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细心的孩子,知道她的手拙得可以,她居然说喜欢马尾胜过辫子!
鬼鬼笑开,推棉被下床,拿来梳子,细细梳起殷殷的发丝。
「殷殷,妈妈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古时候女生要出嫁的时候,妈妈或家里的长辈会替她梳头。每梳一下头发,就要说一句祝福的话。」
「像生日卡上的话吗?」
「对。我也来学古时候的妈妈,对你说祝福的话好不好?」等不及殷殷出嫁了,虽然她好想看看宝贝女儿穿婚纱。
「好啊!」
梳子拿高,从殷殷头顶往下梳,鬼鬼说:「祝福我的小殷殷,一生顺利平安,事事如意。」
再梳一落,她说:「祝殷殷越大越美丽、越聪明。」
「和妈妈一样对不对?」
「你会比妈妈漂亮聪明一百倍。」
再落下梳子,一下一下,每一下,她都有话想说:「祝福殷殷以一颗体谅的心看待世界,愿意原谅别人、宽宥自己……希望殷殷开朗幸运,任何的挫折都为难不了你……希望有一天,有个很爱殷殷的白马王子出现,他爱你胜过爱自己……」
站在门口,王子听着鬼鬼和殷殷的对话,心如针锥,那是他无能为力的疼痛。
深吸气,勉力在纠结面容上刻划笑靥,这是他对鬼鬼的承诺——如果这真是最后一段,他要笑着陪她走过。
「你们在做什么?」跨进房内,他问。
「妈妈在学古时候的妈妈,帮我梳头发。」殷殷回过头。
「别动啊,妈妈帮你绑上蝴蝶结。」她从衣柜里找出一条翠绿丝巾,替她的马尾做装饰。「弄好了,去照照镜子。」
殷殷跳到化妆台前,东看看、西摸摸。
「喜欢吗?」鬼鬼问。
「好喜欢。妈妈,我去帮管家妈妈准备野餐的东西。」她抱抱鬼鬼。
「殷殷……」鬼鬼轻唤。
「嗯?」
「妈妈爱吃寿司,可不可以做寿司?」鬼鬼知道,殷殷担心她的胃口差,每次她多吃两口,殷殷便笑开怀。
「可以,我会包妈妈最喜欢的蛋寿司。」
果然,殷殷笑了,细细的眉毛不再兜一块儿,雀跃地小跳步,跳出她的房间。
鬼鬼叹气,「你有个纤细敏感的女儿。」
「昨天你睡着,她握住你的手,不肯放。」
「我居然在她面前睡着?真是的。」她对自己的身体真是越来越无力。
「不是你的错。」
王子抱起她,把她抱回床里,拉过棉被,包住鬼鬼。
「有没有药物能解决我的嗜睡?」她晓得,体力一天天流失,晓得健康的细胞逐渐被吞噬。
「我请两位老师来家里,她们主张有机饮食,现在,她们正在楼下和管家太太研究你的三餐,听说很多癌症末期的病患,都靠这套饮食恢复健康。」
他说的信心满满,鬼鬼没回答,不愿打消他的幻想。
「听说有机餐很难吃。」她笑说。
「再难吃,你都要配合,等病好了,我再带你去五星级饭店打牙祭。」他愿意允她全世界,只要癌细胞肯放她一马。
「既然你这么说,我勉为其难啰!」
靠进他怀里,她爱上这份信赖,仿佛他在,天塌下来,她仍然安全。
「别担心,我陪你吃。」圈住她的身体,又瘦了,他替她买的衣服都快变成布袋,怎么办?
「太委屈你。」抓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庞,她恋上他的温度。
「不委屈,我们都要健健康康活到九十岁。」首度,他对生命有希冀。
「为什么不活到一百岁?」她比他更贪心。
「我痛恨当人瑞,每年到重阳节,都要上电视,领总统的红包。」皱眉,他的嫌恶明显。
鬼鬼笑笑,「要是能活到当人瑞、领红包,也不坏。」
「要红包,我给你,不需要去当别人制造知名度的工具。」把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口上,他喜欢负担她的重量。
「九十岁……还有六十二年,活那么久,要做什么事呢?」鬼鬼仰头问。
回她话之前,他先吻了她的额头。亲昵是一种习惯,他习惯了这种习惯,他很努力,企图延伸习惯,直到下个世纪。
「我们要做什么事?」鬼鬼又问。
「四十岁之前,我赚钱、你理家,我们共同为殷殷的童年、青少年、青年期缔造完美记忆。四十岁到六十岁,我要带你上山下海,从欧洲开始,然后美洲、澳洲、亚洲到南北极,我们一国一国慢慢游历,看过尼罗河,到爱琴海畅游,访过阿尔卑斯山,再去攀登喜马拉雅山。」
「我怕体力不行。」她笑着附和他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