,独独婚事不能。」

「由不得妳,妳以为我不晓得妳做了多少败坏门风的事情?」吴震寰脸色铁青,指着映洁。

她定定望住父亲,一语不发。

「我吴震寰居然生出妳这种淫荡的女儿,以铉也放任妳为所欲为?」

吴震寰忿忿地从抽屉里取出牛皮纸袋,手斜翻,里面的照片滑出纸袋。

才一眼,映洁呆若木鸡。

那是她和胜翊在一起的照片,他们相拥、他们热吻、他们亲密、他们欢爱……每张照片看得映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要不要再看看更精彩的DVD?大家闺秀?哼!」

「你找人偷拍我?」不敢相信啊,凝眸望父亲,这是身为父亲会对女儿做的事?

心颤,失速的频率重重冲击,她无法思考、无法理智分析,只想逃离这座地狱。

「没错,邱胜翊家里到处装满针孔摄影机,妳做的丑事,样样都逃不过我的眼睛。要不是妳行为不检点,我担心东窗事发,何必要速战速决,八月之前把妳嫁过去?」

原来,还是她的错……

天吶,无力抬眸,她望住父亲的眼神,充满绝望与哀戚。为什么偏偏是他来当自己的父亲?

再也待不下去了,站起身子,转过方向,这里让她窒息。

「妳要去哪里?」

她摇头不语。

「去找邱胜翊?他的地址、电话、身家背景我都调查齐全了,只要我愿意,就能找到人让他折腿送命。」他撂下恐吓。

回眸,她还能不相信,威胁她的男人叫作父亲?

「我宁愿死,都不嫁给林至期。」

没有吵架,吵闹非她擅长,淡淡地,她把意愿说清楚,林至期再伟大杰出、再痴情专一全不关她的事。

「妳有什么资格说不嫁?要不要这个婚姻只有至期有权利说,是妳先糟蹋自己、是妳把自己当成妓女,去暖别人的床。」

妓女?这样批评她的,是她的亲生父亲吶!呵,呵呵……她的笑比哭更心酸。

「我心甘情愿。」她说的凄然。

「妳敢踏出大门一步,我马上找人毁了邱胜翊。」

「你毁了胜翊,同时也毁了我。」她说得绝然。

「一个不能为我所用的女儿,留着有什么用?」更绝决的话出口。

一时间,她不确定了,不确定他们是否有血缘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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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映洁还是走出家门,她坚持她的爱情,不受威胁。

吴映洁的坚持,在胜翊浑身是血地走进家门的同时,崩溃。

他说被人抢劫,歹徒持刀砍他的手臂,幸而伤口不深,到医院缝二十针,不会影响行程。

她无法形容自己的惊惶,原来父亲说的话不是恐吓,一个不能为他听用的女儿,留着无用,他不介意毁了女儿,不介意她的生命枯竭。

哭了,恐惧像波涛般向她涌来,她即将沉没,可怜的坚持、可怜的爱情,确定退位。

是的、是的,她妥协了,因为父亲的威胁、因为这里满室的针孔摄影、因为他们的一举一动逃不过父亲的法眼,因为啊……因为她没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她是傀儡,一具缠满丝线,没有生命思想的傀儡娃娃。

泪水滔滔,抱住他,她一句话都不说。

她哭,哭她的妥协、哭她的爱情太薄弱,也哭狠心的父亲,恨她比恨敌人多。

「别怕,只是意外,我没有那么痛的。」胜翊举起受伤的手在她面前晃晃,试图安慰她。

「答应我,照顾自己、保护自己,不要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你。」映洁哭着哀求。

「我答应妳,不要再哭好吗?妳一哭,我这里好烫,烫得我想跳脚。」抓起她的手,抚上自己胸口,她的泪水教他手足无措。

他不理解她突如其来的悲哀,不明白只是小小意外,怎会教她无法承受。

抹去泪,她点头,答应不哭。

可是,泪水自顾自落下……怎么办?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映洁,妳看,我一点都不痛,真的不痛,妳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把妳抱高、举起来,像和妳合作的男舞者一样。」

