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點頭。「我曾經見過一對男女，起先他們恩愛有加，乃是江湖上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可是後來，那男的背離了誓約，卻不肯放那女子離開，最終，成了一出人間慘劇。

　　「既然不愛了，為什麼不肯放曾經愛過的人一馬？既然曾經愛過，為什麼不能成全她後來的幸福？」

　　邱勝翊蹙眉。「背離誓約？」

　　「本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奈何卻生出個娥皇女英來。」吳映潔不勝欷吁。

　　聽她這麼說，他馬上想到她的父母，吳志天和她娘親也曾是一對神仙眷侶，但因為多了江氏，幸福轉眼灰飛煙滅。

　　「你害怕我什麼呢？」

　　吳映潔坦然道：「邱勝翊，你是一個掌控欲很強的人，如果有一天，你也不愛我了，我怕自己會被你毀掉。」

　　邱勝翊摸著她的背，默然無語。

　　不得不說，她看透了他的心，如此犀利直白，如果他得不到，那麼他寧可毀去。

　　「我娘曾說，在一起的時候彼此珍惜，分開了，也要各自好好過活。放過那些不屬於自己的，忘掉那些不愉

　　快的，重新尋找幸福。」

　　他的手驀地收緊，咬著牙道：「吳映潔，別賣弄你的小聰明，你是想告訴我，如果有一天，你離開了我，讓我忘記你，也讓你能好好地生活，是不是？」

　　吳映潔沒有否認，她確實是有這樣的意思。

　　「我不會忘記你的，你也別想離開我去過你所謂自己的人生。」

　　她輕嘆了口氣。「人生在世，有太多不可預見之事，就像我以前從未想過有個女人會介入我爹和我娘之間，破壞我們一家的幸福，也絕對不曾想過救了一個人，這個人卻一心找我的麻煩，更不會想到，我會把自己交給一個我並不贊同他為人行事的男人。你喜愛我的時候都能拿著我身邊的親人算計籌謀，若有哪一天，曾經的喜愛不在了，我豈非就變得危如累卵？你說，我不應該感覺害怕嗎？」

　　邱勝翊端詳著她，她的神色平淡安詳，眸中閃爍的是堅毅與豁達。

　　吳映潔輕撫著他的臉，輕輕地嘆道：「你不是一個好人，我知道的。我們的性情南轅北轍，夫妻相處日久年深，性情相悖的兩人焉能感情和順？只怕最終免不了夫妻離心，形同陌路。」他譏誚地揚起嘴角。「所以，你要早早將我排除在你的人生之外，因為你害怕我們最終夫妻離心，形同陌路？」


　　她點點頭。「是的。」

　　「你想得真多。」他諷刺道。

　　吳映潔卻道：「你知道我外祖父和娘現在在什麼地方嗎？」

　　邱勝翊揚眉。「在什麼地方？」

　　她微微一笑，輕撫過他的唇，幽幽的道：「他們一個在廟裡，一個在庵裡。」

　　他心頭一震。「都出家了？」

　　吳映潔的笑容忽然變得有些飄忽。「外祖父因為外祖母過世，選擇遁入空門，我娘因為傷心我爹的見異思遷，在我六歲那年也皈依佛門。」

　　邱勝翊抓住她的手，深深地凝視著她。

　　她皺了皺眉頭，自嘲道：「我覺得我能正常長大，沒有一時想不開也遁入空門，已經很不錯了，也因為這樣，我更不想有一天我要因為某個混蛋透頂的男人，也剪去三千煩惱絲，跟佛祖吃齋。」

　　想想就覺得那是一件特別恐怖的事，祖孫三代都因情而遁入空門，這肯定是他們家風水有問題吧？

　　邱勝翊被她的語氣給逗笑了，難怪有時候會覺得她的性格有些違和，原來根子在這裡啊。

　　「笑什麼？」

　　他輕擰了下她的鼻子，道：「你的意思我基本聽明白了，我會盡量克制自己，別太過拘著你，至於你呢，也給我乖一些，思想跳脫些不妨事，就是別在我還沒見異思遷、朝三暮四時就給我先扣好了帽子，然後私自決定跟我說再見。」

　　吳映潔趁機追問：「那萬一我運氣不好，你真的見異思遷、朝三暮四了，怎麼辦？」

　　邱勝翊語氣森寒、萬分決絕地道：「不會有那一天的！我真想掐死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

　　她訕訕的撓撓頭，乖乖閉上嘴不再多說。

　　他用力又拍了下她的臀，惡聲惡氣的警告道：「睡覺，你要是睡不著，我不介意讓你累一點。」

　　吳映潔哼了一聲，在他懷裡翻個身，擺出一副不想再搭理他的姿態。

　　邱勝翊笑著抱緊她，慢慢閉上了眼睛。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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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秋風日盛，天漸轉涼。

　　夏衫換秋裳，荷塘景日衰。

　　伏在窗邊看著不遠處的一池荷蓮，吳映潔莫名有些傷春悲秋。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嫁給某人都快一個月了，在除了她和小米全是男人的天官府，也住得越發習慣了。

　　在軟榻上坐直了身子，手在腰後捶了捶，某人對於夫妻之事極是勤勉，她不患少，卻憂太足。

　　許多雜思聚集，惹得她不由得嘆了一聲，「唉…」

　　「怎麼好端端地嘆起氣來了？」坐在另一邊書案後方看書的邱勝翊，分神看了她一眼。

　　「只是突然看著這滿池的荷蓮有些傷感，落花流水春去也，夏也去了，馬上便是金桂時節了呢。」

　　「怎麼沒來由有了滿腹的感傷？」邱勝翊放下書冊，朝她走去。

　　「我本是山野中自在飛翔的鳥，如今卻生生被你養成了金絲雀，怎麼不令人感傷？」吳映潔似真似假地說。

　　他在她身後坐下，將她攬入懷中。「在天官府待得煩悶了？」

　　她向後靠著他，嘴角含笑。「嗯，有些呢，你要怎麼幫我解悶？」

　　「倒是越來越調皮了。」

　　「不行嗎？」

　　「行，你愛怎樣便怎樣。」

　　吳映潔在他懷中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抓著腰間的一條絲絛隨手甩弄，不是很認真地道：「怎麼不看書了？」

