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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自改+1次po完] 爱情时差2之分岔路(MEI煜)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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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憶中,有個人似乎就很向往這種性情恬靜、溫柔賢慧、能爲另一半布置一個溫馨小窩的那種對象……

只可惜,她最后還是讓他失望了,她是嬌嬌女,自我中心、不夠體貼,交往期間從沒爲他煮過一餐飯,難怪他會毫不留戀地與她分手。

后來輾轉由他朋友口中傳出那些話,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感覺,畢竟那都是事實,他會如此評論其實一點也不意外,只是有點難過,原來她在他心中的評價那麽差勁,她還以爲,兩人在一起至少快樂過,總有些許值得留念的地方。

如果,他遇上的是眼前這個人,結果應該就不會那麽糟糕了吧!

「吳小姐?」

「啊?」她猛然回神。

「你在想什麽?表情有點……」

有點怎樣?她從沒照過鏡子,不知道自己想起他時,究竟是什麽樣的神情。

也不知基於什麽樣的原因,她沒讓對方說出口,飛快轉移話題。「抱歉,你剛剛有說什麽嗎?我沒聽清楚。」

「我說,你不是要選禮物送人嗎?我耽誤了你這麽久的時間也很不好意思,如果不嫌棄的話,禮物我來幫你挑?」

「這……也好。」反正她也想不出要送什麽,這店裏的東西手工細致,送禮是不錯的選擇。

章宜姮目光掃了室内一圈,然后捧起對方曾伸手撫觸過的模型小屋遞去。「這個如何?」

她留意到了,剛剛對方在碰觸它時,臉上流露出一種很落寞的表情,像是受委屈的小女孩,倔強地張大眼睛、忍著不哭的樣子,難道沒有人告訴過她,這樣只會讓她看起來更可憐嗎?

她是不知道,這樣一個條件絕佳、長相標致、家世應該也不錯,看起來樣樣都不缺的女人,爲什麽會露出那種迷路小女孩的無助神情,不過既然讓她那麽渴望,那就送給她吧,但願能帶給她一點祝福,讓她早日找到回家的路。

第3頁

「它……」吳映潔聲音梗了梗。「可以嗎?」

「可以呀。這是我未婚夫順手畫的草圖,我覺得不錯,就照著做出來了。不過裏頭的擺設是空的,要怎麽布置、還有種什麽花,得由它最后的主人自己去設計。」

學建築的他,曾經也說過,想要一棟這樣歐式風格的房子,他負責設計房子,屋前一定要有庭院,種什麽花由女主人決定,夏日的夜晚,可以一家人在院前乘涼、烤肉、跟孩子說故事……

如今的他,是不是已一步步實現夢想中的藍圖,建立他所渴望的那個家,她不知道,甚至意外自己竟莫名地記牢了他當時說的每一句話。

小心翼翼地捧了過來,不知爲何,心竟微微顫抖。

她道了謝,離開前要付款,章宜姮笑笑地拒絕,說:「就當是我給的祝福,一定要讓自己幸福喔。」

捧著模型小屋走出店門后,她才回複理智,怔怔然問自己:我在干嘛?

后來,那個模型小屋被她帶回家,一直擺放在房裏,而瀞怡的禮物,她另外挑了款限量的白金項鏈。

她告訴自己,這風格不適合瀞怡,送了她肯定不會喜歡,那丫頭粗心大意,八成沒幾天就弄得缺角破瓦、斷垣殘壁。

而且,別人送的禮物是心意,她是不好意思拒絕,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置,只好擺著。

真的,就只是這樣而已,沒有其他意義。

一點都沒有。

第2章(1)

她沒想到,她們還會再見面,更想不到的是,這當中還存在著難以形容的……緣分連結。

更或許,說是孽緣還比較貼切。

幾日后的跨年夜,她答應某個男人的邀約,這人追了她很久,鮮花、邀約不斷、特殊節日也從沒少表示過心意,追求誠意也算十足了。

這類上流宴會趴,剛開始還有點新鮮感,后來跑多了只覺得腻,難怪瀞怡寧可窩她的舞蹈教室,教她的小朋友們跳芭蕾,有空跟她的哥兒們去路邊的熱炒店喝啤酒,也不肯陪她來。

跳完兩支舞,待在角落,入口的精致餐點嚼之如蠟,還沒等到跨年,她就開始索然無味想走人了。

她與男伴說了一聲,對方以爲她想過兩人世界,欣然同意。

「你想去哪裏?」男方態度殷勤,把握機會力求表現。

過往追求者,沒有一個不是這樣,百般示好、體貼萬般,獨獨那個人,連察言觀色都不懂,更不會刻意做什麽討她歡心,全世界都比他還要在乎她,她到底爲什麽偏偏會看上他?

思及此,心情更是煩躁。

「隨便!」

他們去了附近的鋼琴酒吧,喝沒兩杯,男方靠坐過來,在她耳邊說話,試圖一親芳澤。

她是成年女子,不會不懂這當中的暗示,在對方搭上她的肩時,她沒有拒絕,在耳畔似有若無的親吻移向臉頰、唇際時,她試著想感受些許悸動,只要一點點、一點點當初那種心動的感覺就可以,她就能跟這個人試著走在一起。

但是,沒有。

她只覺得不耐煩。

手一伸,抵在對方胸前,使勁推開,淡漠道:「我想回家了。」

「啊?」男方愣了愣,無法理解她的反複無常,難怪圈子裏流傳這女王超難伺候。

想歸想,還是沒敢有異議,像伺候皇太后般,片刻不敢怠慢。

出了店門,男人要去摟她的腰,被她避開;退而求其次想牽牽小手,也落了空。

既然沒感覺,那就不用再浪費時間了。

但是讓人如此毫不留情地拒絕,身爲男人,面子上難免有些挂不住。

他不懂,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一轉眼便翻臉不認人?

男人當她是在耍矜持、刻意擺高姿態,於是沒將她的推拒當一回事,強勢摟上她的腰,有些女人,就愛男人強勢的霸氣,以爲她也是那一類。

吳映潔蹙眉,使勁掙開。「我說不要,你聽不懂嗎?」

男人試了幾次,確定她是真的不想要,本來,也就該到此打住了,偏偏這女人拒絕也不懂得婉轉,那擦拭頰畔的動作,對男人而言簡直是挑釁。

如果真的這麽嫌惡,那干嘛要答應跟他出來?看他忙得團團轉、費盡心思討好她,以爲自己有機會,全是耍他嗎?

脾氣一來,也管不得她願意與否,硬是欺上前強吻她,對方的抗拒反倒加深男人的蠻性,演變成不教她臣服便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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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映潔沒想到對方會如此沒品,求歡不成便使強硬手段,偏偏她也不是個軟性子的人,使出全力在拳打腳踢,出手沒在含糊的!

男人一吃痛,加深了手勁抓握,兩人脾氣都來了,惡性循環下,場面頓時難以收拾。混亂中,吳映潔不知踢到了哪裏,趁對方松了力道的當口掙開,轉身便跑。

她知道對方隨后追了上來,更加不敢停下腳步,慌亂間,在沖出路口時不慎撞倒了人。

「啊。」細細的驚呼聲,是女孩子。

「對不起,我——」兩人撞成一團,她還來不及道完歉,對方先認出她來。

「吳映潔?!發生什麽事了嗎?」

是章宜姮。

好巧,才沒幾天,又遇上了。

「我——」不及說明,對方看了看后方追來的人,再看看她,二話不說抓起購物袋内散落的罐頭食品,揚手丢了過去,趁男人狼狽閃躲之際,拉起她拔腿就跑!

但是一個現任落難佳人,加上另一個前任落難佳人,運勢並不會更好。這段逃難旅程才展開沒多久,就在前方路口碰上突然竄出的重型機車,兩人一車慌然閃避,最后在另一輛汽車駕駛驚慌的煞車聲中,疼痛造訪。

兩人很公平地摔落地面,爲這段跨年夜驚魂之雙姝冒險奇遇記畫上不怎麽美妙的句點。

吳映潔醒來時,人是在急診室。

摸摸疼痛不已的頭部,只摸到一層層紗布。

章宜姮呢?她有沒有怎樣?

畢竟人家是遭她連累,她心下難安,正想開口喚來護士問問情形,一陣急促的步伐聲往這兒靠近,停在她隔壁床。

「宜姮,你怎麽樣?一個多小時前通電話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會弄到進醫院?」

是個男人的聲音,很耳熟,她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聽過。

「就……出了一點小意外……」章宜姮聲音弱弱的,聽起來既心虛又歉意十足。「對不起,大半夜還讓你跑來。」

「好,你先別說話,我自己去問醫生。」

這人八成是她未婚夫了。

是怎樣?脾氣很差嗎?讓章宜姮姿態軟成這樣,自己都受傷了還記得要先道歉。

基於一分好奇,她順著床尾半掩的隔簾,望向男人離去的方向,只捕捉到隱約的背影,大部分時間她都在想,自己究竟在哪裏聽過這道聲音——

男人沒有離開很久,不到二十分鍾便去而複返。

「章宜姮,你最好有個不錯的解釋。我剛剛遇到做完筆錄的警察,聽說我偉大的未婚妻在大半夜和人玩警匪追逐戰,搞到自己骨折受傷進醫院?!你是嫌自己身體太好了是不是?這麽活力充沛明天跟我去跑百米如何——」

啊!她想起來了!

