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改+1次po完] 致命的情妇(威容) - 我愛黑澀會 | 棒棒堂 [结局小说] - 黑澀會.我愛黑澀會| 棒棒堂小说区 - 我愛黑澀會 | 模範棒棒堂 ♂ 超級後援會 - Powered by Disc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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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自改+1次po完] 致命的情妇(威容)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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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母亲?映洁立即转移注意力,以避重就轻、充满无限感叹的语气问:“小时候不懂事,现在长大了,我想了解,你一直对我很好,是不是因为你深爱过她?”她优雅地转身,直视石川家康。

石川的表情吐露着哀痛,他漠然道:“我只是一个奴才!而你的母亲,却是美得发光……我……我永远配不上她……我曾发誓。在世的每一天均愿做她的奴隶,供她使唤,为她做牛做马,心愿既足矣——可惜,她终其一生瞧不起我!”

他的真心令天地动容。映洁的心优似被撕裂般地道:“如果,我母亲选择做为你的妻子,相信,今天她的命运会有天壤之别。”

这就是人的无知和命运的捉弄吧!

石川目光一闪。“做情妇——总会有报应的。”他知道黑家的“诅咒”,但是,这辈子他永远不告诉映洁。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希望有天你能觉悟。我年纪大了,已经无法再保护你,也无法容许将来……因为你今日所犯的错,惹出杀身之祸……”他的眼角闪着泪光。“如果你有个万一,我会死不瞑目,除了你母亲,我待你像我的亲生女儿,我很爱你,你一直是我活下去的力量。”他会用尽自己的生命,像蜡油燃烧到最后一刻,誓死保护映洁脱离这诅咒。

“石川——”映洁抱住了他,她整个心在翻腾,整个人在旋转。“我……也只当你是我的父亲,我爱你——”她真心真意地道。

“那么,答应我一件事。”石川恳求着。“我已经老得走不动了,也知道活不长久了,但是,临死之前,我希望找到人来保护你,让你永远平平安安。好吗?”

找人保护我?映洁感到迷惘。

“就像保镖那样。”石川轻抚着映洁的秀发。“这是我临死前的心愿。”

她点头了,又充满着恋恋不舍。

她明白,岁月无情,她再怎么信任石川,有一天也终会离开她。

两年后。

胜翊以一个卑微的保镖身分,站在石川家康的面前。

不知道石川是否仍记得这一个很久以前他曾经帮助过的男孩?不过,石川只是注视着履历表问道:“这两年,你都在哪儿?”

他以泛着忧虑的眼神坦承:“我在中国东北,后来,到了库页岛,又四处流浪——”

石川这才抬起头,与他四目交接,而胜翊则是无神地回应。石川只是以面试者的一贯口吻问道:“你应该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吧?她是‘石油王国’的总裁,拥有世间傲人的一切,包括她的年纪,她今年只有二十二岁。”这时,在石川的脸上,出现言不由衷的衷情。“不过,她很可怜的,两年前就已是个寡妇——”

寡妇?他的心在抽搐着。

“事实上,她不需要被怜悯,因为人尽皆知,她是一个很像毒蜘蛛的寡妇。”石川毫不避讳道。“其实,身为寡妇的女人是很迷人的——”猛地一族身,石川又背对着他,似乎欲言又止……

一千万个为什么,纵使有很多疑问,但是,胜翊的心也同样被焚烧了。

石川自言自语地继续说着:“我老了,不过,我却常常作梦,梦见一些不好的预兆。”石川叹息着。“这世间的男女,不就是喜欢玩火自焚吗?但是,我的主子绝对不能被火烧到,你明白吗?”

石川意有所指?显然他希望他懂这话的意喻。或者,石川要他自己去发觉。”如果,你愿意不顾一切,抵死保护她,就请握住我的手吧!神鹰硰先生。”眼前的石川几乎连走向他都很费力。

神鹰硰——这是他现在的新名字。

他毫不踌躇地走向石川,紧紧握住石川粗糙年迈的双手,他无法遏止自己无动于衷,便咽道:“谢谢你——”

像一位父亲殷的慈爱,石川拍拍他的肩膀。

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在千百个来应征的人中,挑中了他,我很满意,我想,你一定也会接受他的。”石川对着空洞黑漆的空间道。

这是映洁的习惯。

只要在暗夜,她几乎是从不开灯的,她喜欢隔着玻璃端视珠宝般的闪烁星空,这就像不知在多久以前,她曾经在乌漆抹黑的夜里倘佯在悬崖边,当时的夜空也同样闪烁着无数的星星,而她的身旁,总有一个男人拥着她,他们翱翔在星际间,有时,他会充满爱意与兴奋,教导她高高挂在夜空的星星是什么星座。

“去……”映洁用力摇头,试图挥去这对她而言,已是个缠绕不去的恶魔——她冰冷不带感情地道:“如果你喜欢,我是不会有意见的,反正,他是代替你来保护我的。”她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发散出,同时也让人感到恐怖凌驾在每个人之上。

“啪”一声,灯火通明,宽敞的空间,阴森的气息一扫而空,而他——终于见到了她。

日盼夜盼,朝思暮想,他的激动非言语所能形容。(映洁!映洁!我来了,我来找你了,为了要重新占有你,为了要向你忏悔…只要能再见你一面。这一生,我死而无憾。)

苍白的脸,鲜红的唇,无神地望向远方的眼睛,一头长到腰际的发丝,她还是那不曾改变的容颜。如鬼魅般,很美很美的幽灵,会杀死所有她憎恨的男人……

她简直不像是这世间的红尘俗人。

她与他记忆中的模样,有着极大的差别。

一抹蓝——她穿着正是海洋颜色般蓝的贵气和服。

松虫草——她把手中象征“寡妇的哀伤”的花儿捏得死紧。

他的心在颤动。他想,她一定还在依恋他。

她坐在最靠近玻璃窗的豪华贵妃椅上。

与他在一起的欢乐时光,她从未露出鄙视的面容,而今,与他初识相见的敌意,却又回到她的脸上。

对世人轻蔑的脸,轻鄙的态度,高高在上的傲气,完全又如出一辙地充满她的脸上——但是,他现在终于明白,那是她一种自然的武装。

她遥遥地注视着他。是他带给她太怵目惊心的感觉?

他像是海盗?独眼龙?总之,他充满邪气。

他宛如来自阴间的死者。更骇人的是,他好像把她的魂魄给吸过去了。她不会认出他是谁吧?因为,他心知肚明,他的外表改变实在太大了。

他脸上最明显的痕迹就是疤痕。这一身的疤痕让她忆起什么呢?曾经,有个男人,他的身上也老是伤痕……

只是,眼前这人的身上没有丝毫海洋的味道,仿佛只剩下那可怖的死亡召唤。

她急忙逼自己忘却脑海的一切,不动声色地面对这个“新保镖”。但是,似乎——她在嫌弃、抗拒他的容颜。

他的心狂跳着。他不希望现在如鬼魅般的模样吓到她。他知道现在的的他变得阴沉、黑暗,再也没有像过去充满希望的影子——他突然笔直地跨步走向她,然后,器宇轩昂、抬头挺胸地面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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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的反射,让他的影子盖住她的。他整个人把她包住了。

不寻常的感觉,异常镣绕着她。

她觉得自己好像要窒息了。

“你好!”他的声音低沉。“黑夫人好!我叫神鹰硰,请多多指教!”他礼貌地伸出手,可是,她却能感到他的霸道和强悍。这不像记忆中的他……

她怎么了?为什么没法不想“他”?

映洁还以礼仪,伸出柔弱的手掌。“你好!神鹰硰先生!”

他们的手掌相触——大手包住小手。

熟悉的感觉穿过她的心脏。

她整个人恍似触电了。

他带给她似曾相识的冲击……

她不为所动地立时抽回手,媚眼一瞪。

石川虽没有犀利的眼睛,但是,他的心却是敏锐的,冷不防,他插话道:“神鹰先生,希望你从今以后,好好保护她。”他的表情肃穆庄严。“就这样了!映洁,我的任务已了。”他旋过身子,蹒跚地向前走去。

“石川——”映洁在后面凄厉地大叫。“我命令你,你不能就这样抛下我啊!以后你要去哪儿?你不能不理我……”

“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回来的。”这是石川说的最后一句话。“映洁啊!我生是黑家的守护神,死也是。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石川——”映洁眼见石川无情地抛下她,瘦弱的肩膀显得激动,而他在一劳心疼地看着,他不要她这么伤心,他宁愿承受所有的悲情。他伸出手,温暖的大手温柔地搭在她肩上。

反弹像一颗炸弹般丢向他。“不要碰我!”声音尖锐得让他心跳停止,没有了石川,她立即像变了个人似的,她尖酸刻薄地讽刺:“你的长相十分当心,你应该知道吧!”她冷酷地又道:“我不知道石川为什么要雇用你,但是,神鹰硰先生,你应该知道,以你卑下的身分,是不能靠近我的。”语气轻鄙。“以后,请你离我远一点。”

他的心沉到谷底。是的,他不再是她以前最爱的邱胜翊,不!他忘了,就算他还是邱胜翊,他的背叛,也早已让她由爱生恨……

神鹰硰收起了刹那流露的真,眼见映洁已在门而出,他急急追赶,她搭电梯直下到车库,急着找车,不过,一辆车却从一侧急驶而出。他快速如火箭般的速度,让她总算从失神中清醒。

“上车——”他简短地说。“我现在是你的保镖。这是我的责任——”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上车。仿佛要与他作对似的,不对,是缠绕着她永生永世的灵魂,那个在新婚之夜抛弃她、背叛她的丈夫在作对——

她恍惚地说出地址,他遵从地疾驰而去,这一夜,他逐渐明白真相……

隔着挡风玻璃,他愕然地注视着她堕落的一面。他的心狠狠地被利刃切割,满心的不堪。

天空忽地飘起雨丝,由小而大,一如他的心情。

原来,她早已报复了他,她在玩弄每个男人,也让他尝尽了蚀骨推心的痛。

又是新的一天开始。

但对映洁而言,每天都是同样的。今天所不同的是,石川家康已离开她了。

将近中午时分,她才到达公司。她的保镖神鹰硰戴着墨镜一路上不发一语。直到到了阴暗的室内,才把墨镜摘下。映洁这时才发现他的另一只眼睛充满血丝。

她不在意地转过身。艳阳高照,阳光直直地逼近玻璃窗,地上映照出她美丽又阴暗的影子。

一如以往,她还是抬头看着无污染的湛蓝天空,再度陷入那一个藏在内心深处的梦……

神鹰硰再也按捺不住了,他朝她冲过来,高大个儿立在她面而,她不自觉地全身发热。

他破口开骂:“你虽然是石油王国的继承人,但你却不断作贱自己,做有夫之妇的情妇。”

他气急败坏地咆哮起来。是的,他再也无法忍受,他以为,站在他眼前的,才不是什么“石油女王”,只是他曾经拜过堂的妻子,如此而已。

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换来她阵阵的讪笑,她讥消的笑声,让他回到残忍的现实——

“你这是什么态度?是丈夫对妻子在捉奸吗?”她话语如刀锋划过他的心口。“你当我的随从也只有一天而已。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注意你的身分!”她耸耸肩膀,一脸堕落,无所谓地道:“我承认,我就是女人最痛恨唾弃的情妇。”这话让他溃然地倒退了好几步。

瞅了瞅他的眼神,让她联想到海洋,海浪高啸,海浪在哭泣——她的心……她不懂自己怎么了?