　　邱勝翊的手輕輕撫揉著她的小腹，眸光深深。「書哪有夫人活色生香。」這般讓他上癮，欲罷不能。

　　她好笑的嬌瞋他一眼。

　　他靠著軟榻的扶欄，低聲調笑道：「看來為夫還不夠努力，要不你現在就不會覺得如此無聊了。」

　　吳映潔反手打了他一下。

　　邱勝翊笑容不減，繼續道：「豈能不怪為夫，若是為夫夠賣力，娘子只會整日昏昏欲睡，哪裡還有機會這樣無聊煩悶？」

　　她啐道：「不要臉。」

　　他壞笑道：「我在你跟前要臉做什麼？不要臉才對，我必須對你做盡各種不要臉之事，才能讓你我夫妻和諧圓滿。」

　　「滾！」

　　「娘子怎麼爆粗口了？」他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

　　吳映潔懶得搭理他。

　　邱勝翊仍纏著她道：「潔兒，你說我如此努力，你這裡會不會已經有我們的孩子了？」

　　「去。」

　　「你是怕有，還是怕沒有？」

　　「你真混蛋！」

　　邱勝翊悶聲笑，手卻一直老老實實地覆在她的小腹上，並沒有什麼不規矩。

　　「告訴我啊，娘子。」

　　吳映潔扭頭看他，反問道：「那你是怕有，還是怕沒有？」

　　他不由得哈哈大笑，妙，妙極了。

　　他們都有怕，都有不怕。

　　她怕的，他不怕；他不怕的，她害怕，不過是努力與能否努力的區別。

　　哈哈，他家娘子真真是個惹人心癢難耐的玲瓏人。

　　吳映潔紅著臉捶了他兩下，便又轉過頭去，依舊靠在他懷中，看著窗外明朗的天空。「今天的天氣真不錯。」

　　邱勝翊對天氣倒沒什麼興趣，只道：「天氣這樣好，不如我陪你到園中走走。」

　　她搖搖頭。「天氣是不錯，可我卻是懶得動呢。」

　　他寵溺的笑道：「那就這麼歪著吧。」

　　吳映潔覺得有些困，閉上眼道：「我有點兒乏了。」

　　邱勝翊輕點了下她的鼻尖。「想睡便睡吧，有為夫在呢。」

　　她拍了他的手一下，警告道：「你不許打擾我。」

　　「不擾，睡吧。」他伸手拿過一旁的薄毯替她蓋上。

　　不知是身後的人帶給她的安心感，還是因為實在太過困倦，她很快便睡熟了。

　　邱勝翊輕輕撫著她的小腹，眼中滿是深切的期盼，他希望她能懷上兩人的孩子，讓彼此的生命得以延續。

　　他這麼努力，說不定已經有小東西在她的腹中扎根生長了呢，想到這兒，他的眸光益發柔和。

　　期盼之余，亦有些悻悻，一旦有了孩子，他就得過回清心寡欲的日子了，想想真是有些不甘心，可又覺得很幸福。

　　幸福的不甘心，很奇妙的感覺。

　　在邱勝翊也有些昏昏欲睡的時候，門外傳來顧墨的聲音——「大人。」

　　邱勝翊的雙眼猛地睜開，低頭看看懷中人，輕手輕腳的讓她躺在軟榻上，然後下地出去。

　　將房門拉好，邱勝翊朝顧墨使了個眼色，主僕兩人一前一後下了小樓。

　　「什麼事？」

　　「二皇子私服來訪。」

　　「是嗎？」邱勝翊伸手，顧墨將一柄折扇遞過去，邱勝翊緩緩展開扇面，道：「這是坐不住了啊。」

　　顧墨問道：「大人要見嗎？」

　　邱勝翊搖了搖扇子，道：「難得的休沐，也不讓人清閑。走吧，咱們去會會他。」

　　顧墨沉默跟上。

　　邱勝翊的外院書房是處幽靜雅致的院落，院中草木扶疏、郁郁蔥蔥，一派勃勃生機，庭中更有兩棵蒼翠松柏挺拔高聳，牆角遍植爬山虎，將花牆變成了綠蔭之地。，書房內滿滿兩櫃書籍，書案上的美人瓶內插了一朵盛放的薔薇，有那麼一點點的不搭，倒也不是特別違和。

　　邱勝翊走進書房的時候，目光先落在瓶中的薔薇上，眸光輕柔，帶著一點兒笑意。

　　潔兒近來對薔薇極是偏愛，閑暇無事便拿來插瓶。

　　「下官見過二皇子。」

　　聽到他的請安聲，在書案前負手而立的錦衣男子才恍然轉過身來，笑道：「邱大人無須多禮，本宮來得唐

　　突，還望邱大人不要計較。」

　　「殿下言重了。」

　　二皇子已近不惑之年，卻保養極好，且面白無須，顯得更是年輕，一雙灼灼桃花目，像極了他的母妃。

　　此時，那雙桃花眼微微上挑，帶著點點灼人的笑意，伸手往一旁相讓，道：「邱大人快請坐。」

　　邱勝翊毫不介意他的反客為主，從善如流地在一旁落坐。

　　二皇子也隨即在主位坐下。

　　邱勝翊等他坐定，才不疾不徐的開口道：「不知殿下來訪所為何事？」

　　二皇子眸光微閃，若無其事地笑道：「不瞞大人，本宮此番前來確是有事，就不知大人是否肯相助一二了。」

　　邱勝翊雲淡風輕地一笑，道：「但不知是怎樣的事？」

　　二皇子伸手拿起高幾上的茶盞，輕輕呷了一口，茶水已溫，喝來有些苦澀，他眉頭輕皺，爾後快速平復，話在舌尖打了個轉，出口之言卻完全與正事無關，「茶有些涼了呢。」

　　邱勝翊當即意會，朝屋外揚聲道：「換新茶來。」

　　聞言，顧墨便轉身離去。

　　二皇子收到門外侍衛的暗語，確定沒有其他人，放下手中的茶盞，神色微微一正，道：「父皇身體近來每況愈下，本宮每每思及，便憂慮不已。」

　　邱勝翊嘆了一聲，附和道：「是呀，如今皇上的身體確實不太好。」

　　二皇子低垂的眸底閃過喜色，但神情語氣都是滿滿的擔憂。「可惜父皇不允我們入宮侍疾，我等兄弟無不為此焦慮。」

　　邱勝翊心中不屑，面上卻是一片贊賞。「殿下純孝，皇上定會明白的。」

　　二皇子嘆了口氣，滿是憂愁地道：「原本三弟最得聖心，可惜他忤逆父皇，如今被眨至邊庭，我等兄弟卻是再不敢造次。」

　　邱勝翊心中冷笑，三皇子不就是被你和四皇子聯手陷害才遭眨的嗎？

　　當日他不過是為了替雷飛雲那個一根筋遮掩行跡，卻陰差陽錯順便搭救了三皇子，他雖不是刻意，但畢竟三皇子承了他的恩，於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自來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邱勝翊從來不怕多做准備，在這種權力傾軋中，想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必得有非常之手段。

　　兩人的對話至此，他已然明白二皇子今日前來還是為了皇上立儲之事。

　　當皇子的最怕的便是遇到身體康健的父皇，好比太子殿下，沒等熬倒皇上，自己倒先去了。

　　如今宮裡宮外都道皇上身體有恙，可其中真假都人人忐忑，這就免不了要有些打聽試探了。

　　而他身為皇上近臣，經常隨侍御前，進出宮苑，二皇子會來找他，倒是很容易理解，只是關於立儲一事，他從不發言，而今關於皇上的病情，朝臣私下猜測紛雜，有些人再無法坐得住。

　　邱勝翊狀似沉吟，過了一會兒才慢慢開口，表情也多了幾分為難。「三殿下之事，下官不好表示。」

　　二皇子心中有些著急，可他總不能大刺刺地說自己想問皇上到底是不是病重，究竟欲立誰為太子，偏偏邱勝翊卻光明正大地跟他打機鋒，避重就輕，就是不肯順著他的話來。

　　著實可惡！

　　他以為靠著皇上就永遠立於不敗之地了嗎？等到有朝一日他繼承大位，一定要讓他好看。

　　二皇子努力壓抑怒火，道：「本宮實是掛心父皇龍體安危，想在邱大人這裡討個心安，也好有個應對。」

　　邱勝翊拿起茶盞蓋，輕輕敲了敲杯緣，唇線輕抿，適時的道：「恕下官鬥膽直言。」

　　二皇子心中一喜，忙道：「大人有話請說。」

　　邱勝翊嘆口氣，才又續道：「皇上的情況不太好，近來偶有提及被眨的三殿下，雷飛雲又在此時被召回京城，只怕…」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但二皇子心中已是悚然一驚，莫非父皇真的屬意三弟？