曾經、曾經有一個人,也用類似的語氣對她說過——

那時,爲了跟那個人過他們之間的第一個西洋情人節,明明已有感冒的迹象,她並沒有老實說,耍浪漫吹一夜冷風的后果,是病情加重,隔天便措手不及地發高燒了!

男友后來聞訊,送她來醫院打點滴時,口氣很不好地訓她。

「我明明問過你,還不止一次,你都跟我說沒事、沒事!這就是你所謂的沒事?情人節有那麽重要嗎?我真的快被你氣死了!」

她那時是怎麽回應的?好像口氣也沒多好。一直以來,所有人都把她捧在手掌心,連親人都舍不得對她說一句重話,只有他!她都躺在醫院了,也不見他溫聲軟語安慰幾句,只會訓人,他還會什麽?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人在生病脆弱時,最渴望自己在乎的那個人,能把她抱在懷裏,說幾句關懷的話,感受自己在對方心裏有多重要……

她沒有。

小時候得不到,交了男友后,也沒有。

嫌麻煩就不要來啊,她又不稀罕!

於是,她把他趕出病房了。

恍惚中回神,她心房抽緊,微顫的手不敢去拉那道隔簾,證實那道與記憶重叠的音律——

隔床章宜姮輕軟的音量浅浅傳入耳中:「你……干嘛那麽凶?我很痛耶——」

「你也會怕我凶嗎?那剛剛的街頭玩命追逐戰怎麽就不怕?」

「不是那樣啦!我看人家有麻煩,總不能放她一個弱女子不管吧?她之前也幫過我——」

「我不是不讓你幫,只是在幫之前,先掂掂自己的斤兩。我承認我的想法很自私,別人怎樣我管不著,我只在乎你會不會有事,當時我又不在你身邊,接到電話時,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情?」

「對不起嘛——」

「道什麽歉?受傷的又不是我。」

「那你臉色就不要那麽難看。」

男人歎了口氣,聲音有軟下來了。「痛不痛?」

「很痛啊。」低噥聲,聽起來比較像撒嬌。

「你活該!醫生說你大腿輕微骨裂,會暫時打上石膏固定,近期得與輪椅爲伍了,很贊吧?」

「你幸災樂禍!」

「是啊,你有意見?」

「……不敢。對了,她呢?情況怎麽樣?」

「剛剛護士去看時還在睡,聽說比你嚴重很多,有撞到頭,縫了幾針,腦震蕩外加左手臂骨折,大概也得住院好一陣子。你還有心思關心別人?」

「呃……我也很關心你啊。你不是說要趕設計圖,連陪我跨年都沒空,我本來要帶飲料和干糧去孝敬你的,你現在趕過來,圖怎麽辦?」

「你人都進醫院了,我還有閑情畫什麽設計圖嗎?」

「對不起,影響你的工作——」

「不要一直道歉,我不是真的在怪你。」頓了頓。「我剛剛口氣也不太好,你別放心上。」

「沒關系,我知道你只是擔心。」

「知道就好。閉上眼睡一下,有事再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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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后來還說了什麽,她已經聽不見了。

原以爲,男人的壞口氣是被打擾得不耐煩,她曾爲此而爭吵,不曾放軟身段,以致不歡而散;另一個女人,用了不同的方式響應,率先軟下姿態,換來的是男人更多的憐惜,以及安撫……

分不清心裏頭是什麽滋味居多,演變到最后,近似於打情罵俏的言語,斷斷續續傳入耳際,她心口揪緊得快要不能呼吸,頭好痛、手也好痛、好難受、好想吐……

隔壁傳來的物品碰撞聲,引起邱勝翊的注意,他側首望去,揚聲問:「小姐,你醒了嗎?需不需要幫忙?」

另一側,安安靜靜,沒半點回應。

他想了想,伸手拉開隔簾,女子斜臥在床側,一手搭在上方的桌幾,他出於本能便走上前協助。「你要拿什麽?你的包包?還是面紙——」

看清半掩在枕下的面容,他頓時啞了聲。

「映……」怎麽會是她?!

從沒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和前女友重逢,邱勝翊愕然張口,無言了片刻,才干澀地吐出聲:「映潔,我不知道是你。」

就算知道又如何?他還是會告訴章宜姮,只要她沒事就好,外人怎樣他管不著。現在對他來說,她只是不必在乎死活的外人。

胸口莫名地悶疼,說不出的難受感在翻騰,反胃欲嘔,邱勝翊見狀,連忙上前,手忙腳亂抓來垃圾桶,她不由分說地狂嘔了一陣,吐得昏天暗地。

邱勝翊輕輕替她拍背,待她稍微好轉,才將她移回枕間,抽來兩張面紙,卻見她緊閉著眼,淚水不斷地掉,他心下有些慌。

「很不舒服是不是?我去叫護士——」

「不要……」

她知道現在的自己看起來有多狼狽,緊閉著眼逃避現實。

就算要見面,也要光鮮亮麗,向他昭示離開之后的她過得有多好,而不是現在這種處境,狼狽又糟糕,難堪得想死!

她一點也不想看見他,更不想被他看見。

第2章(2)

「可是你……」他很清楚這女子個性有多倔強,但現在真的不是耍個性的時候。

「我只是——眼睛不舒服,隱形眼鏡……」

「好,你忍一下。」他趕緊抽兩張面紙擦拭她臉上的淚水,再撑開眼皮,幫她取下兩眼内的隱形眼鏡。

「有沒有好一點?」

「……嗯。」

他將取下的隱形眼鏡置入鏡盒内,再放進她隨身的包包,看見裏頭有簡易的卸妝用品,於是道:「我順便幫你卸妝,醫生說你傷到骨頭,左手暫時不能動,化妝品留在臉上太久對皮膚不好……」

突然想起她討厭別人叨念,遂止了口,專注於替她卸除臉上的妝容。

他沒幫誰卸過妝,動作不太順手,但是以前在他那裏留宿時常看她做,久了多少也知道程序。

雖然做來格外生疏,但他每個動作都謹慎而仔細,有耐性地重複確認每一道化學物都沒有殘留。卸去精致妝容后,那張明媚絕麗的容顔,少了點平日難以高攀的冷豔,多了幾分惹人憐的荏弱。

記憶中,她總是挺直腰杆,自信自傲,美麗得教人難以逼視,極少如此刻般,躺在病床上,蒼白容顔流泄一絲脆弱……

他瞬間呼吸一窒。

要命地發現,無論是哪一種,都教他心旌震蕩。

一直都知道,她美麗得教他難以呼吸,無論再過多少年,他都無法不心動,不同的是——

如今的他,已經不會再讓一時的情動,沖昏了理智,盲目地陷下去。

他移開視線,冷靜地開口:「醫生要我轉達,你明天早上九點進開刀房,你看看要聯絡哪個家人過來,幫你簽同意書、辦住院手續。」

她似有若無地點了一下頭,氣氛沈寂下來,場面頓時有些干。

舊情人在醫院狹路相逢,似乎說什麽都不對,要敘舊場合不對、要問好顯得更瞎,都傷成這樣了是能好到哪裏去?

於是他尷尬地啓口:「那……我在隔壁,有需要再叫我一聲。」

他回到未婚妻身邊,拉上隔簾,她動也不動,沒朝他多瞥一眼。

要離開的人,她絕對、絕對不會多看一眼。

她,吳映潔,再也不求任何人了。

隔天清晨,章宜姮的母親來接手,邱勝翊回去上班,說好下班再過來。

吳映潔在進開刀房前用手機撥了通電話,電話接起時,另一頭的大堂哥聲音微啞:「映潔嗎?」

「對。大堂哥,我吵醒你了嗎?」吳濠全作息規律,她還特地等到八點才打,應該不至於打擾到他的睡眠才是。

「沒,是整晚都沒睡。」

「怎麽了嗎?」

「樂樂出了點狀況,剛剛才從手術室出來,流好多血,我快被她嚇死了。」

「怎麽會這樣?那她現在——」

「就倒黴遇到一個變態神經病,大腿白白挨了一刀……算了,一言難盡,反正現在沒事了。」突然想到什麽,回問:「對了,你這麽早打給我干嘛?」

「……沒事。只是問問你最近和大堂嫂過得怎麽樣,想約個時間去找她玩。」

「我這陣子大概都會在醫院照顧樂樂吧,你想找她的話,到懷仁醫院來。」

「嗯,我再看看。先這樣,掰。」

接著,她改撥吳瀞怡的手機。全世界就她最閑——

電話響了很久,沒人接。

過了三分鍾,對方主動回撥給她。「吳映潔,你找我干嘛?」

另一頭收音斷斷續續,她本能問:「你在哪裏?收訊好差。」

「就阿磊啦,說要把年假用一用,就排好行程約我去度假。我現在在山上的民宿小屋喔,剛剛看完日出回來,超美的,我把照片傳給你——」

「……」她看了看天花板。「你不是說你們只是哥兒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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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哥兒們,所以要有福同享啊。」

「……」哪一國的哥兒們會將所有的假期用在對方身上,單獨約度假兼過夜?買房子第一個問對方意見、考慮對方的喜好?她大小姐毫無金錢觀,人家早早便把她當自己的責任往肩上攬……這種哥兒們哪裏有?麻煩找一個給她好嗎?