为什么神鹰硰才出现一天,就把她的生活搞得七荤八素?她感到莫名的混饨。

她迅速遮掩起慌乱的心,她的眼神再度散发出复仇的光芒,然后肆无忌惮地对着自己的影子说:“一个人不必怕魔鬼偷走他的影子,就一直朝着太阳追——这是美国印地安人的至理名言:当时,印地安人讨厌自己的红肤色,每个人都向往当白人,学习、融入白人的生活,结果,反而失去了自我,失去了一切。”

她心高气傲。“我来自一个情妇世家,我的血统就是卑贱的情妇,我从来不怕别人知道我是个情妇。”

“你……”他们互相对峙。

他变得可怕——他的样子,就像随时会掐住她的脖子。

电话铃声像催魂一般响起,划破彼此的僵持。

她不由得拿起电话,不知是因愤怒还是恐惧,她把一切情绪发泄在电话中。原来,是齐藤先生——他是她现在的玩伴。只可惜,这一刻,她就像小孩子,要把玩腻的玩具扔掉,而男人只是她一个又一个的“玩具”。

她恶劣不留情地说:“我现在对你一点乐趣也没有了,我们分手吧——”

随即在电话中似响起了一阵激烈争执。她是故意的吗?她看了看神鹰硰。因他的视线一直尾随着她,不曾移动。然后,映洁依然似笑非笑地道:“你威胁我要去死?好!如果,你要死,就死给我看好了!万一你真的自杀了,我或许会考虑再做你的情妇。

又是无情无义啊!一个中年的老头,怎会把她的“游戏”当真?她嗤之以鼻。

可笑的男人——居然一个个地毁在她的死亡漩涡中?

她一挂断了电话,神鹰硰立即冲过去,大力地扯住她的手肘,用力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她痛得几乎掉泪,而他,就像个疯子似地在她耳际呐喊,“你以为你是什么?是——什——么?”

几乎要把她的耳膜震破。他不断摇晃她,似乎要将她从可怕的仇恨中拉高。

她卸下虚伪的面具,不顾一切,尖锐讥讽地叫嚷道:“我是寡妇。我——就是——寡——妇。什么是爱情?我要的只是像动物的交媾游戏。没错,我比娼妓还不如;但是,我——就——是——”她的字字句句,让神鹰硰肝肠寸断。“没有人可以管我,我也管不住自己了,就是连我死去的丈夫也不能。

是谁让她变得如此惊世骇俗?是她死去的丈夫?

神鹰硰的模样好像被人狠狠刺了一刀。他松开她。

她整个人摇摇欲坠,而他,又霸道地揽住了她,熟悉的味道在她心底如涟漪般越扩越大,她狠狠推开他,不可一世他说:‘你的表现,令人相当不满意,我想我可以随时解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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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说话,只是发现她的手臂,已被他掐得瘀青了。情不自禁地,他再度伸出拇指,轻抚她受伤的手肘。她突然像只惊弓之鸟,只想退缩。为的不是怕他,而是他总是让她联想起她最憎恨的男人。

这一刻,她却动都不敢动。她想:这个无理的男人,不像保镖,眼前真不知又会做出什么无理的举动来。

在失去丈夫后,她早就心如止水,没想到,在这陌生人的碰触下,她的心居然如小鹿乱撞船怦跳不已。

他更靠近了,此刻正按摩着她的瘀责处。眼中流露出不曾有过的温柔,抑或柔情?是的,很久以前——她的丈夫就像海一样的温柔。

两人同时思念着过去……

往事如咋。她怎么能奢望用仇恨褪去甜蜜的过去?她心底叹息着。

他说话了,句句铿锵有力。“对不起,我一时失礼,请接受我的道歉。”他放开她,她有着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向她鞠躬致歉,话中又似别有涵义地说道:“是石川雇我来的,我曾答应他要保护你,所以,你绝对赶不走我的。”他的眼睛闪烁莫测高深的光芒,“我起誓,绝不再犯上。”

说完,他昂首阔步地走向门外,做个仅止于保镖该尽的职责。贝。

山雨欲来。厚厚的云层透着重重的阴霾,好像随时将掀起一场暴风雨。

映洁——一个这么恶名昭彰的女人,为什么还没有现世报?

从来,被丈夫狠心抛弃的女人,她们不会怪罪丈夫变心,永远只会怨恨情妇介入做第三者。

戏码一出出地在重演?

现在,站在映洁面前的女人,是齐藤太太——又是相同的一幕,名媒正娶的妻子永远会找上丈夫在外面的情妇。

映洁当然仍是一到不知悔改的脸。而神鹰硰整个人仿佛再度坠入冰天雪地中。

不过,齐藤太太似乎与一般中年妻子不同,虽然有些可传兮兮,泪流满面,但她很冷静,拥有别的女人所没有的坚强。特别的是,她长得也很美丽。

这是男人很自我矛盾的地方。纵然,糟糠之妻美若天仙,但家花哪有野花香,总喜欢在外流连忘返。

她平静中带着怨恨,面对着映洁说:“我的丈夫……因为你,他自杀了……”

这是怎样玉石俱焚的报复行动?齐藤先生——真的让她一辈子永不安宁?映洁的心抽搐着。

造化弄人啊!映洁的眼膜中,浮现同样的画面,她的丈夫邱胜翊何尝不是搞着别的女人跳海自尽……

这是玩弄,但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映洁的眼神,令神鹰硰仿佛碎尸万段,他悔恨地紧闭双眼,但耳际仍传来映洁怨恨、不认输的声音“我了解被丈夫抛弃的滋味不过,抛弃妻子的坏男人,不值得女人落泪。”

映洁的痛像被烙铁烙下深刻的疤痕。“我认为,男人需要女人,并不是把女人当做妻子,而是当做情妇,当做妓女——”她的声音在颤抖。“所以……我宁愿做情妇,也不要失去自我。我是一个女人,完完整整的女人,为自己而活,希望你也是如此——”

齐藤太太悲从中来,不经意地跪在地上,开始抽噎,继继续续通:“你间接杀了我丈夫,我……人神共愤的情妇啊!我诅咒你,不得善终,下地狱被焚烧……我希望他能够活下来,不然,我会一直恨你。你最好不要夺走我丈夫,让我成为寡妇——”

我诅咒你……

然后她站起来擦干泪水,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映洁赖然地跃坐椅上,心痛地把脸庞理进双手中。

谁能告诉她——女人想抓住男人的心,却又为何抓不住?

黑漆漆的夜,不见海洋,只传来阵阵海风声、浪涛声。

不再看海的她,今夜又意外地来到海边。她思忖:这城市的外海比起樱岛显然是小巫见大巫了,想当然尔也无法震撼人心。每每想要看到一望无际的海,她就必须站在高处远眺。

坐在悬崖的岸边,她的眼神空洞,只是逐一地将手中握着的松虫草花瓣撒在海边。

“诅咒”两字缭绕在她的心田,像千斤般的重担,压得她快窒息了——

旧约圣经中,人类犯了罪,耶和华上帝宣判。

上帝不就在诅咒人类的后代子孙?

它诅咒女人:

你必恋幕你的丈夫,你丈夫必管辖你……

恋慕?管辖?是的,妻子爱她的丈夫,甚至让她的丈夫主宰她,但是,她的丈夫却背叛他的妻子。这教一个妻子情何以堪?她无语问苍天。

坐在车子里的神鹰硰看在眼里,神情哀恸,泫然欲泣。不知过了多久,映洁面无表情地坐进车子里。

他试探地问:“看海很舒服吧?”他多么希望她对他仍有“记忆”。他语藏玄机道:“有没有使你忘记烦恼和恐慌呢?”

“曾经有个男人,也是这么说的。”她盯着他,心又紧揪在一起,她对他嗤之以鼻。“看海——只是让我更把起仇恨。”她的眼睛闪烁阴霾。

恨——她真的会恨他到天荒地老。

神英硰整个人仿佛五雷轰顶,直劈而下。

正文 第三章

她回到了寺刚豪宅。这豪宅位于地价非凡的东京都,是一栋绝无仅有的三层欧式罗马建筑别墅。唯有寺刚家,“石汕王国”才享有这样绝对的殊荣。

巍巍的高墙,将寺刚家团团围绕,门外用大理石雕刻的“寺刚家”几个字引人注目。一百坪的建地,绿茵布满花园空地,罗马式的建筑庄严雄伟,如君临天下股,象征阔气及财富。

加长型的豪华轿车刷地在寺刚家的大门前停下。映洁——这位贵妇人,不同于一般名人富豪,随身仅有一位保镖——除了之前的石山,现在,则是面容阴霾、高大的神鹰硰。

她步下车子。照理,她坏事做尽,不是该多请保镖来保护自己吗?或者她其实早就死了,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如行尸走肉般……

神鹰硰目送她打开大门,保全系统瞬间感应,他稍稍放下心。

“她安全了,是吧?”他如此地安慰自己。每大,他一张眼,全身肌肉往往是紧绷在一起,深怕一个不留神,她的生命会有万一。

只有一只眼睛的人,视觉敏感度似乎比正常人来得迅速敏捷。当千钧一发之际,他的眼瞳忽然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光芒。

在黑夜中的角落,死神向映洁逼近。一把亮晃晃的刀子就要刺向她的背部了。“危险!”他心跳加快,箭步跳出车外。他不顾一切地扑向她,举起像钢凿的手臂将她圈得死紧,巨大的身子包围住她整个身躯。

他要用全部的生命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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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划过天际。刀子狠狠地戮进他的腰际,他几乎昏厥,鲜血汩汩流出,洒向她。

映洁感到自己魂飞魄散一般。

“你的死期到了!”是宫本太太——这女人已经丧心病狂了。“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她喃喃自语。

她衣衫不整,憔悴不堪,呆滞的眼神,显示她已经陷入疯狂。

“神鹰硰——”他竟然真的为她挨了刀子,为她受死……他何其无辜啊!映洁的心突地被他的牺牲震撼得不知所措。

完全虚脱的神鹰硰,本能地将全身重量靠在她娇小的身子上,他又热又重——

映洁的心在这一刻也发紧发烫了。她又见到“他”的影子?

