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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1次PO完】二娘煮饭婆(翊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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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的士兵见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挣扎着爬不起来,面容有些僵硬地问道:「邱……邱大人,你要劫囚吗?」

邱胜翊儒在身旁士兵的帮助下好不容易站起身,灰头土脸地说:「我只想见我夫人一面……让我见见她,好吗?」

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作主答应这违例的事。然而邱大人显然是拼了命赶来,还差一点就回老家,令人对他们夫妻感情动容又钦佩,最后,领头的士兵点了点头,众人便让开了一条路。

他跛着脚过去,走到那头,轻轻地握住已哭红双眼的映洁的手。

「夫君……能见到你,已经够了,你不要再做那么危险的事……」方才见他坠马,她吓得当场呼吸停止,胸口剧痛,差点都想随他一起去了。

「我今天不能带走你,但今日我们夫妻分离,我就算穷尽毕生之力,也一定会找到你。」即使鼻酸,即便疼到心都快碎了,他依然告诉自己不能在她面前丧气,于是硬挤出一个笑容。

可这个笑牵动了脸上的伤口,令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神情看起来有些狰狞。

但在映洁眼中,无论他是什么表情,都是最俊美的。

她摇摇头,轻声地劝他,「夫君,放弃吧,你敌不过皇上的。公主既对你死心塌地,你就给她一个机会,别留恋我这个庶民——」

「映洁!我是这种人吗?」邱胜翊儒不禁有些动气,她居然这么不相信他,「要娶公主,一开始我就娶了,不是心爱的人,娶来只是害人害己。既然我拥有了你,我就会不顾一切地保全你,不管我最后是否粉身碎骨!」

「这就是我最怕的……我希望你平安、好好的,希望你能将橙儿教导成一个杰出的人。」映洁好想擦掉脸上的泪,无奈手上有枷锁,又被他紧握着,只能任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流。「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皇上流放我,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除了梅妃的事做借口,事实上,还有另一桩和公主无关的原因,是关于我的身世……」

「你能告诉我吗?」他早知她有所隐瞒,却没想到她所隐瞒的事,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映洁摇摇头。「不是我不说,只是我说了也无益,去追究的话,只会多害了一个人。」

都到了这个关头,她还是为他着想吗?这么美好的心、这么温暖的人,为什么会遭到如此不堪的下场?难道真是这见鬼的镯子害的?

邱胜翊儒心头一激动,不顾四周的士兵,猛然捧起她的小脸印上深深一吻。这个吻之中,混着血和泪,还有即将分离的两人心中深刻的情意。

他们如此出格的动作,士兵们并不觉得突兀,毕竟若非情深意切,根本不会失控至此,而这般诚挚纯洁的情感,反倒令人感动欷吁。

一吻既毕,映洁叹息地望着他,眼角还挂着泪,却露出一个哀莫大于心死的笑容。多么凄美、多么伤感,连他最爱的那浅浅梨涡也乍现即逝,都像在为她的人生哀悼。

「从京城到山西,又从山西到开封,我以为自己低调过活就能安身立命,远离皇宫就能得到幸福,想不到,最后还是逃不过这个命运……」

「能和夫君结为连理,我今生已经无憾。」她淡淡地下了最后的结论,朝着领头的士兵点点头,便敛目低头,不再多言。

士兵怜悯地看着他,「邱大人,我们要启程了,不能再耽搁了。」

囚车走了,邱胜翊儒怔在当场,一动也不动地望着一行人离去。直到她真的消失在眼前了,他才忍不住地哭吼——

「映洁!映洁!我最爱的妻子,你不要走……」

但哪里还有人回应呢?入冬的风刮起,他不觉得冷,只觉得痛。

「我一定会和你相聚,你要等我!要等我——」沙哑的吼叫响彻了溪谷,他持续地乱吼乱叫没有停歇,直到嗓子受不了,哑了,身子受不了,倒了,他才颓然地坐在地上。

最后,连上天似乎都为他掬一把同情泪,慢慢飘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第8章(2)

邱胜翊儒回府后,不吃不喝,就这么呆坐了一整晚,甚至连动都没动。

邱翊橙不敢扰他,乖乖地躲在自个儿房间里;胡关等属下都很关心他,却完全劝不了,只能看他将近自残地虐待自己的身子。

天才刚明,邱府大门突然被大力地擂响,门房一开,见到来人的阵仗吓了一大跳,马上门户大开,一刻也不敢耽搁地紧忙通报。

而邱胜翊儒,直至听到门房口中的「圣旨」二字,才仿佛从恶梦里醒过来。

连官服都不想换了,他走到大门前,见其他属下早已跪在门前等着接旨。

宣旨的太监等到他一来,见他不甚情愿地跪下后,便开始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河南巡抚邱胜翊儒之妻忻氏,京城人,因毒害皇亲国戚,理应问斩,谅河南巡抚邱胜翊儒平日为官政绩卓着,特赦忻氏死罪,流放江南二十年,废妻位,并许仪安公主予邱胜翊儒为妻,钦此,谢恩。」

在旁人听起来,这是天大的恩惠,皇上已经对他让步许多了。

可对邱胜翊儒而言,这不过是个天大的陷阱。

「我……不能接旨!」他抬起头,在宣旨太监傻眼的表情中,义正词严地说:「对于构陷我夫人的不实罪名,我不接受,对于公主的美意,我只能心领。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我只爱映洁,也只要她一个人,硬是要与公主结为连理,反而对公主不公平,恕我无法接旨。」他对着圣旨一叩首,接着便站起身。「从此刻起,我邱胜翊儒辞去河南巡抚的官职,有负皇恩,请皇上宽恕。」

「邱大人?」太监紧张了,「抗旨是要杀头的啊!」

「那就杀我一个人的头好了。」他肃着脸道。

太监连忙看了四周跪成一片的邱府下人及亲人,婉言提醒,「你们还不劝劝邱大人?说不定罪名会连坐到你们身上……」

邱府中人对视一眼,竟然齐声道:「我们一切皆以大人马首是瞻。」

「你们……唉……」太监叹了口气。邱胜翊儒拒不接旨,他劝也没用,又能如何呢?

最后,太监只好和皇宫众人讪讪然的离去。这一回宫,还不知皇上会怎么大发雷霆呢。

待宣旨的人马一离开,邱府立刻关上大门,邱胜翊儒像回复了以往的精明,对着胡关等人吩咐,「马上收拾东西离开,不要回开封,先至山西。胡关知道一处我私购的民居,之后我若无事,自会传讯和你们会合。」

「大人!」胡关皱着眉,「你不一起离开吗?」

「皇帝要的只是我,我一走,他才真会迁怒到你们身上。」邱胜翊儒摇头。他其实已经豁出这条命,横竖映洁也是凶多吉少,如果牺牲他一个人能救大家,他何乐而不为?