「唉喲,阿磊在叫我了,我們等一下還要坐船去看海豚,沒空跟你喇賽,有什麽事快點講!」

「……沒事,我逛街看到一款限量表很好看,問你想要什麽顔色。」

「有男表嗎?阿磊表前陣子壞掉了,他喜歡黑色的。」

「你去吃大便啦!」送自己男人的東西還要別人跑腿買單!她承認自己在遷怒,被這一天到晚不自覺放閃刺激人的二百五搞得情緒惡劣。

「是你自己問的還生氣,大姨媽來喔?」吳瀞怡低噥,了不起賬單留下來她自己付咩!

吳映潔張口欲回,隱約聽見另一頭男人喊她的聲音,又咽了回去。「快滾、快滾,過你的兩人世界去,不跟你講了。」

挂了這通電話,她盯著手機發愣,指腹移向通訊簿第三個名字,卻一直沒按下去。

每個人都有生活要過,就算是最無所事事的瀞怡,也有她自己的交際圈,心裏放著很重要的那個人,生活便有了重心,誰會像她,日子過得空晃晃的,蒼白失焦得像一抹人間遊魂。

猶豫再猶豫,最后還是把手移開,沒去按下撥出鍵,不願造成堂哥們的困擾。就算他們待她再好,她心裏也很清楚,自己並不是他們的責任。

邱勝翊傍晚過來的時候,吳映潔已經開完刀,還在昏睡中。

看看床畔空無一人,轉而問未婚妻:「她家人還沒來嗎?」

章宜姮欲言又止,表情很心虛。「我……偷聽了一下她講手機,她好像沒有什麽可以來照顧她的家人耶。」

邱勝翊沒搭腔,斂眉凝思。

交往時,曾聽她提過,父母已經離異,各自再婚,不方便將她帶在身邊,她未成年前的監護人是大伯父,她又是獨生女,沒有兄弟姊妹,身邊最親近的一、二等直系血親應該是沒有。

他當時聽了,心裏有些難受,她卻笑容燦爛,一臉無所謂地告訴他,伯父很疼她,其實跟親生女兒沒兩樣,堂哥們也對她很好,她每次都拿瀞怡欺負著玩,在家裏是横著走的,像女王一樣。

她向來只跟他說那些快樂的事,讓他看到的是人人欣羨、天之驕女那一面,但其實——

他當時並沒有想到,真正出了事,能讓她理直氣壯依靠的人,有誰?

醫院的值班人員走來,告知他兩位病患要轉入普通病房,目前單人房從缺,要等到后天才有空床位;雙人房目前有兩間,想問問他們的意思。

「那,暫時先將我未婚妻和吳小姐安排在同一間病房好了,等吳小姐醒來我會再問過她,如果她有其他想法再做調整。」他偏頭詢問:「宜姮,可以嗎?」

章宜姮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吳映潔身邊沒人照應,同病房的話多少能幫上一點忙。

「好,那暫時先這樣。」

兩人移入普通病房后,吳映潔一直睡到半夜才醒來。

邱勝翊聽到輕微的聲響,起身察看。

「映潔,你想要什麽?」

「水……」喉嚨好干、頭好暈、傷口痛,連移動都好困難。

邱勝翊倒了半杯水喂她。「晚餐時你還在睡,我留了幾塊面包,你餓的話先吃一點填填肚子。」

他稍微調高病床,拆開包裝將一切打點就緒,方便她進食。

她其實沒什麽胃口,只是他說、她便照著做,懶得再動腦思考。

「還有就是……」他站在床側,凝思了下才開口。「下午醫護人員有來問過病房的事,當時你身邊沒有其他人,我就自作主張,先將你和宜姮安排在同一間病房,你——」

「你不要誤會!我男朋友人剛好在國外出差,趕不回來,他對我非常好,也很關心我,我是怕告訴他,他又趕不回來,反而讓他更焦慮,所以——」

他沒有搭腔,只是定定看著她,看得她莫名弱了嗓。

他其實沒有多說什麽,讓她的防備顯得過於敏感又尖銳。

所幸,他也沒在這話題上打轉,輕巧地帶過。「既然如此,我想說安排在同一間病房,多少能照應得到。」

「我早上有問過護士,請的看護明天就會過來。」她不會一個人,無人照料。

所以這句話的意思是?「你想換病房?」

吳映潔仰眸,望進他平靜的眸底。

他難道,一點都不想避開她嗎?前任男女朋友的身分未免太尷尬,何況當時又是那樣不歡而散,她以爲他這輩子都不會想再見到她,最好有多遠避多遠,爲什麽他可以表現得這麽淡然,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后天中午過后才會有單人病房空出來,在這之前得暫時委屈你和宜姮共享一間病房。」

她不是那個意思……

感覺好像……她有多嫌惡他們、極度不想與他們共處一室,真的不是那樣。

對方似乎並不介意,只是笑了笑,沒再多言。「那你休息吧,不打擾你了。」

「勝翊!」她脫口喊了出聲。

「嗯?」他回眸,溫溫地,口氣不冷不熱,真的就好像只是許久未見的舊友,沒太多複雜心思,一切都是她自己想太多,庸人自擾。

「那個……對不起,害你未婚妻受傷。」她一直記得,他趕到急診室時說的那些話,他在意的那個人受傷了,爲了她這個不相干的外人,讓他很不開心。

「沒關系,宜姮不怪你,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她連忙表明:「醫藥費我會負責,還有——」

「映潔!」他淡淡打斷她。「不是錢的問題,這件事到此爲止,不用再提。」

吳映潔怔怔然,看著他轉身走開。

她當然知道不是錢的問題,因爲真心無價,再多的錢,都彌補不了他當時恐懼、擔憂的心情,她只不過是想表示一點誠意而已,並且抱歉害他心愛的人受傷……

大概在他眼裏,她就是那種頂著高傲姿態,永遠只用自己的角度看事情,從不懂體恤他人心情的嬌嬌女吧!

她咽回喉間的硬塊,閉上眼睛,不去看他背身而去的漠然。

第3章(1)

全世界時間最多的,就是在醫院養病的病患,尤其是兩個待同一間病房,一個手不能動,一個腳不能動的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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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睜開眼,除了盯天花板和電視,好像也沒什麽事可做了。

「欸,映潔,你在睡覺嗎?」

「沒,發呆。」

「那,來聊天好不好?」

隔壁都提出邀約了,吳映潔請那個早上剛報到的看護拉開隔簾,側過頭問:「你腳上的傷……還好吧?我很抱歉連累了你。」

「唉喲,這也不能完全歸責於你,我自己鲁莽,抓著你沒方向地亂跑才會出事,我也得負一半的責任。而且醫生說,你的傷比我嚴重多了,腳打石膏了不起就悶熱一點、笨重一點而已,你肩胛骨開刀,那裏的神經分布比腳上的還要細、而且敏感,好多人都痛到要打止痛劑,到現在沒聽你唉一聲,你個性很倔強耶。」

唉有什麽用?沒人心疼,是要唉給誰聽?她老早就學會不再示弱。

無法解釋,只好淡然帶過。「這沒什麽。」

嘖,原先的預感沒錯,這女子真的很ㄍㄧㄥ。

章宜姮搖搖頭,怕交浅言深,不知該怎麽告訴她,這種個性很吃虧。

「對了,你跟我未婚夫是之前就認識了嗎?昨晚睡夢間,好像有聽到你們在談話。」

邱勝翊沒跟她說?那,應該就是有意回避,她能說嗎?

「他——是我讀大學時的一個學長,不同系,剛開始也不太熟,沒什麽交集,后來在學校的活動中碰到過幾次……」怕惹出不必要的事端,她連措詞都格外小心。

「原來是這樣喔。」章宜姮了悟地點頭,心無城府地笑說:「勝翊真的是一個很棒、很懂得照顧女生的好男人,對吧?」

「……」她只知道,她附和與否都不對。遲疑了下,仍隱忍不住問出口:「你們……怎麽認識的?」

「相親。」迎上對方意外的表情,笑道:「會很奇怪嗎?我阿姨是他任職的那間建築設計事務所的會計,經過介紹,就認識了。根據他的人生計劃表,是希望在二十八歲前感情能有個穩定的著落,三十歲左右當爸爸。一年多前認識,覺得彼此個性能合得來,就一直走到現在了。聽起來一點都不浪漫對不對?他喔,就是這種一板一眼,凡事都照著計劃走的人。」

吳映潔愕愕然張口,突然不知該說什麽。

她不曉得會是這樣,那……愛情呢?追求呢?一切都那麽順理成章,完全照著男方的計劃表去走,女方又算什麽?一點也不受重視。

「你……難道不覺得委屈?」

「爲什麽要?」章宜姮反問。

「至少,最基本的追求程序……」那是女方應得的,被疼寵的權利。

「我不這樣想。從小,我的身體就不太好,常常一點小感染就得住院好幾天,在勝翊之前,我也有過幾次的相親經驗,但是每個人一聽到我的身體狀況,全都打退堂鼓,這是人之常情,他們要娶的是老婆,誰想迎個嬌貴之軀回家伺候?但是勝翊沒被我嚇跑,他說,撇開身體狀況不談,我是他理想中的那種妻子,一個不怕承擔責任的男人,要到哪裏去找?」