似曾相识啊!壮硕的胸膛,温柔的臂弯,在在与眼前愿挺身为她而死的男人一模一样。

怀念、思念、怨恨、无奈,这会儿全涌上。心头。她的喉咙好像硬着难以下咽的黄连。她很快地回过神,以一种充满威严、尊贵的傲气,面对着宫本太太,然后,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我承认我是坏女人。但是,你的老公是好男人吗?如果你要复仇,第一个要杀的人,应该是你的丈夫,是他先对不起你的。”宫本太太如当头棒喝,似乎恢复些许理智。映洁的脸上却一副理所当然。“等到坏男人都死光了,你再来杀我这个坏女人,我就任凭宰割,任凭千刀万剐,我都无话可说心”她站得挺直,似乎不惧怕可能面对无数残酷的惩罚。

宫本太太从黑映洁眼脑中见到了莫名的悲恸,这似乎让她彻底地清醒了。

“你是为自己而活,不是为你丈夫。同样身为女人,想想究竟是谁置你于如此不堪?”映洁高亢地嚷。

这句话,让宫本太太紧握的刀松手了。她无法置信,自己居然会成为可怕的杀人魔?

不对,她发现,这应该是她历经人生最大的转变——

或许,她这一生为丈夫活得太累了,现在应该是为自己而活的时候了。她掩面而泣,不停地说:“我诅咒你,我诅咒你……”

诅咒——又是诅咒……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大门关闭的声音。“黑映洁走了!”宫本太太心知肚明,她没想到,这个恶名昭彰的情妇,放过了她,站在女人的立场,不再追究所有的恩恩怨怨……

不知不觉中,映洁湛蓝的和服上早已沾满鲜血。她看着神鹰硰的容颜因失血而苍白,陷入昏迷的模样,眼睛一亮,发现在他丑陋的脸上,竟出现如孩子般不曾有的无邪和稚气。她的心一紧,仿佛再次见到了她的丈夫——

突然,他抓住她的手,在她耳际低喃:“不要报警,不要叫医生……”令人恐怖的独眼似乎已经说明一切,他有气无力地说:“你的身分地位特殊,不能在社会留下把柄的——”

在这个生死关头,他竟然还是替她着想?她自忖,以前那个她所爱的男人,也是如此善解人意,柔情万千……只是,世事难料,到头来一切成昨日幻影,一切都是谎言。

她不相信爱了,她心中只有仇恨。

她永远无法抓住爱人的心,才会让丈夫变了心——是的,人生有太多意想不到。正如现在,她放松戒备地让一个陌生、身世成谜的男人进入她的豪宅。

从来没有男人可以来到这个属于她的房间。她的私生活一向低调隐密。面如死灰的他,令她手足无措,心中涌出苦涩的酸楚,

她故做镇定,快速取出医疗箱想帮他止血,毕竟,夹杂仇恨的利刃是绝对会让伤口伤得不轻。

不过,神鹰硰却显得一点也不担心,他看到她忧心如焚的眼神,不希望她难过,他虽然元气大伤,气层、虚弱,却仍一到自我调讯安慰的口吻。“放心!我不会死的,以前我是渔夫时,常常被毒鱼咬伤,或被毒蚂螫到,都熬过来了,这点小伤口,死不了人的。”

渔夫?她脸上血色尽失。……他是谁?到底是谁!

瞧她仿佛地动天摇的眼神,他失言了!言不由衷的神鹰硰,读出她无尽的怨恨与重重的疑惑,还有极度的恐惧和哀拗。

是的。她其实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痛心疾首。佯装声嘶力竭的叫喊,让她回复到现实里,他一副奄奄一息,似要死去的模样。

她心慌意乱,只想赶快为他止血。他全身动弹不得。她想,伤口在腰间,如果要止血,必须要脱下他的裤子。

思及此,这位不可一世、玩过无数男人的情妇,竟也不由得面红耳赤了。她眼红着脸,与以前的狂傲、一副“经验老道”的模样,有如天壤之别。

这不是她!她摇摇头,却诧异地发觉他已面如土色,意识昏迷。救人要紧。她的心一横。手忙脚乱地先翻过他健壮的身体,他实在很重,好不容易才让他坐在沙发上,她已气喘吁吁。没有体力让他翻身躺入沙发上,不得已,她只好跪在地上,让娇小的身子整个埋进他的强壮大腿间。

这是一副很煽情的画面。

不堪回首的往事——不要再回味了,她命令自己。

其实,长久以来,除了死去的丈夫——她根本没有其他的男人。身为寡妇,根本远没有机会“圆房”,体会什么是相爱的鱼水之欢时,她的丈夫就跳海自尽……

她的全身不经意开始颤抖。

“映洁!”神鹰硰此时眯起眼睛,充满柔情爱意地悄悄注视她。尽管自己头昏眼花,但是,他仍有一股悸动,很久很久以前,他不就一直期望这一刻的来临——如此如此地靠近她。

千言万语,只化做一句:他爱她,他真的好爱她……

她的脸嫣红得像苹果,静溢的黑夜让她的呼吸声显得凝重窒息,她仿佛下了万般的决心,将手伸到他的裤裆,拉开拉链——

他的身子实在迷人。她发觉自己居然无法漠视他,只是,一眨也不眨地杏眼圆睁——

他无法遏止自己不在她的注视下肃然起敬,他的坚挺让她顿时从迷惆中惊醒,她困窘、小心翼翼地抬头,发现他毫无知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她忖道:一定是她太多心了。

男人的上半身和下半身是分开的,情欲和情感永远是两码事——所以,她的丈夫才背着她和她父亲的情妇有染……

心中的怨恨是永远无法消失殆尽的。他似乎能看穿她,昏迷的神情哀恸,似与她同悲。“我的妻子啊!如果时光能够重新来过,我绝不会忘情地丢下你去跳海,如果时光能够倒转,能弥补对你的伤害,我死亦不足惜——”神鹰硰在心中呐喊。

一时,他的呻吟让她吓得魂飞晚散。“我死…我一定……会死…”

死?他不能死……他不能——一下子,她仿佛如神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抛下矜持,快速脱下他的裤子,让他只着一性内裤趴着,很快地为他疗伤。

神鹰硰不能置信地看到了,她稚气柔弱不带防卫的一面。他的心填满了疼惜和怜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最后他真的体力不支,眼前一片黑暗,陷入完全失去意识中。

在他依稀尚存的记忆中,他还是穿着上衣的。他心知肚明:绝对不能褪去衣服,因为,胸膛上的疤痕会暴露一切的秘密,那是一个属于邱胜翊男人的“记号”……

他渐渐失去知觉,她为他覆上薄毯子,最后也因累得东倒西歪,一下就倒在进口的皮质沙发上,才一闭眼,睡魔就装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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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次,自从她的丈夫死后,她能够靠在一个男人身上安息。她安稳地人眼,沉睡在一个没有仇恨的梦境里。

不知是到了半夜抑或是破晓时分,她被南哺自语的声音吵醒。她意识朦胧地爬起,发觉他陷入极度的痛苦中,他口中吃语呢喃,断断续续:“水……水……映洁,映洁——”

他呼唤她的名字?像是理所当然,仿佛她是他最亲密的人。她莫名其妙地喉咙一紧,动中狐疑着,这个才认识不到几天,而且不过是区区的保镖身分,她却有似曾相识一辈子的感觉。她不由得六神无主了。

她扶正了他,赶紧拿来开水,倒入他的口中,这像是沙漠中的甘泉,他干枯的容颜逐渐恢复了少许的光泽与明亮。

接着,他不断冒冷汗,四肢痉挛,原来,他发烧了。他的温度好高,足以让人荡伤。

她靠近他,她的心跟着发烫燃烧。她挥去才浮上心头的想法,赶紧取出酒精,将他的身子涂上酒精,藉以散热。

她不愿意开灯,毕竟,她不愿意赤裸裸地看清楚男人的每一寸肌肤和曲线。她靠着窗外微弱晕黄的星月光亮,为他脱去上半身的衣物,拿着酒精,慢慢擦拭背脊、手臂,最后是胸膛。她在黯淡的光线下,还辛苦地为他拭身、擦脸。当她看到他的独眼罩,“唉!他是个独眼人。”她叹气着。虽然她也好奇他为什么会弄瞎一只眼,但是,同情心也油然而生,她不禁为他感到哀怜。

鸡啼声此起彼落,当黎明来时,天地的一切显得富有朝气及希望。白天的阳光让人视野清晰,但也让真相大白。

她望着昨夜忽略了的疤痕,脸上如僵尸般的难看,仿佛当头棒喝,心中有一千万个为什么?

他的胸膛上,有一个她熟悉得不得了的疤痕——

曾经在多少的日子,她曾躺在那象征英雄的刀疤怀抱中,伸出舌头轻舔过那道伤痕……

她愁眉深锁。看着伤口在发炎,那个令她肝肠寸断的人在昏迷中。那疤痕让她心慌意乱,她很之入骨。“如果,他真的是‘他’……”她的方寸大乱。

他从昏迷中醒来已是三天后的早晨。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睁眼第一个念头——他最心爱的妻子呢?

他赶紧爬起来,浑浑噩砸的他,乍然意识清楚地发现他的上半身全裸。

天旋地转的感觉费向他。他侧眼一望,发现——她坐在阴暗的角落一隅,不发一语,冷若冰霜,除此之外,两眼还充满寒意,脸上充满可怖的表情。

他不经意地摸向身上最深刻的痕迹。

她的手中并没有拿着松虫草,而是握着一把老旧又眼熟的梳子,他依稀记得:那是他们在樱岛的甜蜜岁月,虽然日子过得寒酸,但也是最幸福的,她总是知足地拿着他亲手雕刻相送的手工梳子,梳着恍似瀑布般乌溜溜的秀发。

现在也是,相同的动作——她再度拿起那把梳子梳着头。

他不吭声,隐约疼痛的伤口竟然在这一刻显得微不足道,她斜睨着他良久了,他整个神经紧绷,一如箭在弦上,随时可能一触即发——

空气中缠绕着所有的思恩怨怨,仿佛将时光凝住了。

她忽然轻声细语道:“你到底是谁?”

她好像是对着虚无缥渺的空气在说话。“你的脸跟我死去的丈人完全不同,但是,为何你身上的疤却与他如出一辙——”她的目光幽远,冰冻的眼脑忽地黯淡,她在诉说一个与她好像完全无关的故事。“……我的丈夫和我父亲的情妇跳海自尽,虽然不曾找到他的尸体,但是,是我亲手烧掉棺木的,我一直确定,他是葬身于大海。”她露出凄美诡橘的笑容,似真亦假道:“就当他是死了。那么,我真怀疑现在我是不是遇见鬼了——”

“鬼?”他面容真诚得不容置疑。“你相信阴间也有‘忏悔鬼’吗?”他心痛如绞。“如果,你的丈夫在葬身大海前的刹那,才顿悟:事实上他爱的是他的妻子……”

窒息的空气中霎时划过一道道尖锐、恐怖的笑声,似宣告过去的一切再也无法挽回。

她打断他的话,极端讽刺地抑输他:“是吗?在死的最后一刻才发觉自己原来是深爱妻子?换句话说,不到死不临头.是不是永远也不会顿悟最爱的人是自己的妻子?”