「爹!」邱翊橙红着眼,虽然年纪小,他大概已能察觉将会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要丢下橙儿一个人……」

瞧着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儿子,邱胜翊儒心一酸,忍不住将小小身躯紧抱着,「橙儿,你是个男孩子,应该知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今天你没有了爹,但还有大家,大家会帮着你振兴邱家,你也不能让爹失望,好吗?」

邱翊橙流着泪,不住地摇头。他已经没有了娘、没有了小娘,现在连爹也要失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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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话!」邱胜翊儒厉声喝道,眼眶却随之一红,「你是我邱胜翊儒的儿子,岂可如此优柔寡断?你是邱家最后的希望,要自己坚强起来。若是小娘,也不希望你这个样子,对吧?」

「爹……」邱翊橙虽哭得涕泗横流,却看清了父亲的表情。他从没见过父亲如此强硬又如此脆弱,不由得本能地点了头。

「那好。」邱胜翊儒转向胡关。「胡关,橙儿就拜托你了。」

即使铁汉如胡关,也不禁为这分离的一刻感到眼眶酸涩难忍,不过他硬是忍住,郑重地一点头。「胡关绝不负大人所托。」

此时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了,所有人快速地移到邱府后门,由胡关的黑色骏马领头,带着三大马车的东西和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飞奔离开。

马蹄声似乎还在耳边,马车车轮的辘辘声也仿佛未止,邱胜翊儒关上了后门,独坐在花厅中,直至夕阳西下。

好一会后,急骤的脚步声传来,像是包围了邱府,而前门随即砰的一声被人破开。

果然来了吗?邱胜翊儒冷笑。

一群官兵冲了进来,领头的官员见全府只剩他一人,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气势威严道——

「宣河南巡抚邱胜翊儒入宫觐见!」

金銮殿上,天子脚下,邱胜翊儒静默跪在殿中,与龙椅上的皇帝对峙着。

「大胆邱胜翊儒!你竟敢拒接圣旨?你知不知道光凭这条罪,朕就可以判你死刑,再诛连你的族人?」皇上十分愤怒的样子,火眼金睛直瞪着殿下的他,不明白死到临头了,他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

「皇上恩典,草民已尽散亲族,若有天大的罪,草民一力承担。」他的话很清楚地告诉皇上,他已置生死于度外。

「草什么民?朕有准你辞官吗?你给我站起来回话!」皇上只是想逼婚,可没想丢了一个得力的臣子。他稍敛怒气,指控似地问:「你告诉朕,朕的仪安公主外貌出众、才德兼备,为什么你不愿娶?」

「启禀皇上,齐大非偶,臣配不上公主。」立起身后,邱胜翊儒十分坦然地告诉皇上他心中所想,虽有矫饰,态度却相当真诚。「何况,臣早已有了妻室,再纳公主,对公主及皇室反而大不敬。」

「果然让那忻氏猜中了,你宁可豁出生命也不愿接受公主……唉,你们两夫妻一样的傻,一些风花雪月之事,值得拿命去换吗?」皇上摇着头感叹。情之一字果真害人不浅啊。

但皇帝的话却令他乍然明悟,不由得拱着手,垂首恭敬地问:「微臣斗胆,敢问皇上,映洁可曾说了什么?」

「在她流放前,朕见过她。」皇上也不隐瞒。硬是拆散了邱氏夫妻,他心中不是没有愧疚,尤其映洁的表现又重情重义、舍身成仁,他便满足了邱胜翊儒的疑问。「她求我放了你一条命。看在她也算痴情的分上,罪也不及死,朕便暂且饶过你这次。」

她以罪民之身求皇上?而皇上竟也答应了?这之间的微妙关联,让邱胜翊儒更陷入映洁与皇室间的一团迷雾中,渐渐看清了某些东西。

「谢皇上不杀之恩。」他先做好表面功夫,而后便沉着声,抽丝剥茧地试探皇帝的反应,「只是皇上是万金之体,怎么会见映洁?还答应她的要求?」

皇帝皱着眉,欲言又止,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邱胜翊儒见状,又进一步问:「而且,连臣都不知道映洁原是京城人士,皇上的诏书却写得明明白白,不知皇上从何而知?」如此层层逼近,最后,他直中要害地说道:「是否在此之前,皇室与忻氏家族之间有什么纠葛,才使皇上对映洁的背景了若指掌,以至于皇上愿意与她交换条件?」他最后这个问题,几乎已然揭晓了答案。

不过皇帝却恼羞成怒,因为皇室隐瞒的事,这名微不足道的臣子——还是个有罪的臣子,居然敢意图打探?

「大胆!朕想见谁就见谁,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何需要你多言了?」皇上大喝一声,一拍龙椅。「总之,这次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如今江南发生水患,民不聊生,朕派你至江南治水,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邱胜翊儒脑中灵机一动,突然有了暂时解决公主逼婚一事的方法。虽然映洁的事仍不明朗,但至少他不会让皇上及公主这么容易遂了意。

「罪臣谢主隆恩。」他再次跪下叩首,刻意强调了「罪臣」二字。

「江南水患不除,你这罪臣之身,便一日不能除。」皇上顺着他的话,语带威胁,心想将他落上重一点的枷锁,他便跑不掉了。

然而皇帝的话正中邱胜翊儒下怀,他躬身一揖,表面十分恭敬,心中却直冷笑。

「臣遵旨。不过既是罪臣,戴罪之身如何与公主婚配?此也与律例大大不合,有违皇家祖训及君臣伦理。罪臣恳请皇上收回圣旨,以免耽误公主幸福。」

「你……你……」连皇家祖训和君臣伦理都搬出来了!他句句在理,皇上被堵得哑口无言,这下真是一巴掌打回自己脸上了。

可恶又可恨的邱胜翊儒,果然老奸巨猾,不愧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这一回,居然连皇帝都敢算计!

第9章(1)

江南包含了苏、浙、皖等地区,长江经此滩流,湖泊萦回,舟船往返,草木葱郁滋长,景色清丽瑰奇。气候温暖、四季分明,生产稻米蔬果品质皆美,堪称鱼米之乡。

只不过,年初的春雨及梅雨下得频繁,以致稻作欠收,许多地方甚至开始淹水。而至夏季暴雨不断、长江溃堤,冲垮了许多民房,淹没许多良田,朝廷派了不少官员前往江南治水,却始终不见成效。

时序入秋后,依旧阴雨连绵,田不可种、屋不能住,数万人民无家可归,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直至冬日严寒,已经路有冻死骨,人民亦有了动乱的迹象。