「剛開始,我們只是假日的時候一起出來吃個飯、看看電影,經過一年多的相處,他確定了,提出婚約,而我答應,就這樣。可能你覺得太沒誠意,但是我認爲,他將我納入他人生計劃的版圖裏,認真去看待、經營這段關系,並且承擔起我的一切,就是最大的誠意了,那些鮮花、燭光、浪漫驚喜什麽的,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也不能代表什麽。」

這個男人,會爲了工作,沒空陪她共度跨年夜,可是在接到醫院的電話時,能擱下工作,十萬火急地趕到她身邊來,這個,才是最重要的。

測試自己在一個男人心目中的地位,從來就不是用那些浮面又虛華的方式。

吳映潔定定地凝視她。「你——很愛他吧?」

她也是女人,在提起某個男人時,嘴角泛笑,眼中蕩漾暖如春水的柔光,她怎麽會不懂那代表什麽。

「嗯,我很愛他。」章宜姮大方承認。「別光說我,你呢?那天晚上追你的人,是你男朋友嗎?」

「不是。只是一個追求者。」她將那晚的情形大略說了下。「就這樣,追求不成,就鬧翻了。」

「好沒品。」可是這種男人世上還挺多的,有的時候,不見得真有愛到非她不可,更多數是下不了台罷了,男人的尊嚴這玩意兒,自古以來都是權威到不容挑釁的。

思及此,也顧不得是不是交浅言深了,開口便勸道:「映潔,你個性太強硬了,這樣很吃虧。」

如果當時,她姿態軟一點,說一句老梗的「你很好,我配不上你」,相信那男人就算心裏再不舒坦,也不至於鬧成這樣。

吳映潔回眸瞥她。「我不習慣當弱勢的那一方,女人也並不是天生就是弱者。」

爲什麽要讓男人來支配她的一切?那種無法掌握一切的感覺,太讓人恐慌,如果示弱之后,卻被對方棄如敝屣,又該如何自處?

她發過誓,再也不讓誰看見她的狼狽。

「可是映潔,你真的贏了嗎?」一語,直接命中死穴。

像個高傲的女王,與男人硬碰硬,最后的結果是弄得自己一身傷,躺在醫院裏。

「勝翊有時候也很大男人,他強勢的時候,我軟一點、退一點,最后心懷愧疚、主動示好的都是他,命中率百分百。所以,你爲什麽要去跟男人爭表面的輸贏?有時候圓融一點,輸了面子,贏回十足的裏子,有什麽不好?」

寥寥數語,問得她啞口無言。

她多年的爭強好勝,撑持著一身傲骨不肯低頭,究竟換回了什麽?

驕傲的女王,是她留在前男友心中最后的評價,將男人心底對她的最后一絲溫存,都抹滅得干干淨淨。

在他轉身時,她挺直腰杆,不曾挽留,不曾流露出一絲依戀、失意,試圖昭告世人,她一點也不在乎!

外傳的版本,是她甩掉他,腻了這個無趣的男人。

但是那又如何?

她爭贏了面子,其實骨子裏全盤皆輸。

輸掉了她的男人、她的愛情、她一生的幸福。

這女人,什麽都不計較,全輸了也無妨,卻贏得邱勝翊全部的憐惜。

她爭那些,究竟是爲了什麽?一時之間,竟想不起來。

她閉上眼,章宜姮無心的幾句話打進心坎,字字椎心。

「映潔?」

「我……開刀的傷口,其實很痛。」她啞著嗓,低低吐聲。

頭一回,在外人面前流泄脆弱,坦承最真實的感受。

「我只是……不知道能跟誰說,說了……萬一沒人在意,怎麽辦?」她受不了那樣的難堪,所以才不想再讓自己落入同樣的窘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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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還是錯了嗎?

吳映潔對於早上的失態表現,覺得有些糗,不過章宜姮好像沒放在心上,態度很自然,這讓她感覺自在了些。

經過這一回的對談,彼此之間那些微的隔閡感消除,好像就沒那麽生疏了,兩張病床間的隔簾沒再拉回去。

也因爲這樣,讓她把很多事情,看得更清楚。

邱勝翊每天一下班就來醫院陪未婚妻,即便再忙,把設計圖帶來醫院,克難地趕工,也還是堅持陪在她身邊。

有時候遞遞水果、跑腿去買她突然嘴饞想吃的東西、陪她做檢查、握著對方的手,聊幾句不太重要的家常話……

臨睡前,他突然想起,說道:「我明天要去巡案場,會比較晚過來。」

「我說過了,忙的話真的不用特地過來,這裏有我媽在,你這幾天在醫院都睡不好。」

「這什麽話!」邱勝翊白了她一眼。「我平常很忙,特殊節日很少陪在你身邊,讓你很委屈。」

「干嘛突然說這些?我又沒抱怨過。」她知道他是個很有計劃的人,一切的努力,都是爲了建立自己的家庭在做準備,婚都訂了,他所打拼的那個未來,她是既得利益者,有什麽好抱怨?

「我知道。所以情人節、聖誕節、跨年我常讓你一個人,但是生病時,是無論如何都一定要在你身邊的。」

章宜姮輕輕笑了,沒說什麽地閉上眼睛。

他俯身在她額上輕輕一吻,替她拉好被子,這才回旁邊的家屬床位閉目養神。

吳映潔佯睡地側過身,在他看不見的角落,才睜開空寂的眸,努力眨了幾下,不讓眸底的酸熱凝聚。

如果,那年他來醫院時,她能少點防備,試著別在他面前武裝起自己,是不是,也能得到他這般溫柔又耐心的關照?

因爲太害怕被拒絕,以至於,沒能體會他蹙著眉心底下的焦慮與關懷。

她開始回想,與他相識后的每一件事,一樁、又一樁,很多在當時看不見的細節,慢慢在腦海清晰起來。

很多、很多事情,似乎,從一開始她就錯了——

她一直都很多人追,從國中開始,身邊向她示好的人從來沒少過,情書、鮮花、禮物那一類的,對她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

或許是家世、或許是外貌,她不知道,反正她異性緣很好,身邊的男生總是對她特別殷勤,她也已經見怪不怪。

有些人會在背后酸她,說她公主病,把別人的好都當成理所當然,她也無所謂,被酸兩句不會少塊肉,反正她依然混得如魚得水。

雖然她身邊圍繞示好的異性衆多,但是沒有人知道,她其實沒談過戀愛,邱勝翊是第一個讓她有沖動想交往的男生。

那個人知道后,還驚嚇得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你說,我是你的初戀?」

「你那什麽表情?!」

「……」匪夷所思的表情。

第3章(2)

她從入學第一年,就抓住了泰半男生的目光,穩坐校花寶座,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們會在一起,成爲她的初戀。

不可否認,男人確實是視覺性的動物,最初吸引他的,是外貌,但是如果只有那張臉,他想,他不會將目光放在她身上這麽久。

他看過她在校外,爲了強占停車位的問題與一個身高超過一百八的壯漢據理力爭,卻不是爲了自己,而是旁邊身懷六甲的年輕媽媽。

還有一次,在賣場門口遇見她,她頂著大太陽,蹲在那裏陪個年約五、六歲的小男孩大眼瞪小眼。

男孩研究半天,終於慎重地決定要喜歡她,好東西就是要跟好朋友分享,所以抽出口中的棒棒糖朝她遞去。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面有難色的表情讓他差點當場笑出聲來。

但男孩不懂她的天人交戰,露出被嫌棄的傷心表情,嘴角一癟——她嚇得像是天要塌下來,連一秒都不敢猶豫,抓過棒棒糖就往嘴裏塞。

本以爲她跟男孩是熟識的,后來那個發現小孩走失、回頭來找人的胡塗媽媽把孩子帶走以后,他才領悟,她是怕孩子被拐走,刻意留在那裏陪他。

他默默觀察了她一年的時間,類似這樣的事,常常在發生,甚至曾經呆到在戲院門口幫殘障人士賣彩券……

這個女孩子,極其矛盾。外表高傲如冰,内心柔軟如水,一個人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反差?尤其在面對比她弱勢的族群時,顯得很沒轍,那拙於應對的模樣,可愛到讓人心頭發軟。

他知道自己喜歡她,喜歡到毫無理智,一顆心完全深陷,難以自拔。

愛她像朵冷豔玫瑰,莖骨直挺,逼她彎折只會紮得你滿手血珠的凜然高傲,也愛她柔軟如絲的蕊心,深怕碰壞了它,必須小心翼翼呵護的美好與脆弱。

他沒想過他們會在一起,甚至沒想過追求這回事,只是有時遇上了,就會忍不住想爲她做點什麽——

下雨天,在圖書館前遇到了,順手將傘塞給她,說:「我用不到,你有經過建築系系辦的話,丢公用置物櫃就好。」

或是聽學妹抱怨,選修的那堂課有多難讀、報告資料多難找……

他剛好知道,那個學妹和她修同一堂課,更剛好的是,那門選修課他去年才剛修過,確實很折磨人。

於是就順手將去年用過的那些資料整理出來,投入她住處的信箱。

諸如此類的,他真的覺得只是小事而已,沒什麽好特別拿出來說嘴的。

然后那一天,她因爲生病沒來上課,傍晚他經過她住處時,想說她應該沒精神出來覓食,順便買了粥,送到她家樓下,托管理員轉交。

她正好下樓來,被管理員叫住,嗓門很大地指著他說:「這位先生送吃的給你喔,你要不要來領一下——」

她一眼淡淡地望過來,望得他當場有夠尷尬,走過去也不是,拔腿落跑也不是……

然后,她便揉著鼻子開口了:「我要去看醫生,你要不要陪我去?」

「呃……」他有些窘。「可是我騎腳踏車。」

「到得了就好。」

她坐在腳踏車后座,去診所的路上問他:「那些早餐什麽的,是你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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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有記在心上的,並不像那些人說的,將別人對她的好,全都視爲理所當然。可他沒想過會被當面問起,也不知該怎麽應對,只能含糊地低哼一聲帶過。

「沒人教過你,送東西要署名嗎?好歹讓人知道,被毒死了該找誰索命。」

「……我沒下毒。」

「噗——」她笑出聲來。他是有沒有抓到重點?她當然知道沒毒,不然還能好好坐在這裏跟他哈啦?

