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盯住男人后脑勺,他叫王永庆还是蔡万霖?不,年龄不符,脸上皱纹不符,连冷冰冰表情也不符合企业家风度,所以,他不是王永庆,却拥有王永庆的财富,再看一眼他的后脑勺,没什么特殊,除了隐隐散发的寂寞,她无法解释他的特质。
「妈妈,明天我们去骑马,爸爸买一匹小白马给我,我替它取名字叫雪球,雪球很可爱哦,我喂它吃东西,它会用舌头舔我的手心……」
映洁还在想像王永庆那段,没听见殷殷说话。
殷殷见她不语,吞下话,讷讷地说:「对不起,我忘记妈妈不喜欢马,妈妈说得对,马太脏了,会传染疾病,以后我们不要去马厩。」
百分之百的讨好表情,映洁怀疑地望向女孩。她口口声声叫妈妈,难道她和她妈妈的相似度是满级分?像到孩子错认,连当父亲的也分不清谁是正牌妻?
不,是他打算将错就错,随便替女儿找来妈妈,好安慰女儿的伤心。没错,肯定是这样。终于,映洁寻到合理解释。
许是觉得自己说错话,女孩拉拉映洁,抱歉地说:「妈妈,不去看马,我们去后山摘花,春天到了,很多花都开了,有金黄色的、红色的、橘色的,好漂亮呢!」
搂搂殷殷,还是心疼,她总有本事让她觉得抱歉。
映洁说:「马不脏、我也不讨厌马,有机会的话,我陪你去看雪球,试试让它在我的掌心吃东西。」
映洁说话同时,接收到男人从后照镜射来的眼光,他紧抿的唇拉出直线。
「妈妈说真的?」殷殷喜出望外。
映洁给她一个笑容,殷殷激动地投入妈妈怀抱,享受朝思暮想的母爱。
「我也想去看后山的花,我会编花冠和花圈哦,教你好不?」映洁又说。
听见映洁的话,男人更火大了,沉重呼吸传进她耳膜,握住方向盘的手背浮出青筋。
被惹火啦?惹火他让映洁觉得成就非凡,从第一面起,她处处受他制约,现在,总算扳回一城,不自觉的胜利微笑浮上颊边。
「是小公主戴的那种花冠吗?」
「嗯,戴上它,你会变成小公主。」
喉咙灼痛得映洁想喊救命,但一激二激,激怒他,激出她的成就得意,她发现自己越对殷殷热络,他就越生气,既然如此,挑衅他、惹火他吧!谁教他绑架她的行李,逼她陪着演戏。
车停,他们走进家门,中年太太看见映洁,吓一大跳,退两步,尴尬地笑笑说:「太太回来了。」
又一个!他用手机通知家人,集体演戏?
「我就说妈妈会回来。」殷殷骄傲答。
「送太太上楼。」权威声自身后响起,男人将行李交到中年太太手中。
「是,先生,要先开饭吗?」中年太太必恭必敬问。
男人看映洁一眼,沙尘在她脸上布出几分狼狈。
「等太太盥洗过后再开饭。」他说。
「是,先生。太太,请跟我来。」
映洁和他对上眼,为什么她要听从「命令」?凭什么他认定人人都要听他的?她想唱反调,想说「不,先吃饭,我又饿又渴」。
但……映洁叹气,她向自己的洁癖投降。
他是对的,她的确需要一池温水洗去疲惫。
殷殷跟在映洁身后,拉住她的裙摆,舍不得同她分开,映洁注意到了,握住殷殷的手,和她一起上楼。
男人盯住映洁的背影,勾起一抹嫌恶,后悔,他不该向殷殷的眼泪投降,不该让她回来。
走向壁炉,眉头纠结,他怒不可遏。倒杯烈酒,狠狠地,一口吞进去,灼热感顺着食道往下蔓延。
晚餐桌上气氛沉闷,映洁看看身旁的仆妇们,轻喟。
豪华房子里,住着一群不苟言笑的人,若自己能住进豪宅铁定称心快意,为什么大家都板着脸,战战兢兢?难不成这里是传说中的鬼屋,咧嘴大笑的人,会被抓进阴曹地府?
桌面上,全是引人食指大动的丰富菜肴,映洁却吞食不下。
不因为喉咙发炎,管家太太给的消炎药片发挥效果,喉咙不痛得厉害了,害她吃不下饭的是男主人那双灼人眼神。
吐气,吹开额间刘海,她无奈。
她吃不下饭?吓得食欲不振?文胜翊冷冷一笑,心情好转,她该怕的事还在后面。
挖一匙麻婆豆腐,放进她碗里,他故意的,她不能吃辣,一吃胃就要痛上几小时,但……是她自己要回来,受苦,活该。
她会乖乖把豆腐吞进去吧?
他猜她会,在她重返家园同时,不就是决定放下身段,委屈妥协?
眼光不移转,胜翊等着她把麻婆豆腐放进嘴里。
「不,谢谢。」
映洁把盘子往前推,她吃不得辣,一吃就要犯胃疼,抱歉,她的健康很珍贵,不必拿来和人赌气。
「不吃?」
胜翊眉头扬扬,他还是认定她会吃,只不过需要一点时间来自我说服。就像在火车站时,她不愿意上车,到后来,还不是眼巴巴跟上。
「不吃。」她笃定。
二度把餐盘往她面前推,他望她,眼光中加注坚持,他不信她胆敢不吃。
映洁不低头。
伸手,把盘子推回去,如果这是角力赛,她不打算输,即使他认定她非输不可。
「你可以不吃,但我建议,先想想后果。」声音添上严厉,盘子滑回映洁桌前,他用口气唬人。
能有什么后果?了不起被丢出去,了不起在森林里当一天小红帽,放心,她确定外面是台湾山区而不是亚马逊森林。
偏头,瞳孔里流露几分狡黠,展眉,她笑得甜蜜,「我考虑清楚了,不吃。」
放下筷箸,她端起汤碗,挑衅地喝一口鸡汤。
「很好。」
咬牙切齿,他的很好并不真的「很好」,而是带了浓厚危险的「很好」。不过,说真的,映洁很感激前任老板对她的「栽培教育」,让她在面对威胁恐吓时,不惊不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