说着,他就要伸手将映洁举起来。

胜翊慌了,他后悔不该让映洁看见伤口,他没想到她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推开他的手,她靠入他怀中,环住他的腰,她晓得这里有无数针孔摄影机、晓得她将再一次被冠上淫荡封号,可是,顾不得了,踮起脚尖,她封住他的唇。

「这个吻,我要你记住我的眼神。」她说得认真。

「妳的眼神太哀怨,我不要记住这样的眼神。」捧住她的脸,他的不舍心写在脸。

她没听进去他的话,再贴上一吻。

「这个吻,我要你记住,我的爱情很坚贞,不管是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别怀疑我爱你。」用力咬唇,深刻的唇印像她深刻的爱情。

「对这点,我永远不怀疑。」胜翊点头,谁能怀疑她的专一?

她笑笑,再添上一吻。

「这个吻,我要你牢记,我的承诺是生生世世,倘若此生无缘,来世,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相恋。」

唯有笨蛋才不争取此生,相约来世,可惜,除了当笨蛋,她找不到第二条路。

「傻气!忘记我们的约定?我们约定了人生规画,约定等我回来,实践一段真实爱情。」

她没回应他的话,解除他的扣子,她的吻贴上他的前胸。

他们热烈、他们激昂,他们像干渴已久的旅人,在对方身上索取欢畅,他们用尽全力创造回忆,分离……实属不得已。

黎明,映洁离去,临行前,她说:「从现在起,我们不见面好吗?」

他问:「为什么?只剩下七天,我们相聚的时间不多。」

她说:「我要开始练习见不到你,习惯用你的声音,来维持我即将枯槁的生命。」

他深深望她,承诺:「妳的生命不会枯槁,我会在最快的时间里,回到妳身边。」

他承诺了不教她的生命枯萎。问题是,他不晓得,她的生命已走入枯竭期。

回到家,映洁连谈判都省略。

她冷冷告诉父亲,他赢了,她会去见那个林至期,会为了他的利益嫁给财大势大的林家,但如果父亲敢再动胜翊一下,她会让他所的希望成泡影。

正文 第五章

在我离去那天,她说,允许我改变;她说,要是有个女孩爱我,像她爱我一般,她愿意给予祝福。

当时,我在心底骂她笨,她怎能忘记自己说过的夏天大三角、怎能忘记牛郎织女的故事仍然一代一代延续?

我不爱她的允许,也不爱她的宽容。如果有男人喜欢她比我的喜欢更多,我也不准地改变。

说我心胸狭窄吧,骂我自私自利吧,没错,我就是这种男人,我认定她,认定两人是一辈子的不离弃。

这些天,化疗的痛苦在我身上一一呈现,我理解了她给予祝福时的痛苦,理解她的笑是包裹糖衣假象的幸福。对不起,我想对映洁说,不管是在当年或今天。

有人说,距离往往能拉开心情;有人说,时空一向是爱情最大的杀手,那么,时间距离拉得够长,是不是,他的心就不会受伤?

希望呵……希望她的离去不会让他停下脚步,希望她的背弃不会教他情殇。她的希望不多,只要他好好的,她便无怨恨。

手机响起,她接起,是胜翊。

「东西都整理好了吗?」映洁问。

「都好了。」电话那头,他将映洁的照片放进皮夹里面。以前他觉得男人做这种事很丢脸,而现在,他丢脸丢得心甘情愿。

「我帮你买的羽绒大衣?」前阵子,她像个尽职妻子,替他买一堆东西。

「收进去了。」收进「映洁」,他便收齐了所有东西。

「乳霜、保湿乳液和护唇膏呢?」她不放心,叮咛再叮咛。

「统统收好了,不过,男人用乳液很奇怪。」但为了她的安心,他不介意把「奇怪」收进行囊里。

「美国是大陆性气候,皮肤容意干燥发痒,预备着,没坏处。」她回答。

「妳在做什么?」他转移话题。

「看书。」看一本名为回忆的书,书里有他的笑靥、有他们的美丽光阴。

翻到下一页,照片里,他双手捧满鲜花,红红绿绿,从她的头顶往下撒,他说她是最美丽的新娘,她笑弯眉毛。

「下次的舞展,我不能坐在台下了,妳要认真跳,不可以让观众看出妳心不在焉。」轮到他对映洁叮咛,他的不放心,不比她少。

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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