那天之后,路上碰到了,彼此會打個招呼,聊上幾句,慢慢熟了,相約的次數漸多,頭一回情不自禁牽她的手,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好害怕她掙開。

又過了好久,在一次熬夜趕期末報告的夜晚,在線上線遇到了,臉書互丢訊息約出來吃宵夜,那天他吻了她,兩人正式在一起。

從默默耕耘到互相熟識,他用了一年;再到兩人愈走愈近,最終牽手走在一起,又花了一年。

他不覺得那是追求,至少心裏沒那樣的企圖,但是所有人一致認證,他明明就追得很勤勞!

「沒關系,你就否認好了,反正全世界都咬定你暗戀我,嘴硬也沒用。」

「我沒有想否認這件事。」邱勝翊深愛吳映潔,他很早很早就認清了,只是沒有料想到,他能追到她。

不只成爲她的初戀,更是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

一直到最后分開,他都還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裏打動她。

吳映潔大三那年,他們熱戀。

全世界陷入熱戀期的男女都一樣,世界在他們眼前變得渺小,全心只有對方,那時是真心覺得,只要兩個人相愛,其他都不會是問題。

但其實,並不是這樣。

熱戀時,全心以對方爲重,很多事情都可以遷就配合,就像點燃滿天燦爛如晝的煙火,那當下雙眼會迷眩於它的絕美,激情澎湃,看不見其他。

但煙火總有燃盡的時候,生活中不會永遠只有愛情,還有其他,例如課業、例如人際關系、例如相異的價值觀等等。

兩人之間的差異,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湧現,磨擦愈來愈多,他曾試著溝通,但始終不得成效。

該說是占有欲,還是自我中心?他也說不上來,或許是一直以來,所有人總是將她捧在手掌心,那種衆星拱月的殊榮寵壞了她,於是理所當然認爲,身爲男友的他更應事事以她爲重心,從來不會去考慮他的難處。

第一次發生嚴重爭吵,是無法陪她過聖誕節。

他試著解釋過,系上有辦活動,他身爲系會長,全程參與籌劃,真的是忙到抽不出時間來。

她爲此氣得一連數日不接他電話。

他費好大的勁,才安撫了她的怒氣。那年的西洋情人節,他不敢再缺席,小組討論、系上雜務什麽的全挪掉,排除萬難也得陪著她,被同學罵重色輕友。

過完情人節的隔天,她重感冒,於是他們又吵了一架。

他真的不懂,她爲什麽要這麽重視那些表面的東西?又不是不過情人節他就不愛她了,如果愛情必須撑持在這些浮面的排場上,他真的是疲於應付。

爲了不想再與她爭吵,他也試過努力去配合她想要的。建築系課業繁重,一般人都有些吃不消了,他身兼系會事務,還得滿足她想要的浪漫與驚喜,同學見他把自己搞到身心俱疲,無不搖頭諷道:「和公主交往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那隱喻對方公主病的言語,讓他有些不愉快。「別這樣說她。」

「以前看你把到校花還挺羨慕的,現在——嘖!」那聲「嘖」,含括了一切。

他只能苦笑。

在別人眼裏,他是沒有原則地在遷就與討好對方,圖的究竟是什麽,把到校花的虛榮嗎?不,他只是愛她而已,如果這樣能讓她開心,他只能極力去滿足。

兩人的觀念差異太大,問題其實一直存在著,隱忍與讓步只是延后爆發的時機點。

幾次的爭吵、妥協、爭吵、妥協、爭吵、再妥協之后,發現他們一直在同一個框框裏無限循環。他高估了自己,最后弄得自己心力交瘁,也終於看清,這不是他要的生活。

愛情到最后,終究要回歸到真實的生活面,無法天長地久地持續施放滿天燦爛煙花,至少他做不到。

或許,跟他在一起,真的太委屈她,她要的那種無時無刻將她放在手掌心上珍寵與浪漫,對他而言已經成了心上最大的負擔。

到最后,他不快樂,她也不快樂,如此下去只會落得相互怨懟。

這不是誰的錯,每個人都有權選擇自己想要的愛情模式,只是遺憾他們努力到最后仍無法取得共識罷了。

他依然愛她,但是也知道這段感情維系得有多勉強。

他想得很多、很深、也很遠,最終的爆發點,是她的生日。

那時的他,已經看得很透,不想再壓縮自己的時間與空間,勉強自己配合她的步調,最后弄得生活一團糟,那時小組有報告要討論,時間很趕,沒有多邱的心力去安排如何幫她慶生。

其實,如果她願意,無須多邱的鮮花、蛋糕什麽的,靜靜地陪她一些時間哪裏會做不到?但這一定無法安撫她大小姐。

這一次,他沒費心去求和,任兩人僵持了一個禮拜,而后她傳來簡訊——

如果你對我已經無話可說,不如分手好了!

他看著「分手」二字,明明是預期中的事,面臨時還是會掙紮。

那封簡訊讓他擱置了一個晚上,遲遲無法回複。

失眠了一夜,隔天清晨,看見手機裏的新簡訊,讀得出她怒氣滿滿。

——邱勝翊,你真以爲我非你不可嗎?讓我等一晚是什麽意思?要不要分手只是一句話,願意陪我過生日的人多得是,我不稀罕你!

她不稀罕他。

或許吧!有時他都懷疑,她究竟懂不懂怎麽愛一個人,也許她愛上的,只是愛情的夢幻與瑰麗,這些任何人都能給,只要那個人願意無止境地嬌寵她,放任她予取予求,並不是非他不可。

他累了,再也應付不了,她對愛情質量的高標準要求。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一字字按下響應——

「好,如果這是你所希望的,我們分手。」

不讓自己有機會后悔,立刻按下發送鍵。

過了好一會兒,心情平複些,才慢慢補上幾句——

「對不起,讓你那麽不開心,或許跟我在一起真的太委屈你,你要的,我給不起,所以,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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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沒再收到她任何響應,雙方似乎自此有了共識,共行的感情路已經走到盡頭。

兩個人要在一起很容易,要分手原來也是這麽簡單的一件事,只要幾封簡訊就夠,有時他都覺得諷刺,那麽輕易結束的事情,他到底是爲什麽,要在那裏糾結半天,遲遲無法下決定?

分手其實一點也不難,難的是分開之后,心口空得發慌的茫然,還有想起那個人的時候,揪扯疼痛的情緒,不知該如何排解,只能拼命讀書,拿其他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那段時間,他嚴重失眠,那種痛,無法告訴任何人。

因此,走過這一段之后,他其實很害怕再碰觸愛情,那種撕心揪扯、難以喘息的感覺,痛過一次就不會想再重蹈覆轍。

寧願,一生與愛情絕緣。

第4章(1)

邱勝翊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突然想起這些陳年舊事,分手后的一個月,她接受另一個學長的追求,開始另一段,時時可看見她與另一人出雙入對的身影,在他面前也不曾回避。

他沒有自戀到以爲她必須爲他們的分手而失意,就像她說的,她並不是非他不可,他只能選擇不去看、不去想,畢竟那已經不是他能干涉的。

重新開始另一段感情,對她而言只需要一個月,但是對他來說,很難。畢業后,從此沒再聽過關於她的任何消息,她是不是還和那個學長在一起,或者有新的發展,他並不知道。

離開校園和熟悉的環境,重新適應新的生活模式,全心投入工作,一直到一年前,調適好自己的心情,準備好開始另一段。

和宜姮這一段,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沒有映潔帶給他的那種怦然、連心跳都無法控制的悸動,她像是一彎春泉,暖暖地,和她在一起,很舒心。

喜歡與愛情之間的差別,他一直都很清楚,也因爲走過這一遭,心裏很明確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不曾動搖、迷惘過。

站在醫院外的水池邊,抽完一根煙,將心情收拾妥當,這才舉步入内。

病房内,章宜姮正準備吃晚餐,他走上前去張羅,替她將熱食倒進碗裏,正準備轉身拿筷子,她突然皺皺鼻,出其不意地伸手拉下他,湊向前嗅了嗅。

「你抽煙?!」

「一根而已。」他一向很節制。

「今天去巡案場,遇到什麽麻煩的問題嗎?」

「沒。怎會這麽問?」

「你只有心情煩躁的時候才會抽煙。」

他正思考要怎麽回答,偏頭不經意望見隔床的吳映潔正一瞬也不瞬地望住他,他有些不自在地直起身。

在前女友面前和現任未婚妻姿態親密,這場面令他格外別扭。

「你可以沒收。」借由上繳國庫的動作,稍稍拉開距離。

「嗯哼。」章宜姮也老實不客氣地將整包煙收下來充公。

「怎麽突然想到要吃牛肉面?」他這未婚妻是貓舌頭,超怕燙的,平日很少在吃熱湯食,十有八九都會燙到,然后才來對自己生悶氣,常讓他哭笑不得。

「映潔說這家牛肉面很好吃,我想說你好像也喜歡,就順便。」

張羅好碗筷,捧著自己那份到旁邊正準備開動,聞言停下動作,朝吳映潔瞥去一眼。

她沒看他,低垂著眼眉,單手挾面條,安靜進食,淡漠側容看不出情緒。

從剛剛,就覺得這香味很熟悉,一直想不起來,宜姮這一說,他頓時領悟,是求學時代,他們常去的那一間。

映潔還記得,他喜歡吃這家的牛肉面。

他們,也曾經有過很多美好的回憶,有時候熬夜趕作業,模型做到很火大的時候,女友突來的一通電話把他Call下去,專程爲他送來宵夜。

他笑說:「宵夜吃牛肉面,會不會太補?!」

她眨眨眼,嬌媚地反問:「怕上火啊?」

「該怕的人是你。」都有人自己送上門來讓他消火了,他有什麽好怕的?