“不!不是这样……”他试图辩解,语气中充满无限祈求。“如果不是他的妻子,他也许真的在大海中淹没溺毙,为了与妻子见上一面,为了向她当面忏悔,为了面对面地赎罪…”此时,独眼罩下的一只眼,眼眶已泛满泪水。出其不意地,他竟这样跪在她面前。

跪——是的。她的丈夫已跪在她面前,向她忏悔、赎罪。

眼前的人虽然改变了容颜,此时此刻,映洁竟也仿佛见到了邱胜翊的脸。

跪在她眼前的,真是她的丈夫?

她的心好像被狗啃噬般地化成千片万片,她失神池握紧手中的梳子,梳子的尖端深深嵌进手心,但她却毫不自觉。

她像跌入无底洞一样,陷入摸不到边的境地。

他——摸不到她的身心。

不曾抬起头,他跪在她面前一动也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忏悔?赎罪?”她突然戏渡的高亢声调让他背脊发凉,他不由得抬头,迎祝她清纯的脸庞。

他们四目相交。

可惜,他望见她一抹深若黑潭的幽瞳,只剩阴冷和凄厉。“无邪”的她依然故我,然却嗤之以鼻地重复:“忏悔?赎罪?”

她突然残暴又跋扈地道:“我的丈夫不忠于家庭在先,对妻子不义在后,他绝情绝义,如今凭什么要求做妻子的原谅他所犯的错及所造成的伤害呢?我虽然不是圣人,但是,我敢在上帝面前起誓:我对我的丈夫绝对忠心不变节,所以,我是最有资格不原谅他的人。”

她咆哮:“今天,是谁置我于万劫不复之地,是谁让我成为罪大恶极的女人?是谁让我成为丧心病狂、无恶不做的情妇?是谁让我成为抬不起头的坏女人?”

每一句与每一字,像沾满毒药的刀子,声声刺向他。邱胜翊几乎承受不住。

她溃然地仰天怒号:“当黑映洁的丈夫死的那一天开始,她虽然还是拥有情欲,但是,她其实已跟恶魔无异,因为,她失了心,她痛恨所有美满的家庭,恨死所有的男人……”她炯炯有神的眼珠发出要置人于死的光芒,她说:“做为一个情妇就是要毁了所有男人,才能一消心头之恨。”

绝望后的堕落放荡——是他的背叛将她彻底改变了。

猛不防地,她突然将手中的梳子甩在他面前,悻滓然道:“这就是我跟我的丈夫阴阳两隔,永世毫无牵联的‘证据’——”她面无表情池娓娓述说一个中国古老传说的“分梳”,邱胜翊的神情此时完全僵滞了。

“你走吧!”她心力交瘁道。“我做情妇已罪不可赦!但是,先变心的男人,他的罪更会让他到阴曹地府永世不得翻身。”

她恨他——她真的很透他了。

他无力地捡起地上的梳子,呼之欲出的只有心碎。“她不肯原谅他,永生永世……”

有一瞬间,她童真的眼眸似充满了对胜翊的激情与爱恋——不过半晌,清纯的脸庞又恢复无情。

他猛地起身,以旋风之速扑向她,专制蛮横地将最心爱的妻子抱得死紧。她嵌在他的双臂中,无法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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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像是他们的命运,缠绕到最后,剪不断、理还乱的爱与恨

熟悉的宽阔胸膛以及温暖怀抱,她的小脸习惯地埋进他赤裸的魁梧前胸。此刻他心脏坪坪跳动的声音,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永远忘不了,在曾经那样甜蜜放逐的岁月里,她常常将自己理进这强壮的怀里,享受着无限的温馨,而眼前这紧拥着她的男人,真是她曾熟悉的男人?

她的内心波涛汹涌……

他粗嘎的声音,再次传送她的耳际,他低低倾诉:“你憎恨你的丈夫,但是,他却依恋你一生一世。”

纠缠矛盾的冲突。他放开她,脸上出现前所未有的痛彻心扉。

然后,缓缓地负伤转身离开。他的手里紧紧握住她丢下的梳子……头也不回。

每个人不是时时刻刻都那么坚强的。“难道,曾经一步走错所犯下的错,直至绝望的尽头,就再也无法挽回一切?”他悔恨交加。

他最爱的妻子对他只有冲天的恨意?这一生一世再也无法得到妻子的心了吗?

站在镜子面前,他缓缓取下独眼罩,在黑暗中眯起双眼,勉力以右眼适应那一点点虚虚实实的光线。失血过多的他面容苍白,与一片黑更形成强烈对比,现在,他看起来仅剩邪气和冷血。

自毁了相貌堂堂的容貌,昔日的神采飞扬已不复见。他多嫌厌现在他这个丑样子。

专制、跋扈、野蛮骇人,是他目前的写照,他不再是光明像阳光大海的男人。

他只属于黑暗。他厌恶这样。

他气愤不已。倾倒而出的沮丧霎时吞噬了他。

他望着梳子,自言自语:“这把梳子是映洁要我俩阴阳两隔的‘证物’,只要毁掉了,我一定能够重新得到映洁。

他拿起流子,提着尖锐的一端,朝镜子疯狂地敲击。

小小的梳子显然对玻璃起不了啥作用,他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

连一把梳子也“敢”跟他作对?他呆呆地傻笑?不!是冷笑——危险的笑容。

他立即伸手将整面镜子往后扳,尖锐的玻璃破裂声一下回荡在广大的巨宅中,无声无息的夜,似被扰得惊天动地。大片镜子因周边的木头被紧紧地镶住,玻璃碎片并未四射横飞,但是,镜子正中心,却像蜘蛛网般张牙舞爪地破裂。

他犹不满意,似打定主意要让镜子化为乌有似的。

他一次又一次将梳子嵌入破碎的镜面中,就好像戮着坚固的冰而似的。玻璃的碎片飞溅而出,不久,他的手掌心鲜血淋漓……

用力过度使他腰际上的伤口,也由纱布中渗出浓稠的鲜血。

腥腥的血,一如死亡前的象征。死亡?他经历过一次的死亡。是什么力量让他存活下来呢?

失去了映洁,他最爱的妻子,他只想死。

依恋与憎恨相互对应。“依恋。”他狂啸。泪水自一瞎一明的眼眶中狂泻而出,他继续像是要自焚的动作,不断拿着梳子戳刺铺子,不断呼喊“依恋”两字。直到地上满满鲜血,体力不支的他,也倒在血泊中……

鲸鲨梳子完好如初,他颤抖地握着,发出无奈的笑声。

“你错了!我最爱的映洁。’他无声道。“不是你为你的丈夫生,也为你的丈夫死。是我——是你的丈夫为你生,也为你死。”

他想对她倾诉:“如果没有你,我也活不下去。告诉我,该怎么办?”他想当面告诉她。“我不能让你再从我的手中溜走……”

“上帝!救救我!求你给我忏悔赎罪的机会——”

他陷入昏迷,唯一在脑海翻腾的是,他的依恋与妻子恩爱的点点滴滴……

失去了梳子,她只得重复握着松虫草。

松虫草啊!从她认识他的那一刻起,她其实早与松虫草形形不离。

松虫草在在“提醒”她什么呢?是憎恨吗?

她痛恨丈夫的背弃与死去,让她成了寡妇。

她憎恨她与他在一起的甜蜜过往,因为,那一切都是最恶毒残酷的虚伪、谎言和严厉的背叛。

过去的他选择用生命结束无情的现实,现在的他——神鹰硰,则是阴森、死气沉沉的男人。

她不愿意再见到他,也绝不会再雇用他做保镖。她要“神鹰硰”这名字今后在她的生命中消失。

她如此地深痛恶绝——对她的丈夫。

她会付他一笔医疗费用,毕竟他奋不顾身拼命地保护她,依然让她心怀感激。

其实,假若不是看在他的“伤痕”掀起往事,她承认,神鹰硰已在她的心底激起从她丈夫死后前所未有的涟源。

她再次不肯面对现实,她告诉自己:他与她的丈夫邱胜翊是截然不同的,纵然,他们胸上有着一模一样的疤痕……可惜的是,她心知肚明。

恨,会让邱胜翊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从他死亡的那一天,她已把过去埋葬了。

她以双手亲自掩埋了所有甜蜜的过往。“憎恨!”她呐喊。

她恨,神鹰硰仿佛是黑夜的使者,带着一把开启过去的钥匙,让她陷入挣脱不了的魔力中,她无法遏止自己目光遥远,只感到丈夫邱胜翊的容颜像一张魔网,无法自拔的回忆如涟漪就此泛开。

正文 第四章

那一年,她只有十岁……

“男人为什么都不了解女人,女人的愿望其实根简单,只是需要他们给予一点点关爱……”

这是邱胜翊母亲的笔迹。以后完全是空白的。

是母亲的“绝笔书”吧!邱胜翊会上发黄、尘封已久的日记。

由破旧的窗帘望出去,首先映人他眼帘的是,松虫草在黑夜的星空下随风摇摆,恍似要挥别所有哀愁,而松虫草——正是他母亲最喜欢的花。

窗下摆着一张老旧的床,木制的床脚早被白蚁蛀蚀得摇摇欲坠,木板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此刻躺在床上的小女孩睡在清爽的白被单上,温暖的白棉絮,似乎让她睡得很安详。

邱胜翊突然觉得奖名其妙,自己的床上何时多了个小女孩?他陷入了沉思。

“寺刚”是日本一个相当庞大的望族。

家族中的寺刚忍野,拥有日本石油国王的美誉,他在国内的名声与地位,与台湾王永庆“经营之神”的名号足以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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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就是因为如此,相对地,寺刚忍野似拥有一辈子花不完的钱,数不清的女人。

这小女孩的母亲,也正是寺刚忍野众多的妾之一。虽说已到了年迈的年纪,寺刚忍野还是维持单身的身分,他有过无数的女人,以及不少需要认祖归宗的孩子;不过,他从来不肯认帐。

所以,黑映洁就是这样出生的。母亲养育她到十岁,直到寺刚忍野又另结新欢——幽子。

幽子一出现,黑家的女人——被遗弃的诅咒终于应验了。黑映洁的母亲,或许也无法挣脱黑家女人做情妇的“宿命”,她选择主动离开,更狠心地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要了。

新妇幽子显然容不下黑映洁。即使这般的稚龄,也不知道哪里惹幽子讨厌,反正,映洁的噩运开始了。

一开始,她被幽子赶出寺刚家。而石川家康,这位一生服侍寺刚家的老仆,也是曾服侍映洁母亲多年的仆人,用他的手握紧着被抛弃的映洁。

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换过多少车,映洁睡着了!他的双手还是抱着映洁,全心安抚她。直到——他们来到樱岛,一个朴素的小渔村。三更半夜,他按下了朋友之子家的电铃——也就是邱胜翊。

如今,邱胜翊已是堂堂七尺的年轻人了。

他从石川家康手中接过映洁。这一举止,惊醒了映洁。

这就是邱胜翊与黑映洁认识的开始。

黑映洁的眼睛像死人般地盯着邱胜翊。或许,她没有地方可去了。她认命地跟着邱胜翊走进老旧、满目疮瘦的四十年老木屋。

为什么一定要收留她呢?邱胜翊扪心自问。是为了报偿石川家康的恩情吧!当初,如果不是石川家康可怜池,给他生活费,他很可能在父母当年自残后,便已饿死在街头。

此外,或者也因为她是寺刚家的后裔吧!想来是多么高高在上的身分,令人觉得她特殊?抑或是她那桀骜不驯的表情,让他震撼?