　　上次沒能一舉擊殺三弟，果然是留了禍患。

　　「多謝邱大人直言相告。」

　　「下官也是有所憂心啊。」

　　二皇子當即表示，「邱大人不必憂心，一切有本宮。」

　　邱勝翊起身向二皇子行了一個深揖。「下官多謝殿下。」

　　二皇子起身扶起他，道：「如此，本宮也不多叨擾大人了，這便告辭了。」

　　「下官送殿下。」

　　「為免引人注意，還是不必了。」

　　邱勝翊也不強求，轉而吩咐道：「顧墨，替我送殿下。」

　　不知幾時回來的顧墨在外頭應了一聲。

　　二皇子的人一離開院子，邱勝翊也轉回了內院，去見妻子前，先去換了身衣服。

　　此時吳映潔仍未醒來。

　　邱勝翊揮退小米，坐到榻上，將她攬進懷中，他喜歡抱著她的感覺。

　　被他這麼一攬一抱，吳映潔也就醒了，看到是他，又閉上了眼，老實地窩在他懷中，有些迷糊地道：「去見誰了嗎？」

　　他一笑，即使是剛剛睡醒，對於他身上的變化她倒是一眼便看出來了，心中只覺暖融融的，在她耳邊低聲道：「二皇子來過了。」

　　吳映潔不是很感興趣，淡淡的「哦」了一聲。

　　邱勝翊卻徑自續道：「我往火裡加了一把柴，沒有意外的話，二皇子大約是要有所行動了，也許很快京裡便會發生變故。」

　　她揉揉太陽穴，有些厭煩地咕噥道：「我一點兒都不想聽你這些勾心鬥角和陰謀詭計。」

　　他抱著她，笑得歡快。「可是為夫想告訴你啊。」

　　吳映潔轉過頭，恨恨的瞪他一眼。

　　邱勝翊哈哈大笑，他如果在水裡，又怎麼會讓她清爽地站在岸上呢？

　　八月十五，團圓佳節，宮中設宴，百官偕家眷同行。

　　吳映潔按品階著命婦冠服，顯得雍容華貴。

　　邱勝翊看她梳妝完畢，走到她身邊，牽起她的手。

　　她回以一笑。

　　他對一旁的小米吩咐道：「你今日跟好夫人。」

　　小米點頭。「奴婢知道。」

　　邱勝翊轉過頭，又對妻子低聲道：「你也要小心。」

　　吳映潔微微睜目。

　　他輕輕點頭，肯定她的猜測沒有錯，變故就在今晚。

　　她不由得揚眉，嘴唇微張。

　　邱勝翊伸指點住她的唇，微微搖頭。

　　吳映潔哼了一聲，拉下他的手。「真亂。」八月十五都不能讓人好好過一過。

　　他輕輕一笑。「走吧，別誤了時辰。」

　　「嗯。」

　　邱勝翊一路小心護著妻子出府，小心的扶著她上了馬車。

　　兩人在車上坐穩，馬車開始緩緩前行。

　　他將手放在她的小腹，她無聲地看著他。

　　「小心顧好自己的身子。」

　　吳映潔拿開他的手，沒好氣的道：「哦，身子啊。」

　　邱勝翊失笑，伸手摟住她。「這是故意跟我鬧脾氣呢，你當然才是最重要的，有你才有…他。」最後一個他字，他說得極輕極輕。

　　吳映潔這才笑了。

　　邱勝翊一見她笑，就忍不住湊過去在她唇上吻了一口，惹得她揮手就打。

　　「雖是宮宴，但宴上菜肴多半已失其味。」

　　吳映潔已然心領神會，點頭表示知道了，絕對不會動宴上菜肴。

　　「宮宴上的人多嗎？」

　　「京中五品之上的官員都在。」

　　「這麼多？」她有些吃驚。

　　邱勝翊道：「以往中秋倒不曾這樣大宴群臣，此次是皇上破例。」

　　「這樣啊。」果然是要出事的前兆呢。

　　「你若與別人無話說，就不說，不需為難自己。」

　　「可以嗎？」

　　他笑道：「可以，我的夫人不必委曲求全。」

　　「那好。」

　　邱勝翊忍不住伸手捏她的下巴。「果然是不喜歡的。」

　　吳映潔蹙眉道：「你們這廟堂之上，終歸不如江湖之遠來得逍遙自在。」

　　他卻笑道：「娘子不懂這與人對弈的樂趣啊。」

　　她當即沒好氣地回道：「我沒你的惡趣味。」

　　邱勝翊抓過她的手把玩，閑話道：「幾時得暇，娘子倒是該好好練練棋藝了。」

　　吳映潔賭氣似地道：「再不要跟你下棋。」

　　他瞅著她，好笑的問：「為什麼？」

　　她白了他一眼，道：「你那是下棋嗎？」

　　邱勝翊不放過她，壞笑再問：「不是下棋又是什麼？」

　　吳映潔回想那日某人一雙眼仿佛要在她身上生根似的，哪裡是下什麼棋，分明就是用目光在調戲良家婦女。

　　可偏偏又不能說他沒用心，他步步為營，殺得她是節節慘敗，不用心尚且如此，用了心更不必說了。

　　「哼！」最後，她回了他這麼一聲。

　　邱勝翊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帶了點自得地道：「當日為夫若不手下留情，夫人焉能陪為夫對弈一下午，夫人怎可無半點感激之情。」

　　「感激？」吳映潔瞠目結舌。「我還要感激你？」

　　他一本正經地道：「感激為夫不曾嫌棄你的棋藝啊。」

　　吳映潔道：「你哪有不嫌棄？」

　　邱勝翊坦承道：「吳府的茶確實不太好。」

　　她氣得不想搭理他了。

　　就在此時，外面人聲也逐漸多了起來。

　　邱勝翊伸手微微掀開車簾朝外看了一眼，又坐了回去。

　　吳映潔無聲詢問。

　　他笑了笑。「大家都在往宮門趕。」

　　她沒好氣的小聲咕噥道：「趕集啊。」

　　「這個形容倒也不錯。」

　　吳映潔伸手扶了一下頭上的發髻。

　　邱勝翊忙問：「怎麼了？」

　　她受不了的抱怨道：「當富貴人家的夫人真的很辛苦啊，我這頭上沉甸甸的，跟頂只石缸似的。」

　　他不免失笑。「潔兒，你真是個活寶，你這身衣物、佩飾，全是在彰顯你的身分，多少人想要還要不來，偏你如此嫌棄。」

　　「哼，幸好不是天天這麼折騰我，要是天天這麼折騰我——」

　　邱勝翊笑問：「你要如何？」

　　吳映潔擲地有聲地道：「我肯定不會再待在這個破京城的。」

　　他摟著她，笑得開心，他很高興她不是說不再做他的夫人。

　　「看來夫人是為了為夫才勉為其難留在京城的啊，為夫真是受寵若驚。」

　　她捏住他的雙頰往兩邊扯。「自作多情。」

　　邱勝翊在她耳邊吹氣。「真的是我自作多情？」

　　「嗯。」吳映潔肯定地點頭。

　　他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壞笑道：「那這裡頭的小東西，也是我自作多情出來的？」

　　「呸！」她直接啐他一口。「咱們成親都還沒滿一個月，即便有了，日子也淺，就是大夫也未必能看得出來，你倒是十足肯定了。」

　　「為夫就是這麼肯定。」從七月十五那日他們有了夫妻之實開始，他幾乎就沒再獨睡，每夜最少也得要上一回，歡愛之濃、情欲之烈，他就不信全無成績，再者，她的小日子一直沒來，更讓他的臆測多了幾分篤定。