故意湊上前狼吻她,一副急色鬼樣地上下其手,笑鬧了一陣子,兩個人合力解決掉那碗牛肉面,而后飽暖思淫欲,順勢親密了一回。

寢室有他室友在,有時沖動起來,在外頭尋了無人的暗處便做了起來,后來想想,其實挺委屈她的。

她倒不曾抱怨過,有一回還打趣地說:「這樣像不像野地苟合的——」

「喂!」后面的詞彙必然不甚美妙,他抗議地截斷。「我有名分的。」

他們是名正言順在交往,干嘛講得像偷情一樣。

「失言嘛,你好計較……」

因爲有過這些甜蜜,分手后在心底揪扯切割,才更加難受。

畢業之后,投入職場,一些兩人共同去過的地方、品嘗過的食物,幾乎沒再碰觸過,一方面因爲忙碌,另一方面,或許也不願勾動舊有情懷,有些極端地將過去熟悉的事物全數舍掉,一切歸零,重新開始。

章宜姮見他吃沒多少,問道:「不合你的口味?」

「久沒吃重口味的食物,有點不適應。」

「是喔?我還想說你應該會喜歡。」

他懂得未婚妻想討好他的心意,很多時候總是以他的喜好爲重,這份柔情體貼,他一直都看在眼裏,也放在心上,伸手摸摸她的發,領情地微笑。「你快吃,我下午跟同事在外面有吃點心,還不太餓。」

他放下碗,起身到外頭倒水、接著削水果。

直到面涼了、冷了,整晚都沒再碰上一口。

她在哭。

邱勝翊毫無睡意,睜著眼放空了一晚,因此才會在后半夜,敏感地察覺到那陣再細微不過的聲響。

他悄無聲息地起身,輕輕撩開那道睡前才拉起的隔簾。他是不知道這兩個女人爲什麽會投緣,映潔偏冷的性情,是慢熱型的人;宜姮雖然隨和好相處,也只是性情使然,並不是對誰都能推心置腹,但是他看得出來,她是真心喜歡映潔,他實在不知道,該不該阻止她們走太近,總覺得——這關系很怪異。

她似乎,睡得不甚安穩,呼吸略微急促紊亂。

基於關心,他輕巧地靠近床邊,怕她是哪裏不舒服,這才發現,她滿臉的淚痕,枕畔濕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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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愕然,僵立當場,無法反應。

哭不奇怪,但是認識她開始,他從來沒見她掉過一滴眼淚,開心時沒有、生病時沒有、爭吵時沒有、分手時更沒有。

他以爲,吳映潔是不哭的。

猶豫了一陣,還是走上前,抽面紙替她拭去滿臉的汗與淚,面紙很快濕透。他轉身要再去抽兩張,手掌不期然被揪握住,五指牢牢纏握。

「不要……走……」低不可聞的夢囈聲,輕浅,破碎。

他微訝。

她握得那麽緊,眉心深蹙,像是深深恐懼,害怕被誰抛下那般。

是夢見了誰?會讓她這麽難過?

記憶中的她,總是那般倔傲,他不曾見過這一面的她,如果——

腦海荒謬地浮現一道想法,那一年,她曾經對他們之間的僵局,流露出一絲絲的脆弱憂傷,如這一刻般的依戀不舍,他們是不是就不會——

停!想這些做什麽?事實是,她結束得干脆瀟灑,不曾拖泥帶水,他現在也已經有了新的生活,一切都不一樣了,再去探討這些根本沒有意義!

強硬地抽開手,築起冷硬心牆,讓自己背身而去,回他該在的地方。

不去想、不去看,更不該再過問,她的喜悲,早就不歸他管,這道隔簾,是如今的他們,應該要有的分際。

隔天,邱勝翊下班過來時,沒預期會看到空空如也的病床。

上頭的病患呢?

疑惑的目光望向未婚妻,章宜姮聳聳肩。「早上她家人打電話給她,發現她在醫院的事,就立刻趕過來了,好像說他們看病有特定的醫院,可以有更完善的醫療照護,所以要幫她辦轉院吧。」

所以——她走了嗎?

還來不及厘清心頭是什麽滋味,身后傳來開門聲,他回眸望去,先是看到坐在輪椅上的她,目光往上移,是握著把手的修長指節,然后才是男人挺拔秀俊的身形。

「要走了嗎?」章宜姮主動問。

「嗯,來跟你說聲再見。」

「那,你自己要保重喔!還有,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

吳映潔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

身后的男人隨后開口:「事情的經過,映潔都跟我說了,很抱歉舍妹爲你們帶來的麻煩,兩人的醫療費用我已經付清——」

邱勝翊張口欲言,對方擡手制止。「這只是一點心意,感謝二位這段時間的關照,也讓舍妹心裏好過點。」

於是邱勝翊便默然了。

這男人……看似文質彬彬,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氣勢,讓人無從反駁。

他只得點頭,送兩人出了病房,一路靜默地來到電梯前。

「邱先生請留步,不必送了。」

他微訝。這人知道他?

他不認爲在這種情況下,映潔會跟家人介紹得那麽詳盡,而且這人看他的眼神,也不像第一次見面。

詢問的目光往下移,見她眼睫垂斂,低低啓唇:「我沒別的意思,昨天……只是以爲你喜歡吃,很抱歉讓你感到不舒服。」

邱勝翊疑惑了下,才領悟她是指牛肉面的事。

他不確定自己表現出什麽模樣,會讓她覺得他不愉快,他其實更迷惑於會爲了這種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道歉的吳映潔,讓他很陌生。

當時,真的只是章宜姮在說:「晚餐不曉得要吃什麽?」

她很直覺地想起他愛吃那家的牛肉面,便脫口提議,然后得到對方的附和。事后也想過妥不妥的問題,后來看到他的反應,還有連一口都不願多碰,就知道自己錯了。

喜好是會改變的,以前喜歡的,未來不見得同樣喜愛。

於他而言,凡是沾染上她的事物,或許都是不願多提的爛瘡,不值得揭起。

她一直都清楚,自己在他過去的人生裏留下一筆多麽糟糕的紀錄,后來遇到章宜姮,那個善體人意、溫婉又美好的女人,鮮明對比之下,才看清自己有多差勁,他應該更希望永遠不要再想起,這個帶給他太多不愉快記憶的女人。

他張口想說點什麽,身后那男人眼一瞇,沈聲道:「邱先生,你該回去了。」

他只能閉上嘴,轉身退開。

回病房的途中,想起男人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不知映潔會不會挨罵,不放心地又往回走,至少替她說個情,惹出這件禍事並不完全是她一個人的責任……

沿路找來,電梯前沒看到人,廊道盡頭的露台,隱約傳來對話聲——

「……你是道什麽歉?」

「本來就是我的錯啊。」

「吳映潔,你的傲氣呢?」

「就是太傲了,才討人厭。」

「你——」吳奇煜吸了口氣。「你知道你最大的問題在哪裏嗎?就是比吳瀞怡更二百五!」

「干嘛拿我跟她比?!」這是羞辱。

「這樣講還擡舉你了。你根本搞不清楚狀況,該軟時不軟,該傲時不傲,還不夠二百五?!」有轉圜邱地時,她做了什麽?已經注定沒戲唱了,就該擺出平日的女王姿態,優雅地退場,像個委屈小媳婦是要去誰的臉?

吳家的女王,誰準她表現得這麽沒骨氣!

