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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完] 瀟灑的風流 (鬼王)
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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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改+完] 瀟灑的風流 (鬼王)

老天!她「一見鍾情」的代價會不會太高了些?
  
為了再見那令她動心的男人,她直接來到他的住處
  
沒想到迎接她的卻是一場火熱的翻雲覆雨!
  
唉,既然錯誤已然造成,她再哭哭啼啼也沒有意義
  
可那個「醉」該萬死的男人竟敢想用錢買自己安心
  
還說對她霸王硬上弓是他減輕痛苦的方法之一
  
謝謝她轉移了他對舊日女友的注意力?
  
可惡啊!真是枉費了她對他的一片真心!
  
本來她還想「將錯就錯」從此和他共組幸福家庭
  
那個豬頭男卻又輕易相信流言,對她大發雷霆
  
她乾脆帶著孩子流浪去,免得有朝一日被他氣成神經病……

[ 本帖最後由 紫夢 於 2016-3-5 18:4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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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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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各位旅客,本班機即將降落在桃園中正機場……」

  座艙長的聲音透過廣播器傳入吳映潔的耳中,她揉一揉太陽穴,站起身來逐一確認她所負責的區域內,所有的旅客是否都已經繫上安全帶。

  「弟弟,不可以玩安全帶喔!」

  她聽見從自己喉嚨發出的冰冷語調——近三年的空姐生涯,讓她當初服務的熱情漸漸地磨蝕殆盡。她想回歸家庭,然而炎亞綸——她從大學時代便開始交往的男友——卻從不給她確切的承諾。

  「我需要時間!」這是他的回答。

  他也曾提出同居的要求,但她不肯。雖然這是都會男女常有的生活方式,但她無法說服自己接受這樣不踏實的感情生活。

  「如果彼此信任、相愛,婚姻有那麼難以接受嗎?」

  「我不想被綁死!」

  他們大吵了一架,就在一周前。

  這次,她在紐約停留了幾天,在中央公園裡,一對老夫婦從她眼前攜手漫步而過,他們偶爾對望,眼裡只見對彼此的深情。她看著他們走遠,想著自己到了這樣的年紀時,是否能和炎亞綸偕老?可惜,她看不見答案。

  唉,這次回去後跟他談一談吧!也許是她太性急了……她苦笑地想。

  將思緒拉回工作,吳映潔彎下身把一個坐在中間座位小男孩的安全帶重新扣上,在她要退回走道時,一個下留神,高跟鞋的窄跟重重地踩在旁邊一位男士的腳上。

  「對不起!」

  她不禁慌張地想去揉「受害者」的腳,但這畢竟是不合禮儀的事,她只好卡在兩排椅子中間,進退兩難。

  那位約莫三十歲的男士皺著眉縮回自己的腳。

  「不要緊。你回你的位子去吧!」

  吳映潔聽到對方並未刁難,輕呼了一口氣。她想對那位男士投以既抱歉又感謝的微笑,不過對方已低首凝神看著放在自己膝上一份滿是數據的文件,她只能轉身往自己的位子走去。

  在降落前的短暫時間內,她仔細端詳他的一切——濃密的劍眉、專注有神的雙眼、高挺筆直的鼻樑與形狀美好且潤澤飽滿的嘴唇,組成一張幾近完美的俊臉。

  或許是久處辦公室內,對方的皮膚偏白,但是仍無損他是個美男子的事實。

  她很自然地拿炎亞綸跟眼前人相較——炎亞綸的帥氣俊朗從大學時代就不知「電死」週遭多少女子,出了社會之後,更是女同事及客戶眼中的超級夢中情人。

  兩個男人站在一起,炎亞綸也許會有些相形見絀,因為眼前的男人有他所缺乏的內斂沉穩氣質。

  想起兩人之間的爭執,吳映潔又輕歎了一口氣。

  片刻後,飛機順利降落目的地,吳映潔一如往常地跟其他空服員一起站在走道旁跟旅客們道別,只是,她的眼神一直集中在那位男士身上——她看著他不慌不忙地將膝上的文件放進公事包,看著他從容地站起身來拉直自己的西裝,看著他緩步從眼前離去……

  ←※→織夢方舟←※→

  「那個人很帥!」負責清理客艙A區的同事詹子晴用手肘輕碰了吳映潔一下。

  「什麼?」吳映潔不知她所指為何。

  「你剛才一直盯著的那個男人啊!」

  吳映潔心頭一凜,她的舉動竟然這麼明顯?!是不是「那個人」也有所感覺,只是不予理會呢?她像是做了壞事被抓到的小孩一樣紅了臉;她努力壓下心頭的慌張,用冷淡的語氣開了口,「如果你像我一樣用高跟鞋踩了他一腳,不管對方是男是女、是美是醜,也很難不盯著他看吧!」

  詹子晴聳聳肩不再搭腔,盡快把自己手邊的工作結束。

  「咦?」吳映潔發現在「那個人」的座椅底下有一樣會反射光線的東西,她俯身望去,一隻鍍金的鋼筆靜靜地躺在地板上,筆上刻著「翊,情比金堅瀞怡」。

  她環顧四周,沒有人在注意她。

  旅客的失物一向是交由座艙長送到機場失物處的,不知是什麼心態作祟,她將筆收進了口袋——

  ←※→←※→

  「翊……邱勝翊?是他嗎?」

  吳映潔拿著旅客名單搜尋著名字有「翊」字的旅客,其中只有一個人符合。

  邱勝翊大概就是他的名字吧!而「瀞怡」可想而知,是他的女友或是妻子。

  這樣的發現讓吳映潔再度產生失落感,她愣愣地凝視著鋼筆上的刻字,低聲喚著:「邱勝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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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坐落在敦化北路一棟高級辦公大樓的某樓層,電梯門一開,映入眼簾的是嵌在瑰色花崗岩壁磚上氣派的金銅大字「雨田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撲面而來的超強冷氣不但讓人身上的暑氣一掃而空,甚至還讓人感到些微寒冷。

  一身粉綠背心裙的吳映潔一踏出電梯門便打了一個噴嚏,櫃檯後立刻探出一個女工讀生的臉。

  「請問找哪位?」

  「我……我找邱勝翊,邱先生。」

  這幾天,她一直想著要如何將手中的鋼筆物歸原主。其實她只消將筆放在失物招領處即可,但她卻以連自己也弄不清楚的熱中,大費周章地請一個朋友查到了邱勝翊的聯絡地址——

  認真思忖原因,只有一個理由。

  她想再見他一面!

  於是,她來到這裡,只為了還他一隻筆。

  「你找邱勝翊,邱先生?」工讀生抬了抬眼鏡,確認性地問。

  「是的。」看著工讀生的表情,吳映潔不由地緊張起來。

  「你要找我們總經理?請問有跟周秘書預約嗎?」

  「總經理?」吳映潔訝異地重複。

  她以為搭經濟艙的邱勝翊只是一個奉命出差的公司職員,頂多也只是一個部門的小主管,萬萬沒想到他竟然頂著「總經理」這麼大的頭銜,還是在這個規模不小的公司!

  她要如何見到一個需要預約的人?以「還筆」這個微不足道的理由?

  事情的發展全然不在吳映潔的意料之內,她抓著皮包背帶的手心冒出了不少汗,想打退堂鼓,又不知道要怎麼行動。

  「吳映潔?!你怎麼會在這裡?」

  許是上天好意派出使者解救吳映潔的窘境,當她面紅耳赤地支吾其詞時,一扇玻璃門開啟,走出了一名一身香奈兒套裝的女子。

  「周宜霈?」昔日同窗的出現算是吳映潔第二件意料之外的事。雖然意外,但她對同學的及時出現還有一分感激。

  「好久不見了!你該不會是來找我的吧?」周宜霈笑嘻嘻地定向前,熱絡地拍著吳映潔的肩膀。

  「周秘書,這位小姐要找總經理。」工讀生下客氣地打斷感人的敘舊場面。

  「啊?你要找我家老闆?」周宜霈適合唱老歌的低音也拉高了幾度。

  「我是……」吳映潔好不容易恢復的臉色又泛起嫣紅。她顧忌地看了工讀生一眼,用眼神示意老同學帶她離開這裡。

  「到我辦公室吧!」周宜霈會意地拉著她往門內走。

  ←※→←※→

  周宜霈的辦公室與邱勝翊的辦公室相連,以一大片落地窗與外面的大辦公區隔離,拉下百葉窗,三坪大小的秘書室便成了吳映潔與周宜霈密談的小天地。

  「要還筆?老天,你真可愛!」聽完吳映潔說明原委,周宜霈啼笑皆非地倒進牛皮沙發,雙腳一踢,兩隻鞋子各自朝不同方向飛去。

  「別笑我了!邱先生不在嗎?」

  吳映潔兩頰又發熱了起來。今天到目前為止的臉紅次數可能已經在她的生命中創下了紀錄。

  「他呀!昨天被老董當著下屬的面狠狠賞了一記麻辣鍋貼,所以今天請假在家療傷。」

  「為什麼?這很傷自尊的啊!」

  吳映潔無法想像一個大男人被當眾打耳光的情景。不論他到底犯了什麼錯,這樣的對待方式都是一種羞辱……

  「誰教他把這次的合約搞砸了!公司平白損失了快一億的進帳,說不定他的總經理寶座會跟著不保哦!」

  「只是因為一次合約談不成嗎?真慘……」吳映潔黯然說著,腦海中浮現邱勝翊的臉。怪不得,那一天他眉宇間有著淡淡的愁意……或許就是這一分愁吸引了她,讓她久久移不開眼。

  「其實這一年多來,生意被搶也不只這一次。更慘的是,前一陣子聽說他的女朋友也跑了!夠悲慘了吧!」

  所謂的「女朋友」是指筆上的那一個名字——瀞怡嗎?

  吳映潔暗暗為他惋惜。如果周宜霈所說屬實,那麼,他的愛情也未必能與金石比擬了。

  「他大概很痛苦吧?」吳映潔輕歎著。

  「這也不是沒有原因的。誰教他是私生子呢。」

  「私生子?」這三個字讓吳映潔一雙眼睛張得大大的。

  「沒錯。」周宜霈點了點頭,遲疑了一會兒繼續道:「反正這個大八卦歷史悠久得很,告訴你也無所謂。其實我們家總經理是老董婚前跟別的女人生的,聽說出生沒多久就被當成結婚禮物送到老董的婚禮會場,差點讓婚禮無法進行;也真虧老董夫人能忍氣吞聲地把他養大。或許就是因為身份的關係吧,他跟自家人的感情變得很冷淡。更何況他下面還有兩個元配生的弟弟,老董好像也沒讓他接班的意思,所以……」

  「所以?」吳映潔好奇地問。

  周宜霈突然壓低聲音,故弄玄虛地傾身向她,「所以很多女人本來是看上他家的財產想攀龍附鳳,後來發現他不是皇太子後,這些人不是馬上另謀發展,就是轉向他那個情場老手的小弟身上。之前那一個是唯一一個他自己追來的,交往了一年,結果還是跑了!」

  「可真像電視劇的劇情。」

  邱勝翊究竟背負了什麼樣的故事?她原以為擁有俊逸外貌的男子跟其他人一樣,過著平凡的日子。

  他或許過著優渥的生活,可是他幸福嗎?當他受挫時,有多少人是真心來支持他呢?

  之前,她因他那難以言喻的氣質而想見他一面,現在,她因他的遭遇而更想見他。

  「鬼鬼,你跟亞綸還好吧?結婚了嗎?」

  周宜霈只手拄著頭端詳著老同學,對大學時代這一對金童玉女的後續發展好奇。

  「我們沒事,也沒結婚。」吳映潔淺笑一下,淡淡地說著。

  從她出勤回來至今,炎亞綸就像斷線的風箏,在她的世界裡銷聲匿跡。幾次想打電話找他出來,話筒的另一端傳來的總是千遍一律的語音。也許他們兩個的未來,會像蒸氣一樣慢慢的消散……

  吳映潔再抬起頭時,發現周宜霈的目光仍在她的臉上。

  「你不會對我們那個帥帥的總經理有興趣吧?如果是真的,我可要向亞綸打小報告哦!」

  「沒有的事。別亂猜了!」

  吳映潔不自覺地心跳加快。對邱勝翊的感覺,連她自己都無法解釋。她會對他一見鍾情嗎?她一向不信這樣的事的!這只是先前的好奇,加上現在一廂情願的同情吧!

  她只是單純的想再見見他,如此而已!

  「好吧!相信你一次。」周宜霈笑笑地跳下沙發,將鞋子套回自己腳上,小跑步地移至辦公桌收拾皮包。「本來姑娘我已經請了半天假,想早點回家準備出國的行李,現在就陪你去晉見我的上司大人好了!」

  「你要出去玩?」

  「嗯!明天我就要飛向地中海享受陽光、沙灘跟肌肉男了!」

  看著老同學自我陶醉的表情,吳映潔忍不住笑開來。只是,想到要去見邱勝翊的理由時,她不禁又收起笑顏。

  「大牙,我想……還是請你幫我將筆還給邱先生吧!」

  「你那麼熱心的送筆來,不就是想見他嗎?怎麼那麼快就改變主意了?」周宜霈半開玩笑地瞟了吳映潔一眼,「還是連你也介意他的出身,現在不想見他了?」

  「我沒有不想見他!」吳映潔直覺地反駁,然後發現自己踩進了敵方的陷阱。

  她伸手摀住自己的嘴,困窘地瞪了周宜霈一眼。

  周宜霈此刻正笑得得意,「嘿嘿,想見就想見嘛,愛吃又假客氣!」

  「我……我只是想還筆而已!」吳映潔心虛地說著。再被老友糗下去,只怕她這張稍嫌太薄的臉皮都要三級灼傷了。「我們走吧!」

  「鬼鬼,反正總經理的愛人跑了,如果你跟炎亞綸也有問題,這未嘗不是一個好機會,好好把握吧!」

  「沒有的事,別亂猜!」吳映潔只能重複這句連自己都無法說服的話。

  ←※→←※→

  半小時後,兩個人坐進一輛朝吳映潔住處方向疾駛的計程車,原來邱勝翊的住處只離她租的小套房不到十分鐘的車程。

  「大牙,你確定邱先生在家嗎?」吳映潔看了看同伴,不放心地問著。

  在出發之前,周宜霈打了幾通電話到邱勝翊的住處,可是一直無人接聽。後來周宜霈又打了一次,這回似乎是有人接了,可是周宜霈臉上卻是一副莫測高深的神情,讓她一顆心七上八下。

  「他在!」剛剛將手機收起的周宜霈抿著嘴看了看吳映潔。

  人在歸在,不過他不是在睡覺就是喝得像攤爛泥。真可惜了老同學一身清新亮麗的打扮,只怕上司大人沒有清醒的頭腦來欣賞。

  這樣的事實,可以對身旁這位滿心期待的女子說嗎?

  「總之,你一定可以看到人!」周宜霈語帶保留。

  ←※→←※→

  此刻,吳映潔站在一扇紅銅色的門前——一個人。

  方纔在樓下大廳,當她在櫃檯登記訪客姓名的時候,周宜霈臨時被一通電話召了過去,留下她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

  只不過是陪她上去將金筆還給邱勝翊而已,就這麼幾分鐘的時間,周宜霈竟然都不願意給。

  「唉……」吳映潔無奈地輕歎自己做人失敗。

  總而言之,她今天得當一位唐突的訪客。希望邱勝翊不要太訝異於她來訪的理由才好。

  「嗯?奇怪……」

  她按了門鈴有一會兒了,沒有人應門,但的的確確有音樂聲從屋內流洩而出。她又按了一次電鈴,結果依然。

  「該不會是不在吧?」她一面懷疑,一面看著手中包裝好的長方型紙盒。

  也許她真的不該來這一遭,所以老天爺決定讓她的期盼落空……有了這份認知,她蹲下身將紙盒擺在門檻上。

  「啊——」當她手扶著門要站起來時,這扇似乎沒有完全拙上的門讓她順勢傾進了室內。

  「有人在嗎?」吳映潔帶上門後輕聲問著。

  還是沒有人回答。

  玄關跟客廳隔著一道半人高的花台,雖然外面是艷陽高照,但屋內的窗簾全都拉上了,整個屋內昏昏暗暗的,茶几上的小檯燈是唯一的光線來源。

  亂詭異的!

  一聲重物掉落地板的聲響讓吳映潔差點大叫出聲,她不安地理了理及肩長髮,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理智教她放下手中的紙盒趕快回家,情感卻要她進到屋裡去……最後情感戰勝了理智,她脫下涼鞋,踮著腳循著聲音的方向走去。

  終於,她見到了邱勝翊。

  不是印象中的西裝筆挺、斯文內斂,而是躺臥床上,一臉新冒胡碴的頹廢醉漢。

  吳映潔俏聲走到床邊,瀰漫的酒氣教她皺眉;腳邊的威上忌空瓶應該是方才造成巨大聲響的禍首,床頭櫃還有一杯八分滿的酒,加上一盒吃掉三顆的普拿疼。

  不管是什麼病,吃藥加酒,還不如不吃。

  「邱先生?」吳映潔彎下身輕聲喚著。

  「嗯……」濃密的劍眉動了動,沒有太多的反應。

  「邱先生!」吳映潔改搖他的手臂。

  「毛巾……給我……」邱勝翊皺著眉咕噥,眼睛緊緊閉著。

  「毛巾嗎?好!」

  吳映潔不假思索從浴室裡擰了一條濕毛巾出來,看邱勝翊醉得迷迷糊糊的,她拿出照顧生病弟妹的本領,只手撐在他的身側,俯下身輕柔地擦拭他微微冒汗的臉。

  好深刻的五官!像用刻刀精雕細琢過似的。之前她看過他在機上的模樣,現在閉上眼的他依然俊秀逼人。她的力道用得極輕,彷彿怕稍一用力,就會將他給磨壞了。

  濕毛巾的清涼讓邱勝翊舒緩了緊皺的眉頭。當吳映潔將毛巾移至他的頸部,他突然伸出手緊緊鉗住她的手腕,使勁一拉,她整個人便跌到床上,隨即被他一個翻身,壓在身下。

  吳映潔的腦中嗡嗡作響,她甚至忘記了叫喊;而邱勝翊的眼睛已經張開,兩雙眼就以相隔不到十公分的距離相互對望,這一刻四周靜得可以聽見吳映潔像打鼓般的心跳聲。

  吳映潔漲紅著臉嘗試掙脫起身,但邱勝翊的大腿橫跨住她的下身,他的雙手撐在她的兩側,結實魁偉的身材讓她動彈不得。她慌張地轉動大眼,發現邱勝翊身上除了內褲以外,根本沒有其他衣物。

  他……想做什麼?

  「你回來了……為什麼……」邱勝翊一開口,又是一股酒氣衝鼻。

  吳映潔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然後她望進邱勝翊暗黑的眼瞳,也確定了一件事——

  他根本還沒有清醒!而他的話自然不是對她說的。

  在這種情形下!她該怎樣讓他明白?要怎樣向他解釋,她並不是他以為的那個人?

  「邱先生……請放開我!我不是瀞怡……」

  聽見吳映潔提及的名字,邱勝翊眼中飛閃過一絲詭譎的光芒。他嘴角勾動,一隻手栘至吳映潔腦後,俯首攫住她的唇。

  「唔……」

  吳映潔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他的舌趁機撬開她的牙關態情肆虐,熾烈狂熱的強吻跟濃重的酒氣幾乎讓吳映潔醺醉,她的全身僵直,一雙手抵在他和她之間,無助地打顫。

  連炎亞綸都不曾這樣吻她!

  而且如果邱勝翊再不放開,她很可能就要窒息了——

  彷彿過了一世紀這麼久,邱勝翊的唇放肆地一路下移,在她的頸項留下殷紅的痕跡,而他的另一手掌住她柔軟圓巧的胸部,隔著單薄的紡紗衣料使勁揉捏她脆弱嬌嫩的乳尖。

  「啊……邱先生!你……認錯人了!啊……」

  吳映潔吃痛地想扳開他的大掌,但他的唇來到了她胸前敏感的肌膚舔吻著,一股戰慄感竄流過她的全身,她的身體就像有一把火在燃燒。

  她當然知道他想做什麼。

  沒想到見邱勝翊一面的結果竟是陷入他情欲的火網!他要的是那個名叫瀞怡的女子,可是他現在卻要侵犯連亞綸都不曾逾越的處子之身!

  「邱先生……聽我說,我真的不是瀞怡,拜託你看清楚……啊!」

  吳映潔企圖讓邱勝翊冷靜下來,卻沒有注意到他已經將她連身裙的排扣解開一、兩顆;直到他不耐煩地一把扯破她的衣服,她才驚叫著想以手護住自己。

  邱勝翊才不讓她這麼做!他霸道地一手抓住她的雙腕定在頭上,才幾秒鐘的時間,她最貼身的胸罩與內褲連同全毀的衣服被遠遠的拋到牆角,她失去了所有能遮蔽的東西。

  吳映潔再次尖叫,眼淚克制不住地潸潸流下。邱勝翊再繼續下去,事情會變得不可收拾……

  「邱先生,我的名字叫吳映潔,我只是來還你掉在飛機上的鋼筆……求你冷靜一下!我不是你想的那個人,請放開我……」

  邱勝翊總算停下動作,深邃的黑眸凝視著身下的人。他鬆開桎梏她的手,極其溫柔地撫著她的臉龐,呼吸漸漸濃重。

  「為什麼回來?你還想……騙我什麼?」邱勝翊粗啞地低語著,臉上閃過一抹悲傷。「你得付出代價!薰……」

  老天!他還是在意識下清的狀態下!