朝廷有鉴于此,特地派遣曾在山西治水有方的邱胜翊儒前往,希望能缓解水患,救万民于艰危,渡众生于困苦。

赴江南两年多来,邱胜翊儒不仅勤习前人于本地治水的成功与失败经验,先疏浚堵塞之地,更实地勘察每个淹水的村镇,考察了三百多条河流,最后才谨慎地进行动工。

在大水好不容易退了之后,他又广开水利工程,同时积极培育良田、盖防洪民居,甚至着手画了许多水利及地形图,以便利后人在此地的治水工作,可谓贡献卓着。

他又成功缔造了一次传奇,江南人只要提起「邱胜翊儒」,无不连声赞好。然而,更令当地人觉得奇怪的,便是这位邱大人有个怪癖,就是三餐不管吃什么食物,一定要有个包子。

听说,他可以为了找个名闻遐迩的包子摊,带着儿子邱翊橙亲自爬过两、三个山头;也曾经追着一个卖包子的小贩到人家家里,吓得对方手足无措,结果他只是为了买颗包子。

不过,他可也不是照单全收,有些包子,他看了看外表就不买了,有些包子他买了,闻闻香气之后却全分给属下,因此江南许多包子贩,也颇以能让邱大人吃他们的包子为荣。

「爹,这是黄鱼村里一名妇人做的包子,听说每十五天才会到镇上来卖。」邱翊橙今日和胡关外出回来,兴匆匆地冲到父亲身边说。

他今年已十岁了,但不知是环境的磨练抑或心有罣碍,如今已比两年前沉稳听话许多,除了关系到包子的事,他才容易忘形。

「我看了看外形,也闻了香气,很像小娘做的呢。」他喜孜孜地献上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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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来到江南的第三个冬天,邱胜翊儒正在江岸边巡视筑堤工程进度,因为已近完工,更不可轻忽大意,所以他可是顶着寒风,和底下的工人一起耐着冷。

远远看儿子跑过来,他本想疾言提醒儿子行事不能浮躁,但一听到包子,所有责怪的言语便被抛到九霄之外。

「我尝尝。」他抱着希望吃了口包子,却随即眼神一黯。「不是这味道……」

「不是吗?」邱翊橙也抓起一颗,学父亲吃下一口,结果一张小脸也不由得苦了起来。「真的不是……」

「剩下的,等会赏给那些工人吧。天气冷,吃热包子正好。」心情由喜悦坠至谷底,但邱胜翊儒控制得很好,只是平静道。

邱翊橙将包子递给身后的随从,让他们去处理,而后也望向水流平缓的水面,薄雾造成了阴沉的天色,就像此时他脸上不符年纪的忧郁。

他喃喃自语道:「爹,我很想小娘……她到底去哪儿了呢?」

见儿子小小年纪已承受着数倍多于此岁的压力,邱胜翊儒安抚般的一笑。「我记得当年映洁还是你自个儿挑的后娘,你似乎十分执着于她?」他好奇地望着儿子,「你怎么不会要我再娶?」

邱翊橙挑着眉回视,那模样竟与他十分相似,仿佛父亲问了个很笨的问题。「你要再娶吗?」

被儿子来一记回马枪,邱胜翊儒顿时语窒。他是完全没想过再娶,即使一辈子都找不到映洁,他也早断了另外娶妻这个念头。

因为有过真爱以后,其余的小情小爱,都打动不了他了。

所以,他拿这问题问儿子,不料是问了句废话,父子俩的执着,根本就是一脉相承。

「爹现在担心的,是目前治水工程已告一段落,皇上传旨给我,说要至江南行宫避寒,顺便视察治水工程。就怕他满意了之后,会下旨调动我的职位,届时我们便不能再继续留在江南寻人了。」他有些低落地说着。

严格说起来,这两年里,他根本没有真正快乐过。

「映洁她……有些秘密,这两年经我暗中调查,事实也接近明朗了。皇室亏欠她,亏欠得太多了,只是不知道她的身世之谜,能不能成为说服皇上的关键,让他告诉我们她的下落,或让我们能继续寻她……」

目光不经意飘到江上的一艘船,船中白纱轻曳,突然吹开的窗户里,出现了一张仿佛若他朝思暮想的容颜。他双目暴睁,难以置信地呆愣住,说到一半的话也停了下来。

「爹?你怎么了……」邱翊橙话声都还没停,看到江上船里的人,也随着呆住。

此时,邱胜翊儒突然不受控制地往前走,还不停地朝着那艘船大喊,「映洁?映洁!是你吗?如果是你就回答我!」

但船兀自在江上漂着,轻纱却再也不飘动了。

邱胜翊儒不顾一切地往江面行去,一脚都踏入水里了。

「映洁!你回答我!我找了你好久,你知道吗?映洁……」

一旁的人全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即便邱翊橙知道他心中的感受,却也被父亲的冲动惊得不知所措。

接着不管是随从们还是岸边施工的工人们,全靠了过去拉住邱胜翊儒,「大人!小心啊!」

他挣扎着,怕错过了这次机会便没有下次了。他找了两年,思念了两年,好不容易有了一丝不再心痛的机会,怎能让它溜走?

只是旁人怕他寻短,全用力地按住他,直至不小心搅动的冰冷江水泼洒在他脸上,他才如梦初醒,停下了所有动作。

小船,划远了,消失在茫茫的江面上。

「大人,你……」随从担忧地问着。邱大人该不会治水治疯了吧?「这水可冷了,你怎么跳了下去?」

「我没事、没事……」湿淋淋的他,由江边走回岸上,表面上说没事,心里却被得而复失的转变打击得千疮百孔。

岸上,父子俩彼此相视,失落的心情不言可喻,皆是哑然无语。

冷风吹过,他们身子却不比心寒。

皇帝南巡,带的随从可不少,除了殿前保驾侍卫数十人、婢女数十人、太监数名,另外还有皇妃两名、皇子两名、公主一名,连厨子都带得齐全。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虽已低调行事,没有仪仗在前、龙辇在后,但光这声势也够浩大了。

到了江南行宫休息一宿,隔日皇上便微服巡视了治水的成果,以及目前防洪工程的进度,由他脸上的笑容看来,他对邱胜翊儒此次的政绩十分满意。

隔日,皇上便设宴款待有功大臣,邱胜翊儒自然坐在首位。宴席在行宫的大殿举行,菜一道一道上,中间有着江南佳丽的歌舞助兴,气氛热闹欢欣。

只是邱胜翊儒却闷着头喝酒,桌上的菜肴,他一道也不想动。

「邱卿此次又立了大功,朕真不知该怎么赏你。」皇帝见心头大患的洪灾解决了,心情大好。

「臣愿意留在江南,为江南百姓继续努力。」他委婉地暗示他想留下的意愿。

不过,皇上不知是听不懂还是装傻,依旧笑呵呵道:「朕让你入阁,做个工部侍郎如何?」

由地方巡抚至工部侍郎,品级虽然没升多少,权力可大了好几倍,这是许多人可遇不可求的恩赐啊。

然而,邱胜翊儒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答话。在座的其他大臣们吱吱喳喳地恭喜他,又拍着皇上马屁替他谢恩云云,他都不放在心上。

因为,他一直觉得有道目光直盯着他,这感觉十分熟悉,但他左顾右盼,却一直找不到目光的主人。

觑着众人都在起哄的这时候,他假意将注意力放在皇上身上,忽然猛地一个转头,凌厉的眼神直射向角落的大柱旁。

大柱旁的一个纤弱身影,忽地躲回柱子后。

光这么一眼,邱胜翊儒便觉得自己仿佛看见映洁了,心情也激动地想大叫。不过他仍用意志力拼命忍住,毕竟这不是可以失态的场合,何况他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又眼花了,就像江上的事件重演一般。

几天之内,两次让他遇到如此相似之人,究竟是巧合、是幻想,还是他真的太过思念她?