「最重要的是,出了這麽大的事也敢隱瞞,翅膀硬還是骨頭硬?等我告訴大堂哥,你就知道死了!」

「奇煜哥……」

吳奇煜輕歎,蹲身與她平視。「映潔,哥哥們從來沒大聲罵過你,你想做什麽,我們哪回不是順著你、寵著你,但是這一次,你真的太過分了,連受傷都不告訴我們,家人是這樣當的嗎?是不是在你心裏,一直都認爲我們是外人?」

「我……不是……是因爲……」

「是不是你自己心裏有數,不必跟我解釋。你只要記住,一直以來我心裏從來沒有區分過你家或是我家,只有吳家,你,是吳家的小公主,大家最疼愛的寶貝,這點是永遠不會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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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心酸酸地點頭。

吳奇煜失笑出聲。「裝什麽可憐,回去等著被大家排隊先罵過一輪再說吧!」

「……」

第4章(2)

看來是沒事了。

邱勝翊不動聲色,悄然往回走。

她回去以后,會有家人妥善照料,本來,她就是人人嬌寵的小公主,萬千寵愛於一身,那一晚的無助夢魘、滾燙淚水只是暫時的,落寞這種情緒,從來都不適合停留在她眸心,她是吳映潔,他心目中那個美麗自信、豔驚四座的不敗女王。

他沈沈吐出一口氣,同時將心底那抹堵塞,以及最后映入眼簾、那抹欲言又止的落寞,全數趕出腦海——

從此不再多想。

什麽時候該驕傲?什麽時候該示弱?也許真如奇煜堂哥說的,她很二百五,總是表錯情。

那年,脫口說要與他分手,其實不是真心的,她只是在試探,想借由他的拒絕,來確認自己仍被他所重視,還沒有失去他。

她一直在等他的電話,等他氣急敗壞來罵她,要她不準再說那種話,等了一個晚上,不敢睡。

他沒有任何的動靜,她開始不安,用怒氣來掩飾心裏的恐慌,怕弄假成真。

誰知,他真的同意了……

她其實在那一刻就后悔了,不該用這種方式來測試他,她並不是真的想分手,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他。

用高傲的表相包裝自己太久,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脫下那一層層的保護色,讓他看見她的真心,於是,只好很蠢地,又用了爛招。

那一次,他們系上辦活動,有人約她,她對活動根本沒興趣,她是爲他而去的。

他是主辦人,要忙碌打點很多事情她了解,可是會忙到連跟她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嗎?他連視線都在回避與她接觸。

幾乎是賭氣地,她連灌了不少酒精性飲品。

交往時,他一向不太愛她碰酒精類的東西,每次都不太高興地念她。

「你是我爸喔?有夠愛碎碎念。」嘴上是這樣說,但心裏其實很開心他那麽注意她,連她喝多少都知道。

「……算了,你喝吧,我會照顧你。」后面還附加但書,他如果不在身邊,不可以喝。

她刻意把自己搞得爛醉,朋友不知道他們分手的事,只知道最近鬧得不太愉快,有意幫他們和解,敲邊鼓要他送她回去,幫他們制造機會。

她其實沒有醉得很完全,只是六分硬裝出九分醉罷了。記不得他當時是什麽表情,只是沈默半晌,推說要收拾場子,轉身叫兩個女同學幫忙送她回去。

這是拒絕,她知道。

他不想跟她複合。

那一天,她一個人在被子裏哭了一個晚上,臉色憔悴、眼睛腫得沒辦法見人,連蹺了三天的課。

基於心底一股氣惱,沖動地答應了一個學長的追求。

她其實連那個學長叫什麽名字都想不起來了,當時完全是做給他看的,刻意出雙入對、在前男友面前耍親密,除了賭氣,心裏也有一點微弱火苗未滅,想說如果他還有一點點在乎她,或許……

沒有或許,他從頭到尾,什麽表示都沒有。

她也知道這種行爲很幼稚,可是除了這種笨拙又無腦的方式,她當時真的完全不知道還能怎麽辦。

最后,心慌地看著兩人真的成了不交集的並行線,愈走愈遠……

她后來知道了,不是真心想分手,無論基於任何理由都不該輕易讓那兩個字出口,可是那時的她又哪裏會知道?她也是第一次談戀愛,第一次那麽在乎一個人,因爲害怕失去,想牢牢地抓緊他,不安地時時要確認他的目光仍在她身上,誰知道,抓得愈緊,失去得愈快。

她抓不住,無論是誰,她都沒有成功留住過。

她想,或許是她真的太糟糕,每一個人總是不想在她身邊停留。

所以,她就假裝自己沒有受傷,說服自己、也說服所有人,她本來就想分手、她一點都不在乎、她都快要忘記邱勝翊這個人長什麽樣子了……

久了,真的連自己都深信不疑。

那道武裝起來的保護色,將她裹得太牢,一層又一層,她都快要記不起,藏在最裏頭那個真實的自己究竟是什麽模樣。

直到認識章宜姮,與他再相遇。

看見他,心還是會痛,那種無法呼吸的感覺,和分手那時沒有兩樣,時間不曾淡去,只是將它往心底壓抑得太深。

章宜姮讓她看見太多以前的自己不曾看到過的事物,她才知道,以前的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對他苛求太多,只爲了一次又一次,確定自己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不曾淡去,一旦他忘了她的生日、忘了他們有約、爲了其他事情而將她擺在后頭,她就會恐慌,害怕自己是不是不再重要了?

后來才看清,那些浮面的表述,從來都不能與自己在那人心頭的地位劃上等號。不過重要節日、老是爲了工作的事放女朋友孤單一人,可是在最需要的時候,這個人會二話不說,丢下一切趕來自己身邊,那才是最重要的。

要討女人的歡心很容易,手段稍微高明一點的男人就辦得到,但是會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趕到身邊,義無反顧扛起一切的男人,才是真正在乎她的那一個,她爲什麽沒能早些明白這一點?

她當年那樣,一定讓他很累吧?因爲疲於應付,最后才會跟她分手。

她太倔強,從不肯居於弱勢,是因爲怕被看見她的在乎,然后面對不被在意的難堪,以及旁人憐憫的眼光。

可是宜姮姿態再低,也不曾爲此而受過傷害,反而得到男人更多的憐惜。

如果、如果她當時肯放下身段,訴說她的在乎,會不會——今天的結果就完全不一樣了?她當時爲什麽不肯相信,就算她卸下一身的防備,勝翊也不會讓她狼狽地哭著求他?!

一直到今天,才真正看清,自己做錯了什麽、失去了什麽。

她的防備,同時也將愛情阻絕在心門之外,從來都不曾真正相信,自己已擁有它,這樣的患得患失,讓她失去了這輩子最愛的男人……

由睡夢中醒來,枕畔濕了一大片。

「別走……」她當時,多想跟他說這句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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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愛的人,總是會離開她,她已經沒有信心能留住任何人了,所以,一直沒有告訴他、告訴他……

勝翊,不要離開我。

她將臉埋在被子裏,壓住聲音,無聲嗚咽,狠狠地,哭出壓抑在心底四年、無法宣泄的分手痛楚。

不知哭了多久,她呼吸不順,腦袋發昏,斷斷續續喘息,眼前忽然一亮——

掩在頭上的被子被掀開,她昏昏沈沈擡眼,看見坐在床畔的大堂哥。

吳濠全看著把自己縮成小蝦米、躲在被裏哭的小堂妹,輕輕歎息。「哭那麽用力,都快沒氣了。」

從小到大,這習慣真是一點都沒變。

老是愛裝堅強,然后再自己躲到被子裏,用棉被壓住哭聲不讓人聽見,大家其實都知道,只是裝無知,成全她要的尊嚴與驕傲而已。

「大堂哥——」一張口,聲音哽咽,索性放聲大哭。

吳濠全無奈,將她撈進懷裏像個小娃娃般拍撫。「好好好,你哭你哭,哭完就沒事了。」

「才、才不會……沒事。」邱勝翊已經離開她,變成別人的了。

吳濠全也沒開口安慰什麽,只是有耐心地陪著她,等待她哭聲漸歇,才抽面紙替她擦眼淚。

「擤一下鼻涕。」

「人家不是小孩子了……」可憐兮兮地咿唔幾聲,還是聽話用力擤出鼻涕,哪還有一點江湖上傳說的冷豔女王模樣。

「講話臭拎呆,哪裏不是?」隨口敷衍兩句「好乖」,反手將那包餛飩扔進垃圾桶,然后坐正身體,準備好好跟她談一下。

「奇煜都跟我說了。」開門見山,毫不迂回。

轉院后的那一個月,她身體還很虛弱,需要好好養病,他也就沒多說什麽。出院之后,他一直想找時間與她聊聊,這件事情其實早在她初戀結束時就該說了,但一個不肯承認自己有傷的人,哪能跟她談這個傷該如何治愈?

她總算肯面對,那很好,他等的就是這一天。

他將擱在旁邊的紙盒遞去。「喏,還你。」

「這——」那天不是叫奇煜堂哥丢了嗎?