  不管那名叫「瀞怡」的女子到底傷害邱勝翊多深多重,他所謂的「代價」都不應由她償還;畢竟這個「代價」實在太大了!

  「邱先生,請——唔……」

  邱勝翊重新攫住她紅腫的唇瓣,不讓她有任何說話的機會。

  吳映潔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火熱的欲望磨蹭著她的大腿內側,他的兩隻手則在愛撫過她週身之後將她的溫軟滿握,濕熱的唇舌含住一顆艷紅果實貪婪地吸吮挑弄。

  「不要……啊……」

  邱勝翊無疑是個調情聖手!難以言喻的感覺在吳映潔的下腹燃升,她驚喘著想推開他,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弓向他,好讓他更方便擷取她的甜蜜……

  他的一隻手往下探索,越過茂密的黑色叢林來到她已然潮濕的腿間,揉弄撩撥著那一對花瓣,直到它為他腫脹、盛開。

  「住手,住手!啊……」

  吳映潔反射性地將腿夾緊,但邱勝翊頑固地以膝蓋頂開她,他的長指更是長驅直入地滑進那未曾被入侵過的神秘幽徑。

  「呀——」吳映潔痛苦地哭喊出來,卻無法抵擋他的肆虐。

  「為什麼會痛?你早不是……」邱勝翊拾起頭來重重地喘息,額上冒出的汗珠接連滴落。他稍稍撤出手指,再緩緩推入,讓她的下體慢慢習慣、接受,直到感覺她不再緊繃才開始進出移動。

  「求你……啊……」

  吳映潔狂亂地抵住他的肩無助地呻吟,隔著朦朧的淚光,她迎向邱勝翊專注的臉——他有看出什麼嗎?

  沒有!

  「啊……」

  邱勝翊手指的律動加快,吳映潔咬苦牙承受苦,先前的痛楚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電光石火的快感。下體傳來一陣抽搐之後,邱勝翊的長指也跟著撤出,寂靜的室內只聽得見兩人急促的呼吸聲。

  吳映潔癱軟地躺著,怔怔地望著陰暗的天花板。邱勝翊溫柔地吻住她的唇,大掌輕抬起她的圓臀,等到她意識到將發生什麼時,已經來不及了——

  「呀啊——」邱勝翊一記狂猛的沖刺,將自己深埋進她的幽穴。肉體被硬生生撕扯的疼痛讓她劇烈顫抖。

  「啊——」又一個沖刺,邱勝翊的堅挺貫穿了她的最後一道防線。

  好痛!好痛!為什麼男人總是以此為快呢?

  吳映潔握著拳頭塞住口,抑制自己哭喊出聲。

  「你好緊……為什麼……」邱勝翊粗嗄地低咒。

  感受到她的不適與疼痛,邱勝翊在她的體內定止不動,然後沿著她緊皺的眉心、鼻尖到唇角落下無數個吻。

  然後,他栘開吳映潔快要咬出血的拳頭,泛紅的雙眼凝視著他佔有的人,迷濛帶醉的目光漸漸清醒——

  她不是在他的心捅出傷口的黃瀞怡!

  「你是誰?!」他不敢置信地低吼。

  吳映潔睜開眼,看著這個完全不如她印象中斯文端正的男人。

  她終於盼到邱勝翊的清醒,可是,已經太慢了……

  她的身體仍因抗拒他巨大蠻橫的入侵而抽痛不已,她忍不住嗚咽、顫動;邱勝翊發出低喘,在她的上方漲紅俊臉,身上淌著欲望與理性交戰的汗水,和著他的陽剛體味濡濕吳映潔全身。

  「唔……」

  吳映潔下意識扭動著被邱勝翊充滿的下體,肌肉的收縮密實地環裹住他的灼熱,這種感受銷魂甜美至極,讓他好不容易保持的冷靜完全潰決,一心只想讓緊繃的疼痛獲得宣洩。

  「該死!」他咒罵一聲,失控地掌住她的纖腰,開始下身的起伏擺動。

  「呃……」隨著漸形漸猛的衝擊,痛苦及歡愉交雜的巨浪席捲而來,吳映潔像溺水的人般一雙手牢牢地環住邱勝翊的臂膀,喉間斷斷續續發出啜泣似的吟哦嬌喘,勻稱的長腿圈住他的窄腰,迎接他更加深入……

  「啊……」白熱化的感受讓吳映潔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她不由自主地拱身回應邱勝翊一次又一次的佔有,隱約覺得下腹部傳來一陣痙攣,緊接著邱勝翊伏進她發問粗嗄嘶吼,再一記奮力挺進,在她的體內深處激射出一道熱流。

  許久許久,吳映潔才從激情的餘波中回到現實。邱勝翊偉岸的身體還沒有離開她,但從他平順的呼吸,就知道他已經睡著了。只是他壓著她的重量讓她喘不過氣。

  「邱先生……」吳映潔輕拍他的肩頭,聲調仍舊哽咽。

  「嗯……」邱勝翊呻吟著翻過身,吳映潔趁勢挪栘到床的另一邊。

  她究竟是怎麼了?竟任由邱勝翊對她為所欲為而不反抗到底,甚至到最後還意亂情迷地承受回應他情欲的發洩……

  此刻她覺得好痛、好累!不論是身體,還是她的一顆心。她咬著手指想止住抽噎,但挫敗的淚水仍不爭氣地拚命流淌……

  ←※→←※→

  牆上掛鐘的報時鈴響了九聲,邱勝翊坐在床側的沙發椅上,後頭的窗簾已經拉開,窗外的星月反射著他濕發上的水光,兩泓深潭似的眸流露出寒意。

  吳映潔自夢中醒轉,倦極地扭身想拉上被子繼續睡,下體的扯痛卻下留情的勾起她所有回憶。

  她像觸電般彈坐起身。

  「很好,你醒了!」低沉但冰冷的聲音引起吳映潔的注意力。

  循聲望去,吳映潔木然地看著邱勝翊起身打開壁燈,修長健碩的身影緩步走到浴室前。

  「把自己洗一洗,換件衣服。」他指著放在她身旁的一套休閒服。

  吳映潔反應下過來,無語地看著他。

  「你的衣服破了,而且,你身上有血。」大概是受不了吳映潔的遲鈍,邱勝翊淺歎一聲,淡然地說著。

  「啊!」吳映潔低叫一聲將涼被拉到頸下,一個重心下穩,她連人帶被的滾下床。「好痛!」

  邱勝翊挑起眉頭看著她的「即興表演」;吳映潔狼狽地站起身,涼被卻被她踩住一角,洩出了無限春光,她又慌張地蹲下來。

  玲瓏有致的女體在邱勝翊眼前毫無保留地展露,他深吸一口氣,別開眼。

  「別忘了衣服。」

  「謝謝!」吳映潔落荒而逃似地抓住衣服便往浴室跑,砰的一聲關上門,將兩樣心思隔開。

  「為什麼我要向他道謝?!」吳映潔在熱氣氤氳的浴問喃喃自語著。

  今天的事絕非她所願,可是邱勝翊對她的態度竟然是這樣事不關己的冷漠!看著身上深淺不一的淤痕,難堪跟委屈的情緒在心中爆開,她扭開水龍頭,讓浙瀝的水聲掩飾她的啜泣聲。

  「可惡!可惡……」

  來到客廳,邱勝翊翻弄著從吳映潔皮包裡倒出的所有東西跟在花台上發現一個包裝精緻的紙盒。他拿起她的身份證。

  「吳映潔……」

  毫無印象的名字。除了身份證上登載的個人資料,他對她一無所知。

  從醒來至今,他仔仔細細觀察過房於的每一個角落,沒有第三者存在過的跡象,來者的所有物品中也沒有錄音或照相工具,因此,他排除了仙人跳的疑慮。

  是想偷被他鎖在保險箱中重要資料的商業間諜嗎?向苦主投懷送抱的竊賊?會有這種事?

  邱勝翊直覺地否認這個可笑的猜測。

  那麼,是小弟邱煒別有用心的作弄?一個甘心獻身的處女?

  邱勝翊冷笑一聲。的確像邱偉那種人想得出的把戲!處子又如何?只要鈔票撒出來,自然有人送上門!

  至於吳映潔,此刻或許正在浴室裡盤算著向他索取初夜的價碼。既然這是一場遊戲,他大可不負責任地奉陪到底——

  「呀——」邱勝翊突然的闖入讓渾身泡沫的吳映潔大叫出來,她順手抓起一條毛巾退到牆角,可憐兮兮地遮掩自己。

  「你……怎麼不敲門?」

  「自己的屋子何必敲門?」

  窄小的空間內,兩人的距離差不了多遠,邱勝翊粗魯地扯掉她的毛巾,將她拉到蓮蓬頭下衝掉泡沫,連帶著他的衣褲也被淋濕,結實均勻的肌肉若隱若現,他的高大、強壯襯得吳映潔更加嬌小。

  「你……你明知道我在裡面!請放開我!」吳映潔試圖掙脫被他抓痛的手。

  「你開多少?」邱勝翊抬起吳映潔的下顎逼她正視他,宿醉引發的頭痛讓他的神色凜然。

  「什麼?」吳映潔一臉茫然。

  裝清純?省省吧!

  「我還不確定你的價值。」邱勝翊的拇指輕巧地拂過她如花瓣般紅艷細緻的唇,臉上漾著邪氣的笑容。

  「價值?」吳映潔不至於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她面有慍色地說:「我不是應召女郎!」

  「你自動上門了,不是嗎?」他的大手開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栘。

  「你放尊重一點。我只是來還你鋼筆的!」邱勝翊的撫觸讓她身體發顫,她驚喘著推開他非禮的手。

  「還筆?有趣的借口!」邱勝翊半瞇著眼,明顯不信。

  「是真的!你前幾天在飛機上掉的,忘了嗎?上面刻著『情比金堅』啊!」

  聽見這四個字,邱勝翊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他的筆的確掉了好幾天,邱煒昨天在公司還特別拿這個話題來奚落他一番……是他拿走的吧?還叫這個女人編造如此可笑的理由來諷刺他!

  「你不信?」吳映潔心急地問。

  「你認為呢?我們何不省掉這些拐彎抹角的手續,直接完成邱煒交給你的任務?」

  「我沒有什麼任務,剛才我說的都是……放我下來!」

  「你話太多了!」邱勝翊冷然將吳映潔打橫抱起走出浴室。

  「放我下來!你不能強暴我!」

  「強暴?頗嚴重的宇眼……是邱煒教的?想增加遊戲的刺激性嗎?很好!」邱勝翊將她放倒在床上,隨即壓住她的手腳,神色更加嚴峻。

  「為什麼你老提邱煒?我根本不認識他!我不要跟你上床!」

  眼看著相同的惡夢將再度上演,吳映潔幾度掙開他的鉗制,又幾次在彼此的角力中落敗。

  這傢伙不管有沒有清醒,力氣都是非同小可!而且從他談吐中仍帶有濃重酒氣的此刻,她認為他根本還是在醉酒的狀況!

  「不要我?呵!如果下一個是邱煒,你得先讓我滿意才行!」

  「求你不要這樣!否則你一定會後悔的……」

  「很不巧,後悔這種事很少在我的身上發生。」

  「你……」

  「我說過,你的話太多了!」不想跟她再浪費時間,邱勝翊用實際行動將她的嘴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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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Hello!Everybody,I am back!」

  雨田科技的大門內,周宜霈中氣十足的聲音讓下少人撫上耳朵,不過禮物的魅力遠勝過魔音傳腦,還是有不少人不怕死地在她的四周聚攏。

  「別搶別搶,一個一個排隊!」

  一陣騷動之後,兩手空空的聖誕老人終於能全身而退,躲回她的地盤。

  「嗨,老闆!」周宜霈擺出妖嬈動人的姿勢迎接晚她一步進辦公室的邱勝翊。

  「玩得很開心?」邱勝翊淡淡地問,不等周宜霈回答,就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對部下我那麼冷淡,禮物就別想了!」周宜霈對著那扇閉上的門做鬼臉。

  「禮物?有我的嗎?」

  一個修長的男性身影瀟灑地走進,隨即傭懶地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用那雙電死人不償命的眼睛自命不凡地看著周宜霈。

  他是邱煒,邱勝翊的第二個弟弟。臉龐輪廓鮮明,一天到晚運動練就出古銅色的肌膚及健美身材,加上媲美「白瑞德」的壞壞氣質,創造出一個渾然天成的愛情殺手。他的獵艷紀錄多不可算,進出一次PUB可以帶出一打以上的辣妹,命中的桃花運絕對可以發展到他躺進棺材……

  偏偏就是有人對他超凡的魅力絕緣,甚至還曾指著鼻子罵他是蒼蠅紙——

  周宜霈挑起柳眉盯著這個天底下她最不欣賞的花花公子,沉默三秒之後,擺出職業式的甜美笑容。

  「有是有,不過副總的品味一向很高,怎麼看得上我在路邊攤買的便宜貨咧?我看還是我自己留著比較好。」

  說完,她便自顧自地從皮包裡拿出一隻紙袋,將一盒紀念品塞進去。

  普天之下也只有周宜霈會給邱煒釘子碰,他習以為常地故作歎息。

  「唉!小霈,你真是不瞭解我。只要是美女給的,就算是路邊的一顆石頭,價值就是不一樣嘛!」

  「哦?那我可得先去找個美女,然後叫她到路上撿石頭……啊!快十點了,副總沒事的話……」

  「當然有事!跟我吃頓飯如何?」邱煒拒聽她的逐客令。

  「這個主意很好,只是……」

  開門聲將周宜霈的話打斷,邱勝翊探出頭來一臉嚴肅地看著邱煒。

  「小霈,我有事要跟副總討論。」

  「好!」

  看著老闆臉上山雨欲來的表情,周宜霈二話不說快步離開,同時趁機擺脫邱煒這個登徒子。

  ←※→←※→

  「什麼?送一個女人上門?這對我有什麼好處?對你又有什麼好處?」邱煒此刻正懶洋洋地躺平在邱勝翊辦公室的大沙發上,滿心不以為然。

  「以前做得出,現在又如何做不到?」邱勝翊神色漠然道。

  「老哥此言差矣!此一時彼一時,是你自己所遇非人,我真的沒教女人去找你。不過你如果需要安慰,我倒可以幫你做個安排……」邱偉做勢要拿出自己的通訊錄——上面滿滿的都是他的獵艷名單。

  「吳映潔。」

  邱勝翊一字一頓地念出這個名字,一雙銳眼專注地觀察邱煒的表情變化。

  「吳映潔?那女人的名字嗎?聽都沒聽過!」

  邱偉一臉茫然,對這個名字的陌生不像是裝出來的,再不然就是他說謊的技術已經到達爐火純青的階段了。

  還是,吳映潔所說是真的,她只是要將鋼筆歸還?

  就這麼單純的理由?

  邱勝翊沉默著。闖蕩商場多年,他多少能分辨人心;除了……

  黃瀞怡——一個戴著絕美無邪的面具,卻善於玩弄人於股掌間的女人!他付出的真愛只是她炫耀的戰利品,拜倒她石榴裙下多得是名門巨賈的第二代!

  或許是吳映潔看來心無城府的氣質像極了初識時的黃瀞怡,再加上懷疑邱偉的故意設計,那一天他才會在酒醒之後懷著恨意及惡意,強橫無度地索求她生澀的身體,不去理會她委屈、抗議的眼淚。

  第二天早晨來臨時,她已經消失在他的生命中——出現跟離去同樣的無聲無息,吳映潔就宛如幻夢一場,只剩床單上乾涸的血跡印證她的真實……

  也許他真的陰錯陽差地傷害了一名女子,如她所言的,他「強暴」了她……

  不!也許她真的是別有用心的出現在他面前吧……邱勝翊逃避現實地想。

  就算吳映潔是無辜的受害者,他也必須將這件事擺平!要在你爭我奪的社會中生存,他不能讓別人有抓住把柄的可能!

  過去他曾有過的幾個女人,不論是真心來往或是逢場作戲,發生關係都是你情我願,即使發生麻煩,最後也都能用金錢解決,吳映潔也不能例外。

  就當是用錢消除對她的愧疚吧!只是——她現在人在哪裡?

  「喂!老哥,我可改過自新很久了!」

  對著發呆中的邱勝翊,邱煒舉起雙手宣誓自己的清白。天曉得八百年前對老哥的那些捉弄,竟會讓他記恨至今,這樣的性格真可怕!他可不想跟這個話不投機的無趣男子耗費光陰,何況外頭還有一個他矢志挑戰的女人。

  「沒事了。你走吧!」

  聽見這句頗中聽的話,邱煒一秒鐘都不願浪費地起身。

  「謝啦!」

  想起一份待簽的公文,邱勝翊跟在弟弟身後走到外頭,邱煒回頭看了他一眼。

  「對了老哥,那個跟你乾柴烈火的女人難道沒告訴你她的事嗎?」

  邱勝翊抿著唇,專注地盯著秘書桌上的牛皮紙袋,冷漠的表情看不出有開口回答的意願。

  「算我沒問!」邱煒只能搖頭。老哥又臭又硬的脾氣他瞭解得很,怪不得沒什麼女人真心愛他老哥,所以都是他甘冒大不諱地扮演黑手將這些人給勾走……

  唉!、心事誰人知啊……

  ←※→←※→

  「咳咳……」

  吳映潔在睡夢中不安寧的猛咳。這場病已經持續了一段時日,卻絲毫未見起色。現在,全身酸痛無力的她正掙扎著從被窩裡爬起來。

  她住的小套房只有七坪大小,床鋪到房門的距離不到十二步,但對於兩腳發軟發顫的她而言,只能用舉步維艱來形容。

  「來……咳咳咳!來了……」

  這個月的房租已經繳清了,也沒有跟朋友約定見面,到底是誰在按電鈴?每幾分鐘按一次,讓她不想理都不行!

  走到門前就像跑了一場馬拉松一樣,吳映潔氣喘吁吁地將房門打開一道小縫,還沒看清楚來者是誰,一陣昏眩襲來,她已仰倒在地板上……

  ←※→←※→

  夜半時分。地點還是在吳映潔的小套房。女主人病奄奄地躺在床上,點滴吊在床旁的架於上,金黃色的液體配合著秒針一滴一滴順著細細的針管下斷流進吳映潔的體內,邱勝翊則靜坐在旁邊的木質地板上。

  從他找管理員開門、打電話將一個醫生朋友十萬火急地從診所催來、診斷完離開,大概有三、四個小時了。他伸手測了測吳映潔的體溫,溫度已經沒有那麼燙人,他鬆了一口氣。

  這女人差點讓自己得了肺炎!

  如果沒人來找她,她是不是會任由自己的病情嚴重下去?

  邱勝翊輕聲歎息,原來她是小霈的朋友,與邱煒的確毫無瓜葛。

  他對她的錯待是事實,而這個錯誤必須彌補,他必須與她談談——在她痊癒之後。

  但願這個吳映潔不是個難纏的女人……

  他環顧室內,除了必備的幾樣傢俱、電器外,並沒有太多擺設,但女主人巧妙地用粉綠色的壁紙、碎花蕾絲窗簾跟幾幅風景畫點綴,即便是小小斗室,也十分雅致恰人、十足女性化。

  邱勝翊的目光集中到書桌上一個陶瓷相框,他栘身桌前將它拿起,看著相片裡親密擁抱的男女,兩人的關係不言而喻。只是玻璃上的裂痕正好位在相片主角的中間,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

  那件事發生之後,不知道這兩人的關係變得如何?她說了嗎?

  如果沒說,為什麼這個男人會放任自己的女友病成這樣呢?吳映潔的病不是這一兩天才有的事,他難道不聞不問嗎?

  如果她說了……他瞭解男人的自私。看來他犯下的過失確實不小……他能代她挽留什麼?這一分無力感讓他感到自責。

  放下相框,邱勝翊回顧床上的吳映潔,正好對上她微啟的雙眼。

  吳映潔凝視著他——沒有意外,只有虛弱和沉默。

  之後,吳映潔轉動眼睛看著高懸的點滴袋,邱勝翊才注意到該是將針頭拔起的時候,他連忙付諸行動。

  「謝謝!」吳映潔用低微的聲音說著。

  邱勝翊定定望著吳映潔,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他看她仍有睡意,於是重新坐回原先的位置,無言地陪伴著她度過漫漫長夜。

  ←※→←※→

  「你一直都在這裡?」

  吳映潔在清晨張開眼時,邱勝翊也從小睡中醒來,兩個人幾乎在同一時間四目交接。

  「我找不到你認識的人來做看護。」邱勝翊伸了個懶腰然後探向她的額頭,吳映潔瑟縮一下,閃躲他近乎「親暱」的觸碰。

  為了知道吳映潔有沒有退燒,邱勝翊還是堅持將於觸上她的額,吳映潔因而又紅了臉。

  「燒退了。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好多了!謝謝你找醫生來。」雖然病臥在床,但半夢半醒之間,她對邱勝翊昨天所做的一切並非一無所知。

  邱勝翊點點頭,然後起身離開她的身邊。

  吳映潔閉上雙眼靜靜地躺著,一方面是因為腦袋依然昏昏沉沉的,另一方面則是要壓抑住再見邱勝翊的激動。

  他……為什麼來?