席间又上了一道菜,这会是个小蒸笼,邱胜翊儒心里一动,打开蒸笼,果然看到一颗白白胖胖的包子,还飘散着他所熟悉的香味。

几乎是颤抖着手,他夹起包子吃下一口,那沁入鼻头、活化舌尖的美味,险些令他感动地落下泪来。

他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吃了两年的包子、受了两年的思念煎熬,上天终究没有舍弃他。

「好了好了,诸位卿家。」皇上一直暗中看着邱胜翊儒的一举一动,发现他在吃了个包子后整个人就变得怪怪的,便将大伙儿的注意力全拉回他身上。「邱卿都还没表明自己的心愿呢。」

他起身向皇上一揖。「臣谢皇上厚爱。然而皇上的赏赐封官,是否可听臣说完一席话,再行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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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点了点下颚,示意他说。

邱胜翊儒淡淡望了大柱那方一眼,才幽幽道:「这两年来,臣治水不敢有一丝懈怠,但同时也不忘寻找流落江南的一样东西,因此皇上希望臣回京为官,臣实有不能走的苦衷。」顿了下,他突然正视着皇上,「不过,今日承皇上之福,臣得以参与此珍贵之宴席,臣相信,在此宴席上,臣已找到了久寻未果之物。」

听到他说的话,皇帝脸色微变,看了看满桌菜色,最后眼光定在那笼包子上。

邱胜翊儒观察皇帝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忍不住满心雀跃,表面却得力持镇静,更加沉着恭敬道:「据臣所知,臣所寻之物似与皇室有深厚渊缘,敢问皇上,能否让臣见一见此物?」

皇帝深深望着他,思考了片刻,才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席毕,你再到行宫的御书房来。」

舞歇灯灭,席罢人散,大伙儿知道皇帝有话要和邱胜翊儒谈,都识相地快速结束了餐宴。

时至戌时,行宫外早已寂静一片,可御书房里,琉璃油灯仍熊熊地燃着,照亮心事重重的君臣俩。

「你知道了多少?」皇帝首先打破沉默,闷着声问。

邱胜翊儒整理了下思绪,决定从头道来。「映洁的父亲忻昆,便是先皇时名满京华的御厨,听说他厨艺惊人、刀工不凡,不仅烹调的食物有令人着迷的魔力,吃过后更觉其他厨子的手艺索然无味,甚至他雕刻装饰摆盘的凤凰,也逼真到像要飞起来。许多人欲寻他而不可得,后来他被召进宫后,更是声势大盛,先皇也颇以此为傲。」

见皇帝没有反应,他心一横,一针见血地道出觉得最蹊跷的地方。

「但是,这位难得的厨师,却是死在先皇手上。」

皇帝双眉一揽,「你说的没错。映洁确实是忻昆之女,两年多前朕寿宴之日,派在映洁身边的庖长看出了她的刀法是忻氏神厨的祖传刀法,特地禀告于朕,朕才知晓。」沉吟了一下,才又问:「但你可知,父皇为什么要杀忻昆?」

他摇摇头。这件事,任凭他动用了所有力量与关系,就是查不出来,甚至和事件相关的关系人,不是失踪就是过世了。

「臣不知,但想必是有不可告人之秘,才会让忻氏一家连夜逃离京城,躲在山西的乡间,隐姓埋名过日子。」

「看来,映洁当真什么都没有告诉你。」皇帝长叹了口气,语气里尽是感慨。

「此秘攸关皇室颜面,她没说,代表忻昆从小便要她守秘,对皇室而言,他忻家也算尽了人臣本分了。」

「敢问皇上,既然如此,若忻氏一家曾因此有罪,但先皇已矣,旧事湮没,可否免除他们的罪?」瞧他软化了,邱胜翊儒趁机求情。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朕也没有不敢说的,其实忻氏一家根本没有罪。」忍了这么多年秘密,似乎连皇帝也受不了了,一古脑地全说了出来,「父皇当年迷信长生不老之术,听闻方士之言,食七七四十九颗童男童女之心再服方药,便可成功。

「父皇深信不已,以各种理由搜罗民间童男童女,要忻昆为之烹调……忻昆劝谏未果,又不愿替父皇煮食人肉,便萌生辞意,唯自知性命必然不保,才会连夜躲到山西去。」

皇上也算相信邱胜翊儒的忠诚与为人,所以并没有保留,横竖逝者已矣,且先皇的一些举动,他确实也不是很赞同。

「当年,负责秘密领兵搜城抓人的,便是朕。朕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忻昆逃了,当然,朕登基后,那群妖言惑众的方士也早被朕处决。」回想那阵子京城里人心惶惶的气氛,皇上更是深觉先皇着实做得太过了。

原来还有这层内幕。先皇崇拜黄白之术,他也曾经听说,却想不到居然牵扯到映洁一家人身上来。

而忻昆能顺利逃走,当今皇上也暗中助了一臂之力,难怪忻恫提起皇帝时,虽有惆怅,却没有恨意。

第9章(2)

过去的事令人欷吁,邱胜翊儒知道无法追究,也无从追究,如今该重视的,应是眼前的事。

「那……映洁毒害梅妃一事……」他特意提醒皇帝,既然忻氏一家无罪,那皇帝也不能只为了公主,再重复一次先皇做的事。

「你自然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我坚持不杀映洁,只判个流放之名,也是因为没有一定要杀她的理由,公主再吵我也不会妥协。朕虽不敢自称圣明,倒不致昏庸至此,而且她是忻昆之女,皇室本就对她有愧,如何会杀?」皇帝无奈的摇摇头。因为溺爱女儿,硬是栽赃映洁他也很后悔,认为自己有负贤君之名,幸好现在一切还不算太晚。

「皇上向臣坦白,臣不胜感激,然臣不明白,方才宴席之上,臣仿佛看到了映洁……」邱胜翊儒欲言又止。

皇上有些赧然地摸了摸鼻子,像在掩饰脸上的尴尬。「忻恫……只能说,不愧是忻昆之女。她继承了其父的手艺,上回吃过她煮的东西后,朕就不想放她走了。所谓流放她去江南,也不过是个幌子,才刚出京城便带她回宫了,否则朕又怎会派你到江南治水,这岂不方便你寻她?公主不恨死朕才怪!如今,映洁在宫里专司朕的御膳……」

邱胜翊儒表情突然变得古怪,好似想笑又不能笑的样子。皇帝果然和先皇不愧是父子,对食物的执着都异于常人。

「所以,映洁确实跟着皇上到行宫来了?」他进一步确认。

皇帝叹了口气。「唉,该还的还是得还,让她出来自己和你说吧。」他做了一个手势。

不到转眼的时间,映洁突然由帘幕后走了出来,不待见到邱胜翊儒,她已经泪流满面。

「映洁!」

「夫君!」

两人一相见,便是紧紧拥抱,谁也不愿意放开谁,就怕这相逢只是一瞬间,而后马上又要分离。

「夫君,我好想你、好想你,日也想、夜也想……呜呜……」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但这一回却是欣喜之泪。

方才他和皇上说的话,她全都听到了,本以为这辈子相见无望,想不到夫君竟然不屈不挠地找了她两年多,还替她平反了父亲的冤屈,也把她由罪民的泥淖里救出来。

她何其有幸,嫁了个这样重情重义的男人?