　　吳映潔雖然也有些狐疑，但是嘴上就是不肯附和他，「別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邱勝翊跟她小小聲的咬耳朵，她羞得直接下狠手擰著他腰上的肉，他痛得「哎喲」一聲叫出來。

　　馬車突然停下來，同時外面響起顧墨的聲音——「何人？」

　　「下官趙承剛求見邱大人。」

　　吳映潔轉眸看向邱勝翊。

　　邱勝翊原本慵懶戲謔的笑意多了一抹譏嘲，手卻仍溫柔地撫著妻子的小腹，淡漠地道：「原來是戶部的趙侍郎啊。」

　　「正是下官。」

　　「趙侍郎找本官何事？」

　　「下官欲與大人面談。」

　　「想與本官面談？」邱勝翊突然來了興趣，這麼個時間、這麼個地點，有趣！

　　「正是，求大人允見。」

　　「潔兒，你自己待會兒。」

　　吳映潔扯住他的衣襟一角。

　　邱勝翊以目光詢問。

　　她低聲道：「小心些。」

　　他心頭一暖，留戀的輕撫了下她的臉，笑著點了下頭，便提袍矮身出了車廂。

　　車外有人驚奇的喊了一聲，「邱大人——」

　　「一邊說話。」

　　「是是。」

　　吳映潔眉頭微擰，她是真的難以理解某人對玩弄權術的熱衷。

　　而下了車的邱勝翊領著趙侍郎走到一處死角偏僻之處方才停下腳步。

　　「趙大人找我何事？」

　　趙承剛直接撩袍跪下了。

　　邱勝翊不動聲色，把玩著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地道：「趙大人這是何意？」

　　「下官求大人救命。」

　　邱勝翊玩味地道：「救命？」

　　趙承剛肯定地道：「救命。」


　　「莫非趙大人犯了什麼事？可即使趙大人犯了國法，也不該求到本官頭上來啊。」

　　趙承剛的身子微微發抖。「下官、下官…」

　　「趙大人，本官的時間可不多。」也沒太多空閑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趙承剛心一橫，道：「下官覺得今日宮宴恐生變故。」

　　邱勝翊興味地揚眉。「哦？趙大人何出此言？」

　　趙承剛從地上起身，走到他身邊，壓低了聲音道：「臣的妻舅任職金吾衛，向臣透露了一些消息。」

　　邱勝翊仍是一臉淡然。

　　趙承剛此時已然豁出去了，繼續道：「二皇子欲行逼宮。」

　　邱勝翊眼眸微眯，上下打量著他。

　　趙承剛的額頭不斷滲出冷汗，他找上邱勝翊，本就有些孤注一擲，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逼宮之事太過重大，稍有差池，下場堪虞。

　　邱勝翊淡淡地道：「怎麼會想找本官救命？本官一介文臣，便是知道了此事，又能如何？」

　　趙承剛恭聲道：「大人謀斷非常人，下官此時只能求助於大人。」

　　「求助我？」邱勝翊的語氣頗有些耐人尋味。

　　「是。」趙承剛再次跪下。「下官此後唯大人之命是從。」

　　邱勝翊笑了，折扇輕搖，不疾不徐地道：「趙大人要知道本官的性子。」

　　「下官知道。」決定傍上邱勝翊這艘船，他就已經做好了與船共存亡的打算，有時候選皇親貴戚站隊，甚至不如選權臣謀將來得萬無一失。

　　他最怕的反倒是自己此時才選隊，邱勝翊不見得會收容，可他已經沒有選擇。

　　邱勝翊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道：「起來吧。」

　　趙承剛心中的大石落下，從地上起身。「多謝大人。」

　　「你既如此心誠，一會兒便不要入宮了，見到雷大將軍跟人打完架後，去把你剛才對我說的事告訴他。」

　　趙承剛心中一凜，恭聲道：「是。」

　　「好了，本官還要進宮。」

　　「下官送大人。」

　　邱勝翊手中的扇子往後擺了擺，人便走開了。

　　他一回到馬車廂，就收到吳映潔望過來的詢問眼神，他微微一笑。「無事。」

　　接著他對車夫道：「繼續趕路。」

　　「是。」車夫輕應一聲，馬車繼續前行。

　　邱勝翊半倚在車中引枕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坐直了身子瞅著他看的妻子。「有話想問我？」