  她一直認為周宜霈早晚會對邱勝翊澄清事實,只是她沒想過他們會有「重逢」的時候。發生了「那件事」後,遺忘不是對兩人都好的方法嗎?

  可是,他來找她了!他們之間既不是朋友也不是陌生人,與邱勝翊曾有過的親蜜記憶讓她覺得尷尬與無所適從。

  幾分鐘後邱勝翊重新出現,手裡端了一隻小臉盆。吳映潔想起身,卻發現自己貫在一點力氣都沒有,最後還是由邱勝翊扶著她坐起來。

  吳映潔盯著小臉盆及一應俱全的盥洗用具,立刻知道他的用意,不過她一點也不想被人當成需要照顧的小孩——雖然事實確實如此。

  「我可以到浴室去刷牙洗臉。」

  「你現在有多少力氣自理而不昏倒?」邱勝翊不留情地潑了一桶冷水。

  「你可以扶我過去。」吳映潔不死心地請求。

  「聽話,快洗!」邱勝翊沉著臉吐出這四個字,口氣裡充滿了命令,任誰聽了都不敢吭聲。

  好……好凶!

  吳映潔無辜地看著邱勝翊,可是對方眼裡彷彿有千年的冰山,是用十昧真火都融化不了的,最後,她只有頹然地遵守他的「命令」;稍後邱勝翊才收回小臉盆,滿意地走開。

  幾分鐘後邱勝翊再度回來,手上的小臉盆換成一大杯淡粉紅色的液體,活像是加了顏色的膠水。

  「這是什麼?」吳映潔就像看見毒藥一樣打從心裡排斥它。

  「流質食物。以你現在的腸胃,還不能正常飲食。」

  「我想我可以喝牛奶。」吳映潔打算抵死不從。

  她的抗拒完全收進邱勝翊眼底,他輕啜了一口杯中的液體,大概是想向吳映潔證明裡頭沒有放毒。

  「你看過外國人怎麼防止海豹餓死嗎?」

  「什麼?」吳映潔不明白邱勝翊突然提起海豹的用意。

  「生病或絕食的海豹不能自己吃東西,所以獸醫會用一種方法,那就是把加了藥的魚或者魚漿用條管子直接灌進胃裡……」

  「嗯……」吳映潔想像著那種情景,不由自主地用雙手摀住嘴巴。

  「你要當合作的病人還是海豹?」邱勝翊冷然說道,認真的表情絲毫不像是在開玩笑。

  吳映潔十二萬分順從地將杯子接過來,用戒慎恐懼的目光「瞻仰」它。

  「快喝!一滴都別剩!」見吳映潔遲遲未有動作,邱勝翊再次發號施令。

  「好……我喝,我喝……」吳映潔委屈地說著,只覺眼眶一熱。

  為什麼她連在自己的房間裡面,都得聽他的?她偷瞄了邱勝翊一眼,他臉上的威脅還在——

  唉,認了!捏住鼻子,吳映潔一口氣將那杯不明液體吞進肚子裡。

  「嗯……」東西並不難喝,只是長時間的空腹讓吳映潔一時反胃;眼看她就要吐出來,邱勝翊馬上將她抱進浴室。

  「你喝太快了!等會兒我再泡一杯,你一定要慢慢喝才行。」見吳映潔將吃下肚的東西悉數吐了出來,邱勝翊只能無奈地撫著她的背幫她順氣。

  「我不喝了……我什麼都不要吃了!」吳映潔這一吐不但讓自己頭昏腦脹,全身也更加無力,只好坐在馬桶上讓邱勝翊用冷毛巾幫她擦臉,無法控制地抽泣起來。

  「不吃你會活活餓死!」邱勝翊遞了張紙巾給她。

  「餓死算了……生病這麼難過,我情願餓死算了!」

  世界上有三種人鬧起來是不可理喻的,一種是小孩,一種是「老番癲」,一種就是病人。吳映潔無疑地已經開始撒潑,她像小孩一樣哭了起來。

  「唉……好好好,不吃就不吃。乖,別哭!」邱勝翊將她抱進懷裡,配合地用安撫小朋友的方法安慰她,並在吳映潔企圖拉他的高級絲質襯衫擦鼻涕之前早一步將衛生紙塞給她。

  好不容易吳映潔止住了淚,不過事情當然不可能那麼簡單就結束。

  「我頭好痛……好想吐……」

  吳映潔頭昏眼花地呻吟,整個人滑到地板上轉身對著馬桶乾嘔。邱勝翊扶穩她,又摸了一下吳映潔隱隱發熱的額頭,看來這場病不是三兩天就好得了的。

  病人重新躺回床上。然後——

  「我好渴……」

  「我去倒水!」

  「我想上廁所……」

  「我抱你去。」

  「你不可以跟著我進去!」即使神智有些不清,吳映潔還是要強調這一點。

  「當然!我會在外面等著。」邱勝翊歎了一口氣,然後抱著她又來去浴室一回。

  「我好餓……」

  「你……我再幫你泡一杯流質食物。」幾分鐘前她誓死不吃的話到此全部推翻,邱勝翊只有無奈地轉回廚房。

  待他端著杯子回到房間,那個喊肚子餓的人已經被周公給徵召去了。端著杯子看著床上那張無辜的睡顏,滿頭大汗的邱勝翊一臉無奈——吳映潔儼然是在考驗他的耐性,問題是,他怎麼跟一個病人嘔氣?

  「真有你的!」

  經過一番自我調適,邱勝翊不禁笑了出來。他輕輕將杯子擱在床頭,好讓她醒來就可以拿到手。

  她睡著了也好!他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回公司處理一些公事,也順便回住處將換洗的衣服帶來。

  ←※→←※→

  「你不會要住下來吧?」

  傍晚,吳映潔盯著剛洗完澡的邱勝翊,問出心裡的疑問。中午的時候,邱勝翊匆匆地帶來一大箱行李又匆匆離開,她根本就找不到機會問他問題:稍早之前邱勝翊又回到這裡,自行打理起來,現在他的身上還飄著她專屬沭浴精的香味,而她連同意他使用與否的權力都沒有!

  「你不能住在這裡!」見邱勝翊自顧從超市的袋子裡拿出一堆食物,一副打算在此紮營的樣子,吳映潔只好表明立場。

  「在你病沒完全好之前,我不會離開。你現在還在發燒!」邱勝翊的回答沉穩堅決。

  吳映潔相信他是個言出必行的人,但她還是忍不住想反對。

  「我可以照顧我自己。而且這房間很小,沒有地方讓你睡!」

  「之前我不也睡了一夜?」邱勝翊手指著吳映潔床邊的小小空間。昨晚他就在那裡枯坐了一夜。

  「那……那另當別論。而且我的房東不喜歡男女同居,」

  「男女同居」這樣的字眼用在他們兩人身上實在很奇怪,標準的引喻失當!吳映潔又紅了雙頰。邱勝翊也發現她愛臉紅的毛病,挺可愛的!

  他輕笑一聲,「如果你介意的是這個,我可以帶你回我住的地方。」

  「不要!」吳映潔馬上搖頭。

  「那麼,我還是留在這裡吧!」

  邱勝翊將吳映潔局限在二選一的窘境,無論她選擇哪一樣,他都不會缺席。吳映潔看著他不曾動搖的銳眼,面對這樣堅決的人,她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與他爭辯。

  「那……你打算待多久?」

  「到你的身體復原為止。如果你不想再見到我,就盡快把身體養好。」

  「我——」吳映潔還想說些什麼,但邱勝翊將食指擱在她的唇上,眼神溫和了許多。

  「噓……病人不要說那麼多話。肚子餓了嗎?」

  「嗯……」是有些餓了。吳映潔點點頭。

  「我去弄點吃的。」

  所謂的「吃的」還是一杯流質食物。吳映潔看著邱勝翊手上香味四溢的牛肉麵,天堂與地獄之別讓她的表情難掩悲苦。

  「明天再讓你吃點別的,今天委屈一下。」邱勝翊手上捧著「誘惑」安慰吳映潔,不知道是不自覺還是故意。

  「不會是牛肉口味的流質食物吧?」吳映潔的眼睛已經徹底被牛肉麵吸引。

  「很有想像力。如果你真的想吃,有何不可?」

  那種味道難以想像,可能滿可怕的……吳映潔又搖搖頭,「不要!」

  這一夜,兩人沒有太多交談,吳映潔在邱勝翊的催促聲中早早入眠。

  而邱勝翊,繁重的公事讓他忙碌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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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老哥,你好像沒睡飽……小霈,沏杯茶給老闆提神吧!」

  邱偉站在總經理室的門口對著裡外兩個人喊話,不過沒有人理他。

  「小霈,秘書的體貼是老闆的幸福,老闆的幸福就是薪水的增加,薪水的增加才能再多買一套香奈兒……老實說,你那一千零一套的雙C制服真的該換了。」

  邱煒向門外喊著,長長的一串話招來的結果是一記衛生眼。周宜霈身上穿的正是所謂的「雙C制服」,若不是身為總經理秘書要妝點門面,基於她節儉的天性,絕對狠不下心對自己的荷包開刀。不過她也懶得再跟邱偉再爭論下去。他愛跟她抬槓,她可沒義務要順他的意。

  沒有預期的爭吵,邱煒走到一臉不悅的周宜霈面前。

  「小霈,你在生氣嗎?」

  周宜霈從一堆郵件報表中抬起頭,先是面無表情,再慢慢咧開嘴,露出一個有點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怎麼會呢?副總的認真工作是老闆的幸福,老闆的幸福就是薪水的增加,薪水的增加我才能買雙C制服……推論下來,副總就等於雙C,我可愛死您了,怎麼會生氣呢?」

  邱偉因為這套歪理愣了一下,之後他忍不住放聲大笑。

  「我親愛的小霈。」他彎下腰來與她正面相對,同時模仿她剛才說話的樣子。「你說愛的時候都是咬牙切齒的嗎?我真榮幸你愛我!哈哈哈……」

  「如果你回自己的辦公室,我會更榮幸。」看著邱偉笑得無法自抑,周宜霈只有被打敗的感覺。

  「不不不,我是來找老哥的。」邱煒想起來這間辦公室的目的,向周宜霈眨眨眼,走進邱勝翊的辦公室。

  門內的邱勝翊正用略微驚訝的眼神看著關上門的邱煒。

  「老哥,可別連你也用那種表情看我。」邱煒清清喉嚨,恢復一貫不羈的神態。

  「除了逗小霈,你有什麼大事要告訴我?」邱勝翊揉著太陽穴。失眠讓他的頭隱隱作痛。

  「有!吳映潔是小霈的大學同學。」

  「我知道。小霈告訴你的?」

  「我只是碰碰運氣問她的,誰知道真問對人了。不過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吳映潔告訴我的。」

  「哦?你找到她了?那麼昨晚你不在家,就是去找吳映潔?」

  「嗯!」

  「結果如何?」

  「她生病了。」

  「生病?什麼病?不會是知道你要找她才裝的苦肉計吧?」

  「邱煒,注意你的話!」邱勝翊低沉的聲調中摻雜了明顯的怒意。

  「抱歉!不管她是不是小霈的同學,畢竟她找上你的動機實在可疑……別怪我多心啊!我先告退了。」邱煒訕訕地說著。老哥今天的心情不太好,為免踩到更多地雷,他還是走為上策。反正有了小霈這一條線索,不怕查不到吳映潔這個女人的底細。

  「邱煒!」邱勝翊走到他身後,伸手將門按住。

  「有何交代啊?老哥。你這架勢用在男人身上可真是怪得很。」邱煒口中開著玩笑,瞇起眼看著略矮他半個頭的哥哥。論外貌身高,他絕對佔上風,但論穩健莊重,他是遠不及兄長。

  「不要動她。」邱勝翊並不欣賞他的幽默。

  「放一百個心吧!聽小霈的形容,吳映潔那樣的女人並不合我的胃口,你要就留著。」邱煒笑笑地撥開邱勝翊的手,大步走出去。

  ←※→←※→

  不到九點鐘,邱勝翊又像昨晚一樣命令吳映潔早早上床睡覺,只是吳映潔胃裡頭還有他所做的營養晚餐尚未消化,再加上毫無睡意,所以她側著身子靜靜看著正在用厚毛巾擦乾頭髮的邱勝翊,及他身旁地板上的一大疊文件。

  「怎麼不睡?」邱勝翊先開了口。

  「我睡不著。你做的菜很好吃,我在回味那種味道……很難想像你那麼厲害!」吳映潔由衷地證美。無論是清蒸鮮鱸、開陽白菜、翡翠豆腐羹還是其他她叫不出菜名的菜餚,樣樣都比餐館裡的好吃。如果哪一天他在本行失業,或許可以考慮當個廚師。

  「高中時代我在餐廳廚房工作過,那些菜都是師傅教的。」邱勝翊一邊說著,一邊將毛巾披在脖子上,然後翻著旁邊的公文。

  「打工?你的家庭會需要你賺錢嗎?」吳映潔對邱勝翊的過去感到好奇。

  因為不曾接觸過富家子弟,對他們的觀點總帶有先人為主的偏見:她自然不會將「會做菜」、「半工半讀」與邱勝翊聯想在一起。

  「那時候我跟我媽媽住在一起。」

  「你媽媽?你不是一出生就住在那個家嗎?」吳映潔更好奇了。

  「小霈好像跟你說了不少?」邱勝翊放下文件,嘴角漾出一抹淡淡的笑。

  「啊!對不起!」吳映潔吐了吐舌,暗罵自己問得太多。

  「無所謂。我的生母曾經大病一場,沒了工作能力,又因為脾氣太壞讓親戚跟她畫清界線:在她用光身上的財產、像遊民一樣落魄的時候,她想起了我,到邱家大吵大鬧跟我父親要錢。我知道以後,就搬出來跟她一起住,白天上課、晚上打工賺錢養她,也把邱家給的那筆錢還回去。前後大概有七、八年吧!她過世後,我出國唸書也做過不少工作。餐廳只是其中之一。」邱勝翊語調平和,像在訴說一個陌生人的故事。故事結束,他的視線又回到公文上。

  原來邱勝翊的過去有這麼一段曲折……要經得起這一切,不知道需要多少勇氣跟毅力?在這個方面,她覺得自己一直都很車福。

  幾分鐘之後,邱勝翊重新抬起頭,看見吳映潔咬著大拇指,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睡吧!讓自己的病快點好。」說完,他又低下頭。

  「邱勝翊。」第一次,吳映潔直接稱呼邱勝翊的名字,而不是用「你」。

  「嗯?」

  「那八年的日子,你過得好嗎?」

  邱勝翊霎時僵住,對這個問題有些錯愕。吳映潔看到他眼中的介意,囁嚅道:「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對不起……」

  邱勝翊抿著唇,雙眼停留在吳映潔臉上,但神思卻像是遠揚到遙遠的地方。他目光極冷,任誰都看得出來他並不高興。

  「對不起……」邱勝翊的反應讓吳映潔害怕。

  吳映潔的聲音將邱勝翊的神魂拉回來,他的情緒稍斂,變得有些漠然。

  「那是兩千多個看著女人酗酒、躁怒、墮落跟走向死亡的日子……」他笑了笑,神情又增添幾分陰鬱。「這些事聽聽就算了,或許是我假編的也不一定。如果你要向報社賣這個八卦,不一定會有好價錢,但在缺錢的時候也不無小補。」

  多帶刺的一句話!像極了邱勝翊用來侵犯她的冷言冷語。他先前對她的照顧跟溫柔呢?哪一個才是真實的邱勝翊?

  吳映潔忍不住紅了眼眶。邱勝翊諷刺的話、不悅冰冷的表情,她可以不去介意的:可是……她確實介意!

  為什麼她要有這樣的心情?

  她賭氣地轉過身,「我不是這樣的人!我只是……只是……」只是想瞭解你,想多知道一些你的事……

  一滴清淚悄悄地流下,吳映潔很快地揩掉,慶幸自己背對著他。

  今夜比昨夜多了一個無眠的人,自然地,病人的痊癒期隨著順延……

  ←※→←※→

  吳映潔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見到邱勝翊了。因為昨天深夜他出去了許久,一直到她睡著,都沒有聽到他開門的聲音。而今天中午也不見他帶午餐回來。雖然他的行李還在,但這些衣物並不是非拿走不可。

  吳映潔將椅子放在窗邊,一下子望著樓下人來人往的街道,一下子注意大門的動靜。好幾回,她聽見鑰匙開鎖的聲音,但那全都是隔壁鄰居。

  不知不覺間,天空轉為絢麗的紫紅色,吳映潔神色也變得黯然……她頹然發現,自己竟是那麼期待邱勝翊的出現:才短短幾天,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

  門鈴聲打亂了她的思緒。

  吳映潔快步將門打開,「邱勝翊!我以為你……」

  門外是她這幾天來未曾想起的人。

  「亞綸……」

  從邱勝翊家回來的那一天,炎亞綸徹夜守在她的住處,在詢問她頸部的吻痕由來之後,一個巴掌跟一句「婊子」為這段愛情畫下了休止符。

  「我拿我們銀行的解約申請書給你。」炎亞綸解釋自己再度出現的原因。他進入屋內將牛皮紙袋放在書桌上。「把資料填一填,就可以把戶頭結束……」

  書桌旁,是邱勝翊的行李箱;牆上的掛鉤,吊著的是他的西裝。炎亞綸表情愕然,滿腔怒氣直往頭頂冒。

  吳映潔在他身後僵立著。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馬上消失!

  不掩怒色的炎亞綸氣沖沖地走出門,正巧遇上剛回來的邱勝翊,他冷哼一聲,「堅持不同居的聖女,氣走了男朋友,沒幾天就把野男人帶回家了?他是編號第幾號?」

  「別說這種話傷我,我受不了!」吳映潔吸了一口氣,痛苦地看著炎亞綸。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們幹的好事更傷我?!你們根本就是人盡可夫的婊子跟姘夫!」

  更惡毒的話出口之後,炎亞綸跨步離開。當他要越過邱勝翊時,卻被他抓住手臂,一把甩倒在吳映潔腳下。

  「你幹什麼?!」炎亞綸狼狽地站起。

  「為你的話道歉!」邱勝翊的怒意不遜於炎亞綸,表現出來的氣勢卻比他更駭人;若說那種神情像要殺人,一點也不為過。

  「誰該道歉自己心裡有數。妓女!賤人!」炎亞綸惡狠狠地瞪視著吳映潔。

  「亞綸,不要……」吳映潔只覺得一顆心被這些不堪入耳的字眼刺得干瘡百孔。

  「夠了!」

  邱勝翊掄拳揮向炎亞綸,砰地一聲讓他又躺回地上,臉上多了血跡。吳映潔見狀不禁驚呼,趕緊將他扶起來。

  「你流鼻血了!我去拿毛巾……」

  「不用你假好心!」炎亞綸推開她,理一理凌亂的頭髮跟衣服便要轉身離開。

  「慢著!」邱勝翊又抓住他。

  「邱勝翊,不要!」

  吳映潔以為邱勝翊又要動粗,但他只是將一張卡片塞進對方的口袋。

  「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不覺得理虧,要索賠要打官司,請便!」

  「我會記住你的!」炎亞綸甩開他的手,大跨步離開。

  炎亞綸的到訪像極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吳映潔木然地走進房內,坐在書桌前拿起炎亞綸帶來的文件,一筆一筆寫下自己的資料,蒼白的臉色像失了神魂,不哭也不笑。邱勝翊在她身後站了一會兒,出其不意地將那些紙揮開。

  「你做什麼?」吳映潔放下筆,雙眼定定地注視淺褐色的桌面,沒有回頭。

  邱勝翊忿然拉起她,讓她站在他面前,不讓她的視線離開他的臉。

  「如果你要恨,我就在這裡:如果你想哭,我也在這裡。不要壓抑自己!」

  吳映潔沒有別開臉,慢慢地,她對他漾出一抹笑,眼中卻閃爍著淚……

  邱勝翊看得揪心,伸手向她,卻被她躲開。他看著自己落空的手,慢慢地緊握,直到指節泛白。

  他們的關係,本該如此陌生。之前幾天那種自然而然親暱的相處才是不尋常的發展,只是他一直都沒有去細究——

  「亞綸沒有說錯……」吳映潔喃喃自語著。

  「那種話根本不能聽!」邱勝翊伸出手抱緊吳映潔,不管她會不會躲開。「犯錯的人是我,要恨就恨我!」

  吳映潔將手抵在他們之間,淒笑依舊。「怎麼恨你?那支筆……我可以放在機場招領的,可是我想親自拿給你,因為我想……想再見到你。那一天,我也可以反抗到底的,可是我沒有……這樣的我,怎麼恨你?亞綸沒說錯,我不知羞恥,就像個——」

  「住口!你不是!」邱勝翊粗吼一聲打斷她的話,擁著她的力道加重幾分,像要將她肺裡的空氣逼出來似的,直到吳映潔抗議地扭動,他才稍稍鬆開手。

  「這一張……」吳映潔垂下眼,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支票。「這是今天我整理你的衣服時,從一件外套的口袋掉出來的。這些錢是要給我的吧?也是你來找我的原因,對不對?」

  「沒錯。」邱勝翊擰著眉承認,頹喪地放開雙手。這一張支票是他原本打算給她的封口費,但她的病讓他無暇想起、也忘記去想這件事。而現在,這一張用來解決麻煩的支票看起來特別刺眼。當初他的想法跟今天的炎亞綸有什麼兩樣?只不過一個是用言語,一個是用金錢侮辱她。

  「齷齪的人是我!你不必那樣想!」他急急澄清。

  「不……這錢,我收下了。」吳映潔平靜地將支票放進抽屜。

  「你……」邱勝翊不知該說些什麼。錯的人是他,他可以要她退還嗎?