「你出院回來那天,差點把整個儲藏室翻了過來,不就是在找這個嗎?」

「……」她那時好懊悔自己的沖動,那是邱勝翊留給她最后的紀念了,抱著微乎其微的希望,期待奇煜堂哥太忙還沒丢,以前所有待清理的物品都是往儲藏室裏扔的,沒想到在大堂哥那裏。

「現在,你懂了嗎?真舍不得,就不要裝灑脫,一不小心真的會讓你給扔掉。一個真正不在意的東西,它是否存在,對你來說根本不痛不癢,了不起就是占個小空間而已,你會扔掉它,只是想證明你不在乎,可你愈刻意去否定什麽,不正表示你愈在乎?我們懂你,不會把你一時的氣話當真,可是別人不盡然懂,有時候,你說不要,他就真的當你是不要了,映潔,你懂嗎?」

吳映潔怔怔然望向他。

所以,邱勝翊不懂,就真的轉身走掉了。

是她說不要的,當年,她確實親口說了不要他,他當真了。

可是、可是那不是真心的啊,她只是……怕被抛下而已。

因爲怕被拒絕,所以先假裝是她不想要,然后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她好蠢!明明不想失去他,爲什麽要撑那不值幾兩錢的傲氣自尊,爲了一時的意氣之爭,連自己最在乎的愛情都輸掉了。

輸得一敗塗地。

「太晚了……對不對?」她捧著紙盒,心酸酸地問。

「不晚。」

「可是……他已經有別人了。」來不及了。

「不晚。」吳濠全還是這麽說。「就當是學一次教訓,這個男人沒有了,把他放在心裏,當成回憶,我們往前看,你的人生還那麽長,以后會有下一個讓你心動的男人出現,然后你要記得,不能再犯同樣的錯。愛一個人,要坦然一點,你才有機會得到幸福,知道嗎?」

「知道。」她乖巧地點頭。

吳濠全伸手摸摸她的頭。「這才是乖小孩。」

往另一個角度想,映潔這回受傷,也不算沒有收獲,至少這讓她肯正視自己。

發泄有時並不是壞事,太多情緒在心裏壓抑久了,很不健康。她肯哭一哭、痛一痛,然后從跌倒的地方爬起來,痛定思痛,才能有所成長。

第5章(1)

又過了一年。

吳映潔走在同樣的人行道上,想起去年,就是爲了買聖誕節的交換禮物,在這裏遇上章宜姮的。

不知……他們現在過得怎麽樣?應該很幸福吧!

從醫院離開以后,她沒再去打擾他們,只是請人去探過幾回病,確定對方的傷勢複原很好,沒什麽大礙。

雖然邱勝翊嘴裏不說,她也看得出來,他其實很困擾,但又因爲她身邊暫時沒人照顧,基於道義暫時擔下責任,奇煜堂哥來接她時,他多少是松了一口氣。

對方出院后,對於他們的消息,已完全斷絕。

不過她想,應該很好吧!宜姮說過,他們預計在那年的年中結婚,她又是邱勝翊理想中的那種好太太,性情溫婉體貼又懂得持家,婚姻生活必然契合美滿。

走著走著,不自覺拐進巷弄,遠望那家來過一回的溫馨小店。

店門口貼著出讓的紅紙,讓本想看一眼便離去的吳映潔定住腳步,猶豫了許久,還是決定上前問明原由。

「歡迎光——」櫃台前的女子仰頭,在望見她的那一刻,揚笑驚道:「映潔,好久不見!」

「嗯。」她浅笑回應,指指門外的紅紙。「我路過這裏,看到你店要頂讓,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她記得,章宜姮對這家店很有感情的,如果是經濟上的因素,她可以幫忙。

章宜姮撑著桌面起身,由櫃台内走出來。「哪有什麽事啊,只是太累了,身體負荷不了,跟勝翊商量過,考慮很久,就決定把店收起來,專心回家當閑妻給他養。」

吳映潔很快就明白,所謂「身體負荷不了」的意思。

目光定在那隆起的肚腹,一時移不開。

「喔,對了,我們年中前,按計劃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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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沒什麽好難過的,只是乍聽之下,還是免不了心房一陣酸。

章宜姮注視著她,嘴角那抹微弱笑花很努力想牽起,卻顯得酸楚又牽強。

以往不會察覺,但知曉后,免不了深入去探索。

她對勝翊……不像早已事過境遷的樣子。

「小孩多大了?」

「才五個多月。」

她記得,章宜姮身體本來就不太好,懷孕必然讓身體的負擔加重,將來孩子出生,尿布奶瓶只會讓小夫妻更忙碌,難怪會想把店頂讓出去。

「我——可以摸摸看嗎?」

「好啊。」見吳映潔小心翼翼將掌心貼在肚腹,那表情令她想笑。「是女孩子喔。」

這是勝翊的孩子……她輕輕撫著,感受新生命孕育的驚奇。

這是他要的生活,他現在過得很幸福,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了。

章宜姮思索了下,啓口:「你跟勝翊……他后來有跟我說了。」

「……」

「其實你不必這麽避諱,勝翊之前就有說明過他的感情紀錄,只是我沒料到是你而已。但這也是過去的事了,我不會刻意放大,延伸不必要的想象,所以你也不用怕我誤會。」

「他……」聲音干干地,問道:「他怎麽說的?」

八成就像剛分手時,旁人評論的那樣吧,說她公主病、難伺候,她知道那時的自己真的很糟糕。

「你很介意他的評價嗎?」

吳映潔一窒,正欲張口解釋些什麽,對方輕輕淡淡地接口:「這些話,我本來是想,如果沒遇到你就放在心裏一輩子,如果遇到了,那是不是該告訴你?現在看你這樣,我覺得,我應該說。

「勝翊大略跟我提過你們的事——別誤會,他不是個分手會道前女友長短的人,他說你是一個很善良、心很軟的好女孩,只是你們在相處上出了點問題,彼此的理念跟需求無法契合。我后來回想在醫院裏跟你日夜相處談過的那些話,總能揣測出幾分。我不知道我這樣猜對不對——映潔,你是不是很沒自信?」

吳映潔愕然。

「因爲你說,如果示弱,卻沒有人理會,那種感覺很受傷,所以我才會這麽想。你似乎覺得自己不夠好,別人不會憐惜你一樣,所以你根本就不讓人有看見你的脆弱的機會,但映潔,我覺得這是本末倒置,所以你和勝翊的情緣錯過了。」

「這些話由我來說其實不太妥當,但是——映潔,其實勝翊很愛你,一段戀情,要讓他花三年才能重新開啓心房去接受另一個人,你覺得當時分手,他會不難受嗎?他在乎你的程度,遠超出你所預料的。」

「告訴你這些,只是想讓你知道,你可以對自己有信心一點,當下一段戀情來臨時,相信自己、也相信他,你值得男人用一輩子來愛。」

這些話……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

連她最愛的那個男人都不曉得,她的予取予求,其實只是因爲患得患失。

「你爲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良心不安吧。」明明看見了卻不說,要是吳映潔一直不幸福,她會覺得過意不去。

「你真的……」很奇特。

她現在知道,邱勝翊爲什麽會選擇她了。那麽善良美好、心思又細腻的女子,和她在一起的感覺很舒心,要換作她是男子,可能也會想選擇這樣的伴侣度過一生。

她們后來又聊了一陣,離開前,她說會再幫她留意,看看有沒有適合接手這間店的人選。

走出店門,吳映潔深深吐出胸腔内的一口氣,有種如釋重負的輕松感。

雖然……錯過這一段,真的讓她很遺憾,但是現在她知道,原來這男人曾經如此愛她,她是有能力留住她愛的人的,只是因爲方法跟心態都不對,才會搞砸了。

所以,雖然失去邱勝翊,心很酸、很痛,但是就像宜姮和大堂哥說的,她人生還很長,在下一個讓她心動的男人出現之前,她要好好調整自己,給未來那個他一個自信、美好的她。

她后來認真考慮過,決定把店頂下來自己做。

大學畢業那年,在堂哥們的幫助下開了精品店,雖是玩票性質,並沒有很認真,但是幾年下來多少也做出經驗了,經營一家店對她來說並不是太困難的事。

這是她第一次那麽認真地想做一件事,雖然這家店可能無法讓她賺太多錢,但那不是重點,她記得,宜姮說過,她開那間小店的夢想,是想幫助每一個人打造溫馨美好的家,而她,想從這家店,重新找回那個最真的自己,學習打造屬於自己的,溫馨美好的家。

那,是一個開始,一個希望。

有了決定以后,她去找章宜姮,想說明自己的意願,來到店門口,發現邱勝翊也在,下意識裏,就做出退避的動作。

邱勝翊也沒待太久,替妻子送來點心便離去。

章宜姮一路跟到店門口,被他趕回去。「外面很冷,你快進去,把點心吃完,不要餓到我女兒。」

章宜姮笑笑地,看他伸手摸她肚子,想起另一個人摸她肚腹時有趣的神情,便說來與丈夫分享。「對了,映潔前幾天來過,我們有聊了一下。」

顯然,一提到這個名字,他表情就變了。「你們——聊了什麽?」

「你干嘛啦!每次一提到她就表情僵硬,你這樣我會誤會你還很在意她喔!」

「……」確實。如果沒什麽,平常心看待就是了,但——

「我只是不希望你跟她走太近,感覺——很奇怪。」

「我知道。人家映潔也很識大體,出院以后都沒跟我們聯絡不是嗎?那天只是順路經過,來看看而已,你不要反應過度。」

邱勝翊點點頭,沒多說什麽。

他離開后,章宜姮也轉身回店裏。她站在外頭,想了又想,而后離去。

她回家去,把這件事告訴奇煜堂哥,請他找個人代爲出面洽談小店頂讓的事。

過程很順利,過戶手續也都辦妥了,從頭到尾沒有提到她。

奇煜堂哥將鑰匙和權狀資料交給她時,低噥:「真弄不懂你這小腦袋瓜在想什麽。」

「在想,如何讓自己變得更美好啊。」現在不懂沒關系,她會讓堂哥們看見全新的自己,不會再胡裏胡塗過日子了。

又過了兩年。

堂哥們本以爲她只是一時的興頭,等熱度過了就會收山回家。但是兩年過去了,精品店她自己面試、請來一個專業度高的店長打點店務,自己固定一個禮拜去一趟審查賬務及處理重大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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