　　吳映潔輕啟朱唇，吐出五個字，「別多問，沒事。」這是他的標准答案。

　　他呵呵一笑，贊許地點頭道：「娘子學得倒有為夫六分相像。」

　　「哼！」

　　邱勝翊低頭笑，卻沒有向她解說分明的意思，有些事他確實不希望她知道，而她也未必真想知道，不過是對他的態度不滿意。

　　吳映潔當然不想知道什麼，伸手又摸了一下頭上發髻上的金珠銀鳳，腮幫子忍不住鼓了起來。

　　邱勝翊正好看到她這樣可愛的模樣，笑聲漸大。

　　皇家夜宴，歌舞升平，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權貴名門齊聚一堂。

　　卻不料，風雲一夕突變。

　　上一刻天上人間，下一刻修羅地獄。

　　兵士蜂擁而入，刀槍劍戟凜凜寒光，讓這團圓之夜的明月也失了美好，只剩驚恐。

　　前朝、後宮一同遇劫，百官嘩然，君王失色。

　　二皇子悍然發兵逼宮，叛軍劫持百官內眷逼百官就範，君失其臣，焉能為君，也只能落得個牆倒眾人推的下場，此舉真可謂釜底抽薪。

　　百官和羽林衛護衛著皇上與二皇子率領的叛軍對峙，龍庭之上刀兵出鞘，若有不從，便屍橫就地。

　　內閣首輔慨然無懼，疾言厲色痛斥二皇子無德敗行，首輔老妻旋即血濺五步。

　　巨官家眷頓時驚懼不已，那刺目的血紅、直面的殘暴，都讓她們無法承受，不少人頓時失聲痛哭。

　　首輔急火攻心，一時昏厥，人事不知。

　　緊接著便是次輔。

　　他與其妻很快地便站到二皇子的陣營，顯見是早已有了首尾。

　　內閣三大輔臣，兩個已立場分明，只剩下最後一名。

　　白發蒼蒼的閣老眼見新娶的小妻哭得梨花帶雨、無比可憐，心中一軟，便失了立場。

　　三大輔臣之後，便是當朝天官邱勝翊，他這位置本就是個關鍵所在，進一步便成閣輔之臣。

　　天官原就是當今皇上對他的恩寵，因他年紀太輕並未讓他入閣，但為彌補他便賜下了這天官之位，位在六部之上，閣老之下。

　　邱勝翊的立場需要猜測嗎？

　　二皇子覺得他既然先前有向自己投靠的意向，現在肯定不會有什麼變故，可是，變故卻真的出現了。

　　「殿下如此行事，有失君臣之道，更有失父子之情，（即便僥幸上位也名不正、言不順，百年之後難免遭人詬病。」

　　怎麼個意思？邱大人這是要做忠臣？百官瞠目結舌。

　　二皇子有敗德喪行到讓讒佞之臣都不肯為其所用的地步嗎？若果真如此，那可要仔細衡量一番了。

　　「邱勝翊，本宮勸你三思而後行。」二皇子心中暗自磨牙，實在想不到此人這種時候會做起忠臣來。

　　邱勝翊負手而立，淡笑道：「下官忠於王道，不需三思。」

　　「你便不為尊夫人的性命考慮嗎？」

　　邱勝翊看著妻子身旁的持刀兵士，微笑道：「她生是吾妻，死為吾亡妻，總歸是我的妻。」

　　吳映潔不鹹不淡地回了句，「你要當我的亡夫嗎？」

　　邱勝翊笑道：「俗話說，女人有福死夫前。」

　　吳映潔道：「或許梅開二度福氣更大。」

　　二皇子不想看這對夫妻鬥嘴鬥氣，不耐煩的抬起手。「本宮數到三，三聲之後手落刀落。」

　　邱勝翊神色未變。「殿下請便。」

　　「一。」

　　「二。」

　　「三！」

　　音未落，刀已落，鋼刀砍在血肉之軀上的聲響和慘叫同時響起。

　　吳映潔右手邊的持刀兵士在瞬間便砍翻了就近的幾個叛軍，護著她衝到了對面的陣營。

　　兵士到邱勝翊身前復命，「屬下幸不辱命。」

　　「起來吧，護好夫人。」

　　「是。」

　　兵士不是別人，正是邱勝翊的貼身侍從顧墨，他在宮亂一開始便乘隙混入叛軍之中，再伺機來到吳映潔身邊近身保護。

　　這也是邱勝翊見妻子被人刀兵架頸卻不慌亂的原因。

　　二皇子一見人被救走，怒不可遏。「邱勝翊，看來你是執意要與本宮作對了！」

　　邱勝翊直言道：「下官說過，下官遵循王道，皇上在位，正統所在，臣義無反顧。」

　　皇上難掩激動。「玉愛卿真忠臣也。」

　　「微臣不敢當，微臣只是盡人臣本分罷了。」

　　「玉愛卿不必自謙，危急關頭方顯忠臣本色。」

　　吳映潔的逃脫讓百官家眷們一陣紛亂，但很快便被冰冷無情的刀兵鎮壓了下去，但也有極少數乘亂跑到了百官一邊。

　　血慢慢浸染龍庭，百官的情緒也都受到了刺激。

　　宮外傳來的喊殺聲讓二皇子圖窮匕現，他有些瘋狂地命令屬下砍殺百官家眷，反而讓百官更是鐵了心抵抗。

　　武將與羽林衛拚殺在前，文官以血肉之軀做皇帝的肉盾，必要的時候犠牲自己。

　　宮外援兵已至，立場此時斷不可再有所動搖，跟叛軍的一條路准備走到黑，護皇上的忠君愛國到底。

　　最後，領著援軍衝進宮裡的，是回京述職、尚未離開的邊關守將雷飛雲。

　　眾人這個時候才知道雷大將軍早就領了西山健衛營的官印，卻遲遲未去上任。

　　原來，皇上早有謀定，過早站隊的大臣們悔之晚矣。

　　清剿完了叛軍逆臣，猶若驚弓之鳥的朝臣和家眷們離宮歸家。

　　到了宮門口，本次救駕的大功臣雷大將軍，叫住了此次令眾人刮目相看的天官大人。

　　邱勝翊很給他面子地停下了腳步。

　　結果，雷大將軍大步過去，揮拳就打。

　　百官瞠目結舌，這是唱哪出？

　　顧墨腳才動，卻被人叫住了。

　　「待著，別動。」

　　顧墨看看出聲的自家夫人，再看看被人暴揍的自家大人，權衡了一下，乖乖地站住了。

　　雷飛雲捶了邱勝翊好幾拳，又踹了幾大腳，心中這口惡氣才算是勉強發泄了。

　　這個混蛋找人絆著他不讓他准時進宮赴宴，又讓他知道宮中有變，不得不去城外搬兵，這個混蛋明明什麼都知道，就是不肯提前告知皇上，害他如今就是心裡想明白了，也不能給說出來，這口氣憋死他了。

　　吳映潔看差不多了，這才往前踏了兩步，道：「這位大人，差不多就高抬貴手，饒了拙夫吧。」

　　雷飛雲看到說話的是某人的妻子，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身退開幾步。「本官失態了。」