  「那件事我會將它徹底地忘掉,你……也可以放心離開了。」

  「這樣處理也好。」邱勝翊苦笑著。「我們之間就不會再有任何糾葛了。」

  這就是他最初來找吳映潔的目的。雖然一度百轉千回,終究還是達成了。

  她要徹底忘掉一切,這不就是他所要的嗎?但現在他卻一點也不高興,甚至覺得氣惱!

  邱勝翊的凝思不語被吳映潔錯誤地解讀。

  「是不是你覺得那筆錢數字太大了,不值得?如果……如果你還想要我的話……」吳映潔執起他的手覆在她圓挺的峰丘,逞強的笑容正極力掩飾自己的害怕。「想要我不是不可以——」

  「住手!不要像個……妓女!」

  邱勝翊全身緊繃而憤怒,無法忍受看著另一個女人在他面前自毀!

  「我不是嗎?要做就要做得像一點。」吳映潔的手下栘到他的褲襠。

  「你真的昏頭了!我現在沒有喝醉!」邱勝翊怒罵一聲抱起她推倒在床上,粗暴地褪去她上身所有的衣物,一手撐住自己,另一隻手掌住她的櫻峰使力施虐。

  「啊……」

  吳映潔的痛呼讓邱勝翊鬆手,他粗嗄著嗓子氣急敗壞地大叫,「這就是你要的嗎?作踐自己?我告訴你,要勾引男人,你還不夠格!」

  吳映潔被他的怒氣震懾住,她並不喜歡他生氣的樣子;不由自主地,她伸出手貼住他的臉頰……邱勝翊感覺到她的指尖正在發顫,低咒一聲握住她的手定在她的身側。

  「吳映潔!」他不至於正人君子到碰觸她而毫無反應,但他不能讓自己變成只求發洩的野獸,這樣的對待,她不該再受一次!而她卻該死的自暴自棄!

  「吳映潔!拿面鏡子看看自己的樣子,現在我根本不想要你!」

  吳映潔收起逞強的笑,眼睛轉紅。她緊咬下唇,不讓眼淚流下來。

  「不許哭!」邱勝翊大吼。

  吳映潔瞪大眼睛,一顆淚珠卻不爭氣地掉下來。

  她的淚卻讓邱勝翊輕蔑地笑了。他俯下頭,低得足以碰觸到她的唇。「你別言不由衷了!那一天我給你多少次高潮?你有多快樂?是你想要我吧!既然如此,又何必用剛才那種拙劣的手段留我?」

  「別……別說了!」吳映潔慌亂地別開臉。

  「可笑!你剛才不是很熱情?」邱勝翊扳正她的臉,落下強奪的吻。

  「不要!不要碰我!」吳映潔用力推開他,蜷縮著身體失聲痛哭。「為什麼你要來找我?為什麼要讓我承受不堪?為什麼不離我遠一點……」

  「很好,把你對我的恨都發洩出來吧!」唯有如此,她才能不再貶抑自己,自厭自棄。

  「都是你!都是你!你破壞了我的第一次,破壞了我的愛情,破壞了我的生活,破壞了我的全部!嗚……」

  吳映潔不知所云地指責一通,哽咽得不能言語。她沒有注意邱勝翊是在什麼時候離開的,當她稍稍平靜時,他的身影、他的氣息、他的一切已自房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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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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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窗外是一片深藍,海上浪花映著點點月光,夜空則是星光閃閃,若不是一輪明月高掛,根本分不清是天是海。這樣的夜色極美,唯一的遺憾是聽不見幾千英尺之下的波濤聲……吳映潔坐在窗邊看得有些忘神,還好艙內的旅客大多都在休息,她才有時間跟興致欣賞窗外的風景。

  「真羨慕你!三更半夜沒有『奧客』找碴!」詹子晴輪完了頭等艙的班,逃難似地溜到經濟艙找吳映潔抱怨。

  「怎麼了?」吳映潔乖乖地被她拖到茶水間。

  「有個女人一下要東一下要西,給她準備好了送到面前又不要……我這幾個小時光伺候她一個人就夠了!」總算把滿腔不悅的情緒發洩出來,詹子晴大喘一口氣,然後倒了一杯果汁犒賞自己的辛勞付出。

  「沒關係啦!下次碰到同樣的客人就知道怎麼服務了。」

  「你還真好說話。大概是什麼都不放在心上,所以不容易生氣。」詹子晴訕訕地說著。

  「如果我真的如你說的那樣無憂無慮就好了。」吳映潔苦笑著,像是想起了什麼,臉上多了一絲愁雲。

  「那你有什麼煩惱?說來聽聽。」詹子晴問道。像鬼鬼這樣的悶葫蘆竟然承認自己也有心事,她可好奇死了!

  「沒事啦,杞人憂天罷了。你去休息休息,沒多久就到目的地了。」吳映潔又笑了笑,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喔。」真是無趣!詹子晴心裡這麼想著,正打算回到空服員的休息室,走沒兩三步,她又興高采烈地折回來。

  「鬼鬼,你的休息時間也到了吧?」

  「嗯,差不多了。」吳映潔點點頭,還來不及問詹子晴要做什麼,就被她拉著往頭等艙走去。吳映潔一路上跟她拉扯起來,「等等,我接班的人還沒來……」

  「一下就好!我剛剛忘記跟你說,我看到了一個人唷……」

  吳映潔硬是被詹子晴拉上樓。頭等艙內燈光昏昏暗暗的,詹子晴伸出食指朝某個方向指去,「吶,就是他!」

  吳映潔定睛望向那一排位子上兩個有說有笑、狀似親密的男女——

  是他!那一張溫柔帶笑的臉,對她而言是再熟悉不過……

  不是不再見了嗎?為什麼命運會安排他的出現?

  吳映潔的雙腳無法移動,臉上的妝再濃也掩不住表情的凍結與僵硬,只是詹子晴並沒有注意到,繼續說著,「就是好久以前你看得入神的那個帥哥啊!本來我只是覺得他有點面熟,後來是拜那個女奧客之賜,我才想起來的。不過他帥歸帥,旁邊有那種女人,真的挺殺風景的!」

  詹子晴自顧自說了半天,見吳映潔沒有答話,總算察覺到她的異樣。

  「鬼鬼,你怎麼了?臉色好差!」她拍一下吳映潔的手,提醒了她身在何處。

  「啊!對不起。你剛剛說什麼?」吳映潔轉過身,背對那兩個人。

  「你臉色不好,不舒服嗎?」詹子晴面有憂色地問道。

  「嗯,有一點……我要下去了!不能讓接班的人等我。」

  「好吧!那個人你不記得了嗎?」詹子晴好心地提醒,並不希望自己是白忙一場。

  就在此時,大概是感覺到異樣的視線投來,那兩個人同時抬起頭朝她們望來。

  「不記得!我不認識他!」吳映潔回頭看了一眼,正好跟那個男人的目光交會,她急忙別過頭。「我對他沒有印象。我走了!」

  目送吳映潔飛也似地「奔」下樓梯,詹子晴看向客座,見那兩人仍在交談,不禁搔搔頭喃喃自語道:「是我記錯了嗎?我的腦袋沒那麼快退化吧?奇怪……」

  ←※→←※→

  「翊,剛才那個空姐真奇怪!看到我們好像見鬼一樣……我們有這麼醜嗎?」黃瀞怡嘟起塗得艷紅的唇,將頭枕在邱勝翊的肩窩撒嬌。

  「大概是那個空姐看到你長得那麼美,所以覺得自卑跑掉了!」邱勝翊微笑地在黃瀞怡的額上輕吻一下。

  「這還差不多!說真的,她長得實在不怎麼樣……還有多久才到啊?我坐得好累!」黃瀞怡打了個呵欠,伸出手懶洋洋地按了一下服務鈴。

  一個「受害者」被召來,她草草地問了抵達時間,又點了一杯飲料,心裡盤算著還有什麼東西是她沒有叫過的。這種無聊的遊戲她已經玩了幾次,剛才那個叫詹子晴的空姐被她要得快要發火,現在換了另外一個人,在到達目的地之前,她還有得玩。

  對於她的胡鬧,邱勝翊不置可否。這個他曾經深愛的女人,在幾個月前重回他身邊,這些日子以來,他對她的任性瞭解更甚,更覺得厭惡。寬和向來不是他待人的原則,會容忍她在身邊,自然有特別的目的。

  他表面上對她虛與委蛇,暗地裡則將她的眾情人調查清楚;其中有一個名列台灣十大企業集團的少東就像當初的他一樣被蒙在鼓裡,這次的美國之行正是要在那位小開面前拆穿黃瀞怡的面目。

  好戲即將上演,他原本對於黃瀞怡會有的反應有幾分期待,然而,期待的興奮卻在方才見到吳映潔時煙消雲散;雖然他對黃瀞怡仍是笑臉以對,心裡的厭惡感卻劇烈高漲,倦極了這份虛假!

  飲料送到黃瀞怡面前,她皺眉頭嚷著要換另一種口味。邱勝翊代她打發了空姐,眼見那只軟若無骨的藕臂要貼上自己胸口,他低歎一口氣,輕輕地推開幾乎可說是「趴」在他身上的黃瀞怡。

  「睡個覺吧!免得到了美國沒精神玩。我去一下洗手間。」

  「好。要快點回來唷……」

  ←※→←※→

  「學姊,怎麼了?你好像不太舒服?」接班的空姐道出了與詹子晴相同的問題。

  「有些頭痛。休息一下就好。」

  突然的頭痛讓交接的程序拖延了許久,吳映潔擰著眉,只希望工作快些結束。

  好不容易所有的步驟都完成了,她放心地鬆了一口氣,沒有察覺到佇立在身後的人影。

  「先生,請問需要什麼嗎?」接班的空姐頂著職業笑容問道。

  吳映潔聞言回過頭去,一個不小心拐到了腳,整個人失去乎衡跌進了後者的懷抱;看清了對方的臉後,她立刻掙扎起身,腳踝傳來如針扎的刺痛卻讓她的身子一沉,邱勝翊及時扶住她。

  「你還好吧?」邱勝翊扶著她的肩,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

  「我沒事,謝謝。」吳映潔盡量保持冷淡,現場除了同事之外還有旅客,她不能有異樣的反應。「學妹,問問這位先生需要什麼。」

  「是。先生……」

  邱勝翊不理會對方的詢問,俯身在吳映潔耳畔低語,「你應該知道我要找誰!」

  接著,他轉向另一名空姐。「她腳扭傷了,你們的休息室在哪裡?我送她過去。」

  面對這樣的情形,這一位空姐警戒地看著吳映潔。「學姊,要我去找座艙長來嗎?」

  「不用了。讓他……這位先生帶我去吧!」吳映潔對同事搖搖頭,然後轉向邱勝翊勉強地笑了笑。「那就麻煩您了。謝謝!」

  頃刻,吳映潔被邱勝翊扶進休息室。她原以為裡頭起碼也有一、兩個人,不料整間小室像被特意清場過,空空蕩蕩。邱勝翊帶上門後,順勢扣上門鎖。

  「這裡隨時會有人進來,請你離開!」吳映潔背著他坐在一張椅子上,撫著扭傷的腳。

  邱勝翊對於吳映潔的視若無睹並不覺得高興,他走到她面前蹲下來,動手脫掉她傷腳的高跟鞋推拿起來。

  「不用了!我自己來!」吳映潔連忙彎下腰阻擋,抬起頭時正好與邱勝翊正面相對,他的鼻息伴著淡淡的香味吹拂她的臉頰,微癢的感覺讓她別開臉。

  「我形貌猥瑣嗎?為什麼不敢看我?」邱勝翊用極沉的音調問著,那種莫名冰冷的感覺像會沁入皮膚一樣,讓吳映潔隱隱發顫。

  「這樣不好嗎?對面相見不相識,我們不都這麼希望?」吳映潔強迫自己正眼看他:心情的悸動讓她再也擺下出笑靨。

  「那時候的確如此……」邱勝翊伸手撫著吳映潔打得極薄的短髮?「你頭髮剪短了。」

  這一頭清爽的髮型已經維持快半年了。至於為了什麼原因,讓她捨得將長髮剪去,她已不想再追憶。

  「邱先生,請快回你的女伴那裡吧!」她抓住邱勝翊的手,放回他的膝上。

  「她就是瀞怡。」邱勝翊依然蹲在她的面前,凝視著她。

  吳映潔迎向他專注的深眸,驚訝的表情呈現在臉上,之後她又緩緩垂下細長的睫毛,恢復淡然的神情。

  只是這短短不到三秒的反應仍全然收進邱勝翊眼底。

  「恭喜你們復合。」吳映潔表現得一派雲淡風輕,讓聽者更加不悅。

  「這是真心的祝福嗎?」邱勝翊猛然拉著她站起身,長臂一伸,將她鎖在牆壁跟他的懷抱之間。「我跟她沒有復合!」

  「你不需要告訴我這些。」吳映潔唇角微勾,表情卻有些僵硬。

  收下了那張支票,他們之間此後就形同陌路,互不相干。不是嗎?

  可是,他跟黃瀞怡親暱的那一幕,看得她……好難受、好心痛!

  「是不需要,可是我想要你知道!」那一雙有力的臂膀收緊,逼得吳映潔只好將背跟壁面貼得更密合。

  牆壁的冰冷使吳映潔的顫抖更加明顯,邱勝翊見狀便將她整個抱進懷裡,不許她有掙脫的空間。吳映潔也沒想過要做徒勞無功的掙扎,事實上,他的擁抱讓她感到溫暖、想要依賴……

  可是這樣的想法多不切實際啊!這個男人是必須遺忘的過去,她也必須要有所堅持,保護自己不再陷入莫名的情感漩渦。

  「我不想知道。」與那雙深邃黑眸相對,她也不能表示退縮。

  「是嗎?你真的忘了我?」

  邱勝翊的唇下栘,低得足以碰觸到她的,當他說話的時候,像是要將每個宇吻進她的口中。她的呼吸隨之急促起來,不由得將頭微微後仰,邱勝翊趁機在她的喉間落下一記灼熱的吻。

  「啊!」吳映潔倒抽了一口氣,睜大雙眼看著他。

  「你並沒有忘了我。」迷人的微笑在俊逸的臉上漾開,邱勝翊的手指順著吳映潔的下顎描繪她的輪廓。

  「我……我早忘了!請放開我!」

  不符合事實的話讓吳映潔說得有些心虛。她恨透了他碰她的方式,簡直要將她全身的骨頭都給軟化了……

  「若真是這樣,你剛才為什麼要逃?」方纔她的「落荒而逃」是不爭的事實。

  「我……你快離開!這裡隨時會有人來!」她下想解釋,也不能解釋。她只想離他遠一點!吳映潔開始在他懷中掙扎,「你這樣糾纏我到底有什麼目的?」

  「是有目的。我想要你!」邱勝翊將手掌移至她的腦後定住,讓她的軟頰貼向他的。

  是的,他要她!從他在頭等艙見到她自眼前逃走,他就發現自己對這個女人難以忘情!沒有想起並不代表遺忘,她一直被他放在心底,光是驚鴻一瞥就可以勾起他想碰她、想吻她的衝動……他要她!

  邱勝翊說出口的那四個字讓吳映潔震撼不已。當初他說她連當個妓女都不夠格,為什麼現在又說要她?

  「你不想要我的!這也不是我們當初的約定!還是你要我把那張支票還你?那筆錢可以讓你找很多女人……」

  「我不需要那筆錢,我只要你!」邱勝翊在吳映潔耳邊呵出的熱氣讓她身體一僵,他也感覺到了,他的唇放肆地廝磨、輕吮她的耳垂,吳映潔失去自制地發出低喘,他淺笑一聲,「還說忘了我……你根本忘不了!」

  這句話讓吳映潔又氣又惱,她漲紅著臉摀住他的唇,卻被他在掌心舔了一下,她像被電擊似的忙將手抽回。

  「你……我以為你還有幾分像正人君子!」

  「可惜我不是。」他的唇游栘到她的頰邊,再到她的額心。

  「放開我!否則我叫人了!」

  邱勝翊放開了她——並不是她的嚇阻生效,而是他要從口袋裡掏出紙筆。吳映潔總算得以重獲自由,她退到牆角以最快的速度整理被邱勝翊弄亂的頭髮跟衣眼,一方面用眼角餘光防範他做出「不適當」的事。

  他將一張紙條硬塞進她的手中。

  「這是我下榻的飯店。我會在那兒待四天,來找我。」

  「我不會去!」那張紙條當場被揉成一團丟棄。

  「你會來!」

  「你為什麼那麼肯定?」

  邱勝翊又把紙筆重新拿出,吳映潔將雙手握緊放到身後,等著看他用什麼方法讓她「拿」那張紙條。

  吳映潔根本不需要「拿」,邱勝翊用最特別的方法讓她無法當著他的面將紙條扔掉——他一手環住她的腰,用另一隻手解開她的制服鈕扣,輕慢地探入她的胸罩,那一張薄薄的紙就順著她圓滿的曲線服貼其內;他無禮的祿山之爪還刻意挑弄那敏感的蓓蕾,直到它挺立綻放才移開。

  吳映潔呆立著任他輕薄;他的這一招實在出人意料!

  「因為……因為你喜歡我!你回應、你逃走……就是因為你喜歡我,對不對?」邱勝翊的聲音變得嗄啞,咬著牙克制自己的欲望。挑逗她,同時也是在折磨自己,他的心裡並不好受。

  「我……」吳映潔只覺得腦中有狂風巨浪在衝擊。

  「承認你心裡的感覺。」他的手輕觸一下她的心窩。

  「鬼鬼,你怎麼了?為什麼鎖門?把門打開!」座艙長的聲音跟敲門聲打醒了房內的兩人。

  吳映潔生氣地瞪了邱勝翊一眼,正要伸手將門打開,邱勝翊反而將她拉回,趁火打劫地在她唇上輕啄一下,然後反客為主地打開門。

  門外看得到的只有座艙長一人,但吳映潔相信在目光不能及的走道上應該還有其他人。不等滿臉狐疑的座艙長詢問,她連忙走向前。

  「我剛剛扭到腳,所以我請這位先生扶我來這裡。他現在要離開了。」

  座艙長的表情表示她不相信事情這麼單純,但並不是每件事都能赤裸裸地點破。沉默半晌,座艙長理解地點點頭,轉身對走道上的人低語幾句後再回到休息室。

  她對邱勝翊頷首,「先生,這間休息室規定不可以讓旅客進來,感謝您對我們空服員的關心,現在麻煩請您離開。」

  「我知道了。很抱歉破壞貴公司的規定。」不亢不卑地躬身表示歉意後,邱勝翊轉而望向若彤。

  我等你!

  她從他的唇讀到這無聲的三個字。

  「再見!」他退出門外,帶著大方有禮的笑容離開。

  「再見。」座艙長回答。

  接著,她對著吳映潔歎了一口氣。

  「這次就當沒這回事,最好以後不要再發生。」

  「不會了!對不起!」吳映潔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面紅耳赤地低下頭。

  「還有……」

  「什麼?」她緊張地抬起頭。

  「把口紅補一補。」

  ←※→←※→

  在休息室發生的事以最快的速度在這個航班的機組員間流傳開來,其中最好奇的就屬詹子晴,只不過她錯失了在場見證事實的機會。

  「說嘛!他是不是就是在頭等艙的那個人?」這三天來她一有機會就纏著吳映潔,今天更是毛遂自薦地要陪她上跳蚤市場買東西。

  「我忘了你指的是誰。那位先生只是好心把我送回休息室而已,不要道聽途說。」

  吳映潔正蹲在一處賣小擺飾的攤位前看著一對銀質雞心鑰匙圈,對詹子晴的問題回答得有些漫不經心。她知道不出多久,各種版本的傳言就會滿天飛,但說實話,她已經不想在乎了!

  「這一對鑰匙圈可以帶給情侶好運。」年輕的小販見吳映潔一直看著他的貨品,毫不放棄推銷的機會。

  「好運?真的嗎?」吳映潔回給他一個微笑。她只是覺得雞心上頭雕刻的玫瑰很美,至於好運,似乎與她絕緣了。

  「真的,它會讓你得到幸福!一對只要十五塊錢……不然十塊錢賣你好了!」大概怕吳映潔只是「純欣賞」,小販自動自發地降價,並拿出一個陳舊的紙盒裝好。

  盛情難卻,吳映潔自然是二話不說地掏出鈔票將「好運」帶走。

  但她才離開沒多久,小販就追上來叫她。「小姐!你的東西掉了!」

  小販手上是一張紙條,也就是邱勝翊留下的那一張紙條。她一直放在錢包裡,應該是付錢的時候掉出來的。

  「來找我……我等你……」

  她想起邱勝翊的話,他只會再在那個飯店停留一天……

  「幫我把它丟掉。」吳映潔對小販說道。

  「不不!這也許是主給你的好運,別辜負它!上帝祝福你!」小販熱心地將它放進她包包的縫隙。

  「還好他沒說信主得永生!鬼鬼,那上面寫什麼啊?是不是那個人……」詹子晴直覺地聯想到自己關切的話題。

  「彩券的明牌!」吳映潔胡亂敷衍一句,快步往出口方向移動,懶得再搭理她。

  詹子晴小跑步追上她,「鬼鬼,你要去哪裡?」

  「回飯店!」

  「什麼?才三點多耶!」

  「你不一定要跟著我。」

  那張紙條讓她心煩極了……

  她不會去的!一定不會去的!