母亲的话这时又亲绕在耳:胜翊,我希望你永远做个好男人,不要像你爸一样,你要负责,对女人好,疼女人……

是的!他是有责任感的男人,也愿意做个“好男人”,来照顾这位已经无家可归的小女孩。

映洁醒来,望了一眼完全陌生的床。

她一阵眼花,逐渐记起了一切。

石川对她说:“映洁,邱胜翊是我最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我放心地把你交给他。

走投无路、年纪又小的她,头昏欲裂,浑浑噩噩之际,一下就睡在眼前这陌生的男人床上。

天知道,她有多久没有好好入眠了。

斑驳的天花板及剥落的墙壁,以及看来颇有年代的木制桌椅,还有老旧用炭浇的厨房,狭小的浴室中尚沿用着占老的木制浴桶……看起来真是绝对的寒怆。这是穷人的家庭。

不过,小小的房子却也井井有条,明亮且清爽。当阳光洒进屋内时,总泛着无限温暖的气息,这与她在寺刚豪邸的冷酷感觉有天壤之别。

除此之外,还有——她不曾听过的巨大浪涛声,宛若海浪席卷大地的震撼声。

海?由密外望去,远方硫磺岛的火山口泛着袅袅白烟,就像一条中国的巨龙,好像随时会发怒喷出红浆火焰要将世界吞噬。放眼,晴空万里,蔚蓝海岸,凡与天连成一地的黄沙……映洁的眼睛发亮了,不由得迈开了原本蹒跚的步伐,往外奔了出去。在鹅卵石的路上,无意中,却也见到了许多五颜六色的小花儿,绽放在石缝中。

在烈阳照射下,首先映照出的是他古铜色的肌肤,好亮、好耀眼啊!他显然刚游完泳。她莫名其妙感到一阵脸红——这是昨夜收留她的那个人。

听到了脚步声,他本能地回首,给她一抹粲笑。“早安!”邱胜翊在阳光下散发出像火球的光芒,让人无法漠视。

他真是美男子,映洁心想。

高挑、壮硕、浓眉大眼,高耸的额头,有着贵族般的鹰勾鼻,眉宇间掩不住胸怀大志的气魄,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式,完全像是豪门贵族,让人不由得对他望而却步。

“我今早钓了一条鲑鱼!你一定饿了!要不要一块儿来吃?”邱胜翊主动地坐在大岩石上,一旁的两、三个小石头中,有个似乎很常用的烤鱼架,显然他常烤鱼。

映洁直直地瞪着他,不发一语。渐渐的,烤鲑鱼的香味四溢,她再也无法武装自己了。

“想吃就来吧!”邱胜翊自在地道。

映洁满怀戒心地走向他。他递给她一块鱼肉,她连说声谢谢都没有。

“你都只吃鱼吗?”她答非所问。“现在是早上呢!”她嘲讽着。“我以前早上都是喝牛奶,或吃乳酪、鸡蛋——”

她在讽刺他?邱胜翊夜高浓眉,有趣地“提醒”道:“你似乎忘了自己的‘身分’?”他摸摸额前一绺浓密的卷发,无所倘道:“你才几岁啊?怎么讲话都带着刺,非杀人不可吗?”他嘘笑了。“如果真的够本事,你就不会沦落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小渔村,跟我这个贫穷的渔人在一起了。”

本事?她的眼神已经喷出火焰了,然后却完全不当一回事道:“我十岁了。不过,我却犯过罪。”她趾高气昂。“我每次都假装拿小菜刀、水果刀、剪刀,在我父亲新的宠妾面前,摇啊摇,动啊动的!”她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我故意吓她,让她整天神经兮兮,魂不守舍,谁知,竟在那一天,事情真的发生了……”

他这才发现,这只是她的武装——一副总是毫不在乎的模样,其实她的心中也许有很多烦恼呢?

在浪潮下的石缝间,只要有水、阳光、空气,就会有植物的生存,一如松虫草茂密地生长着。此刻,她的手上就正好紧紧握住一簇松虫草,幸好,松虫草有着天鹅绒般的柔软花瓣,才没有伤或她细白柔嫩的小手。

他目光一闪,覆地伸出手,拉起她的小手,紧紧握住。

好像是触电的感觉,她整个人恍似被螫了。

他的目光炯然有神,闪闪发光,对她说着话,每一个字,都许她心跳如擂鼓。“你手里握的花,就叫松虫草。是我母亲最喜欢的花。”他的笑容让她心折。“你知道松虫草的花语是什么吗?”他自言自语。“它的花语是——悲伤的寡妇。”

悲伤的寡妇?

映洁的心感到颤抖。她觉得他的目光就像一只濒临死亡的动物般可怜,无法主宰自己生存的权力?但他平静地叙述:“我母亲总是说,她是寡妇。但其实她根本不是,她有丈夫,我也有父亲,只不过,她的丈夫从来没有尽过做父亲与丈夫的责任,从来不把我和我母亲当成人,只是不断凌虐我们,所以,我母亲把所有的痛恨,都寄情松虫草…直到,石破天惊的那一天,她杀了我父系,然后自杀……”

啊!花色丰富,花形逸致,无时无刻不散发出美丽的蜃香味松虫草,竟是代表一个悲伤的寡妇…

“哼!”这一刻,他竟鄙视她了。“你是富有的寺刚家后代又如何?我是贫穷的小老百姓又如何?”他轻轻地撇嘴笑着。“我们的命是一样的。”

映洁的脸变了。出其不意地,他松手放开了她,令人措手不及地跃入湛蓝的海水中,灿烂飞扬的笑声洋溢空气中,恍似他带给大海生命的活力,像一尾活跃的海鱼,在海面上翻滚畅游,连大地都被他鼓动了。

不久,他浮出海面,对着空旷的天地呐喊着:“我虽是看海的渔人,但是,我不贫穷,真正的贫穷是失去光芒、希望,没有梦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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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迅雷不及洗耳的速度,他在海中忽地跳跃起来,一把将映洁拉入海中,她全身湿漉漉,一脸错愕。邱胜翊扶住她,让她不放下沉,然后不断放声大笑。“你有什么感觉呢?”

海水轻抚过她的肌肤,带来无限的凉爽和松弛,这比任何安抚都来得有效,白浪滔滔,无牵挂地纵海一跃,这对她太刺激了。淌佯在阳光的洗礼下,虽有丝丝寒意,却也忘了何请寒冷。

“你知道吗?”仙附在她耳际低语。“贫穷的人,一旦被阳光照耀,会觉得自己很满足。”

她盯着他。被寺刚家族遗弃又如何?从这位“看海的男人”身上,她想,她一定会活得很好。

刹那,她豁达地笑了。

她会喜欢这里,喜欢樱岛,喜欢这片海……

日子清淡,几与从前奢华的生活有遇然之别,但映洁不恋栈过去,活得很安然自在。

幽子贪狠、尖酸刻薄的眼光,似乎已逐渐远离。至于她的母亲呢?映洁从来不恨她,她只希望自己的母亲找到幸福。

小小年纪的她,究竟知不知道黑家骇人的“诅咒”呢?毕竟,黑家的女人不长命,又如何在有限的生命中,抓住一刹那的幸福呢?

她逐渐习惯樱岛的生活,也更习惯与邱胜翊朝夕相处的生活模式。

他二十岁,而她,只有十岁。

他把她当做妹妹般地疼爱,她当他哥哥般地尊敬。映洁上学,胜翊出海捕鱼工作,日子照常地过着,他赚钱养家,她则做家事回馈,做饭、洗衣、整理……当他们独处时,一切更是沉静,两人总是默默无语,就像无语的大地般,他们之间或许早已无声胜有声。

一天又过一天,村里认识他们的人们都说:她是邱胜翊将来的妻子。毕竟,她像一个妻子般地侍奉他,而他也像一位丈夫般他照顾她。

每当邱胜翊被村人问及时,他总是笑而不答。

而她呢?还是摆一副睑色给大家看。

邱胜翊其实是不常在家的。尤其在捕鱼旺季来临时,几乎一、两个月不会回到樱岛。他出海捕鱼,远到鄂霍地次海、北海,近到南海、太平洋……这时,映洁就一个人在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光飞逝,她长大了,开始懂得她朝思暮盼究竟在等何人回来。

当他出海捕鱼时,她会每天在月历上画叉,直到他出现时她才会展露出笑靥——

映洁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好。早上起来时,她情不自禁地哼起小曲,对着镜子,梳洗起来。

镜子中的她,今年已经十五岁了。

正值豆寇妙龄少女的年龄啊!