　　吳映潔一邊伸手扶起某人，一邊道：「無事，大人做了我想做的，失態得好。」

　　雷飛雲一臉愕然，非常懷疑自己聽錯了。

　　邱勝翊一手揉著被揍得生疼的臉，一手摟住妻子的柳腰，嘶嘶地倒抽冷氣。

　　「娘子，你這是報復啊。」

　　吳映潔也不諱言，「嗯。」去他的亡妻！

　　「夫人，夫人——」

　　突然，一道帶著哭音的女聲傳來。

　　吳映潔嘴角揚起，循聲望去。「小米。」

　　邱勝翊頓感不是滋味，不過就是看到個小丫鬟，她做什麼這麼開心？

　　小米撲到夫人跟前，緊抓住她的手。「夫人，你沒事太好了，我剛才才知道宮裡發生變故，可害怕死了，可是我進去也幫不了忙，只能等在外面。」

　　「沒事，咱們回去吧。」

　　「嗯。」

　　邱勝翊宣告所有權般用力箍住妻子的腰，不讓她跟某個小丫鬟手勾手。

　　吳映潔嘴角微抽，有些受不了他的幼稚舉措。

　　小米看看姑爺的臉，又看看姑爺的手，再瞧瞧自己的手，趕緊松手，往後退了兩步。

　　邱勝翊捂著嘴角，有些含糊地道：「回府。」

　　雷飛雲目送他們走向玉家停在宮外的馬車，突然有種詭異的感覺。

　　【第十章】

　　宮變之後的一個月，京城籠罩在一股看不見的陰霾中，持續有人因逼宮之事被捉拿下獄，嚴刑追責，可謂風聲鶴唳。

　　然而這樣的氣氛卻沒有影響到天官府，更沒有影響到已經被確診身懷有孕的吳映潔。

　　因為她又被某人給圈養了起來，還打著「讓她專心安胎」的大旗。

　　哼！

　　吳映潔心裡明鏡兒似的，只怕是某人在外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怕她知道了不高興。

　　跟某人做夫妻，她早已經有了難得糊塗的覺悟，否則定然是沒個好結果的，小則夫妻鬥嘴置氣，大則夫妻反目。

　　所以某人已經連睡了一個月的書房，也正常得很。

　　「夫人。」

　　吳映潔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就見小米又挨到她身邊，儼然又是私談的表情。

　　「你今兒個跑出去了？」

　　一說到這個，小米就耷拉下腦袋，悶聲悶氣地道：「沒成功。」

　　言之下意，她的確又去嘗試了，不過依舊失敗告終。

　　「那你想和我說什麼？」吳映潔不免有幾分好奇，難不成是天官府裡一大幫老爺們有情況？這麼一想，她頓時精神一振。

　　小米左右看看，確信不會有意外，才道：「夫人，你就讓姑爺一直睡在書房啊？」

　　吳映潔兩眼一瞪。「你有意見？」

　　「奴婢哪敢有意見，可是奴婢以前就聽人說過，這男人得攥緊了，太放松容易出事。」

　　吳映潔好奇了。「你都聽誰說的？」

　　「就我們家隔壁的王大娘，她把王大伯管得可嚴了，十裡八鄉都知道王大伯懼內。」

　　吳映潔歪頭瞅著她。

　　小米不明所以。

　　「小米。」吳映潔的口氣有點兒怪怪的。

　　「啥事，夫人？」

　　「你想攛掇我當母老虎？」

　　小米懵然，特別誠實地道：「小姐，姑爺那麼奸詐，你怎麼可能成功。」

　　啪的一聲，吳映潔一掌直接拍向她的額頭，好讓她清醒清醒。

　　「哎喲！」小米委屈地撇嘴。「奴婢只是實話實說。」

　　吳映潔沒好氣地道：「收起你的實話。」

　　小米仍然不肯放棄之前的話題，續道：「夫人，奴婢的意思是，你的身子現在不便，又把姑爺攆到了書房，萬一姑爺耐不住寂寞…」

　　吳映潔略帶嘲諷地掀了下嘴角。「難不成現在我們倆就不是瞎子和聾子了嗎？」

　　小米贊同地點點頭，姑爺這事兒做得是挺過分的。

　　吳映潔將小米拉到自己眼前。「不對，說吧，這話是誰讓你說的？」

　　小米吐了吐舌頭，討好地抱住她的胳膊，道：「夫人，你都猜到了，還問什麼啊。」

　　「你這個吃裡扒外的丫頭！」

　　小米振振有詞地道：「奴婢可沒有，奴婢這也是為夫人著想啊，咱家姑爺那麼出挑，不知道多少女人如狼似虎地盯著，抓緊且還來不及，哪有夫人你這麼往外趕的？」

　　吳映潔白她一眼。

　　小米繼續道：「夫人，都一個月了，任性也該有個限度。」

　　「誰任性？」

　　一見夫人的表情，小米立刻沒骨氣地道：「奴婢任性。」

　　「哼！」

　　「姑爺那兒還等著奴婢傳話兒…」小米可憐兮兮地望著夫人。「姑爺舍不得傷你，可他不會心疼奴婢這個小丫鬟，夫人，就當可憐可憐奴婢，好不好？」

　　吳映潔還是不松口。

　　小米繼續發動哀兵攻勢，姑爺說了，夫人肯定吃她這一套。

　　最後，吳映潔被她纏得頭疼又無奈，只好妥協道：「好了、好了，今晚讓他回房睡。」

　　「耶，夫人最好了！」

　　「去，該干麼干麼去，別煩我了。」

　　「奴婢給夫人燉補湯去。」

　　「嗯。」

　　打發了小米，吳映潔才終於覺得耳根清淨了，輕輕地嘆了口氣，手支著榻桌，看著桌上的茶盞有些出神。

　　突地，一雙大手摟上她的腰，緊跟著便是一具溫熱的身體。「潔兒…」

　　吳映潔看都沒看他，不看茶盞，改而看向窗外院中的花樹。

　　「都給我看一個月的冷臉了，還不夠？」邱勝翊邊在她頸邊廝磨邊說。

　　她嘆了一聲，問道：「邱勝翊，你不覺得殘忍嗎？」

　　「什麼？」他故作不解。

　　吳映潔轉頭瞪著他。

　　邱勝翊嘴角一揚。

　　她一字一句地道：「死了那麼多人，還有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你心視頭真的過得去？」

　　他抱緊她，無奈的道：「潔兒，這世上有許多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即使血腥殘忍，卻是必要的犠牲。」他有他必須要做的事，玩弄權術，必定要犧牲一些人、一些事，他不覺得這有什麼不應該。

　　吳映潔搖頭。「我不懂你所謂的國家大事，我也理解不了…」

　　「潔兒…」邱勝翊輕聲低喚，「你別推開我，你是我僅有的。」

　　她用雙手捂住耳朵，咬了下牙，道：「你別學小米，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他驀地笑出聲，將她抱得更緊。「娘子這是不生我氣了。」