  ←※→←※→

  吳映潔回到飯店,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張紙條丟掉。

  她拿起那張折好的紙條,看見邊緣印有一行淺灰色的小字——

  Love is forever.

  怪不得小販會把這張紙條還她,說是主賜予的好運。

  「只是湊巧罷了!」她將字條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整個人攤平在床上。

  門鈴在下一秒響起,進來的是詹子晴,她甩掉鞋子跳上床。

  「鬼鬼,我剛才又聽到一件大八卦喔!」

  「嗯!」吳映潔躺回床上,懶洋洋的態度擺明了沒興趣,不過她知道來者是藏不住話的。

  「你沒興趣也沒關係,因為這實在太大快人心了!」

  「嗯?」她閉上眼發出一個上揚的音。

  「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奧客啊!接我班的學妹看見她在機場大廳跟人大吵一架!」

  這個小道消息引起了吳映潔的注意,她睜開眼睛看著「報馬仔」。

  「跟『那個人』?」

  「不是,好像是那女人的另一個男朋友。對方要跟她分手,結果那女人不肯,說跟飛機上的那個人什麼關係也沒有,還哭哭啼啼死抱住對方不放……多可怕的一個女人!明明在機上跟人家卿卿我我,下了飛機以後就什麼關係都沒有,簡直丟光我們女人的臉!被罵活該,誰教她對我們頤指氣使,這是報應!」詹子晴吃吃笑著,十足地幸災樂禍。

  「真的?那……結果……飛機上的那個人呢?」

  那樣的場面,邱勝翊怎麼樣面對?瀞怡不是他的最愛嗎?

  但他又說他們並沒有復合……

  到底是怎麼回事?

  詹子晴暗暗瞟了她一眼。「那個人?學妹說對方打了他一拳,可是他沒有還手,只是講了一句話就一個人很酷地走了。」

  「什麼話?」

  「好像是說……『我受過的傷不下於你』。」

  吳映潔坐起身來,喃喃地反芻這句話,再回想起邱勝翊當天對她說過的話,慢慢地弄明白了。

  詹子晴其實一直注意著吳映潔的反應。「鬼鬼,你認識那個人對不對?」

  吳映潔沒有回答,只是翻身下床將剛才倒出來的東西掃回包包,再撿起垃圾桶裡的紙團。

  走出房門之前,她回頭對詹子晴笑了笑。「謝謝!」

  「不客氣。」詹子晴愣愣地回答,停頓了幾秒,才對著門口大叫:「喂!你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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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5 16:23  資料  個人空間  短消息  加為好友 
第五章

       此刻吳映潔的心情像極了第一次去找邱勝翊時,有些緊張,有些害怕。

  她在他的房門前,躊躇著要不要按下門鈴。

  之前她是多麼信誓旦旦地說不會來找他,而他卻要命地有自信。

  「你會來!因為你喜歡我……」

  吳映潔咀嚼著這句話,將她帶來的這兩隻腳似乎比嘴巴老實。

  或許,對邱勝翊的這一份眷戀,早在第一眼的時候就已成形,在他照顧她的那幾天開始發酵,之後慢慢地堆積、升高。

  可是他呢?是否對她亦然?

  總覺得,這場情感的角力戰,她永遠是輸家。

  猶豫讓她退縮,於是她挪移腳步想退場。

  門在此刻打開,像是算準了時間一樣。

  邱勝翊一身簡單的運動短衫跟休閒褲,沒刮乾淨的鬍子跟黑眼圈讓他看起來有些疲憊。不過他看著吳映潔的眼炯亮有神,甚至蘊藏了喜悅。

  他側身留下讓她進門的空間。「我以為我賭輸了!」

  「如果你晚幾分鐘開門的話,可能就是那種結局。」

  見吳映潔仍佇立原地,邱勝翊的目光轉黯,向房內擺了擺手。「不願意嗎?」

  邁開腳步,吳映潔終究還是進去了。

  房內有著濃濃的咖啡香味,跟一桌一地散亂的文件,這就是邱勝翊黑眼圈的由來。他花了幾分鐘的時間將這些文件收好,清出一張椅子示意吳映潔坐下。

  只是她沒有動,咬了一下唇,她問出了第一個想問的問題。

  「這幾天你在做什麼?」

  「第一天跟客戶談生意,剩下的日子等你。」邱勝翊站在吳映潔面前,定定地注視著她,像伯她消失似的。

  「為了等我所以沒有睡好?」他的話讓她覺得窩心,也驚訝於他對她的等待。

  「因為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來,」

  此刻的邱勝翊再沒有強勢的自信,疲倦讓他失去了幾分防備,也讓吳映潔感受到他的脆弱。她在那張椅子上坐下。

  「現在我人來了,你去睡一下吧!」

  「那你……」

  見邱勝翊站在原地不動,吳映潔又站起來,拉著他往床鋪移動。

  「我等你睡醒。來,躺下!」

  邱勝翊照著她的命令」行動。「要是我睡很久呢?」

  「我不會離開。」

  她為他蓋上被子,他趁機抓住她的手腕,眼睛瞄向身邊的空位。

  「我不碰你,可以嗎?」

  吳映潔沉默地看著他——他的眼神裡有深沉的孤寂,企求著她的陪伴……這是卸下全副武裝的邱勝翊嗎?

  她伸出沒有受制的那隻手撫著他顴骨上的淤傷。剛進門的時候她就發現了。

  「你好像常常被打!」記得第一次找他的那天,他在公司裡被當眾打了個耳光。

  「習慣了。你……可以嗎?」打了一個睡意濃重的呵欠,他不放棄地詢問。

  她掀開被子躺到他身邊,一隻手仍被他緊緊握著,置於他的胸膛。

  「你習慣被打?被誰?」

  「我媽媽發酒瘋的時候被打;出國留學的時候,也有過被一些討厭有色人種的白人找麻煩的經驗……老實說這一拳力道不足,挨得輕鬆多了……」邱勝翊自嘲地笑著。

  吳映潔看著閉上眼睛的他,心頭湧起一股淒楚。

  他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痛苦吧!那一夜他不願憶起,所以才用話傷她。畢竟這些過去,太難面對了!

  她扶起他的頭枕在自己肩頭,輕輕拍著他的肩膀——這是小時候父母用來安撫她的方法。「對不起!讓你回憶這些。睡吧!」

  「這樣很舒服……謝謝你……」

  邱勝翊囈語著安心的睡去,吳映潔也跟著合上眼。

  ←※→←※→

  邱勝翊早吳映潔一步醒來,他叫來了晚餐,用香味將吳映潔喚醒。

  吳映潔揉了揉眼,發現他精神恢復了許多,連鬍子都刮得乾乾淨淨。看著他有些靦腆的微笑,她知道,那是真實的邱勝翊。

  「你醒來多久了?」表上的時間告訴她只過了三個多小時。

  「一會兒了。我叫了義大利菜,喜歡嗎?」

  「嗯!」她睡眼惺忪地點點頭。

  洗了臉後,吳映潔與他對坐用餐,心裡一直想著他與黃瀞怡的事。

  「菜不好吃嗎?」打了電話叫服務生上樓將杯盤收走,邱勝翊為她倒了一杯紅茶。

  「不……我在想機場的那件事。」

  「你看見了?」邱勝翊也為自己斟了一杯茶,改坐到床邊——那個位置離吳映潔最近。

  「同事告訴我的。這種奇奇怪怪的事情在我們那裡傳得很快。」

  「我被扁是奇奇怪怪的事?你可真有同情心!」邱勝翊的臉湊近她,伸出食指指著臉上的淤青,用有點「受傷」的語氣說著。

  他的神情讓吳映潔笑了出來。「這不是你的計劃嗎?活該討打!」

  「你明白?」邱勝翊將她的椅子搬正,好讓他能看著全部的她。

  「明白你的壞心!你是在報復她吧?為什麼?」她故意送給他一記衛生眼。

  「因為我不是那麼心胸寬大!回報一些她曾給我的傷害,這不算什麼。至於打我的那個人,他只是重複我過去的心情,所以我不會計較。」

  「但是你報復她,是因為愛得深,才會傷得重吧!」吳映潔的語調黯然些許:他的傷,是來自於黃瀞怡……

  是嫉妒嗎?她也同時分析自己的情緒。

  「映潔。」他將她的纖手合進掌心。「『高處不勝寒』這話是有道理的。所謂的豪門貴胄,有多少人會不存利益心來接近?看得越多,對人性就會越來越失望,內心也會越來越寂寞,而當有人讓你感到值得信任的時候,過去所壓抑的熱情就會全部付出。瀞怡她……便是深合此理的高手,我跟那個男人,只不過是她玩弄的獵物之一。當然,看清真相的確很痛苦,但是……」

  「但是?」

  他收緊雙手,將吳映潔拉進懷中,擁著她一起躺下,還偷了個香。「但是,你出現了,幫我忘記了那種痛苦。」

  「我?怎麼會?那一天……明明不是這樣!」

  如果他對她霸王硬上弓是減輕痛苦的方法,她可一點也不高興。

  「我為曾對你做過的那一切道歉。那一天之後,你的事的確轉移了我的注意力,讓我無暇對她記恨。後來她回頭找我,我發現自己已經對她毫無感覺,無愛,也無恨。全因為你……」

  見他的唇又蠢蠢欲動,吳映潔反應敏捷地用手抵擋,臉上明顯地寫著「不悅」兩字。

  原來她的「功能」是用來轉移注意力?這教她怎麼不氣結!

  「你不用感謝我!時間不早,我該走了!」

  「別走!」他挪動身子將她壓得牢牢的。「我在飛機上看到你之後,才發現一件事。」

  吳映潔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眼睛瞪他。

  「我忘不了你!一看到你,我才知道我有多想你!這些日子來,我一直都沒有忘記你!你的眉、你的眼、你的笑……還有你的淚!我想你,想得瘋狂!這種心情比對瀞怡更深、更重,一點也無法克制!我要你……」

  吳映潔不得不承認,如此激狂的告白打動了她。

  可是,她準備好了嗎?

  她目光轉移到他的臉頰,突然笑了出來,邱勝翊揚眉回以疑問的表情。

  「你就這樣頂著一張淤青的臉去見客戶?」

  「笨蛋!這也是可以用來爭取訂單的工具。」邱勝翊故作嚴肅地曲起手指輕敲了一下吳映潔的腦袋。

  「工具?怎麼個用法?」

  邱勝翊咧嘴賊笑,「就是跟客戶說,我為了這次的訂單不知打了幾場擂台、擊退了多少對手,這就是最輝煌的戰績。教客戶不用猶豫,跟我簽約吧!」

  「胡扯!誰信啊!」她皺著鼻子,不以為然。

  「讓你笑一笑也好!」

  兩人相互凝視,吳映潔笑容漸斂,再次撫揉那一處淤傷,在其上印下一吻。

  「邱勝翊,挨打這種事還是別習慣的好!希望這是你最後承受的痛苦。」

  這一吻讓邱勝翊全身繃緊,他粗重地深吸一口氣。

  「小姐,你在做危險的動作。」

  「怎樣?用來勾引你夠格嗎?」帶著羞赧的笑靨,她說出了更危險的話。

  他的凝視代替了回答。

  那雙黑瞳裡有一叢火焰,吳映潔看見自己被熊熊地燃燒;那副軀體裡有一顆狂跳的心,吳映潔感覺自己的心正在呼應著相同的旋律。

  他熾熱的唇舌尋著她的,她閉上眼任他探入、纏轉。

  「我要你!」他在她口中嘶喊著。

  他濃重的喘息、火般的熱吻、抵著她悸動的欲望,都在向她透露這樣的訊息。

  「對我……溫柔一些,好嗎?」

  沒有遲疑、沒有猶豫,只有全然的、真心的交付——

  他們的衣服不知在何時褪去,邱勝翊以全心的溫柔愛撫她,挑起她為他深藏的熱情。當他的情欲終於來到她的幽壑,他停下所有的動作,紅潮染遍了兩人週身。

  「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就停……」

  「不……」吳映潔嬌喘著弓身邀請他。「我也……我也想要你!」

  受到激勵的身軀一挺,完美無瑕地填滿吳映潔的空虛。只是她的身體仍然十分緊窒,推擠、抗阻著他,他只能再次控制自己的衝動,給她適應的時間。

  「痛嗎?」他一手撐著自己,一手揩拭她額上的薄汗。

  「我很好……」她抿著的唇微勾,手指卻緊張地抓皺床單。

  「還沒有結束……知道嗎?」

  「我知道……我相信你……」

  她的信任使他的愛欲激爆,一次又一次地引領她進入狂喜失魂的境界,沒有痛苦,只有彼此忘情的纏綿纏蜷……

  激情暫退,邱勝翊耍賴地停留在吳映潔體內不肯離開。

  「邱勝翊,你好重!」用手推下開,她張口在他的肩頭留下兩排齒痕。

  「噢!你生肖屬虎是不是?」邱勝翊痛呼著翻身讓吳映潔跨坐在他身上,一雙手猶像鐵鉗一樣緊扣她的腰際不放。「這樣就不重了。」

  吳映潔以為邱勝翊是嚴肅、嘲謔、孤獨、溫柔、幽默的集合體,沒想到他還有這麼無賴的時候。

  「我也不喜歡這樣,一點也不舒服!你……你起來啦!」

  她邊咕噥邊扳開他的手指,他卻趁機壓傾她的上身,將她因歡愛而艷紅繃挺的乳丘送到面前供他舔吮狎弄。

  「這樣呢?喜不喜歡?」他的舌含住一隻櫻峰性感地打圈。

  「啊……」吳映潔的手改抵在他的胸膛,身體又染上一層紅暈,乍然高昇的體熱讓她無法思考。

  「啊……你怎麼還能……」她察覺到體內那甦醒的悸動。她還能承受他一回嗎?

  「我捨不得放開你!」邱勝翊將話吻進她的唇裡,又點起熾焰將她再次燃燒……

  事後,他心滿意足地抱著她進浴室,在一紅的泡泡裡洗去淋漓的汗水跟體液。

  吳映潔背對邱勝翊蹲坐在浴缸一角,不知是水溫太高,還是「運動」太激烈的緣故,她現在還是像一隻煮熟的蝦子,渾身紅通通的。加上想起自己在床上的「放蕩」,她一張臉簡直可以媲美關公,根本沒辦法跟他正眼相對。

  看她一動也不動,邱勝翊移身到她背後!大掌往她的額頭貼去,下巴「掛」在她的肩上,嘴巴不老實地嚙咬她的頸部,

  「體溫有點高……是不是我太熱情了?」

  「才沒有!我要回去了!」吳映潔捧起一團泡沫塗了他一頭一臉。

  到底還是對這樣的親密感到不自在,吳映潔直覺地往浴缸外爬,但被邱勝翊攔腰托進懷中,整個裸背被他的胸膛包圍住。他讓她的螓首仰枕在他的肩窩,大手則留戀地環住她的纖腰。

  「你住處的鑰匙,我還可不可以用?」

  那是吳映潔生病期間,為了方便他進出所打的鑰匙,細數起來,還用不到三次。當初本該丟棄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直將之妥善保存著。

  「嗯……讓我出去穿衣服好不好?」她紅著臉彆扭地低語。

  「給我一個吻再說。」邱勝翊嘟起嘴等她繳費。

  「原來你還是個大色狼!」無可奈何地付了通行費,吳映潔才得以起身回到房內。

  邱勝翊在稍後走出浴室,吳映潔將執在掌心的東西遞給他。

  「這是什麼?」他接過那只心型的銀質鑰匙圈。「要給我的嗎?」

  這個頗女性化的飾品,他反覆看了幾回,考慮要放在身上的哪個地方才好。

  他那遲疑的臉色讓吳映潔介意極了,她作勢要取回東西。「不好嗎?那還我!」

  「誰說不好了?正好可以掛上你的鑰匙,我一定天天放在身上。」他趕緊將禮物放進公事包,又笑嘻嘻地補上一句,「天天用它。」

  「不正經!」吳映潔又好氣又奸笑地白了他一眼。「我該回去了。」

  「時間很晚了,我送你。」

  吳映潔看著表,這個時間還是有可能撞上夜歸的同事。

  「不用了,我請櫃檯幫我叫車,到了旅館再打電話給你。」

  「我等你電話。」他遞上抄有電話的紙條,眼神有些失望。

  「這不是十八相送,回台灣再見!」吳映潔緊握一下他的手以示安慰,整理好自己,踏出房門。

  「鬼鬼,」邱勝翊在房門口喚她回頭,

  「我會從現在開始想你!」他微笑指著自己的左胸。

  吳映潔愣愣地看他合上門,心底深處有一股暖烘烘的氣流向上竄,連眼眶都熱了起來。

  他真不該說這樣的話,更不該用這樣迷人的嗓音!讓她聽了直想哭!

  「可惡的傢伙!」她低聲罵著,一滴眼淚滴落在衣襟。

  怎麼會有女人不用真心愛他?

  心頭的暖流緩緩擴散,是愛嗎?

  她似乎已經陷進去了……

  伸手撫著心口,那裡正狂烈地跳動著。

  思念,也從這一分、這一秒開始,深深地、長長地蔓延……

  ←※→←※→

  兩個月後台灣

  鋼琴酒吧鵝黃色的燈光中,手拿著兩杯純伏特加,邱煒挨近兩名正對珠寶名牌高談闊論的女子身邊,其中一名絕艷脫俗,他將酒擺到她的面前。

  「大美人,好久不見!為了慶祝我們久別重逢,請你喝杯飲料吧!」

  女子對他拋出一朵媚笑。「邱煒?怎麼這麼巧遇見你!」

  「來這裡等朋友,不過他遲到了。你看起來心情很好嘛,比以前更漂亮了!可惜我那笨蛋老哥不懂得珍惜……換我如何啊?」邱煒舉杯對黃瀞怡微笑。

  「別逗我了!你明知道這世界上我只喜歡翊一個人。」

  「可惜他好像不這麼感覺耶!」笑歸笑,迷倒眾生的俊顏上仍有毫無掩飾的不以為然。

  「你還說呢!上次你都沒幫人家說好話,結果翊還是不相信人家對他是真心的,說要帶我到美國玩,結果居然把我一個人丟在機場不管!你看到他的時候一定要幫我解釋一下,說我這兩個月一直在等他回心轉意。翊要是真的不要我了,我會傷心死的!」黃瀞怡嗲聲嗲氣地拉著邱煒的上臂撒嬌,險些將他的杯於搖掉。

  「嗯?就我所知,我老哥可是被痛K了一拳……至於是被誰打的,你該知道吧!」放下手上半空的酒杯,邱煒的笑容添上幾分嘲弄。

  「啊?你聽說了?」

  黃瀞怡眼中閃過一絲詭譎的光芒,停頓半晌,又嬌聲歎了一口氣。「那我更要把委屈說給你聽了!」

  這女人,說謊當真不用打草稿!那一出機場鬧劇老早就傳進他「萬里達」的耳朵了,她還有理由矯飾,了不起!

  「打人的男人我是認識沒錯,他也糾纏了我好久,我不想理他,沒想到他不但追到美國去,還在機場打邱勝翊……看到他被那個人欺負,你知道我多心疼嗎?為了伯他再被打,我只好對那個人一直陪笑臉,誰知道……誰知道翊他……」說到這裡,黃瀞怡開始嗚嗚抽泣。

  那張梨花帶雨的俏臉,任何男人看了,沒有一個骨頭不被哭酥的;不過對於對內情知之甚詳的邱煒而言,恐怕只有「很跌倒」三個字可以形容。

  不過在拿起酒杯走人之前,他還是得負上安撫的責任,免得被酒保的兩道死光給射穿。

  「大美人,別哭了。我絕對會用我的三寸不爛之舌將『事實』告訴大哥,用口水把他給衝回你身邊。」

  「真的嗎?你一定要幫我跟勝翊解釋唷!」

  「放心。我先走了!」

  再不溜,他臉上的笑肌就要抽筋了!

  「邱煒!」

  走不到十步的邱煒停下腳步。「黃大小姐還有事交代?」

  「記得要跟勝翊說唷!」

  那嬌柔足以化骨的聲音吸引了周邊不少人的注意。

  「知道了!」擺了擺手,邱煒踩著大步離去。

  真是令人不甚愉悅的十分鐘!要不是等當私家偵探的老朋友送來吳映潔的調查報告,他大可不必浪費時間在那女人身上。

  遲到的傢伙!剛才那杯酒可得記在他的帳上!

  而黃瀞怡在主要的聽眾退席後,眼淚以神奇的速度迅速蒸發,下一秒又跟原來的同伴談笑起來,完全沒有後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傷心模樣。

  才喝完了邱煒送來的飲料,她面前又有另一杯酒遞了過來。

  來者長得頗賞心悅目,她回以一個純真的燦笑。

  「你好!我叫炎亞綸……」

  ←※→←※→

  「小姐,我可以坐這裡嗎?」

  咖啡廳靠窗的某個雙人座旁,兀自對著一杯咖啡發呆的吳映潔抬頭看向說話的年輕男子。她瞄向四周,偌大的店裡起碼有四、五個空桌子任他挑選,他何必獨鍾這個坐位?