她有着大美人的雏形。动人的清纯脸庞,鹅蛋脸,勾魂的大凤眼,核桃小唇,小而高耸的鼻尖,一头垂至肩际的乌溜秀发,活脱脱是古典美人一个。

她长高了许多,与胜翊至今才差一个半头,经过岁月洗礼她婀娜多姿,丰腴得像个小女人。

而今天,她更显得光采迷人,神采飞扬。

算算日子,已过了大半年,这也是胜翊离家捕鱼最远的一次,而就在今夜凌晨,渔船将要靠岸。

她兴奋莫名。放了学,她赶紧把家里整理了一番,跑去岩径间拔了几株松虫草,放在装饰的盆栽前,并做了几道可口的小菜。待一切准备妥当,她开始对着墙上的老时钟发呆,耳朵敏锐地听着时而远、时而近的撞击前的浪涛声。

不知道等了多久,她明白一旦十二点的钟声敲起,就要赶到码头,去迎接胜翊的归来——

樱岛的黑夜原应该是祥和的,只是此时却显得波涛汹涌,刹那间风雨大作,海啸狂卷一切……

一阵出其不意的巨大声响起,震醒了睡梦中的她,她吓得从桌面撑起手肘,可怕的念头强烈地冲击她。

“天啊!是暴风雨?”她的胃好像被强烈地撞击。

不知不觉间,多变的天气竟让樱岛陷入狂风暴雨中,也会为樱岛带来了灾难。

靠天吃饭的渔夫——天!天主宰着他们的生与死。

胜翊?映洁的心中只有他。似乎,她生命中的一切不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

无视外面的雷雨交加,映洁义无反顾地穿上雨衣,打开门,不顾一切地冲向码头。

慑人魂魄的狂风和置人死地的暴雨毫不留情地扑向她,似乎随时会把她席卷到半空中,她命在旦夕,但却毫不在意。

好不容易,她终于看到码头了,但却被吹得七零八落。

灯塔?是指引行船人的方向。如今,灯塔的灯呢?它竟不再发亮?

她心想,必须爬上灯塔,必须——让灯再发亮,才能照耀远方,让船找到回家的方向。如果船迷失了?她的心一沉,不敢再想像……

“你疯了!”冷不防,田中大婶冒雨冲出来对着她尖叫。“你不可能爬上去的,只要爬到半途,你就会被风吹到海底,太危险了!快下来!映洁!”她扯住映洁的背脊,但老人家的声音却消失在风雨中。

“不——”映洁已沙哑的嗓子不断尖叫,在暴风雨中,分不清她那儒湿的脸是泪还是雨?“胜翊,胜翊……如果,灯塔的灯不亮他们的生命会有…”她再也说不下去。

田中大婶目光一凛,把映洁紧紧地抱在怀中,是的,她能够体会做行船人妻子的心中愁苦,她露出释然的笑容。“孩子,”她豁达地对映洁说。“你一定是爱上了胜翊,是不?”

爱?映洁整个人发光。

她怎么从来没有想过……泪水籁籁地白脸颊滑下。为什么直到生死一瞬间的现在,自己才发觉?

“田中大婶以过来人的经验道:“孩子!别替做渔夫的担心!其实,他们比世界上任何男人的生命力都还来得坚强,且更具有超人的韧性。因为,他们的土地就是海。他们爱海!也比任何人都还能在海上生存。海就是他们的护身符,海神会保护他们的。”她摸摸映洁的头发。“放心吧!他们会平安归来的。

她哭得唏哩哗啦。“为什么……你如此的有自信……”她充满迷惘。“是什么力量……支撑你呢?”

她不懂。

“我们都爱海、爱丈夫。爱家、爱樱岛,就是这些信念——”田中大婶喃喃诉说着。

信念!就像松虫草的花语一样。这群渔村的渔妇们,毫不在平会成为“悲伤的寡妇”。尽管,这样的噩运随时很可能无情地降临在她们身上。

“回家吧!”大婶又在劝她了。“你留在这里,毫无用处的!”她安慰映洁。“我相信胜翊也舍不得你这样为他受伤!”

受伤?映洁难过地摇头想:他会来得及了解我的心吗?她目光坚定道:“不!我不走,我绝对不走,找要等他回来,我一定要等到他——”

“映洁——”是的。她的坚持以及执着,一定会保佑胜翊的,田中大婶感叹不已。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随时要被风雨扑倒。霎时,浪涛飞扬,海浪似要席卷她,接着又好过一阵无情的龙卷民,倏地——奇迹似地,灯光竟然乍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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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灯塔的灯。强烈的飓风,莫名其妙地竟然让灯塔的灯亮了,照耀整个海面。

“灯亮了!”映洁狂乱地抱着大婶兴奋地尖叫。她俩在海风中颤抖,全身湿漉漉的,但是,两人的心却是沸腾的。“灯亮了!灯亮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狂啸的巨浪中,果然因灯塔的照耀,让海面有了动静。一个巨大船形的影子出现一了。

“是他们!”映洁泪流满面。“他们回……他们平安了!”她激动得支支吾吾,泪水再也无法停止。

船只与海水搏斗许久,终于慢慢地靠近码头,映洁终于见到了他。

胜翊震惊见到她了吗?一定是的。她想。因为,她发觉胜翊站在船尾上,一动也不动,而脸上似乎是冻结了。

他缓缓地跳下船,映洁一下扑向了他,她激动地抱住他。“胜翊…”

‘你疯了!”随即伴来一阵臭骂。“这是暴风雨啊!为什么不待在家里,跑出来做什么?你想寻死吗?想要被大海淹死吗?”他用力抓住她瘦弱的肩膀,发疯似地咆哮。

可惜,她说不出任何话,也无法解释,因为,她昏倒了。

当她醒来时,映入眼帘的,就是坚实、皮肤黝黑得发亮的他,也是英俊挺拔的地。

他的眼睛仿佛阳光下的海水,耀眼得令她无法逼视。

半年不见,又想起自己昏倒前疯狂的一幕幕行为,她突然觉得羞愧,臊红了脸。只见他用不同于以往的严肃与柔情,先开口了。“你不用说什么,田中大婶已把一切原委都告诉我了!”他幽幽地叹息。

“你的勇气及信念,一定感动了海神,才让大家活了下来,你救了大家,全村的渔人都很感谢你呢。”他松了一口气道:“幸好,你平安无恙,不然——”他会遗憾一辈子的,猛地诧异自己竟有这种想法?心一紧,赶紧转移话题,咄咄逼人地问:“为什么这么担心我?”

“我……”她该怎么说呢?她无言,泪水有如长江泄洪,一发不可收拾。“没有了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拼命哭起来,直到胜翊把她揽在怀中。‘你别哭了,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但是,但是……”想到经历生离死别的苦,她顿时恐惧得说不出话。

“嘘!”他轻抚她的面颊。“别害怕!”拉着她下床,一脸璨笑。“走!我们去看海!

为什么一谈到海,他的脸就像天空般的发光呢?映洁怔怔望着他。

暴风雨已过去了。风平浪静的海啊!炙热的阳光照耀着海面,蔚蓝的海发光如蓝宝石,也像猫眼石;远方的雁、海鸥正自在地飞翔,昨夜恶魔般的攫人行为,似乎已不复见。

海——其实也是人间仙境吧!

“你有没有忘记烦恼和恐慌呢?”他握住她的手,露出英俊坦视人的笑容。“我喜欢看海!只要凝视着她,就觉得世间的一切,根本是过往云烟,我不会在乎任何事,包括生与死!我甚至立过警言:生在渔村,死也要死在大海里。

大海的魅力啊!无远弗届!

映洁晶莹剔透的美瞳与大海一样清澈,映照出胜翊对大海的自在与执着的脸庞。她忽地扑倒在他怀中,在他硕壮的肩膀上,提起勇气断断续续地道:“等我长大……我长大了,我嫁给你……做你的妻子……”

等她长大了,她要做他的妻子!他的服瞳绽放出奇异的光采。

有一瞬间,他的心是狂喜的,也诧异自己的那份快乐,不过.他随即义正辞严道:“别傻了!我是行船人,每天与海搏斗,万一,有一天,我……”他们目光相遇,他直言不讳道:“你想和松虫草的命运一样吗?”

没想到,他在她脸上只看到了不悔的执着,“我不怕!我也不会后悔。”

“映洁——”他的表情充满舍不得和心疼,“别傻了!你的年纪还小而我只是一个贫穷的渔夫!”

“不准笑我傻!”她驳斥。“你是怕我变心,是不是?”她抬起头,脸上写着极度倔强和不服输,她咬着唇道:“你的母亲还不是嫁给渔人,但是,她有变心吗?是男人才会变心,会变得不爱妻子、不爱孩子、不爱自己的家。”她没有忽略他痛苦的面容,她高亢地呐喊:“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变心!

“映洁——”她说得有错吗?是他的父亲先背叛了他的母亲。

“给我机会证明嘛!”她清纯的脸上透露天真无邪,闪烁着无数对他的爱。;

她的痴、她的傻、她的真,撼动他内心最深处的感伤和纤弱的神经。

他深情款款地面对她,握住她的双手,低头亲吻她的手,然后,触啄她红艳欲滴的小唇。

他们紧紧相拥。谢谢天!谢谢大海!

昨人的一场豪风飓雨,让他们认识了何谓爱与珍惜。

她说,要他等她长大!他说:我就等你长大!他们益加亲密地生活在一起。

以后的夜晚,她总是爬进他的被窝里。理由很简单:她爱他,没有他,睡不着觉。

他只得轻轻拥着她,轻拍她的背脊。面容则出现难得的柔软,少了刚硬的线条。她喜欢把头埋进他的胸膛,享受那独有的松虫草在他身上散发出的麝香味道。如果,他流汗了,她更是会将粉颊贴在他儒湿的胸膛,她爱死他身上独有的体味和海水咸咸的味道。

有一次,出乎意外的,她好玩地伸出舌头舔他的汗水。

“做什么?”他佯装怒气逼人,可惜,在她听来,却是嬉笑怒骂,他警告:“不得胡来!我说过,要等你长大的。”

“我没有胡来啊!”她噘着朱唇,无辜地瞧了他一眼,“我只是不小心…”

天真的清纯脸庞,总让他发出会心一笑,他又低头舍不得地吻她,捧住她的红嫩面颊,真心地说:“真希望你快点长大……”

“我会的。”她抬头挺胸道。“我只剩七百多天,就十八岁了,”她眼中闪着无可言喻的梦幻与希望。

十八岁?是的。想必,她会是全世界最关丽最快乐的十八岁新娘。

她伸手轻触他胸膛上一道明显的深刻刀疤,他解释者:“这是小时候玩水不小心遇见鲸鱼,和鲸鱼搏斗的痕迹,当时,差点儿丧命…”他紧张地抓住她的小手,神情专注地问着:“这是抹个去的伤痕,你会不会觉得丑啊?”

“丑!”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笑声回荡在充满爱的小屋。”不会!’然后一脸正经地看着他,两人目光相遇。“我会当它是‘专利’的标志,这表示我不会认错我的男人。”她把小脸深埋他胸前,轻吻伤痕。“我会知道,这疤痕来自我的丈夫。”

她深情的告白,让他感动莫名地轻触她美丽像星空的乌黑秀发道:“我爱你,映洁!

等待,再等待……等待是美丽的。煎熬也是欢愉的。

她要成为最美丽的新娘子,他会看到最美丽的妻子。

只是,备受“诅咒”的黑家女人:会有做妻子的命吗?