邱胜翊儒感受到她的激动,一向自制力甚高的他也不由得被影响,顾不得皇上在旁,对她的想念便直接又坦白地说了出来。

「我又何尝不想你?在席上吃到包子时,我就知道一定是你。我说过,就算你不见了,我也会靠你做的包子,将你找出来……」

夫妻俩情话绵绵,情深相拥,一旁的皇帝看得别扭,刻意清了清喉咙,要他们注意一下眼前的情况。

意会到身边还有人,而且还是皇帝,映洁脸一红,急忙推开夫君。

而邱胜翊儒依依不舍地放开她,镇定了一下情绪,才拉着她朝皇上跪拜,「谢皇上大恩,如今,微臣便将映洁带回了。」

「带映洁走?那朕……」原本还想替自己留个好厨子,但见他们夫妻恩爱,自己又已棒打鸳鸯这么多年,再留人说不过去,皇上不禁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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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想借此放了映洁,让她和邱胜翊儒夫妻团聚,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不然皇室欠忻家的,实在太多了。可是……

「你要带人回去可以,朕有两个条件。第一,朕若嘴馋时,映洁还是得进宫来替朕解解馋,做些好吃的食物给朕。」他仍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见映洁与邱胜翊儒都同意,皇帝又提出了最棘手的第二个条件——

「其次,仪安公主那边,朕已经没办法了。邱卿,你得自己去解释。」

出了行宫已是天色微明,映洁与邱胜翊儒回到江南的府邸后,两个人就直接关进房里,互诉衷情。

「其实,当皇上说要到江南巡视、宫里开始整备出巡时,我就一直期待着这一天。」她柔柔地望着他,「我知道你在江南治水,因此我想,就算是看一眼也好,便能安慰一下我的思念。」

她的话像提醒了他什么事,令他恍然大悟。「所以我在江边船上看到的人……真的是你?」

「是我。」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我是趁着行宫里的人在忙,又听说你在江边巡视,才偷跑出来雇了艘船。虽然只是远远地看见你,但就这一眼,仿佛两年多来的思念都足够弥补了。」

她的心愿只有那么小吗?邱胜翊儒摇了摇头。他的心愿,可是比她大得多了,否则不会坚持到现在,不会想方设法让她重回自由之身。

「为了你那一眼,我差点淹死在江里。那时为了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我几乎是不要命地往江中走,幸好有旁人拉住我。」

「夫君,你不要吓我……」想到那画面,映洁脸色一下子刷白。

「我没有吓你,是真的。为了你,我在江边险些溺水,在皇帝的宴席上又差点失态,我想,思念的折磨,我受得和你一样深。」他轻抚着她的头发道。

映洁顺势钻进他的怀里,这份温暖,她期待得太久太久了。

如果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之间可是早已隔了几百年,都能白首偕老好多次了。

「是了,我当时也看到了橙儿,他长高了、也壮了些……」对于邱翊橙,她也一样思念,常挂怀着他是否吃饱穿暖、有没有用功读书。和他一起同窗的日子,她甚至还历历在目呢。

提到邱翊橙,邱胜翊儒更是感慨。以前要儿子读书,像要他吃苦药那么难,还得映洁费尽心思,他才用心在上头,然而映洁一离去,儿子竟自动自发开始读书了,乖得不可思议。

只不过,他却忽然希望儿子仍像以前一样天真可爱,而不是被迫早熟懂事。

「橙儿和我一样的想你。为了找你,我和他吃遍了江南各地的包子,却屡屡无功而返……老实说,吃了两年包子,橙儿和我都吃怕了。」他淡淡一笑。

映洁若有所思地解释,「宴席上那包子,是我特地做的,和以前的口味用料完全一致。其实皇帝的席上根本不能出现这种平民食物,是我知道你在席上……」

「所以我凭着包子,就把你认出来了。」他用鼻头轻点了点她的鼻头笑道。

以往这种亲密的小动作,他是不会做的,然而度过一场分离的考验后,不珍惜如今相处的时光顺心而为,难道还要矜持到日后后悔?

不,他不要。

映洁怕痒,笑着缩了一下身子。「但你说,你和橙儿吃腻了呀。那以后,我是不是不做包子给你们吃比较好……」

「不不不,你的包子不一样,吃再多也不会腻。你这话别让橙儿听到了,否则他非跟我拼命不可。」他抱着她,瞧她害羞的可爱动作,更觉爱意涌现,情不自禁低下头轻吻了她一下。

映洁享受着和他亲密的温馨时刻,不由自主动容地吻上他。

「夫君,我真的好想你,也好想橙儿。」她突然伸出手,露出了手上的镯子。

「这两年来,这镯子我从来没试着取下来,其实它对我的意义,就是映洁是夫君的人、是橙儿的娘,什么五百年、什么咒誓的,我根本就不怕。」

见到镯子,邱胜翊儒先是皱眉,而后想想便释然了。「对我而言,这始终是个芥蒂,不过无论以后如何,我都会和你一起克服,我们夫妻再也不分离。」

「这是当然。夫君,你怎么不换个方式想,镯子还在我手上,可我最后算是有惊无险地和你团聚了,十数年前爹的那桩冤案也沉冤得雪,这不正代表着我可能就是你命定之人?」她可是这么相信着呢。

「我相信,我真的相信。」因为,没有再比这更刻骨铭心的爱恋了。

再次低头,邱胜翊儒给了她一记深长的吻,这一吻倾注了所有眷恋与想念。经过了时光的考验与折磨,两人都不忘初衷,对彼此的爱情仍是那般坚定无伪。

大门在此时被擂得轰然作响,惊醒了一对爱情鸟。邱胜翊儒的眉头一皱,才想开口,邱翊橙的声音便急急传了进来。

「爹!爹!听说小娘回来了吗?我要见小娘,你让我进去!」他用力捶着门,十分迫不及待。

一早起床就听到小娘回来了,他衣服一套,头发都还没束好,便匆匆忙忙地冲到父亲的房外。

「这小子,礼貌还是这么差。」邱胜翊儒不悦地抱怨着。

「至少,橙儿学会敲门了,不再是没头没脑地冲进来,不是吗?」映洁掩嘴一笑,很明白他恼的,绝对不只是礼貌。

他起身替儿子开了门,只见一个身影咻地冲了进来,一把就扑到她怀里。

「小娘!我想死你了!」邱翊橙的头直往映洁怀里钻,弄得她咯咯直笑。

邱胜翊儒盯着这一幕,心中无限温暖。他的家,到这一刻总算又圆满了,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的归来。她的重要性,在邱家是无可取代的。