  「嗯,我在等——」

  「謝謝!」不待吳映潔將「朋友」兩字說出,對方已經大大方方地在她對面的位子坐穩,讓她全然喪失了拒絕的機會。

  吳映潔看了看表,離與周宜霈會面的時間還有十多分鐘,看來她得跟這個突兀的男人對坐一會兒了。

  尷尬沉默的幾分鐘過去,吳映潔不經意地看了他一眼,莫名地覺得對方有幾分眼熟,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不過他一身質料高級的西裝、勞力士表跟得體入時的打扮,所以不大可能是個推銷員……

  「我不是推銷員。」像會讀心術一樣,對方一開口就推翻了她的懷疑。

  「啊!」吳映潔發出一個短音,同時臉紅。

  「你很會臉紅。」

  對方淡淡一笑,兩隻眼睛像牛皮糖一樣,死黏著吳映潔不放,彷彿要將她從頭透視到腳。若不是對方有一副出眾的外表及渾然天成的灑脫氣質讓人厭惡不了,她或許會考慮換個座位。

  「或許吧!」吳映潔聳聳肩,轉移視線看著窗外的迷濛細雨。

  「小姐,我對看相有些研究。你最近桃花運頗旺,目前有一段新戀情……不知道我說的準不准?」他用話將她的注意力勾回來。

  「或許吧!」

  雖是跟先前相同的答案,但吳映潔回答得極不篤定。

  從兩個月前在美國與邱勝翊相遇之後,他們已然展開了半同居的生活。

  無法接受不確定的感情生活是她當初拒絕炎亞綸同居要求的理由,而今她親自打破了這項禁忌,也換了對象。

  結果,心裡還是充塞著不確定感。

  她被邱勝翊深深吸引,也相信自己愛著他。可是,他呢?

  他沒對她說過愛的言語,只有對她訴說過想念。

  她好想知道,他愛她嗎?

  「小姐,你好像不太快樂的樣子;是因為這次的對象對你不好嗎?」對方將她的落寞看進眼底。

  「不!他很好,溫柔而且體貼。」吳映潔說得幽然。

  但她卻覺得自己無法觸及他的內心世界……跟黃瀞怡熱戀時的他,會這樣嗎?

  「那麼,是那個人不夠愛你?還是你不夠愛他?」

  吳映潔被這個問題問住了。她怔怔地看著這個男人,然後笑了。

  「從我的面相,你能看出這段感情的發展嗎?」

  「嗯……」對方拄著下巴,一副思考中的表情。「如果我說你們不適合,你會怎麼辦?」

  「不適合?」吳映潔笑得有點僵。「我不知道……」

  吳映潔表現出對這份感情的動搖,讓對方的眼中露出一絲輕蔑。

  「恕我問得冒昧……你看上對方的哪一點?家世財產?外表?還是他的人品?」

  「我不知道……」吳映潔搖搖頭。「只是,從第一次見到他,就忘不了他。」

  「一見鍾情?這麼單純?如果他沒有家世財產,沒有出眾的外貌,你還會看上他嗎?」

  一長串咄咄逼人的問題進出,對方終究露出了馬腳;然而吳映潔並沒有發現,猶自因他的問題怔愣著。

  初見邱勝翊時,她確實是懾於他的俊美,可是她更被他眼眸之中深蘊內斂的愁傷所吸引,希望他能注視她,將壓抑的情感釋放出來。這些,都無關乎那些「條件」。

  「不可以嗎?為什麼非得先看『條件』才可以擁有感情?」吳映潔反問,語氣中帶有不悅。

  「很抱歉讓你不高興,我只是就時下一些女孩子的擇偶條件來論斷,或許這是我錯誤的想法。如果你看重那些條件,我想我會是更不錯的選擇吧!」

  對方又是道歉又是開玩笑,吳映潔望著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我收回之前的話。也許你很適合老……呃,那個人。」對方又補上一句。

  「你不是看相的?」吳映潔開始對這個人的來歷產生懷疑。

  「這也是一個有效的搭訕方法,起碼可以跟你交談那麼久。可惜我的條件似乎打動不了你。」他笑笑地拆了自己的西洋鏡。

  「原來如此。真特別。」吳映潔也釋然地給予善意的微笑。

  「我這個人本質不錯,如果你也有同感的話,老實說我不介意當個候補的。」

  不知道他這話是真還是假,不過吳映潔啼笑皆非地搖了搖頭。

  「謝謝你的好意。」

  對方正要將話題延續下去,這時旁邊的玻璃窗上突然「貼」了一張橫眉豎目的人臉,吳映潔跟那個男人同時被嚇了一跳,也同時認出這張臉的主人。

  「大牙!」

  「小霈!」

  吳映潔猛然回頭。「你認識大牙?」

  吳映潔眼前的男人尷尬地咧開嘴。「你問她吧!」

  接著,他從皮夾裡拿出一張干元大鈔放在桌上。

  「這杯咖啡我請客!希望能再見到你。」話一說完,他便以最快的速度走出店門,朝周宜霈所在的反方向快步離去。

  下一瞬,換周宜霈坐在吳映潔對面的位子,兩隻眼睛紅得都快要噴出火了!

  「鬼鬼,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周宜霈不想讓滿腔的疑問憋在心裡。

  「他沒告訴我名字,只說他是看相的。」

  「啊?」

[ 本帖最後由 紫夢 於 2016-3-5 16:2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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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二天,戰火在雨田科技的副總辦公室燃起。

  邱煒瀟灑地關上大門,免得讓外面滿坑滿谷的好奇寶寶被周氏颱風掃到。

  「你要釣美眉多得是地方,我同學可是規規矩矩的良家婦女,請你不要把魔爪亂伸!」

  「喂喂!親愛的小霈,我也是規規矩矩的良家婦……呃,帥哥,人人讚不絕口的青年才俊,什麼魔爪?人家吳小姐對我的印象不錯得很,怎麼我在你眼中永遠都像個不良少年?」

  周宜霈對「帥哥」跟「少年」這兩個名詞翻了翻白眼。「你的確不良!你可真是有心,昨天根本沒什麼大事,我還在想為什麼你特地把我留在公司裡加班,原來是為了早我一步去見她……我就知道你那時候問我鬼鬼的資料是別有用心!」

  「別亂扣帽子OK?我只是這次搭訕的對象正巧是你同學罷了。她讓我碰了一鼻子灰,你還落井下石地臭罵我,真是枉費我平常對你那麼好。」

  唉,老闆難為啊!邱煒雙手一攤,對自己的無端挨批感到十足地無奈,然後他傾身看著周宜霈,帶著惡作劇的神情,「小霈,人家吃麵,你在旁邊喊什麼燙?」

  「我……」周宜霈被這句話堵住,支支吾吾了半天,想不出理由解釋自己生氣的原因。

  可是,眼前這傢伙的花心、輕佻跟玩世不恭,她看了就是不爽!

  「告訴我,你是不是在嫉妒?」邱煒的臉壓得更低,興趣盎然地欣賞對方的困窘。

  「少胡說八道!」周宜霈的雙腳自動自發地倒退幾步,一手擦著腰一手指向邱煒高挺的鼻樑,擺出標準的茶壺姿勢應戰。「我呢,最看不慣虛有其表、自命不凡的男人到處拈花惹草:你找別人也就算了,幹嘛糟蹋我同學?真是不可原諒!」

  「哇!小霈,你的文學素養不錯哦!一句話裡居然可以用上四個成語,厲害厲害!乾脆你別當老哥的私人秘書,我讓你加薪升職,當邱氏集團的發言人好不好?」邱煒裝出一副欽佩的樣子,完全不把她的指責當做一回事。老實說,他們有過的爭執也不只這一次,她這些犯上的話都是小CASE,久了也就習慣了。

  周宜霈的道行畢竟遠遜於他,現在正濱臨腦溢血的邊緣。

  「我說不過你!總之,我同學是個單純的女孩,人家跟男朋友感情好得很,請你這個有心分子離她遠一點!」

  「男朋友?是誰?你知道嗎?」邱煒賊兮兮地向前踏出一大步,逼得周宜霈又倒退一步。

  「STOP!」為了避免跟這個輕薄鬼太過親近,周宜霈不得不朝旁邊的空間挪移,清了清喉嚨,她擺出柔道黑帶的防禦架勢。「她的男朋友是我們大學的學長,人家愛情長跑了很多年,你要是有良心一點,就不要要無聊把戲破壞人家的感情!知道嗎?」

  「唉!小霈,你的消息也未免太不靈通了!」邱煒對她的動作挑了挑眉。

  看來老哥跟吳映潔的好事是保密到家了,害得他被眼前這個正義感超強的女人怒罵了一早上。雖然他是不介意與她共享如此針鋒相對的美好時光,不過他也沒好心到為那一對偷偷摸摸的情侶遮掩事實。

  「什麼意思?」

  「哼哼,結果絕對出乎你的意料,可是我不告訴你!」他得先享受吊人胃口的快樂。

  「你……」周宜霈差點被這個宇宙世界超級霹靂第一大無賴給氣爆;不想讓他太過得意,她用冷笑回應,「你說了我就一定要聽嗎?你去說給門神聽好了!」

  她轉身要打開大門,不過邱煒早她一步壓住門把——他怎麼能忍受失去逗弄她的樂趣呢!

  「好吧,透露一點讓你知道好了。」

  他「善意的施捨」只討來一個大白眼。「姑娘我沒興趣!」

  「那算我免費大放送好了……你口中的情侶檔早散了。」邱煒祭出跳樓大消息。

  「嗯?」依舊是興趣缺缺的反應。

  「不信嗎?我的信用可真差!」

  「副總滿有自知之明的!」周宜霈沒好氣地推開他的手將門打開,一腳還沒踏出門外,又被他拉進門。

  「放手!否則我要劈人了!」

  周宜霈眼中的騰騰殺氣讓邱煒乖乖地鬆開手。他可沒忘記許久前她用在他身上的過肩摔,讓他在家裡足足躺了兩天。

  「真的對我的消息沒興趣?」他可憐兮兮地任佳人趾高氣揚地邁出大門。

  周宜霈在門口站定,板著臉對他點點頭。

  「總而言之,不管吳映潔現在跟哪位仁兄談情說愛,你邱大副總就是不可以動她一根寒毛!了嗎?」說完,她甩上門踏著大步離開。

  「唉!」邱煒在辦公室內自艾自憐。想他堂堂一個大企業的副總,竟然被小小總經理秘書刮了一頓鬍子!還好公司內就此一個膽大包天的小職員,其他人為了自己的飯碗還不敢有樣學樣,否則他就真的不用混了。

  邱煒猶自歎息時,一道頎長的人影出現在門口:見來者凜然含怒,他心虛地陪著笑臉。

  「嗨,老哥。今兒個心情看起來不太好啊?」

  「小霈剛才說了什麼?」邱勝翊跨步入內,重重地將門甩上,砰然巨響連落地窗都跟著共鳴了好久。「我說過別動她的!」

  「啊?哈哈!」邱煒乾笑了兩聲,一張臉比哭還難看。

  第一次,他嘗到了「人神共誅」的滋味……

  ←※→←※→

  吳映潔的雞心鑰匙環壞了,在最近一次出勤回來的時候。

  雞心鑰匙環的銀心跟鑰匙鏈之間用一圈細小的銀環相扣,就在她掏出鑰匙要將房門打開的時候,銀環鬆脫,那一顆銀心掉落到地上,發出了尖銳刺耳的聲音。

  吳映潔拾起銀心,掉落地面的衝擊力讓銀心變了形,表面也多了好幾道深淺不一的刮痕。

  「這個鑰匙圈會帶給你好運跟幸福!」她想起那個小販說的話。

  它給人幸福的魔力,會不會就此消失呢?

  吳映潔將它握進掌心,那銀心冰冷而堅硬,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房門霎然開啟,是邱勝翊。

  沒有預料他的到來,吳映潔有點吃驚;但不可否認的,她真的很想念他!

  可是,他現在的表情也是冷的,抿緊的雙唇不言也不笑,眼神也沒有溫度,比她掌心裡的金屬更甚。

  她想問他為什麼不開心,可不知為何,這句話梗在喉頭,怎樣也吐不出來。

  冷不防地,邱勝翊張開雙臂將她擁進懷中,緊得她難以呼吸。

  「王子……」吳映潔難受地出聲抗議,手中的銀心滾落到他的腳旁。

  邱勝翊依然沒有說話,抱起她走回屋內,將她放倒在床上,幾近瘋狂的吻她。

  「不要!」吳映潔真的慌了;在結束一次長程飛行回到家的現在,她不想要這樣沒有絲毫疼惜的求歡。

  他連半句高興她回來的話都沒說!

  而且,他為什麼生氣?

  「給我!」他定住她推拒的手,低吼著。

  他莫名所以的怒吼震懾住吳映潔,她委屈地垂下淚,靜靜地躺著,由他為所欲為。

  好冷!他的碰觸都像寒冰一樣,凍徹肌骨……

  脫下她的外套時,一隻未開封的紙盒從口袋裡掉了出來。

  「這是什麼?」邱勝翊撿起它,送到她面前。

  「保險套……」吳映潔的聲音跟蚊子叫差不了多少。

  那是她在歸途中的一家藥品連鎖店買的。

  每回她與邱勝翊歡愛時都沒有做任何防備措施,雖然這幾個月來她的生理期都很正常,但也無法保證不會有懷孕的風險。這件事一直掛在她的心頭,直到今天她付諸行動,買下這一盒保險套。

  可是,這只紙盒似乎更讓邱勝翊怒不可抑。

  「不要這東西!」他將紙盒捏得不成形,用力甩到床下,接著,他將她的窄裙推至腰際,幾近粗暴地扯裂她的絲襪,連同內褲一起拉下來。

  「不……」阻止不了大腿被撐開,吳映潔再也忍下住嗚咽出聲。

  邱勝翊冷峻依舊,拉下自己的長褲,在沒有前戲的情況下將亢奮推進她仍乾澀的秘穴。

  「啊——」吳映潔覺得自己像被一把利刀貫穿,此刻的痛苦比第一次被他佔有時更加錐心入骨。

  「不要拒絕我!」邱勝翊鼻息濃濁地緊扣她的腰身狂猛抽送。

  「我……沒有!」漸漸被挑起的情欲讓吳映潔語不成句。

  「接受我!全部!」邱勝翊嘶吼著,粗啞的聲調中含著企求。

  冀求著她的給予、冀求著她的承受、冀求著……

  邱勝翊自己也不明白,他所冀求的是什麼?他佔有著鬼鬼的身體,可是不夠!他想要更多!

  冀求的另一面是害怕,他怕失去她!怕邱煒奪走她!

  失去了她,他所剩的又是什麼?

  知道邱煒曾刻意接近她,讓他惶恐、讓他不安。

  惶恐、不安的情緒在等待她回來的日子裡,網織成對她強烈的狂索。

  他不想被拒絕、不想被推離,他只想要她!

  「鬼鬼!給我!」他發自內心的要求伴隨著一次又一次更深入的結合。

  他所冀求的是什麼?鬼鬼給了一個答案——

  「我愛你!王子……」瀕臨高潮之際,吳映潔攀住他,迷亂地喊出原本並不打算說出的話。

  原本她打定主意,只要邱勝翊不回應,她就不會說出那三個字。

  可是,這個決心破滅了!

  對邱勝翊的愛情,她永遠是個輸家……

  邱勝翊灼熱的種子在體內深處噴灑之後,她頹喪地拉好衣裙,翻身背對著他躺著。

  「鬼鬼……」邱勝翊伸手碰她的肩,語調有些懊悔。

  對邱偉的嫉妒讓他失控,他發誓不會再有下回了!

  好冷……吳映潔仍然覺得心冷。

  他感覺到了她的顫抖,想用體溫溫暖她,可是她抖得更厲害。越過她的肩膀看向她的臉,邱勝翊才知道她在哭。

  「對不起!」他吻去她眼角的淚,讓她轉身依偎在自己胸懷。

  淚水平息,吳映潔張臂勾住他的肩膀低語,「要是我懷孕了,怎麼辦?」

  邱勝翊的大掌貼上她的小腹,「你……有了嗎?」

  吳映潔在他的肩窩搖頭……他的語氣是驚訝的,卻沒有喜悅。她沒有勇氣抬頭看他的表情。

  「要是這一次有了,你會怎麼辦?」她淒然地問。

  邱勝翊沉默了,他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

  鬼鬼的體內如果孕育著他的孩子,他會怎麼辦?

  他跟鬼鬼的孩子……他會期待嗎?

  邱勝翊的遲不作聲教吳映潔心痛,她嚥下了想問的第二個問題——

  你愛我嗎?

  「沒關係……你不需要回答。」她淺笑一聲,心中卻有痛哭的衝動。

  邱勝翊沉吟地開了口,「我不會不管的!到時候……」那樣的假設讓他口拙,「到時候再說……」

  「到時候再說?」吳映潔喃喃地複述,笑得更加淒涼。

  這場感情的仗,她徹底輸了……

  ←※→←※→

  這一天之後,兩個人都沒有就這個話題多說什麼;邱勝翊還是常來找吳映潔,也常帶她回到自己的住處。他極力對她溫柔,補償之前的粗暴索愛。

  他沒有再碰她,只是靜默地與她相擁度過每一個共處的夜晚。

  然而這樣的夜對吳映潔而言,是漫長而寂寞。

  她感受到的是他的愧欠,如此而已!

  一個多月過去,邱勝翊比吳映潔早一步察覺到她身體的異狀——她的月經遲到了好久。

  接著,從醫生的口中,吳映潔懷孕的事實獲得驗證……而且就是在那一天受孕的。

  走在公園的鋪石小徑上,吳映潔注意到邱勝翊握著她的手心頻頻冒汗。

  他比她還緊張!

  「又要到夏天了。」吳映潔一派乎和地說著。

  「啊!天氣是有點變熱了。」邱勝翊應了一聲,整張臉仍是繃得緊緊的。

  「我好渴,你去幫我買一杯果汁好不好?」掙開他僵硬的手,吳映潔在離小徑最近的行人椅上坐下。

  「好,我去買!」邱勝翊二話不說地轉身離開。

  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吳映潔的眼中有悵惘的幽光。

  她撫著自己的小腹,裡頭正孕育著一個小小生命……

  這是她與王子的孩子,孩子會像誰?

  她一直期待王子知道結果後會跟她討論這個問題,就像尋常的夫妻一樣。

  可是她失望了!他什麼也沒說,彷彿這個孩子是不被期待的……

  不等邱勝翊回來,吳映潔站起身朝反方向緩步走去。

  她漫無目的地定著,無視路人對她表露於形的悵郁投以注目。

  「鬼鬼,好久不見了!」極熟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吳映潔訝然回首。「亞綸。」

  她憶起當初分手時,他的難堪、憤怒,及他怒極、恨極之下對她的言語傷害;再次面對他,她竟然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回應。

  像是見到久違的朋友,炎亞綸對她回以溫情的笑意。

  「我請你喝杯咖啡,當作為我當初差勁的話道歉。如何?」

  吳映潔遲疑地看向他。

  「就當碰到老朋友。過去的事,請你別那麼介意!」

  釋懷地點點頭,吳映潔跟著他走進一問咖啡屋。

  「一杯藍山、一杯拿鐵!」才在位子上坐定,炎亞綸立刻向服務生點了各自喜歡的咖啡,宛若往日重現。

  「等等!」吳映潔叫住服務生。「請把拿鐵換成牛奶。」

  孕婦最好不要喝咖啡……不自覺地,她的手又覆上小腹,臉上浮出一朵母性的微笑。

  「你的口味變了。」炎亞綸語調悵然。

  吳映潔搖搖頭。「我沒變,只是現在想喝牛奶罷了。」

  「是嗎?」炎亞綸凝視著她,灼熱的視線中帶著詭譎,像看著勢在必得的獵物。

  吳映潔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的臉上有什麼嗎?」她抬手摸了一下臉頰。

  「剛才你在路上想什麼?看起來心情很差!」炎亞綸目光稍斂,嘴角微挑地問道。

  「沒想什麼。」不想被炎亞綸見到她低落的樣子,她拿起杯子喝下一口涼水,眼睛看著裡頭載浮載沉的冰塊。「大概是天氣有點熱吧!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太喜歡夏天。」

  「鬼鬼。」炎亞綸冷不防地握住吳映潔拿著杯子的手。

  吳映潔嚇了一跳,想抽開手,卻被他握得緊緊的。杯中的水因此潑出了一大半,冰冷的水濺到手臂,讓她不禁打了個哆嗦。

  「亞綸,放開我!」

  炎亞綸沒有放開她,只伸出另一隻手將吳映潔的杯子拿開,她的柔荑仍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跟你在一起那麼久,你好不好我看不出來嗎?別騙我了!說出來心情會好過些!」

  吳映潔不語,只覺得眼眶裡泛起熱熱的水氣。他不需要對她那麼溫柔的,這樣只會讓她更覺得對不起他……

  沉浸在傷感中的她,許久才察覺到有一隻手摟住自己的肩膀——原來是炎亞綸挪坐到她身邊。

  「是不是那個叫邱勝翊的男人對你不好?」

  「沒有……他對我很好!」吳映潔直覺地縮起肩頭避開他的手。

  「那你為什麼那麼不快樂?」炎亞綸的臂膀並沒有因為她的閃躲而收回。

  「人總是會喜歡鑽牛角尖嘛!我只是碰巧在低潮期而已。沒事的!」吳映潔的聲音已經含著隱約的哽咽。

  孕婦總是比較多愁善感,沒事的!吳映潔自我安慰。

  「還說沒事!你看你,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炎亞綸略收手勁,臉挨近若彤,語調輕柔。

  「我……」吳映潔任炎亞綸摟著,眼中水氣凝成淚珠,在眼角懸懸欲滴。

  「我的肩膀借你,想哭就哭出來,我不會笑你的。」炎亞綸拍著自己的胸膛。

  吳映潔唇角勾動兩下,努力想笑,卻怎麼樣也逼不出笑容。

  「哭吧!有我在,沒關係!」炎亞綸撫著她的臉頰。

  邱勝翊的緊張失措、邱勝翊的毫無喜悅……今天的一幕幕都收進吳映潔的眼底,化作委屈的眼淚,在炎亞綸的柔聲撫慰下決堤。她將頭枕在他的肩頭,任淚水一再泛流。

  不知道過了多久,吳映潔重新抬起頭,用紙巾拭去了淚。

  「謝謝你!我覺得好多了!」

  「鬼鬼。」炎亞綸輕聲喚道。

  「嗯?」

  「我要你知道,我一直很關心你!就算我們分手了,我還是會在遠遠的地方關心著你!」

  吳映潔因他的話愣住,她抽回自己的手。「謝謝你,亞綸。但我不值得你這樣費心。這份心思,該給更值得你愛的女孩。」

  「可惜我一直碰不到這樣的人!」炎亞綸眼眸轉黯,拿起那杯已涼的藍山喝了幾口。「不談這些了。快把你的牛奶喝了吧!」

  「亞綸……我……」吳映潔還想說些什麼,嘴開合了兩次,才深吸了一口氣道:「對不起!」

  炎亞綸眼眸裡的詭異幽光匆地再現,然後他伸手搔弄了一下吳映潔的頭髮。「你啊!別再說這些了。下次別再讓我逮到你在路上失魂落魄,否則我可是會登門拜訪那個姓邱的,好好地還他兩拳!」

  「不要!」吳映潔驚喘一聲。不管是誰,她都不希望他們受到傷害。

  尤其是邱勝翊!她說過,她不要他將挨打視為習慣!