她们不都是一生注定做情妇……

正文 第五章

“我绝对不放过映洁。”幽子无时无刻不这么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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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憎恨映洁已到欲置之于死的地步。就像小时候大家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白雪公主”一样。

如果映洁是白雪公主的化身,那幽子或许就是名副其实的邪恶坏后母了。而故事中的小矮人是谁呢?始终守护着白雪公主的人在现实中当然就是石川家康了。

石川多年来一直保守着映洁在何处的秘密。这老奴才实在是惹幽子不悦,尤其是他绝对的“守口如瓶”。毕竟,这仆人的心还是挂念黑家的母女。多年来仗着他毕竟是寺刚家忠心耿耿的仆人,幽子也不敢奈他何。

时光匆匆,年复一年,就在今天,幽子发现了——映洁跟老仆人石川通的信,而信上的住址,当然就是找到映洁的证据了。

她悄悄地离开家,来到几乎是蛮荒的小渔村樱岛。

她得意洋洋。尤其一看是这贫穷的小渔村;她幡然大悟,这铁定是映洁现在的生活写照——潦倒、困顿、凄惨、贫穷。

她想咧嘴大笑。但,刹那,她的目光却无法自抑、仿佛像被磁铁吸住般地望向大海。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粗记、豪气、剽悍,恍似大地的一切都被他征服了,在大海中,他显得不可一世。

他一古脑儿地爬上岸。全身赤裸的地,沐浴在阳光下,金光闪闪像是太阳神的化身。

她着迷了。整个灵魂完全被吸引住而无法自拔。这样的男人万万没想到,她的心燃烧了。

突然,如精灵般的甜蜜叫声,朝着这男人叫嚷:“胜翊——”三步跨做一步,就像是快乐、无忧无虑的鸟儿般,她跃向他,他一个箭步地把她抱起,在原地绕转,他们的世界在飞舞着。

“我的美人鱼——”胜翊唤她为美人鱼。她的笑声不停,直到快笑岔了气,向他求饶,他才放下。然后,抱着她坐在岩石上,一起欣赏夕阳,聊着天。

幽子愕然躲在岩石角落里,偷偷地注视这一切。

他们的世界仿佛只有池们两个人,充满着快乐。他说:“如果我将来有了钱,我一定买艘轮船,带你环游世界。”他许下愿望。

“有没有去玩才不重要,我只要有你就好了。”她粲笑。“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你的嘴巴很甜幄!”他逗她。“美人鱼,闭上眼睛。”她听话的照做,感觉到有一样东西放在她手心上。“送给你——”他陶醉道。“你乌溜溜如瀑布似的秀发,需要一把像水晶的梳子,才能配得上。”

她缓缓睁开眼睛,倏地,瞪大如铜铃。

这是一把透明发亮的梳子。“哇——”她尖叫。

“这是用鲸鲨的骨头雕刻的。”他向她说明并解释。“这次出海捕鱼,意外地抓到一条会攻击人的鲸鲨,原本想把它放生,奈何,它却因受伤而死亡,它的骨头很稀有、很珍贵。这些日子在海上很想念你,所以,就利用空闲的时间,用鲸鲨的骨头刻了把梳子,来表达对你的思念!

“你亲手做的?”她几乎不可置信,连忙抓住他的手,噘起嘴巴激动不已。“这就是你表达想我的方式?”

他的手捧住她的面颊,浓情蜜意道:“是的,在海上,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你,这是送给你的定情物,表示不准否定我的爱!

她狂喜地抓住他的手,促狭椰输道:“那我要好好回馈你的辛苦,让我用最甜的双唇犒赏你的双手——”语毕,她的樱桃小唇就埋在他捧起的双手里。接着,她伸出舌头润润唇,亲吻他的胸膛,最后,她的唇定在他的厚唇。远方的阳光经由海洋反射,将小俩口照得金光灿烂。

这真是很美的画面。

尤其,是他们的四周包围着无数的爱。真美!

幽子有着天崩地裂的震撼。“是——映洁。”这一刻,她见到了多年不见的映洁。

映洁本来就很美。从以前见到小时候的她,幽子就知道映洁将来绝对会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胚子。虽然,她是多么的不愿承认,其实,她嫉妒映洁的美。

她更讨厌映洁脸上的表情,以往,在映洁的脸上,只会让人见到她那总是对世人表现的轻蔑。不屑。幽子觉得,她与映洁早在前世结下恶缘,每一回,光着映洁那不知天高地厚对她的鄙视,她就想毁了那张脸。

如今……这样的脸竟消失了。只剩下爱?幸福?美好?

幽子明白,在她的人生字典中,只有一句座右铭:女人,就是要找有钱的男人做依靠——

她想,会跟寺刚忍野那糟老头在一起,无非是为了钱?

为什么?同样身为女人,在她自己的脸上却见不到快乐和幸福?和现在的映洁相比,为什么她总是屈居下风?

虽然对叫“胜翊”的男人燃起了炙热的心;但是,对映洁却只有冲天的恨!

目睹这一对两小无猪的情侣,在海滩上“克难”地烤起鱼来,亲密相拥。一双筷子、一个碗,如此自在知足,他喂她吃,接着换她喂他,半晌,酒足饭饱,夕阳西下,两人手牵着手,在浪滔里打水花,玩够了,又相偕躺在沙地上互拥休息。

幽子的目光燃着熊熊火焰。蛇蝎心肠的女人,此时心中升起怎样的阴谋呢?

她要靠他——击败映洁。绝不让映洁有好日子过,而胜翊就是这枚棋子。

一大清早,烟雨蒙蒙笼罩着樱岛,靠海的渔村,总是很容易泛着小雨。这时毫无人烟,幽子一人孤独地站在小径上,一脸焦急。而她身旁的BMW跑车,也不时发出引擎不稳定的咆哮声。

在这雾蒙蒙的时刻,相信只有狂爱海的男人,才会一大早回到海的怀抱,与海相拥。

胜翊多年的习惯从不曾改变。每天早上都会晨泳,就算是暗时多云偶阵雨,只要不是暴风雨,就是他一天的开始。他坚持游完泳后,才回去与映洁共享早餐。

意外的,今天他远远地见到一位打扮入时、雍容华贵,似来自外地的中年妇人。这里的人,不会有像她这般奢华的打扮,他暗忖。

她不顾一切地对他挥着手。“先生——”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迎面而来。

细细地端详她,胜翊心中莫名一紧——她真像是他的母亲。神情相似,总是可怜兮兮,不知所措,无助地望着男人。

不可思议,幽子——勾起了他对母亲的怀念和惆怅。

“我的车子……’她的模样令人想伸出援手。“先生,我到这里观光,谁知道,运气不好,车子半夜出了问题,又迷路了。”她的声音哽咽恐惧。“三更半夜,一个人都没有……”

她一定很害怕!就如同当时的母亲一样,受尽父亲凌虐,却不知如何是好,只有独自处在极度的恐慌中。

“我来帮你!”他义不容辞地说。马上热心地替她检查起车子,这才发觉车子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水箱没水而已,加了水,一切又可活动自如了。

“我真笨!”幽干责怪自己。“一点修车常识都没有。

“别这么说!”腼腆的胜翊拼命地安慰她。“你是个女人,当然对机械设概念嘛!

“是吗?”她极力露出害羞的面容。“我同时也是个大路痴呢!我很怕迷路,会找不到我要到达的地方。”她厉害的笑里藏刀:将眼中的阴沉变成足以迷惑邱胜翊的哀求眼神,“如果你不嫌弃,可愿意载我到目的地——”

一个宛若母亲面貌的女人在恳求他……他于心不忍。“我愿意。反正,时间还早嘛!’他胡乱搪塞,似乎忘记了映洁还在家等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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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幽子兴奋地叫嚣。“你来开车吧!”她推着胜翊坐上驾驶座。“我现在不敢再开车了!万一又抛锚怎么办?何况这种跑车一定只配有格调、数一数二的男人!而你,男人中的男人,再适合不过了!

是这样吗?长年在海上驾渔船的他,虽见识过这种世界级跑车,但能开这种好车,只怕是三生有幸了!

年轻人的狂热、刺激显现在脸上,他加速、再加速,不断试探疾驰的快感,然后发出满足的笑声。而幽子,居然忘我地看着他,掀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涟漪。

终于,到达一间很漂亮的豪邮。樱岛上的居民寥寥无几,能住在这里的,想当然尔是少数的有钱人。

胜翊的脸上写满了羡慕,但却不眷恋。“到了!”他很绅士地道。“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开这么棒的跑车!”熄掉引擎,他交还汽车钥匙。“我走了,再见——”

“等一下。”幽子冲动地抓住他的手臂。两人都吓了一跳,她竟然失去了方寸,这还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对男人舍不得。他旋即转过身,他们的脸近在飓尺。“我……”幽子口吃得害羞松开手,居然怯怯说出心底隐藏已久的真心话:“我很孤单……只有一个人…我没别的意思,只……只是需要有人陪我……”

母亲的容颜在愿烟眼底中姐终挥也挥不去。她——多像贵妇人啊!为何却是单身呢?他不解,但终于鼓起勇气问:“需要我陪你吗?

“你愿意吗?”她投去眼角的泪水。

如果是今天……他想了想,只有今天而已,应该没问题。“好,我答应你。”

“真的吗?”幽子表现得像孩子一样的兴奋,令她震惊的,还是由内心发出的真正喜悦。

“我来做向导吧!”胜翊毛遂自荐。“既然你初来乍到,我就带你去看樱岛最迷人的地方,相信你定会爱上这个恍似世外桃源的岛屿。”他自情满满道。

一点也没错。幽子不仅迷上樱岛,也彻底迷上了这位叫邱胜翊的男人。

当他回家时,心中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是映洁,她趴在桌上睡着了,而桌上还摆着纳豆、鱼干等小莱,碗筷更是连动也没动。

她等他,等到连晚饭也没吃。他怜惜地蹲下身子,轻轻抱起,惊醒了她,她探探惺松的眼睛,露出笑靥,还不及说些什么,他已先开口道歉:“对不起,让你一直等我,又没吃饭。”他习惯地把她的小脸压进他的胸膛。

她总是用双手环往他的背脊,深深吸吮他的体香。“无所谓,我只是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事,平安回来就好。”她话中的意思相当清楚:她怕他葬身大海……

“我们家连个电话都没有。所以,无法联络你,跟你报平安,害你白白操心了。其实,今天在路上发生了一些事,才来不及回来。”他避重就轻,轻触她小鼻尖。“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的。然后,你一定要成为我的妻子。”

映洁笑得合不拢嘴,兴高采烈地用手指着床上。“你看——”床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红色亮丽的传统和眼的布料。“这是田中大婶帮我裁的幄!她很辛苦呢,特别托人从京都买回来的说这件要给我做新娘礼服。我今天已开始缝制,不然时间一定来不及。”虽然,离她十八岁还有一年的时间。显然,她已迫不及待了。

穷困的他们,连新娘礼服也只得靠映洁自己的双手完成。胜翊的目光凛然,感到辛酸。“映洁——你不该吃这种苦的。”他揽住她,自顾自道:“我不要你穿传统的和服,我知道现在日本东京的女孩,都是穿西方的白纱礼服。”他的下颚抵着她长长的秀发。“我要靠自己的力量买一件白纱礼服给我的新娘子。”

“但是——”她撇头想了想,有些不舍。“这样会很贵的!”