　　吳映潔不理他。

　　邱勝翊摟著她道：「為夫整日忙於公務，難得休沐，娘子又不肯做一朵解語花，為夫豈不心苦？」

　　「你休沐在家就只會偏纏我。」她不免抱怨。

　　他理所當然地道：「你是我娘子，我自然只會纏你。」

　　「你真無賴。」

　　邱勝翊在她耳邊私語了一句。

　　吳映潔瞬間紅雲上頰，手握成拳，捶了他兩下，啐道：「還要你的臉嗎？」

　　他壞笑。「想來是你記性不大好了，為夫早就說過，在你面前，為夫還需要什麼臉，不要臉才是正經的。」

　　「呸！」

　　「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我們吵過了，卻還沒和過…」

　　她連忙捂住他的嘴上，又羞又惱的低吼道：「又來胡纏！我如今有身子，你還想…」

　　邱勝翊拉下她的手，低聲笑道：「娘子想到哪裡去了，為夫不過是隨口說說，吃不了肉，肉湯總要讓我喝幾口，是不是？這一個月，為夫睡書房睡得甚是清苦啊。」

　　「又胡說。」

　　「哪有胡說，不信你摸摸…」

　　吳映潔的手被硬按到一物上，瞬間雙頰漲紅，手下之物已是龍馬精神、躍躍欲試之態。

　　見她如此，邱勝翊猶不肯放過她，又道：「如何？它可是苦得厲害了？」

　　「邱勝翊！」你這個不要臉的大混蛋！

　　他卻笑得開懷，抱著她起身往內室而去。

　　「放我下來！」想到自己身懷有孕，她急著想阻止他胡來。

　　「休想。」好不容易能沾葷，他傻了才會放手。

　　「你別胡鬧，真的不行啊…」

　「我不亂來。」

　　吳映潔被他一放到床上便想起身，卻被他撲倒，氣惱得杏眸圓瞪。「邱勝翊，你別這麼頭腦不清醒，真的不能亂來…」

　　邱勝翊的手迫不及待地探進她的衣襟，一邊撫弄她的渾圓，一邊剝解她的衣物。

　　她的氣息漸趨不穩，阻止之聲也逐漸消失。

　　床笫糾纏間，天官大人一時失控，終是讓心中野獸出籠，烈馬脫韁，到心心念念的大草原策馬狂奔了一場。

　　吳映潔從最初的抗拒，變成了徹底的迎合。

　　這一場情事，讓夫妻兩人都得到了滿足。

　　事後，吳映潔卻忍不住對某人抱怨道：「說了不讓，還胡來，我們這樣對孩子，不知道要不要緊？」

　　邱勝翊柔聲安撫道：「無事，前三月不許房事，不過是為穩妥起見，我知有夫妻孕期從不禁房事，亦平安產子的。」妻子身體一向康健，料想定是不礙。

　　「還是要小心些。」

　　「為夫知道。」

　　「知道你還——」

　　「見了娘子哪裡還控制得了，是娘子太誘人了。」原本只想摸摸親親，過過干癇，怎曉得實在忍不住。

　　吳映潔沒好氣的擰了下他的腰間肉，就他會說！

　　「多時不曾如此摟著娘子入睡了，為夫此時真是心滿意足。」

　　她好笑的環住他的腰。

　　邱勝翊一邊輕撫著她的背，一邊道：「近來京中亂得很，不許你主僕出去，也是為你安全著想，莫生氣。」

　　「你言而無信！」她毫不留情地指責他。

　　「莫任性。」他好聲好氣地哄道。

　　「你莫真將我養成了金絲雀，只恐到時你自己先要不喜了。」

　　邱勝翊用力揉了一把她的酥胸，笑道：「讓別人動手打自己的丈夫，你這樣的金絲雀肯定是萬中無一。」

　　「總要讓我出了心中的那口氣。」

　　「為夫明白，娘子自己下不了手，可又實在氣我，正巧有人代打，自是求之不得。若非如此，為夫豈肯輕易饒過那雷飛雲。」

　　「你找人打他了？」吳映潔不免有些好奇。

　　「這打既算是娘子打的，為夫又怎會打回去。」

　　「我不信你什麼都沒做。」

　　邱勝翊雲淡風輕地道：「不過小小懲戒一番罷了，沒什麼。」

　　吳映潔不再追問，打了個呵欠，道：「我疲乏得很，睡一會兒。」

　　「睡吧。」知她孕期本就易困乏，方才又被自己折騰了一回，定是疲累不已，他有些心疼，亦有些自責。

　　懷中人很快便睡了過去。

　　邱勝翊索性陪她一道休息，一點兒都不想再回書房去看什麼書、寫什麼字，溫香軟玉抱滿懷，才是人生至美之事。

　　天氣漸漸轉冷，園中花木漸疏。

　　吳映潔的肚子大了起來，整個人也變得豐腴了。

　　天官府裡終於多了雨個嬤嬤，都是五十左右的年紀，相貌只算周正，身形都有些粗壯，都有一把子力氣，俱是孤家寡人一個，無親無戚，到了天官府便是要在此終了一生，對夫人自是伺候周到。

　　她們知曉，主子買她們進府，為的便是照顧夫人，做些院子裡的粗使活兒，以及提前幫著准備夫人生產時所需所用，還有就是照著大夫所開方子，替夫人調養身子。

　　隨著夫人的身形日漸豐腴，她們手中的賞錢也是不斷。

　　邱勝翊對妻子如今的體態很是滿意，手感極好，尤其胸前兩座雪峰更見雄偉，每每撫弄總是讓他心花怒放，兒子的糧倉是足夠了，他也大悅。

　　看著小米端著托盤進來，吳映潔不免有些反胃，每日流水般的補湯實在弄得她一點胃口也沒有。

　　「夫人，你這表情真的挺傷人的。」小米一邊說，一邊將湯盅放到桌上。

　　吳映潔拿帕子掩口，蹙著眉頭道：「你自己燉的自己喝，我今天說什麼都不喝。」

　　「夫人，你別這樣任性。」

　　「我今兒就任性了，你能怎麼著？」

　　小米苦著臉哀求道：「夫人，就當是為了肚子裡的小少爺、小小姐，把補湯喝了吧。」

　　「他們也覺得不舒服，不想喝。」吳映潔說得理直氣壯。

　　「夫人…」小米還想再勸。

　　吳映潔柳眉一挑。「小米，你再這樣不依不饒，信不信我立刻將你配出去，讓你也嘗嘗女子懷孕進補的滋味！」

　　小米瞬間閉緊了嘴。真把夫人逼急了，夫人絕對說到做到。

　　最後，那一大盅參雞湯全都進了小米的肚子。

　　接著小米扶著夫人去花園散步，順便消消食，難怪夫人不想喝補湯，每日這樣養著，不撐死才怪！

　　看著園中越漸蕭條的景色，吳映潔不由得有些感慨。「馬上就要入冬了。」

　　「是呀，天兒越來越冷了。」

　　吳映潔看著樹頭漸黃的吳子，嘆道，「入京時萬木蔥榮，如今卻眼見雕零，一季又將過去。」

　　「小姐可是在府中待得悶了？」

　　吳映潔肯定地回道：「悶極了。」

　　小米立刻提議，「那咱們出門上香吧。」

　　吳映潔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這麼積極？」

　　小米老實地道：「姑爺說了，不讓奴婢亂跑。」

　　吳映潔深以為然。「省得老纏著我。」她如今是行動不便，等閑是出不得門的，某人緊張得很。

　　小米話鋒一轉，「可是咱們出門上香給小少爺、小小姐祈福的話，姑爺一定是肯的。」

　　「那你怎麼不問我肯不肯去呢？」

　　「夫人不肯去嗎？」小米大惑不解。

　　吳映潔肯定地道：「不去。」她對寺廟、庵堂和道觀最是熟悉，也最是不喜，加之吳秋蓉在寺廟出的事，她如今就更不喜了。

　　她有陰影，且這陰影如今還越來越大了。

　　「夫人，去嘛。」

　　「不去。」

　　「那咱們出去轉轉。」

　　「出去轉轉倒可以，寺廟不去。」吳映潔堅持。

　　「嗯！」小米開心的用力點頭。

　　稍晚，吳映潔便同邱勝翊提了要出門一事，他雖然百般不願，但又想著她若悶出什麼病來更不好，只好同意了，當然，他可是有條件的。

　　隔天，天官府上下得知夫人要出門，全都忙和起來。

　　套車備馬、准備隨行用具、配備隨行侍從，等一切准備就緒，都已經過去大半個時辰了。

　　吳映潔在心裡嘆氣，真是好麻煩，早知道干脆不要出門了，省得要應了邱勝翊的要求，帶這麼多人同行，如果是以前，她早在街上轉一大圈了，如今恐怕已經在找喝茶歇腳的地方了呢。