  「我說著玩的,別那麼緊張!」炎亞綸聳聳肩,將牛奶推到吳映潔手邊。「小朋友,快把你的ㄋㄟㄋㄟ喝掉吧!」

  炎亞綸的戲嘲逗笑了吳映潔。

  笑聲中,吳映潔卻沒有察覺到在那深眸裡悠悠長長、深深切切的火焰——火焰中藏著刀、藏著劍……還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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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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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去哪裡了?!」邱勝翊對著剛進門的吳映潔大吼。

  吳映潔的無故失蹤讓他體會到什麼叫做「心急如焚」。他在原地等了兩個多小時,問遍了公園的管理員跟遊客,甚至跑到附近的警局報案。

  但警局並不受理他的報案,他被很有禮貌地請了出來。

  自己的住處裡不見人影,他來到吳映潔的小套房,不知所措地猜測她可能的去處,就這樣帶著惴惴不安的心情一直等到紅日西沉。

  吳映潔咬緊下唇,身子顫了一下。

  邱勝翊知道自己太凶了,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氣,像顆洩了氣的皮球,整個人癱坐在床上。

  看到吳映潔安然無事,他繃得死緊的神經總算鬆弛了下來,現在唯一的感覺是全身酸痛。

  他雙手交握扶著額頭。「對不起!我太緊張了。你沒事就好……」

  吳映潔走進屋裡,挨著他坐下,看著他在掌影之下的雙眼有細小的水光沾在睫毛上,就連鼻頭都有點紅。

  他在哭嗎?

  「王子?」吳映潔輕輕拉開他的手,吻向他的唇。「對不起……」

  邱勝翊的眼迎向她,將她全身檢視了一回,確認沒有少半根寒毛後,他將她擁進懷裡,吸盡她的幽香。「你再晚一分鐘回來,我真的會急死在這裡!」

  吳映潔的手也環住他寬闊的胸膛。「對不起!我只是心情不好,想一個人走走。」

  「我知道。是我不好!」邱勝翊撫著她的發。

  他知道鬼鬼介意著他今天的反應。

  面對將為人父,他的確有些倉皇。

  在公園裡尋找她時,他心裡有了打算,只是一時說不出口……鬼鬼的不見蹤影讓他體會到,他一直都沒有顧慮到她的心情。

  「鬼鬼,我們結婚吧!」

  「是因為孩子嗎?你不要勉強!」吳映潔從他的懷裡抬起頭,神色黯然。

  王子的決定,只是因為要對她負責嗎?

  她不要這樣!

  「是為了孩子。這不構成理由嗎?」邱勝翊正色說著,眼底卻有吳映潔沒有注意到的促狹。

  他的話讓吳映潔蒼白了臉,她將他推開,坐到床的另一端。「我不要你為了小孩而心不甘、情不願的娶我。這樣的婚姻一點也下車福。」

  「不然要怎麼辦?你要趕流行,當個未婚媽媽?」

  「我不要這樣隨隨便便的結婚!你一點也不愛我!」吳映潔的呼吸急促起來,她終於把這些日子以來積壓在心的鬱結說出口。

  遲早要攤牌的啊……吳映潔暗暗心傷。

  邱勝翊一本正經地看著她,然後低聲淺笑,「原來如此!」

  吳映潔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不嫁不愛我的男人!我會一個人把孩子好好養大,你不用擔心!」

  「愛這個字眼,從很早以前我就不打算再用了。」邱勝翊冒出一句。

  他的話讓吳映潔想哭,她背著他拚命壓抑淚水。「是啊!誰都比不上情比金堅的瀞怡……」

  「別提那些過去式!這是我們兩個的問題。」邱勝翊將她的身體扳正。「只談你、只談我,好不好?」

  「有什麼好談的?!」

  「當然有!」邱勝翊笑了。「就談你剛才的那一串話好了。」

  吳映潔氣極了他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有什麼好笑的!」

  「當然好笑!」邱勝翊笑聲不止,差點順不過氣。「你八點檔看太多了!剛才那番話好像裡面的台詞……」

  「你笑我!」吳映潔的怨怒爆發出來,哭著用拳頭捶打他堅實的胸膛。「沒良心的混蛋!」她越想越傷心,從原本的哽咽變成放聲大哭。

  邱勝翊沒有料到自己的玩笑過了火,惹哭了心上人。

  「鬼鬼乖,別哭!」他抓著她的手將她壓在床上,這樣她就不會再從他的懷裡脫逃。「我話還沒說完。」

  「你還想再笑我什麼?沒良心!」吳映潔哭得滿臉通紅。

  邱勝翊情不自禁地親了一下淚人兒的紅鼻子。

  「愛這個字眼,我一度以為我不會再用了。可是就是有人那麼神通廣大,讓我破了例,甚至還覺得單用那個字眼並不足以表達我對她的情感。」

  吳映潔抽了幾下鼻子,睜著圓圓的眼睛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邱勝翊俯下頭與她鼻尖抵著鼻尖。「想知道這位幸運得獎者是誰嗎?」

  「誰……」吳映潔才發出一個音,她的唇就讓邱勝翊佔了便宜。她抬起手將他的大臉推開。「誰那麼倒楣?」

  「倒楣?!」邱勝翊一臉驚訝地揚了揚眉。「我才在想這個女人只是有點不聰明而已,沒想到她還外加不老實!」

  「我哪裡不老實了?我就是太老實了,才會被你欺……」吳映潔突然住了嘴,發現自己不打自招。

  「怎麼不說下去?你就是太老實,才會被我怎麼樣?」無賴的邱勝翊正式現形,他好整以暇地欣賞吳映潔窘紅的蘋果臉,可愛極了!

  吳映潔誓死不搭理他。

  「小女人!」他輕擰了一下她的頰。「還說老實?你比我奸詐多了!不但讓我獻身,還讓我心甘情願地連未來都想拱手奉上,到頭來卻又玩弄我,說不要嫁我……你說,這公平嗎?」

  「誰玩弄你了?厚臉皮!」收住了淚,吳映潔又鼓著腮幫子向他抗議。

  「不是嗎?你向我借了種,結果又不要我,不是玩弄是什麼?你得給我個滿意的交代!」邱勝翊用沉重的語氣述說著自己的委屈。

  「我只是不要你為了小孩勉強……」

  邱勝翊伸出食指按在她的唇上。

  「比起小孩,我更愛我孩子的娘。娶她有什麼好勉強的?」

  「你……愛我?」聽到最想聽的那個字,吳映潔一時語塞了。

  「老天!虧我剛才說了那麼多,你還聽不懂我的意思嗎?」邱勝翊揉了一下太陽穴;今後他不知道會為這個女人頭痛幾回。

  「我就是想聽你說出來嘛!不可以嗎?」吳映潔又開始哽咽了。

  「好好好,我說、我說!」邱勝翊真的拿她沒辦法,但要一個男人說出那三個宇實在是一項艱鉅的工作。「我……呃,我愛……我愛你!」

  吳映潔的紅臉症不知道何時傳給了他,這時邱勝翊除了一張臉跟猴子屁股一般紅外,還有一頭一臉新冒的汗。

  「有多愛?」吳映潔還不打算放過他。

  「你啊!」邱勝翊戳了一下她的額頭。「我愛到心裡、愛到腦裡、愛到骨子裡!愛到每一個細胞只有看到吳映潔這個女人才能活下去,愛得無法自拔!」

  「邱勝翊!」吳映潔淚中帶著笑,在他的臉上又親又吻。「我……我好愛好愛你!我本來不想讓自己陷進來的!我本來要自己不要在意你的……」

  她的「本來」讓邱勝翊挑起眉。

  吳映潔伸手揉了揉眼睛繼續說:「可是……可是我沒有辦法!沒辦法不想你,沒辦法拒絕你!我在不知不覺間就付出好多好多,可是你給我的只是愧疚和彌補,根本就不是愛!我覺得自己只是你的女伴,而不是被你愛著的人……每一次我想到這件事的時候就好難過好難過,我覺得自己輸得好慘,像個深宮怨婦……」

  「小傻瓜!」邱勝翊珍惜地捧著她的臉。「對不起!我沒有想到做一些事讓你安心,讓你一個人胡思亂想,讓你不快樂。現在我瞭解你的想法了,給我機會,讓我努力當個好丈夫、好爸爸,好下好?」

  吳映潔擦拭著溢出眼角的淚,邱勝翊屏息等待她的首肯,這時的氣氛該是十分美好浪漫的——

  「咕嚕嚕……」

  兩個人肚子裡的餓蟲極有默契地打破沉寂相互唱和,兩個人的臉上也極有默契地浮出尷尬窘態。

  「你吃過晚餐了嗎?」邱勝翊起身坐在一旁。

  「我下午有喝一杯牛奶。你呢?」吳映潔撫著肚子,在心裡向寶寶道歉。

  「從你跑掉到現在,我什麼都沒吃。」邱勝翊的神情好不無辜。屈指算了算,大概有十幾個小時沒有進食了。

  「對不起!我去弄晚餐。」

  「等等!」邱勝翊拉回她。「我想先吃一樣東西。」

  「什麼?」吳映潔好奇地問。

  「就是這個!」他壓下她的唇偷了一個吻,伸手使勁一拉,下一刻她又回到他的身下……

  ←※→←※→

  接下來的日子是無比的忙碌。吳映潔將小套房退了租,正式住進邱勝翊的住處,又趁著幾次出勤之後的短短假期,她帶他回老家介紹給父母。而一表人才、應對得體加上多金的邱勝翊自然是親族眼中的標準金龜婿。

  丈母娘看過女婿後,再來就是拜見男方父母了。

  老實說,邱勝翊對自己家庭的介紹並不多,吳映潔也只知道他還有兩個弟弟,大弟從母姓,叫鍾瑋,另外就是大名鼎鼎的小弟邱煒。除此之外,她對邱家人一無所知。

  迫不得已,她只有把希望放在老同學身上。

  「其實除了老闆跟副總外,我的消息也不怎麼多,只知道他們的老爸是標準的商界老狐狸,大娘是嚴肅出名的老女人,小弟是臉皮媲美犀牛的花花公子,大弟去年離家出走不知下落……總而言之,一家子怪人!」周宜霈說了一大串,才又問,「奇怪,你問他們做什麼?」

  吳映潔告訴周宜霈她即將結婚的消息,而且結婚的對象就是她的老闆,周宜霈先是尖叫了好久,接著拍了幾下她的肩膀。

  「鬼鬼,你自求多福吧!」周宜霈的語調憐憫。

  「謝謝你!」吳映潔覺得好笑地向她道謝,慶幸自己沒把懷孕的事情告訴她,否則周宜霈會對她更加「同情」。

  到邱家拜訪的前夜,周宜霈對他們一家人的形容讓吳映潔有種如履薄冰的不安,輾轉難眠。

  她的翻來覆去擾醒了邱勝翊,他將吳映潔攬進懷中。「睡不著嗎?」

  吳映潔點點頭。「第一次跟你的親人見面,不知道會是什麼情形?我覺得好緊張!」

  「別太在意他們怎麼對你。跟他們見面,只是要把我們的事通知他們,一切都不會因此而改變,懂嗎?」邱勝翊柔撫著她的細發溫聲言道。

  「嗯。」

  「睡吧!」

  吳映潔才聽話地閉上眼,急促的電話鈴聲劃破靜夜讓兩人訝然睜眼;因為位置較近的關係,她將話筒拿起來。

  是一通無聲電話。

  吳映潔問了好幾回,對方一陣靜默之後,掛上了電話。

  邱勝翊用眼神詢問她,吳映潔搖搖頭。「大概是打錯了!」

  邱勝翊也沒在意,將她摟回床上。「睡吧!我的小新娘可別當個熊貓!」

  幾分鐘後,電話又響了。

  吳映潔猶豫著要不要接,最後是邱勝翊接起了電話。

  話筒的另一端是熟悉的柔媚嬌聲。

  邱勝翊冷冷的應道:「別再打來了!」接著掛斷了電話,甚至將話筒拿起,以免對方再度打來。

  吳映潔看著他,心裡也對來電者有了底。

  「是她。」邱勝翊坦然公佈答案。

  「我知道。」吳映潔淡淡地應了一聲。

  黃瀞怡的電話代表什麼?會發生什麼事嗎?

  「相信我,沒事的!」邱勝翊注意到她的反應。

  「嗯!」

  ←※→←※→

  邱家人並不如周宜霈所形容的那般「怪異」,吳映潔覺得他們只是比較「特別」……

  在用餐中途接到電話匆匆出門的邱董事長最有興趣的是吳映潔的家世背景,或許有些失望她不是名門之後,但也沒有什麼不以為然的看法:而邱太太雖然頭髮半白,卻風韻猶存,年輕的時候該是一個美人,只是給人感覺不易親近,倒也沒有所謂的嚴肅刻薄。

  邱家最讓吳映潔印象深刻的當屬邱煒了!

  「算命仙?」看到邱煒的第一眼,吳映潔就認出他了。

  「怎樣?我算得很準吧!你跟你的情人終於要走入禮堂,而我們又真的再見到面了!」邱煒語帶詼諧地對她笑了笑,眼睛則興味盎然地盯著邱勝翊放在她的腰間、那只明白對他宣示主權的手。

  「老哥,既然未來的大嫂對優秀出眾的我興趣缺缺,你也就不用防我防得那麼緊了。大熱天手貼得那麼緊,會把人活活熱死的!」

  邱煒作勢要撥開他的手,邱勝翊腳步一栘橫到邱煒與吳映潔之間,確保弟弟不會有什麼無聊的小動作後才放開手。

  兩個大男人還像小孩子一樣地過招讓吳映潔發噱,邱勝翊還為此給了她一個吃醋的眼神。

  家長提早離席、女主人嚴肅少言,整個飯局自然由邱煒來帶動氣氛。飯局結束,邱太太卻意外地開口了。

  「阿翊,介不介意吳小姐陪我聊一聊?」

  邱勝翊看了吳映潔一眼,神情並不是很樂意。

  「我正好有事要跟老哥說,你們慢慢開講吧!」邱煒搶先在邱勝翊之前發言。

  「有什麼重要的事?」邱勝翊奉送弟弟一記冰點以下的白眼,一隻手緊緊握住吳映潔。

  「沒關係,等一下我自己回去。」吳映潔不太理解邱勝翊為什麼對弟弟那麼感冒,直覺地打圓場。見邱勝翊還是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她又補上一句,「不要緊的。去吧!」

  「大嫂明理多了!」邱煒不放過嘲弄邱勝翊的好機會。

  終於,邱勝翊半推半就地被拉出門,吳映潔則跟著邱太太在客廳內喝茶。

  「我不會讓勝翊繼承這個家的財產。」

  邱太太的話當場讓吳映潔嗆到!猛咳了好一陣子,她目瞪口呆地望著這個坐在搖椅上的婦人,而對方像陷入沉思似的,一雙眼逕自凝視著庭外飄移不定的雲影。

  「要一個女人真心接納丈夫的私生子,實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她回頭看著吳映潔,眼神比剛才溫和許多。她指著旁邊的一張籐椅,「來,坐這邊吧!」

  吳映潔走到她身邊坐下。

  「那孩子……小時候很漂亮、很可愛、也很聽話。」邱太太信手比了一個高度,像是比著童年時邱勝翊的身高,往日的回憶讓她笑了。

  「那時候我把他當成跟丈夫無關的孩子養,只有這樣才讓我能把愛分給他。你瞭解嗎?」

  沉默地點著頭,吳映潔也將視線轉向窗外,順著金色的流光回到十多年前,摯愛的童年。

  「如果那女人不出現就好了!本來以為用錢打發了就沒事,可是這孩子竟然偷偷跟她走了!到底不是自己親生的,我也沒立場要他回來,結果那八年讓他變得很多,好像打從心裡瞧不起自己,多疑、猜忌,連自己的兄弟都離得遠遠的……」邱太太喝了一口茶歎息道:「後來那女人死了,他也不肯回來,存了一筆錢就跑到美國去唸書,什麼都靠自己。請他到雨田工作,也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讓他同意的。從那時候起,我就當以前養的那孩子死了。現在的勝翊是老頭子的私生子,他跟我一點也不親,我也不需要付出什麼關心……我相信他有能力自立更生,所以這個家的財產我不會給他分毫。這樣你還想嫁給他,一輩子跟他在一起嗎?」

  一老一少兩個女人互望著,吳映潔知道邱太太所要的是絕不動搖的肯定。

  她是愛著王子的!雖不是真正的母親,但她的確是愛著他的。怪就怪邱勝翊將心門關閉,把真情排除在外……

  他真是個大傻瓜!

  「我們已經有小孩了!」吳映潔微笑地摸著小腹。

  邱太太看著她,眼中泛著一層薄薄的霧光。「幾個月了?」

  「兩個多月。他出生的時候,可以請你來看他嗎?我可不可以請他的奶奶抱抱他呢?」

  「奶奶?」

  吳映潔將邱太太的手按在她的肚子上。「希望他會像王子小時候一樣討人喜歡。」

  「會的!他可是我的第一個孫子,怎麼會不討人喜歡?」邱太太揩拭眼角的淚,緊緊握住吳映潔的手。「阿翊他……那孩子的心病多,你要多費神,他……就交給你管了!」

  那只略顯老態的手有著與邱勝翊相同的熱度,她正在交付愛子的未來。

  吳映潔用另一隻自由的手回握她。

  「謝謝你,媽媽!」

  ←※→←※→

  邱煒開著他的紅色跑車飆越了半個台北市,飛逝而過的街景越來越眼熟,黃瀞怡的住處就在這附近。

  「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樣?」邱勝翊沒好氣地問。

  「哎呀,放輕鬆嘛!我能載你去賣嗎?」

  車子開上山坡,在一棟氣派的三層樓別墅前停下來,邱煒按了兩聲喇叭,車庫的鐵卷門開始上升。

  邱勝翊含怒地按住方向盤。「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不關我的事,請把我排除在外!」兄長的盛怒讓邱煒高舉雙手投降。「至於她的目的,當然是想見你啊!你不見她,她就一天到晚打電話煩我,還說要死給我看……你的女人說要死在我面前耶!這像話嗎?就當是賞我個面子行行好,跟她說清楚、講明白,好讓她徹底死心,OK?」

  黃瀞怡的吵鬧對邱煒而言確實是一場無妄之災。她對著他又是撒嬌又是哭訴,還好死不死地全讓周宜霈碰上,從此他「登徒子邱煒」的惡名更是跳到五大洋也洗不清。

  為免再受池魚之殃,他當然死也要把邱勝翊給拖來!