目光落到儿子身上,明明是个大孩子了,还那么爱撒娇。这孩子几年内快速地成熟,他本以为他懂事了,想不到一和小娘重逢,儿子马上又孩子气起来。

但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儿子甚至还未至束发之年,几年的煎熬,着实也苦了这个孩子。

「橙儿,你变得好多,小娘都快不认识了。说不定再过两年,你就要长得比小娘还高、比你爹还壮了。」映洁抬起他的小脸,看着看着眼眶都红了起来。

「当然。到时候,我一定会保护小娘的,才不会像爹那样,让小娘离开了好久——」邱翊橙的童言童语,突然被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打断。

「橙儿,注意你说的话。」邱胜翊儒没好气地瞪着他。

邱翊橙吐了吐舌,又钻回映洁怀里。「小娘,我想吃你做的包子。还有,以后我们也还要一起读书、一起睡觉——」

「一起读书可以,一起睡觉是我和你小娘的事!」他再次打断儿子的幻想。

「夫君!」映洁为之失笑,却又为他言下之意羞窘不已。

「可是,小娘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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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的,是我明媒正娶纳进门的妻子。」

「小娘是我在街上自己选的。」

「没这回事!你要找人和你一起睡觉,长大以后自己解决……」

望着他们父子俩斗嘴,映洁的笑容从没停过。像这样吵吵闹闹的,插科打诨也不介意,每个人的言语中都隐含着关怀与爱,这才是真正的家吧?

她在心里对着父亲说道:爹,女儿终于找到自己的幸福了。

第10章(1)

邱胜翊儒因治水有功,被皇帝升为工部侍郎,另外为了弥补映洁的委屈,免去了她的罪,外加诰封三品淑人。皇帝用了另一种方式,对死去的神厨忻昆做了补偿。

近来邱府里,大大小小都办着把府邸由开封迁至京城的事宜,大伙儿忙成了一团,但在这么忙的时候,邱胜翊儒与邱翊橙却没有忘了最重要的事——他们磨着映洁,一定要她好好煮一顿,来慰劳一下父子俩已饿了两年的馋虫。

映洁被他们弄得好气又好笑,却仍是依言下厨。江南与开封这内陆城市不同,水产丰富、蔬果缤纷,好久都没有煮过河海鱼鲜的她,恰好趁此大露一手。

第一道菜,荷叶蒸蟹上桌,父子俩闻到荷叶的清香、看到蒸得恰如其分红澄澄的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筷子一举,便飞快地各夹起一只蟹蝥,大快朵颐。

映洁满足地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吃相,又回到厨房,完成第二道菜。

当这道酒酿鲥鱼上桌时,她好笑地发现方才的蟹早已被他们清空,剩一桌子的蟹壳,两双眼又巴巴地瞪着还在她手上的鱼。

闻到酒酿的香气,邱胜翊儒在心里笑了,表面仍是十分严肃道:「橙儿,这道菜加了酒,你尚年幼,还是不吃为宜。」

「爹爹此言差矣。」也算苦读了两年书的邱翊橙,真要咬文嚼字起来,可也初有小成了,「孩儿未来若延续爹的脚步,总是要适应官场文化,这酒不早点让孩儿尝尝,怎知孩儿能否承受得了这穿肠毒药?说不定日后在重要场合酒后失态,更是大为不妥。」

邱胜翊儒居然被说得完全无法反驳,倒是映洁忍不住噗哧一笑。「吃酒酿怎么会和喝酒一样呢?酒酿补气养血,最是滋补人体,你们父子俩如此推来推去的,要不这道菜我别上好了。」

「不不不,一定要上!」邱胜翊儒急忙起身,自个儿去将她手中的菜端来,还故作镇定地对邱翊橙道:「橙儿,既然如此,爹特许你吃这道酒酿鲥鱼,练一练酒量也好。」

「是,谨遵父命!」话说完,他筷子早已插上肥厚的鱼身。

邱胜翊儒见状,当然不遑多让,急急忙忙也跟着风卷残云吃起来。

接着的五色鳝糊、药炖羊肉等,全都让父子两人吃得满足又开心。最后,热腾腾的蒸笼由映洁手上端来,可让父子俩乐翻了天。

包子、包子啊……外头的包子,他们都吃到退避三舍了,甚至闻到肉的香气就想吐,然而映洁做的包子硬是不同,那种自然散发的清香,简直教人无法抗拒,只想快点将那些白白胖胖的包子塞进嘴里。

蒸笼一开,却只有两个包子,因为映洁是想他们已吃了这么多菜,包子一人一个刚刚好。

哪知父子俩却只是沉默地盯着蒸笼,各自在心里盘算着如何独吞。

废话!等了两年的美味,怎能如此轻易罢休?

「咳!」邱胜翊儒清了清喉咙。「橙儿,你读书的时间……」

「早上就读过了,爹。」

「那习字……」

「也已经习好了。」邱翊橙没好气地望着他,「爹,你想些新词吧?这一招对孩儿已经没有用了。」

新词?邱胜翊儒想了想,皱着眉道:「那你说,你要什么条件才能让出这个包子?」

条件?邱翊橙的眼睛眯了起来,仿佛就像他父亲在算计时的表情,教映洁看得不禁莞尔。

「那,你要把小娘让给我五天,这五天小娘只能陪着我,晚上再还给你。」看着包子,邱翊橙忍痛道。自从小娘回府后,大部分的时间都被父亲霸占了,他想和她说些体己话甚至撒撒娇都没办法。

「五天?太长了!」要他和映洁这五天都只有晚上才能见面,这怎么可以?