“不用担心。”他信心十足道。“我会有法子的。”

“我相信你。”映洁清纯的眼脑散发出对他如天神般的信任,她倒在他怀中。

夜晚,胜翊拥着映洁,这小女孩早已睡得不醒人事,而他呢!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万万没想到,今天才陆那叫幽子的贵妇人一天,她竟赏给他近半年的捕鱼工资。她一定很富有,但——也一定寂寞极了。

有钱真好。今天,他这一生首度尝到有钱的滋味。开好车、喝好酒,不必卖命工作,莫名其妙就得到了一大笔钱。

如果,他有钱了,映洁再也不用待在这简陋的屋里,永远吃生鱼、纳豆、白板……

事实上,他不知道,无形中,他已经嫌弃起最爱的家园、最爱的大海、樱岛,似及愿意一起吃苦受罪、爱他的映洁。

第二天,他还是告诉映洁,要外出工作。贫困潦倒的生活,让他们只要有工作,映洁总是会义无反顾地答应他。而她,对胜翊极度信任,像个放心的妻子信任丈夫,从不怀疑丈夫闪烁不定的言辞。

一天又一天,不用多久——

男人,真的是禁不起诱惑吗?

幽子带着他进入住的地方。不愧是名家的豪邸,宽敞、豪华、舒适,昂贵的桧木进口家具触手可及,面海的玻璃竟是用水晶制成,无数的金饰器皿充斥室内…她是有钱人家的少奶奶。这里的一切及她的身分——不输给西方中古世纪的贵族公主。

“这里还是普通的呢!”幽子不以为然的语气很明显。“我在东京、大阪、银座、九州、北海道……都有数不清的房子,甚至,装潢都比这儿昂贵上好几百倍。”她端视他,语气突然忧伤,讥消道:“不过,跟你在一起后,我终于发现,这些对我都是虚伪的,我…我是何等悲哀的女人!”语毕,竞悲痛地哭了起来。

“为什么这么说呢?”胜翊不懂了。“如果我像你一样富有,这一生就夫复何求了!”他轻拍她的背脊,给予安慰。“知足些吧!”

她一转身,竟倒在他的怀中哭泣起来,泪眼婆婆,泪水沾湿他的衣襟,渗透入他的胸肌。“我这一辈子,跟寡妇没有两样!”她尖叫呐喊。“我是活生生的寡妇啊…”她一五一十诉说自己的不幸。

寡妇!又是一个悲伤寡妇!

胜翊动容了,寡妇——女人都如此不幸吗?

幽子在他的怀中,他惊讶地发觉,她身上似有着与母亲相同的味道——幽子散发出妈妈的味道。

原焰又要出航了。

这次,他要去两个月。而两个月之后,映洁也就满十八岁了。当然,也就是他们要结婚的好日子。

送行时,映洁对胜翊道:“你一定要平安地回来。不管如何,我——永——远——等——你。”她露出为他守贞的坚决表情。

在这最后的一刻,他仍是说不出“真相”。

他无法背叛她。

“放心吧!”他强颜欢笑。“我会回来的,顺便会为你买一套最豪华的白纱礼服!我相信你会是最美丽的新娘!”

他再次许下虚伪的诺言。

他们挥手道别,直到船消失在大海中,映洁仍仁立在码头。这是最心酸的时刻——每逢他出海捕鱼时。

她向海神祈祷,祈祷她的“丈夫”平安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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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翊并没有真正出海。他欺骗了映洁。

他再次来到幽子的怀中,两人难分难舍。

她说得没错,他是爱幽子的。在幽子的怀中,似乎能放下一切重担,就像一个孩子重回母亲怀抱,他感受到幽子无时无刻散发着母亲的味道。

为了避人耳目,他俩离开接岛,四处游玩。那两个月,是幽子这辈子最难忘的时光。

在爱人胜翊的胸膛中,她忘记自己一直供奉的座右铭:女人,就是要找有钱男人做依靠……现在,她却找到一个毫无利用价值、不富裕、年轻的穷渔夫,她——无怨无悔,包括忘了她是寺刚忍野的情妇。

那一日,就在东京温煦的午后,一辆车子停在他们不远处,在两人嬉笑不以为意的同时,车窗被摇下,一个鬓发苍苍的老年人以犀利的目光注视着幽子,霎时,幽子手中的冰淇淋突然掉在地上。

幽子面容苍白,然后,车子又倏地疾驰而去。

“你怎么了?”胜翊急急地扶样地。“不舒服吗?”

“我……我……”仿佛面临死前的瞬间,她满脸惊惧。她不是不知道寺刚忍野这个人,他可以有许多女人,但却不容许女人背叛他。

背叛他的人,一律得死。

幸福的日子,终于走到了尽头。

女人为了爱——先失去梦想,再失去金钱,最后失去了自我,这就是女人的悲剧。

在旅馆内,幽子不得不和盘托出事实,胜翊的脸发白了。寺刚忍野?他是映洁的父亲啊!

真是有趣,没想到他一生跟“寺刚”这姓氏不断牵扯在一起。眼前的女人,也是寺刚的情妇?

命运啊!这是你玩弄人的把戏吗?

胜翊双拳握得死紧。

幽子涕流满面道:“这是我的报应!原本只是要报复映洁,却没想到真的爱上你。上天跟我开了个大玩笑,让我陷入死亡的边缘…今天,寺刚忍野的出现,就是表示是我自行了断的时候了,他——已向我示威,并威胁恐吓着我!”她陷入欧斯底里。“很快的,他会派人来捉我,用残酷的手段折磨我到死……”

胜翊这时不停地安抚着她,让她从失神中稍稍恢复理智。在他的怀中,紧抓住她最爱的男人,内心隐隐作痛,这一刻,恶心全无。她幽幽地道:“你是属于大海的男人,我相信,没有任何女人能够拴住你,你……”她艰涩道:“你快走吧!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了!”

“了?”胜翊厉言指控:“你怎能叫我走就走呢?难道,你不再爱我了吗?”他激动地抓住她。

“不!”幽子脸上满布悔恨。“如果我能重新来过,一定不做一个拜金的女人,我宁愿选择我爱的男人,相守至死。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一切确实是来不及了。”胜翊整个人仿佛遭雷击般的疼痛道。“我一直无法告诉映洁实话。只因为如果要她承担背叛痛不欲生的苦,我宁愿以死谢罪。”他心痛如绞。“但在我死以前,盼望她快乐,并永远不让映洁知道我不爱她。”

死?这字眼同时震撼着两人。这是他们唯一的路。

胜翊按时地回航渔村。一下船,映洁就奔向他。胜翊把怀中的大礼物放在地上,照样像往常般抱起她,原地绕转。

她黏着他,根本不让他放下她。为了满足她,让她快乐,他甚至就这样一路从码头上抱她回家。沿路一群渔人,吹嘘羡慕叫好的沸腾声不断。

而他完全是强忍泪水,面带微笑地面对映洁。

回到家中,汗流泱背的胜翊,急急忙忙地打开礼金。“你看——”他展露一件珍珠白,有蕾丝边和波浪下摆的白纱礼服。“喜欢吗?”他目光闪闪地问。

映洁的嘴成0字形。“哇!哇!”她的呼声不断。“好美喔!好美……”连声的赞叹,她的肩膀抽搐不断,激动得紧紧抱住他。胜翊看着她泪水涟涟。“谢谢你,谢谢你……”她断断续续地说。

“映洁……”邱胜翊目光哀愁得似要让大地同泣。

这么纯真的女孩,他永远不能伤害她。

映洁啊!他在心底对她呐喊:“如果要恨我,等我到阴间地府再恨我…”

她抬头轻点他高耸的鼻尖,有丝羞赧,俏皮地问:“你想要什么时候娶我?”

他莞尔一笑,继续扯谎:“当然愈快愈好啊!”他突然对着低矮的天花板大声宣示:“就明天好了!

明天!映洁的心一阵狂喜。她尖叫连连,手舞足蹈,在床上跳跃不已。

尽量高兴吧!我相信,今晚是你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好好珍惜吧,映洁!胜翊的神情阴警,这一刻的映洁,是在天堂间!他混饨思忖:或许只有他知道,映洁啊!明天,将是你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日子。

日本的婚礼习俗与中国大相迥异。

中国一向热闹喜气洋洋,日本则是安静,甚至冷清。在这贫困的小渔村中,虽也是沿用日本的婚礼习俗,但是,村中的渔人们却往这对新婚夫妻挂上鲤鱼的旗子,表示绝对的祝福。

简单的婚礼仪式过后,大伙人一起喝酒,行海人的豪气毕露无遗。喝酒、嬉闹、玩乐声,大家打算不醉不归…直到太阳西下,月牙出来了,渔人才总算放过这对新人。然后,他们被簇拥进中国人所谓的“洞房”。

合上简陋的房门,室内一片昏暗。而在这迷离的夜中,月亮晕黄的光线,是唯一的光源。在这欢喜的时刻,映洁根本忘了开灯。

“胜翊,我好高兴,能做你的新娘子!”站在她的丈夫面前,她原地绕转,裙摆飞扬,像极了花丛中的花仙子。

“你真是最美的新娘子。”胜翊赞叹。

“是吗?”她像婴儿般地天真无邪道。“可惜,这礼服好像昙花一现般,才穿一天就要结束了!”她或许更喜欢她的新娘礼服,因为,她会不得脱下来。

“傻新娘!”这将是映洁最后一次见到胜翊的笑容,他露出让映洁无法忘怀的笑容道:“你可以一直穿下去,直到你不穿为止。”

‘真的吗?”傻呼呼的她,还害羞地问:“可是……今夜,是我们的……我应该要为你献身的。”

是的,今夜是她从新娘变成妻子的时刻,她要从处子变成女人——对于她最爱的男人,这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事。

“我不急。”他看得出她的羞涩和矜持,没错,她的心脏像小鹿般怦怦乱跳,他如此说:“你快乐最重要!”再一次的,他啄了她的唇,“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我先出去好了!我去看海!好让你准备!你慢慢来吧!”他最后说了这句:“你别紧张,我们有一生一世的时间。”

他真是体贴。全世界——邱胜翊是最好的男人和最好的丈夫。

将来,他会是最爱家、最爱孩子的父亲。

可是,当他走出那扇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正文 第六章

甜美的梦醒了。穿透阴霾的悲戚,她只剩如刀刺般无情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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