  「你一起來!」邱勝翊看了看大開的鐵門,滿臉厭惡地向邱偉撇撇嘴。

  「呵呵,小弟對那女人怕得很!反正我階段性任務已經完成,就不奉陪了!」

  邱煒極有風度地為兄長打開車門,「反正你知道我的行動電話號碼,要是黃大小姐要把你吃了,打個電話我就來救你,可以了吧!」

  紅色跑車再度以時速一百多公里的速度飆走,邱勝翊在汽車廢氣未散時,被穿著細肩帶蕾絲長裙的黃瀞怡迎進屋內。

  她笑臉盈盈的倒了杯淡金色的香檳遞給一臉嚴肅的邱勝翊,身子一斜,整個人軟若無骨地躺在沙發上,長裙高衩半攏,露出了無瑕白皙的大腿。

  「坐嘛!這套沙發是你買的,你知道裡面沒有機關。」她嗲聲邀請。

  「不用了。有些事花再多時間都是無意義的。你該明白我就要結婚了!」

  「翊,別對人家那麼凶嘛!」黃瀞怡滿臉委屈地擰轉衣角,無意問裙衩又拉開了許多。「人家一直都有在關心你的事啊!就是知道你要結婚了,才會急著找你呀!」

  「急著找我做什麼?」邱勝翊挑起眉看著嗲聲媚態的黃瀞怡,發現自己真的對她徹底免疫了。

  「翊,你怎樣誤會我都沒關係,可是我愛你啊!當然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被騙!」

  「是嗎?我們不需要再談下去了!」邱勝翊悶哼一聲冷峻地放下酒杯朝大門走去。他根本毋需浪費時間來聽這個人挑撥是非!

  「等等!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片面之詞,可是我有證據!我去拿給你看!」

  黃瀞怡慌張地喚住他,快步跑到樓上臥房,一邊翻箱倒櫃地找「證據」,一邊匆忙地撥通手機。

  「該死!你說的方法一點也不管用!」她對著手機大罵,看了一眼窗外,望見邱勝翊走在坡道上的身影。「他居然不等我;我不跟你說了,下次再算帳!」

  氣急敗壞地結束通話,黃瀞怡拎著找到的牛皮紙袋追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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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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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邱家外的巷道,某個不起眼的角落停著一輛銀灰色的轎車,車子的引擎一直發動著,裡面的冷氣將三十度的高溫隔離在外。車內的人戴著一副墨綠色的太陽眼鏡,他放下手中的行動電話,深色的鏡片讓旁人辨不出他目光的方向,只知道他專注地面向前方,等待著——

  不知過了多久,吳映潔從房子裡走出,撐著一把粉紫色陽傘往轎車停駐的反方向緩步離去。轎車內的駕駛等到若彤走了有一段距離,他放下手煞車入檔,朝她的方向開去,在她身旁停下。

  車窗搖下,駕駛也摘下了墨鏡。

  「亞綸?你來這裡做什麼?」吳映潔有些驚訝。如果她沒有記錯,炎亞綸住的地方離這裡並不近。

  「我來這附近找朋友,沒想到又碰到你!你要去哪裡?我送你!」

  「不用了!我到路口招計程車回家。」吳映潔想起炎亞綸不知道她已經搬家,要是碰到邱勝翊,上次那段不愉快的回憶不知道會讓兩個人起什麼衝突。

  「不用客氣了!大熱天在路上等車挺難過的,上車吧!你不上車我就不開走!」炎亞綸打開車門,十分堅持地看著她。

  「真的不用了!」吳映潔為難地朝後看了看,炎亞綸的車子已經堵住了後面的車。

  「搞什麼!怎麼不開走!」第一部車子的駕駛搖下車窗對他們大吼。

  「亞綸,你快開車吧,擋到別人了!」吳映潔困窘地央求。

  「那你就上車吧!」炎亞綸對他人的怒責無動於衷。

  拗不過炎亞綸的固執,吳映潔無可奈何地坐上車。

  「我已經搬家了!」

  「我知道,我去找過你。是搬去他那裡嗎?」炎亞綸倒沒什麼意外的表情。

  「嗯!我們要結婚了。」

  「結婚?」炎亞綸乾笑兩聲。「看來我真的挽回不了你了!」

  「亞綸,不要這樣子!以你的條件,不怕找不到比我好上幾百倍的女孩子。我希望你過得比我好!」吳映潔歎了一口氣。跟上回一樣,炎亞綸的一言一語都使她澡感愧疚。

  「放心,我會用所有方法讓自己過得更好!」他又笑了,拍拍吳映潔扭著皮包帶子的手。「絕對會的!」

  ←※→←※→

  「翊,你現在相信了吧!她一直在騙你!」

  在台北市的另一個地方,往同一個目的地疾駛的計程車內,邱勝翊正面無表情地看著手上一張張放大的照片,沒有理會在一旁加油添醋的黃瀞怡。

  不甘心被冷落,黃瀞怡勾著他的臂挨近身子。「你跟別的女人來往,我好難過!又怕你認識的人不好,所以我就請人家暗中調查……果然被我查到了!這個人是她的男朋友,他們不知道背著你幽會多少次,這只是其中一次的證據!如果你想再看,我還有更多……」

  「夠了!」邱勝翊低喝一聲,深眸黯凜的寒意讓身旁那張滔滔不絕的口乖乖地閉上。

  他的長指收緊,關節因而發出喀喀的聲音,薄薄的照片也跟著慢慢地變形,然後他轉向黃瀞怡,用足以讓聽者心顫的低沉嗓音說著,「別讓我再看到你調查我的事!你知道我若真要對付人,可沒那麼客氣!」

  邱勝翊的話讓黃瀞怡抽了一口氣,鼻頭隨即紅了。「人家……人家關心你啊……」

  「不需要!」邱勝翊轉頭面向前方,不耐地又吼了一聲。

  「翊……你以前都不會對我這麼凶……」黃瀞怡開始委屈地低泣起來。「人家是真的關心你嘛!要是那個女人是真心愛你,我就不會再厚著臉皮來找你……我是不想讓你被他們兩個蒙在鼓裡啊!韜,我真的很愛你。我不會騙你的……」

  「在這裡停車!」邱勝翊拍了一下司機的椅子。

  「翊,你……」黃瀞怡瞪大眼睛看著他下車。

  站定之後,邱勝翊塞給司機一張紙鈔。「把這位小姐載回家。」

  然後他看著黃瀞怡,抿著唇說道:「你跟我的遊戲早就已經結束了,你最好罷手!還有,你的那些照片對我毫無意義!」

  說完,邱勝翊甩上車門轉身離開。

  「翊!」黃瀞怡想跟著下車,不過司機收了邱勝翊的鈔票,便十分盡責地將車子轉向。

  「喂!讓我下車!」看著邱勝翊的身影漸遠,黃瀞怡急忙拍打司機的椅背。

  「小姐,那個先生都這麼說了,你怎麼那麼放不開!就當積陰德好了,不要去破壞人家的感情啦!」一路上聽著他們所有談話的司機好心地勸著。

  「干你屁事!快讓我下車啦!」邱勝翊的影子完全消失在視線所及的範圍內,黃瀞怡忍不住氣得跺腳。

  「小姐,你長得那麼漂亮,怎麼說話那麼粗魯?你自己還不是在管人家的閒事!回家要好好反省哦!」司機不以為然地看了她一眼,一面加速。

  「你……真的氣死我了!」黃瀞怡氣紅了臉,看司機沒有放她下車的打算,只好又拿出皮包裡的行動電話。

  ←※→←※→

  「你的女朋友?」吳映潔在炎亞綸講完電話回到車內時微笑問道。

  他特別走到車外去聽,大概是怕她聽到他跟來電的人情話綿綿吧。不過他剛接起電話的那一剎那,話筒的另一端傳來的似乎是嗔怨的聲音。

  「一個女客戶。挺煩人的!」炎亞綸笑了笑,繼續末競的行程。

  「亞綸。」吳映潔若有所思地望著他。

  「嗯?」

  「我想……」

  「想說什麼儘管說。」

  雖然得到炎亞綸的鼓勵,吳映潔仍然遲疑了好一會兒。見她欲言又止,炎亞綸又將車子開到路邊。

  「你說吧!」

  吳映潔垂下臉想了半晌,像是下了決心,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想,以後如果我們再碰面,你就當做不認識我這個人,好嗎?」

  炎亞綸轉向她,沒有言語。

  「亞綸……」吳映潔對他的反應有些緊張。

  「這樣無情的做法……你真的改變很多!」炎亞綸壓低聲音說著。

  「我不得不如此,對不起!這樣你才能徹底忘了我……」每回與炎亞綸巧遇,他藕斷絲連的話語總不能讓她坦然,只能無奈地這樣決定。

  「我知道了!」車於繼續前行,炎亞綸深深歎息。「老實說,我也是這麼想。這次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車子來到吳映潔住處附近,她喚住要繼續前行的炎亞綸。「我在這裡下車就行了。」

  「不是還隔一條街嗎?」車子應乘客要求停下。

  「我慢慢走就可以了。」

  「他會介意我們碰面嗎?只是巧遇罷了!」炎亞綸悶悶地說。「我可沒跟你做什麼偷偷摸摸的事情,」

  「亞綸!」吳映潔覺得他意有所指的話有些惱人。「我要走了!」

  她下了車,沒想到炎亞綸也一起下車。

  「鬼鬼!」他拉住她,「對不起!我沒立場說些什麼。」

  「亞綸,放開我!在路上拉拉扯扯不好看!」吳映潔扭動著被他抓住的手臂,他的力道弄疼了她。

  「答應我一件事,好嗎?」炎亞綸鬆開手,態度軟化了許多。

  「只要我做得到的,我一定答應。」

  「給我一個道別的擁抱,好嗎?」炎亞綸走到她面前,雙手扶著她的肩。

  他的要求讓吳映潔躊躇。

  「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這也是我最後的要求。」炎亞綸的口吻有著濃濃的感慨,他張開雙臂表示迎接。「你不至於吝惜對我的擁抱吧?」

  「亞綸,對不起……」吳映潔投入他的懷中,當做是給舊友的臨別擁抱。「不再見了……」

  ←※→←※→

  「麻煩你開車!」

  邱勝翊坐在對面車道的一部計程車裡,剛才的那一幕全部收進他的眼底,看得他心寒,看得他無法忍受!

  他給了司機公司的地址,現在唯有那裡可以讓他混亂的頭腦冷靜下來。

  他們的互擁一定是另有原因,一定是的!

  ←※→←※→

  門鎖轉動的聲音驚醒了邱勝翊,他突兀地從沙發起身,嚇壞了開門的周宜霈,讓她大叫了一聲。

  「老闆!現在是農曆七月半,你這樣會嚇死人的!」

  「抱歉!」邱勝翊轉動僵硬酸痛的肩頸。身高近一八○的他蜷在短短的沙發上睡了一夜,實在是不怎麼舒服。

  「老闆,你怎麼睡在這裡?是不是跟鬼鬼吵架,被她趕出門了?」周宜霈嘿嘿笑了兩聲。憑著老同學是未來的老闆娘,她開玩笑的尺度放寬不少。

  「小霈!」邱勝翊臉上沒有周宜霈預期的笑顏,他邊揉頸項邊翻弄著桌上成疊的卷宗。「麻煩你去幫我買份早餐。」

  「哦,好!」周宜霈快快地應了一聲。

  本以為這些日子以來鬼鬼已經成功地讓老闆變得和藹可親,沒想到今天一大早看到的老闆又像以前一樣不苟言笑。

  沒認識鬼鬼之前,老闆就是這副比墓碑溫暖不了多少的鬼樣子……

  「呸呸呸!七月天,那些字眼也不能多想!不過,難不成真被我說中了?」周宜霈走出辦公室,喃喃自語著。

  「說中了什麼?」

  一股熱氣從後方對著她的耳朵而來,她又被嚇得差點跳起來。

  這個人的聲音,就算她投了十八次胎都認得出來!

  雙手覆著耳朵,她怒瞟了這個狂徒一眼。「嘖!我忘了七月會出來亂跑的還有色鬼!」

  「小霈,你說的話惡毒級數越來越高,聽得都快讓我的心滴血了!」邱偉掏著耳朵,對周宜霈大搖其頭。

  「對不起!我只知道對鬼要說鬼話而已。」撂下這句殺傷力十足的話,周宜霈頭也不回地蹬著高跟鞋買早餐去也。

  「多情總被無情傷啊……」邱煒的語調中摻雜了一絲落寞。

  咦,他堂堂一個sunnyman,幹嘛跟林黛玉一樣多愁善感?去!

  調整好了心情,邱煒信步走入總經理辦公室。

  同樣地,他也被邱勝翊一大早就出現嚇了一跳。

  「你沒回家嗎?還是跟大嫂吵架被轟出來?」他與心中伊人越來越有默契。

  邱勝翊一臉漠然,連看都不看他一眼,更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難不成是因為昨天你跟黃瀞怡見面,所以……」邱煒對他的不理不睬習以為常,逕自就所知道的線索推論。

  「邱煒,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邱勝翊繃著臉打斷他的推理。拉開抽屜,他扔給他一大本案卷,裡面都是雨田主要客戶的資料。「你是要來看這些東西的吧?」

  「原來你知道了!」邱煒揚著眉,斂下一貫輕佻的態度,凝神問道:「小霈告訴你的?」

  他搶自家公司客戶的秘密在最近被周宜霈發現,被揭發早在意料之中;只是,他不希望檢舉的人是她。

  「連她也知道你將訂單轉給你另外開的公司?你不是一向都很守密?」

  「是很守密啊!起碼我開公司的事她不曉得。」兄長的話免除了周宜霈的嫌疑,也讓他鬆了一口氣。下一秒,他好奇起邱勝翊平靜無波的態度。「這件事你知道多久了?老頭子知道了嗎?」

  「我知道多久重要嗎?老頭子知道重要嗎?」邱勝翊反問。

  「是無所謂,反正知道就知道了……真是的!我還特地起了個太早要來偷看資料,以後光明正大跟你就借好了。啊!困死了……」邱偉打了一個大呵欠,翻身躺到沙發上。

  「何必如此?老頭子本來就打算讓你接手,我讓這個時間縮短如何?」同樣一臉疲態,只是邱勝翊看起來更沒精神。

  「老哥,你今天很反常喔!你平常不發這種神經的!我要的不是雨田的經營權,更何況跟你一起在商場上競爭比較有趣,你可別太早變成一隻鬥敗的公雞啊!這不太像你!」邱煒從沙發上跳起來,正準備要摸邱勝翊的頭確定他有沒有發燒,怎料手才一伸,他敏銳的眼睛已經瞄到邱勝翊壓在手下的幾張照片。

  大手的方向一轉,照片落入了邱煒的手中。「我還在想是什麼哩,原來是這幾張照片讓你那麼郁卒啊!又不是春宮小電影,你緊張個什麼勁?」

  「還我!」邱勝翊不悅地將照片抽回。

  「別生氣嘛!她跟另一個男人在公共場所抱在一起又不能代表兩個人有一腿,你要生氣也要弄清楚原因再說,幹嘛把自己當燜燒鍋?」

  「那男人是她之前的男朋友。」邱勝翊將照片收進抽屜。

  「Sowhat?老朋友敘敘舊,友情的擁抱罷了!」邱煒努力忍住笑意。眼前的大男人比女人來得會鑽牛角尖,真把自己當成全世界最會被人背叛的受害者……他一點也不覺得問題有嚴重到哪裡去。

  「他們昨天又見面了!」

  「那又怎麼樣?可能是大嫂跟那個人說『對不起,我要結婚了,新郎不是你!』」邱煒開始覺得整件事情是笑話一則,但兄長傷心的樣子又讓他將笑聲吞回肚子裡。

  「她對我說謊!」

  想起昨天打電話問吳映潔是否與炎亞綸見面,她卻矢口否認,邱勝翊眉宇之間顯得沉重許多。

  「我說老哥啊……」

  敲門聲將邱偉的話打斷,想到門外有現成的早餐,他興匆匆地打開門。

  除了周宜霈,門外還多了一個徹夜失眠的吳映潔。是周宜霈告訴她邱勝翊的下落。他悶聲不響地一夜未歸,她也不安地輾轉了一夜。

  在今天出動之前,她想跟他將誤會澄清。

  「大嫂,我們正談到你呢!」邱煒將她拉了進來。「解鈴還須繫鈴人,幫幫忙,不要讓老哥一太早就陰陽怪氣,嚇死我們這些無辜的老百姓了!小霈,對不對?」

  「別把我扯進來!」周宜霈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副總不出來,難道想當飛利浦?」

  「是,秘書大人!為了不妨礙人家談話,你手上的早餐就讓我代勞吧!」邱煒自動將早餐接手,一面將門關上。「小霈,你真是我的解語花!我剛才就在想要把大嫂找來。」

  「我哪來的榮幸當個內賊的解語花!」周宜霈的右手伸到邱煒面前,「五百塊!」

  「五百塊?一碗蚵仔麵線加一份蛋餅?」邱偉確認性地檢查了袋子里外。「這家店是不是有在賣五百塊便當?」

  「再囉唆就一千塊!」

  佳人喊出的天價讓邱煒的臉一陣青白。

  「小霈,你不當業務員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

  「我今天要飛倫敦,我們會有好幾天見不到面。」吳映潔把她帶來的早餐放到邱勝翊桌上。

  她看向邱勝翊,見他無言地盯著裝早餐的紙袋發呆,知道他心情不好。

  「王子……」

  深吸了一口氣,邱勝翊將照片拿出來擺到她眼前。「為什麼要騙我?」

  吳映潔的臉色霎然刷白,「你怎麼會有這些照片?」

  照片的主角是她與炎亞綸,照片的時間正是他們在街上巧遇喝咖啡的那一天,整份照片是他們見面的紀實。

  吳映潔直覺地認為拍照的人居心叵測。

  是誰?

  邱勝翊似乎昨天就看到這些照片了,而她為了不讓邱勝翊有過多的聯想,才會對他說謊。

  初衷是善意的謊言,現在想起來竟然變得可笑……

  「為什麼要騙我?!」邱勝翊語調低沉且飽含慍怒。

  「我沒有要騙你,我只是不想你想太多!我們只是在路上碰巧遇見,一起喝杯飲料而已。」

  「連昨天也是?世界真小!」邱勝翊乾笑一聲。

  吳映潔噤聲不語:沒想到昨天再見到炎亞綸的事邱勝翊也知道了!

  剎那間,她回想起那天在咖啡廳炎亞綸眼底那抹深邃詭奇的幽光……

  是他特意安排的?

  「王子,相信我!這件事情我是處理得不好,可是我跟他真的結束了!昨天我就已經跟他說明白了!」

  沉默即刻降臨,那雙冷斂的眼瞳裡沒有信任!

  「王子,不要不相信我……」

  邱太太曾希望她能改變邱勝翊被舊日回憶影響的封閉性情,如果他對她都產生不信任感,邱勝翊就再也無法接受愛了!

  這樣的王子,會在過去的痛苦裡沉淪……她不要這樣子!

  「真像黃瀞怡對我說過的話……原來女人都是一樣的!」邱勝翊連出口的話都失去了溫度。

  「王子!」吳映潔低喊著,撫著心口,那裡似乎被冰凍住了,不再跳動。「不要這樣想!除非你不愛我了!」

  「愛?」邱勝翊的視線比冰還要寒冷。「這個字眼我不會再用了!」

  吳映潔不自覺地身體微顫,臉上不知道多了什麼東西……

  她伸手去揩,是淚!她卻覺得流下來的該是心裡的血……

  在她欲言又止之際,外頭傳來嘈雜聲。

  「你別攔我!我要見翊!」

  香風隨著大門的敞開飄進。

  「翊!又有新的照……」黃瀞怡嘴邊的話因見到吳映潔而止住。

  「新的照片嗎?」吳映潔的視線凝在她拎著的黃色紙袋。

  「老哥、大嫂!她的話一點參考價值都沒有,別聽她的!」邱煒對這個破壞合局的程咬金開始考慮用武力把她架出去。

  「邱煒,你說什麼?!我是有一分證據,說一分話!」黃瀞怡用高跟鞋重重地踩了他一腳,成功地擺脫束縛黏到邱勝翊的身邊,甚至還拋出一個挑戰的眼神給吳映潔。

  「我本來以為是亞綸對我報復才搞的鬼,其實是你不相信我,才派人跟蹤我的吧?」吳映潔覺得胸口彷彿有一團不知名的東西梗著,讓她難以呼吸。

  「不對哦!你們今天是來調解的,要是互相懷疑,那不是著了有心人士的道?」邱煒趕緊打圓場,又趨前將黃瀞怡拉開。「你再顛倒是非,連我這個美女至上的人都要對你不客氣了!」

  「你幹嘛?我是來幫翊認清這女人的真面目的!」黃瀞怡又踢了他一腳。

  「小霈,把大膠布拿來!」邱煒一把將她扛上肩,一面對門外大喊。

  「我不要!」黃瀞怡雙手抵住門邊與他僵持著,

  「邱勝翊!」吳映潔哽咽的聲音讓場面再度靜了下來。

  連拿著膠布進門的周宜霈都屏息等待。

  「我們的孩子怎麼辦?」

  「什麼?你懷孕了?」周宜霈率先代表其他同樣驚訝的人發聲。

  「是翊的嗎?還是那個男人的?」黃瀞怡送出一個爆炸性的問題。

  「你這女人唯恐天下不亂啊!」邱煒執行他的計劃用蠻力把她拖出去。

  「喂,把她的嘴給我封起來!」周宜霈拿著膠布跟出去。

  總經理辦公室又只剩下吳映潔跟邱勝翊兩個人。

  吳映潔抬手看表,快到集合的時間了。她又望向邱勝翊,凝視他將感情深斂的眼,然後,她淒楚地轉過身。「我該出發了!」

  「如果你心裡還有別人,肚子裡的小孩……」

  吳映潔停下腳步,回首——

  「拿掉他!」這是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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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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