「四天?」

「那和五天有什么不同?」

「最少三天,否则橙儿就要吃包子了。」

「不,最多一天。」邱胜翊儒给了儿子一个眼神,「橙儿,你附耳过来。」

接着,映洁只看到他们父子低声咬耳朵,却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最后似乎达成了这笔交易,邱翊橙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

「好吧。就一天,爹不能耍赖呀。」

「当然不会。」邱胜翊儒得意地笑了,举箸夹起包子,咬了一大口吃掉一半,露出无比享受的表情,令映洁既讶异又纳闷。

「夫君,你怎么说服橙儿的?」

他朝她挑了挑眉。「你真想知道?」

映洁一脸迷糊地点点头,但邱胜翊儒都还来不及开口解释,门房便突然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大人!大——」门房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被邱胜翊儒打断。

「等一下!有什么话等一下再说。每回你只要这么跑进来,就绝对没好事,我怕我听完就食欲全消了。」他先将剩下的半颗包子塞进嘴里,细咽入口后,有些可惜地望着另一个还没吃的包子,慢条斯理地擦擦嘴。「好吧,你可以说了。」

门房有些尴尬地搔了搔头,对着他道:「禀大人,仪安公主驾到。」

仪安公主一进门,身上的压金边大红锦袍便十分刺眼地闪亮了整座花厅,她的妆容精致、气势凌人,还带了十数名侍卫与宫女,将花厅团团围起。

「微臣参见仪安公主。」带着映洁,依例行了一个宫礼。

至于邱翊橙,邱胜翊儒早就叫他先由侧门离开,免受池鱼之殃。

公主凤目淡淡地扫了一下他们夫妻俩。「都平身。」

礼行完了,他心知肚明皇上所说的第二个条件,今天自个儿送上门了,却依然只能故作无知地问:「仪安公主亲临,臣不胜惶恐,不知有何贵事?」

公主根本懒得听他的客套话,单刀直入地说:「我只是来看清楚是哪个民女,敢处处与本公主争。」

话说完,便移驾到映洁身前,用一种睥睨的姿态,上上下下地将她仔细打量一遍,让她有些不安。

「我知道你在皇宫的御膳房里待了年余,不过我今天才看清楚你……不过尔尔嘛。」公主见她那副楚楚可怜、小家子气的模样,就一肚子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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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公主,不管映洁长相如何,她都是臣的爱妻。」虽不满公主批评映洁,但邱胜翊儒忍住气,不想再自找麻烦上身。

何况就他看来,公主的艳光四射也不过就是有华衣美饰加身,若是去除了这一切,清秀自然的映洁肯定比公主还怡人可爱。

「我不明白,你为何宁可娶一个长相平平的民女,也不愿本公主……加诸给你的殊荣?」公主话说得很漂亮,是因为她不愿承认邱胜翊儒不娶她。「硬要说这忻氏有什么优点,也就只是厨艺比别人好一点罢了。」

公主住在皇宫里,自然吃过映洁的手艺,不得不说那是种会令人上瘾的味道。

即便如现在,邱府花厅里的桌面上,几道菜香就隐隐勾诱着她腹中的馋虫,要不是自尊心甚高再加上不服输,她说不定就涎着脸坐下来吃了。

「在臣的心中,映洁这样子就已经是完美了。」邱胜翊儒就事论事地解释,「要比美、比才华,甚至是比权势、比家产,永远有人更美、更有才气、更有权力,甚至是更富有。如果臣见一个爱一个,那么永远没有停止的余地。人的情感不是这样的,只要感觉契合,心有灵犀,自然会心生恋慕而不可自己。映洁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是我衷心爱慕的对象,臣只认定了她。」

他说的有理,可是傲气比天高的仪安公主如何能接受这个结果。他口口声声爱着别的女人,在她耳中无疑相当刺耳。她可是迷恋了他好多年,甚至在他妻子出现之前,她就心仪于他了啊。

「如果我告诉你,我还没死心呢?」言下之意就是,她可还没放弃对付映洁。

「公主,你……」这女人简直不讲理!转眼邱胜翊儒就要动气,语气已经有些冲了。

第10章(2)

映洁温柔地按住他的手,低声向他说:「夫君,让我向公主说说吧?」

女人最了解女人的心事,她有礼地向公主一福,柔柔地道:「公主万福。臣妾想和公主说个故事,关于邱家一个五百年来的传说,这是身为邱家人的妻子都要受的考验,公主可愿一听?」

她的说法,引起仪安公主的兴趣,于是纡尊降贵地正视她。「你说说看。」

「传言五百年前,邱家某代先祖与妻子十分恩爱,妻子手上常年配戴一只碧玉镯子,久而久之,镯子便感染了人的灵气。一朝妻子染上恶疾,在弥留之际,对邱家先祖许下了一个咒誓,与他相约来生再娶,并以玉镯为凭。若邱家后代所娶之妻非命定之人,那么该名妻子便会死于非命。」

说着映洁卷起袖子,露出腕上那一只碧绿玉镯。

「这便是那只玉镯,邱家的上一代女眷,也就是我的婆婆,同样戴过此镯,只是却因病往生。而夫君的前妻琴音,也是戴着这只镯子,在生产时过世。巧的是,在她们死后,这取不下的玉镯都自动脱落了。」

暗自观察公主越来越阴沉的表情,映洁仍是不疾不徐,甚至还温柔地微笑着。

「公主,邱家媳妇都要接受的考验,你愿意接受吗?连臣妾自己都险些因一场宫中献艺而丧了命,好不容易才得到皇上赦免……公主,若是换成你,你敢戴这镯子吗?」

她敢吗?敢吗?公主在心里问着自己,看着映洁手腕上的绿泽,她居然有了一丝心怯。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何须因一个传说而丢了命?而若是霸王硬上弓,遂了自己的愿嫁进邱家,之后她岂非必须成天提心吊胆地担忧着,就怕哪天横祸当头?

她甚至惊觉,当她有着这个想法的同时,便代表了她也认为自己根本不是邱胜翊儒的命定之人。

她压根没有那个勇气,像映洁一样把镯子戴上去。

「我明白了。」虽是终于放弃,公主仍没有放下她的骄傲。「你邱家麻烦事太多了,万一影响到皇室怎么行?告诉你们,是我自己想通了,什么锅配什么盖,你们两个在一起刚好。我皇室的尊荣,邱胜翊儒你是无福消受了。」她一挥手,满室的侍卫与宫女,便排成一列等着她离去。

临走之前,仪安公主停了一下,咬着牙,低声撂下一句不服气的话。

「我就不信找不到比你更好的男人!」又冷哼一声,她才头也不回地离开。

邱胜翊儒和映洁送公主到门外,直到关上了门,他才放下心中大石,似笑非笑地调侃,「原来这成天烦扰我的镯子有这功能,我怎么都没想到还有这一招呢?」

「那是夫君当局着迷,何况,有一个关于这镯子的秘密,我也尚未告诉你。」映洁神秘地笑着。

他眉梢一挑。「愿闻其详。」

纤手一抬,她不知做了什么手脚,突然一个轻微的机关之声出现,他便傻眼地看着玉镯突然打了开来,被她由腕上解下。

解下玉镯后,映洁又将它重新还原,恢复成一丝裂痕也没有的完整镯子,而后又戴回自己手上。

「这便是……这只镯子的秘密喽。」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良久,邱胜翊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映洁又演示了遍给他看,然后慢条斯理地解释,「其实这镯子是可以打开的,我会发现这个秘密,也是个巧合。」

思绪回到先前的苦日子,她的语气不禁变得有些涩然。

「在流放到江南的时候,我的手被枷锁磨出了血,想不到这玉镯居然就自己打开了。之后我反复研究,才发现其实只要碰到人血,玉镯便会自动开启。」

她的话令他有些心疼,不由得拉过她的手,看她以前被磨出的那些旧伤痕。

「已经好很多了。」感受到夫君的疼爱,映洁甜甜一笑,也不再那么在意了。「所以,这镯子根本不是拿不下来的。」她下了结论。

「这……如果不戴着玉镯,那咒誓不就不算数了吗?」邱胜翊儒觉得荒谬至极,俊脸都忍不住抽搐起来。「那……那我邱家守了五百多年的传说,究竟算什么?」

当初他以为琴音死于咒誓,可若是那时琴音能早些取下这镯子,那她的死亡是否只能归咎于巧合?