　　自從跟某人成親之後，以前的事都讓她有恍然若夢的錯覺。

　　在吳映潔的感傷回憶中，馬車緩緩啟動，往街坊而去。

　　因著主母如今情形特殊，大家都非常小心。

　　主母心慈人善，可大人手黑心狠，且得小心自個兒的項上人頭，吃飯的家伙得照顧好嘍。

　　不久，馬車在一家珠寶首飾鋪子前停下，小米先跳下馬車，等人放好下馬登八後才扶著夫人下車。

　　吳映潔下車站定，看清招牌上的字，嘴角微微一撇。

　　小米立時便知她心意，但還是道：「夫人，咱們就隨便逛逛吧。」

　　夫人向來對首飾什麼的沒有太大的興趣，想來是姑爺不想夫人去人太多的地方，也想著夫人順道能為自己添點行頭，這才讓車夫送她們來這兒吧。

　　吳映潔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走吧。」

　　「夫人，裡面請。」店裡的伙計殷勤的招呼。

　　一瞧這夫人的車馬就知道乃是大富人家，只是面生得很，想是若非初到京城，便是不常出門。

　　吳映潔一路被讓進了貴賓間，好茶、好點心地招待。

　　伙計將一盤盤的新式珠寶呈上來，小米看得眼花撩亂，吳映潔卻有些意興闌珊。

　　「夫人，你若是不喜這些，不如替肚子裡的小主子選幾個長命鎖吧。」

　　「幾個？」吳映潔驚訝了。

　　小米笑道：「哎呀，夫人，你又不是再不生了，索性多挑幾個不是也很好。」

　　一旁伺候的伙計連忙道：「夫人若要長命鎖牌，咱們樓裡有，若現有的款式夫人不喜，亦可訂制。」

　　吳映潔想了下，便道：「拿來我看看。」

　　伙計便再去取嬰幼兒的配飾。

　　這次吳映潔倒有了幾分興趣，不時拿起一、兩件跟小米討論。

　　伙計心放到了肚子裡，知道這生意就算做成了。

　　吳映潔正拿著一對晶瑩剔透的小玉腳鐲看，外面卻突然傳來嘈雜聲，繼而有人猛地掀簾走了進來。

　　原本站在吳映潔身後的護衛立時擋到了她身前，目若寒箭，射向進來之人。

　　來人先是一驚，而後面露不悅。「大膽，本妃乃是當今四皇子妃，你們是什麼人，敢在本妃面前亮刀？」

　　吳映潔揮了揮手，護衛收刀退後，她起身行禮。「不知者不罪，臣婦給四皇子妃賠禮了。」




　　四皇子妃這才看清她的面容，卻忍不住蹙了蹙眉頭。「你是誰家的夫人，本妃為何從未見過你？」

　　近來她家夫君是太子熱門人選，府中人來人往，可從來沒見過這位夫人，對她登時有些輕視。

　　吳映潔並不著惱，疏淡而有禮地道：「臣婦不常出門，四皇子妃未曾見過也是自然。」當日宮中劇變，原本的四皇子妃當場殯命，這位顯見是新嫁入門的。

　　果然是由來只見新人笑，有誰聽得舊人哭。

　　見她並未說自己府第，四皇子妃更認定她的丈夫身分不顯、位不尊榮，便道：「這貴賓間向來是我專用，你出去吧。」

　　吳映潔淡然道：「臣婦告退。」

　　她在出門時，聽到四皇子妃與樓中的伙計道：「怎麼什麼人都讓到這屋子來了，長眼睛干什麼的？」

　　「是小的的錯。」伙計認錯不迭。

　　出了貴賓間的吳映潔，被趕上來的掌櫃請進了另一間雅室。

　　掌櫃擦著額頭的汗，道：「對不住啊玉夫人，小店招待不周了。」

　　吳映潔倒也不怎麼吃驚掌櫃怎麼探出她的來歷，畢竟跟來的人也沒下禁口令，別人問他們自然會說。

　　「不妨事，你們再拿了東西來，我在這裡看便是。」

　　「好的、好的。」見她意外的和善，掌櫃放下心來。

　　邱大人如今正是炙手可熱的權臣，眼見首輔之位猶若探囊取物，便足京中的幾位皇子也都私下攀結。

　　畢竟如今太子之位未定，中宮嫡子已失，皇後已歿，至今未再立新後，其他妃嬪所生皇子個個都有機會問鼎大寶。

　　拉籠結交權臣自是必然，可惜那四皇子妃年紀太輕，識人太淺，恐得罪重臣猶不自知。

　　這位玉夫人之前雖不曾見，但亦有耳聞，當日嫁人何等風光，那頂喜冠還是在他們樓中訂做，不知花了多少巧思在其中。再則，京中私下風傳當日二皇子逼宮，歷劫之後，第一功臣雷將軍在宮門口將邱大人暴揍一頓，因了玉夫人的一句話，邱大人對此事不了了之，邱大人也因此有了懼內之名，大家雖不敢宣之於口，卻是心照不宣的。

　　況且，邱大人也曾對雷將軍明言，他挨的是自家夫人責打，與他無關，教他別自鳴得意。

　　掌櫃擦著汗跑下樓去叫伙計拿貨，一邊又叫人去提醒那四皇子妃一聲。

　　京中做生意，大不易！

　　等到四皇子妃整理好心情，讓人去請吳映潔時，她已帶著人離開了，四皇子妃不由得扼腕，可以結交玉夫人的機會便就此錯過了。

　　她卻不知，讓她後悔的遠不止於此。

　　當天下朝回府的邱勝翊，馬上從護衛口中知道了妻子在外發生的事情，面無表情地揮手讓人退下。

　　顧墨輕聲喚道：「大人…」

　　邱勝翊冷笑一聲，中指輕叩著桌案。「事未底定，有人倒已經忍不住作威作福起來了，給我的夫人下臉子？

　　哼，有點兒意思。」

　　顧墨忍不住後退了兩步。

　　邱勝翊自語似的道：「御史台的人也應該動一動了。」然後就沒了下文。

　　他照舊陪妻子吃飯，洗漱、睡覺，對今日一事只字未提。

　　但不出三日，四皇子結黨營私、有圖謀不軌之嫌，被如今喜怒不定的皇上一怒之下眨為庶人。

　　非但如此，因四皇子被貶之事又查出當日三皇子乃是因人陷害才會惹怒陛下被流放出京，而陷害三皇子的便是逼宮的二皇子和被貶的四皇子。

　　皇上大悔，立即下詔，召回在邊關受苦的三皇子，更在以新任首輔邱勝翊帶領的群臣聯奏中，答應盡早立儲，以安民心，定乾坤。

　　這些朝堂之事吳映潔並不關心，聽過也就算了。

　　不過某日卻聽小米問起，「夫人可還記那個目中無人的四皇子妃？」

　　「怎麼了？」吳映潔雖不好奇，但還是隨口應了一句。

　　小米一臉興奮地道：「她現在是庶民了啊，以前多威風，現在就多落魄。聽說被四皇子給休了，四皇子還罵她是掃把星。」

　　「你這小妮子，如此幸災樂禍干什麼？」

　　「她活該，誰教她瞧不起人。」小米仍不免憤憤。

　　「你可別養壞了性子，學成她那樣。」吳映潔適時提點。

　　小米點頭如搗蒜。「奴婢曉得，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世間有太多可能，我們不能妄自尊大，目中無人，更不可仗勢欺人。有道是勢不可使盡，福不可享盡，夫人，我說的對不對？」

　　吳映潔伸手彈了小米的額頭，沒好氣的道：「光會說有什麼用？要用心體會，要言行如一。」

　　小米摸著腦門點點頭。「奴婢知道，夫人，好疼啊！」

　　在院門口聽到她們主僕對話的邱勝翊，無聲地笑了，他家潔兒總是有著許多的佛禪道理，為人謙和慈寧，確實是個賢妻良母。

　　四皇子妃？哼！

　　尚未得勢便要欺人，那就讓她永遠低到塵埃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