而他心怀多年的愧疚,只显得相当愚笨且无用,因为传说始终是传说,映洁不过是一个无心的举动,竟就打破了迷信。

这五百年来邱家人……究竟在干什么啊?

见他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映洁只觉有趣,捂着嘴,巧笑倩兮地又道:「你邱家的传说无论是真是假,现在都无从考究了。不过夫君,你认为我是你命定之人吗?」她调皮地反问。

「当然!」他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不就得了?不管如何,只要我们彼此相属就够了。就当这镯子替我们之间的感情添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又有什么不好?」

身为当事人的她,反而不像他那么在意,但她非置生死于度外,而是从没想过自己不是他的命定之人。

何况,就算为了他牺牲生命,这辈子能当他的妻子,死又何憾?

「你说的是,是我太过迂腐了。」他终于能接受这个事实,虽然心中的震惊仍未完全消去,可她的豁达终究感染了他。「或许我邱家的传说,只是给每一代邱家主人与女主人之间的考验,若非夫妻情比金坚,谁敢去挑战这镯子的玄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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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能想通就好。只不过,将来当夫君将这镯子传给橙儿时,仍是要把传说告诉他,毕竟这是邱家流传下来的故事,都传了五百年,也算难得了。」映洁心想这玉镯的故事,不知能不能再传个千代、万代?再持续好几个五百年?

「确实如此。」邱胜翊儒上前轻拥着她。十分意外的,两人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他拥抱她时的感动及温暖却从没减少一分过。也许,这就是夫妻之情坚定的证据,他觉得自己一辈子也抱不腻她。

映洁同样享受着只有两人的这一刻。从今开始,没有秘密、没有公主,他们全心全意的爱着彼此,未来的路该不会再有险阻了吧?

然而这温馨的拥抱只维持了一下,邱胜翊儒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搁在心上。他从公主离去前开始回想,直忆起方才公主来之前的所有片段……

「糟了!」他突然脸色一变。

「怎么了?」映洁想不到现在还有什么事,能让他反应这么大。

「方才公主来了,我叫橙儿先退下。如今花厅里包子还剩一颗,该不会那小子反悔,已将包子吃完了吧?」

他急急忙忙地转头,便要朝花厅疾步而去,却被她拉了住。

「说到橙儿,夫君,你方才到底和他说了什么,让他把包子让给你?」

邱胜翊儒一愣,随即有些深意地笑了。「我是告诉他,他若想要个弟弟或妹妹,就别占住你太久。」

「你……」映洁闻言,脸蛋不禁通红,正不依地想抗议时,她夫君早就大步地走回花厅,不管她在后头直追着。「夫君,等等我啊!你怎么能和橙儿胡说?等等……」

等追至花厅门口,她已然由门外看到门内的父子俩早已抢食成一团,不由得好气又好笑。

「想吃我再煮就是了,有必要抢成这副德行吗?」何况,她蒸的包子后头还有一大笼,只是先拿出两颗来,根本不需要抢。

一颗包子居然就让严肃的邱大人成了这副模样,这该说是她映洁厨艺的伟大成就吗?

不过,一个平凡幸福的家,不就该是这个样子?

尾声

许多许多年后,邱翊橙已成为一个俊伟的年轻人,在连中三甲之后,他果真追随父亲的脚步,自愿做个地方官,去为水患严重的地方治水。

在他启程前,被父亲叫到跟前来,父亲拿出了一只通体碧绿的玉镯,递到他面前。

「橙儿,你可记得此物?」

「回爹,孩儿记得。」

「如今你分发岭南,这传家之宝也该给你了。当年你私取给你小娘戴上,害爹生了好大的气,如今爹就来告诉你生气的原因。」邱胜翊儒整理了下思绪道:「五百年前,咱们邱家的先人,与妻子十分恩爱……」简单扼要地说完整个故事,「……因此,将来你若认为你的妻子是命中注定之人,便可以让她戴上这手镯。」

邱翊橙一听,忍不住质疑,「爹,这镯子戴上后,取得下来吗?」

「呃……」邱胜翊儒沉吟了一阵。「如果爹说不行呢?」

「如果不行的话,那当年小娘戴在手上时,你生那么大的气,莫非是认为小娘不是你命定之人、怕她出意外?」他合理地反驳。

「当年我是怕你小娘得知我们邱家的传说后,会感到害怕,毕竟这镯子戴在手上就是一个枷锁,心中要背负着极大的压力。」邱胜翊儒冠冕堂皇的解释着,「如今事实证明了,你小娘和爹历经重重波折仍能相守,她无疑是我命定之人。」

他眉梢挑了挑。「所以这镯子,是将来拿来测试我妻子的?」

「可以这么说。当年,仪安公主就是不敢戴这镯子,才放弃了招爹为驸马。孩儿,爹希望你找到真爱,就像爹和小娘一样。」这孩子从小到大桀骛难驯,又爱和他抢映洁、抢包子,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拿镯子出来,只是为了恶整儿子。

「然后这镯子戴上了便取不下来,我未来的妻子必须接受这个考验?」邱翊橙进一步确认。

邱胜翊儒脸不红气不喘的说:「是的。」

「爹……」邱翊橙有些无言以对地望着他,「既然如此,那小娘怎么取下这镯子的?镯子现在在你手上不是吗?」

「呃……」

「既然小娘取得下来,我待会儿去问她不就得了?免得我以后的娘子担惊受怕。」

「这……」

「还有,镯子能取下来,那五百年前邱家的咒誓,不就一点意义也没有?反正戴上了也还能后悔。」邱翊橙摇摇头,「想来那仪安公主也没多聪明,这镯子要从小娘手上移到她手上,不就非得拿下来了吗?她怕死,别戴不就成了?」

这回,邱胜翊儒完完全全哑口无言。这孩子越大越聪明,根本无法糊弄过去。

「总之,这镯子我收着,未来我的妻子戴不戴,就随便她了。」

邱翊橙向父亲拜别,「爹,孩儿此一去,数年无法回来孝顺您和小娘,请你们多多保重。」说完,他便告退,边往外走还边道:「孩儿也该启程了,小娘准备了许多包子给我……」

门一关,沮丧中的邱胜翊儒突然双目一睁,快步地又推开门跟上。

「喂!那包子有一半是我的……」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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