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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1次PO完】徒儿乖乖(翊洁)
fengwanting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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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1次PO完】徒儿乖乖(翊洁)

小说简介

躲躲躲!
  
可恶!又被得逞!
  
这臭婆娘老爱对他上下其手,偏偏他又技不如人!
  
但要他叫她声师父,
  
哼!一辈子都甭想!
  
可为了复仇,他还是得「忌辱」向她学到上乘武功……
  
啊!你为何为了他也入江湖是非地?
  
还为了消除你的复仇心,
  
不顾安危地让人误以为他们为同党……
  
难以言喻的依恋呀!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不愿承认的师父,
  
是他的……

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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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楔子

风好像停止没在吹了。

「翊儿!」妇人急忙地拉起半梦半醒间的儿子,神色惊惶。

「……娘?」天亮了吗?男孩揉了揉眼睛。

「快!快!别睡了!快过来!」几乎是用拖的把他拖下床,妇人拉著他的手快步走到厨房,接著蹲跪在地,用力拨开墙角的沙土,一会儿,就看见了个把环,连著个小木门。使劲地将那久未开启的小门拉开,她回头望著自已儿子:「翊儿……」极为不舍地,妇人轻轻地将他抱进怀里,声音哽咽了。

「娘?」什麽事?为什麽娘要哭?他睡眼惺忪,还是一脸困惑。

「翊儿……我和你爹,不是故意要让你受苦的……咱们……咱们是穷怕了……一时给鬼迷了心眼……才会做出这种事……」她极懊悔般地道,表情哀伤,「现在娘能做的……就是别让人找到你……」话落,她将他瘦小的身子推入狭小的地洞当中,就要关上木门。

「娘……娘?妳干什麽!」他一呆,清醒了大半,急著想爬出去,不明白到底是怎麽了。

「你乖,听话,在这里待著……千万别出来,知道吗?」妇人按住他的肩膀制止,抹去面上泪水,露出一抹好轻好轻的微笑,「做错事的,是我和你爹,这债,咱们还就好……你什麽都不知道,没罪的,没罪的,天老爷会保佑你的……翊儿,望来世,我还能再当你的娘。」她温柔地抚著他软嫩的颊,语毕,压下他探出的小头顶,猛然就把木门使力甩上!

「碰」地一声,他只感觉本来就很微弱的月光全被吞噬,伸手不见五指。

「娘……娘!放我出去!」拍打著顶上的小门,他不知所措地大叫。

只听妇人微弱的话音,飘飘浮浮地透进来:「翊儿乖,娘不会让人抓走你的……如果有来世……来世……」

「娘!」他拼了命地敲打,却被沙石的摩擦声给掩过,显是妇人拖了重物挡在上头。

他方寸大乱,根本不了解这是什麽情况,心里只想著要离开这洞,出去外头。死命地推著,却依旧推不开那门,他索性放弃,双手沿著墙摸,发现自己身後还有个极窄的通道,他趴下身,硬是一点一点地往前挤。

手肘和膝盖都磨破了,他咬牙忍痛;真的没办法再忍了,就停下来喘口气,然後又继续爬……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来,他才惊觉自已出了地道。

夜晚视线不清,他听著潺潺水流声,猜想自己大概已是在山脚下的溪边,沿著河流的方向,就开始往山上奔跑。

一路上,只觉林中死寂的可怕,他边跑边跌跤,就希望快些回家。不小心又被根树枝给绊倒,他在地上吐了口大气,不意却听见有人声在附近。

「谁?」一个低沉的男音传来,有段距离。

男孩下意识地就想起身,一阵反光从树影中穿来,他愣了愣,抬起眼,在昏暗的树林中瞧不清对方容貌,但却看到那人手上银晃晃的长剑。

隐隐约约,似乎还瞥到剑尖滴落著什麽水……

「谁在那里?」男人又问道,这次还有踩草的声响接近。

忽地,有抹黑影从男孩趴著的後方跃出,吓了男孩一跳。他反射性地捂住嘴,只听男人道:「原来是只兔子。」

像是站著打量了会儿,那男人才转过身,接著脚步声慢慢远离。直到确定人影完全看不到了後,邱胜翊才爬起身,不再停留地奔回自己家。

还没到门口,就见有火光在闪,他大惊,不顾那里面有多危险,连忙跑进去。

「爹……娘?」火舌逐渐扩散开来,他被烟呛得难受,直流眼泪,四处喊著。

忽地感觉足下踩著了个柔软的物体,一低头,居然瞅见了只手臂!

「啊!」他惊愕地坐倒在地,顺势移动目焦,赫然发现,那只膀臂居然是他爹的!「怎……怎麽……」他瞠著眸,喃喃往後退,掌心摸到湿意,举起一看,竟是满手的腥红鲜血。

他僵住,只见眼前躺在地上的亲爹尸体,脖子被抹了道深深的口子,血就一直一直一直从那恐怖的伤口冒出。永无止尽似地。

「是作梦……一定是作梦……」胡乱地挥著手,他拍打著自己头部,「对……一定只是梦而已……」他硬声自语,泪水及汗水却湿了颊,才往旁边爬了几步,一张没有瞑目的妇人脸孔在灰烟中进入他的视线。

男孩的脑子已经一片空白了。

「娘……娘?」没有办法再压抑,他的情绪逐渐崩溃,开始抱著头狂叫起来!「啊……啊!啊啊——」

浓浓的血味充斥在他鼻间,强烈的反胃感让他无法再站起,他的神智狠狠地被撕扯开来,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听不到。严重的晕眩感袭来,他分不清东南西北,好像看到了门,但是距离好远、好远……

明明是皎洁的月,像是一瞬间变成红色的。

他从未见过如此赤红的月。

红到令他的双眼疼痛,痛到像是会流出跟那红色一样的血出来。

在他昏迷之前,他只觉得自己的背也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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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哎呀呀。

一个穿著宽松长衫的青年骑在马上,有棱有角的面容上嵌著一双细长凤眼。眯眸望向天空,觉得烈阳实在大到令人头昏。

擦擦汗,再呼出口气,垂下首,青年望著自己怀中叠叠卷绑的一坨棉被。

天气好像太热了,撑得住吗?大夫又说不能著凉,会不会被晒死?这种情况,水分不够的话,就糟糕了。

唔……这小子脸好红,该不会又烧了?

探手朝怀里物体模去,闭目皱眉,煞有其事地「嗯」了半天後,才放心地扬起嘴角。

「幸好,你要是再烧,我可又倒楣了。」青年自喃,点了下靠在自己胸前沉睡的柔软小鼻头。

很明显地,那一层层棉儒里包的是一个昏迷的孩子。

青年拿出马鞍上的水袋,将块乾净的布弄湿後,沾了沾男孩乾裂的唇,让它恢复该有的温润颜色。

「你这小子……长得还真俊。」青年咕哝,只觉怀抱中的男孩面颊好嫩,发稍好软,睫毛好长,很想动手摸两把。

不用考虑很久,大手直接就朝那粉粉的肌肤弹下去,完全没有罪恶感。

好像水做的喔……要不是大夫帮他诊断更衣的时候自己就站在旁边,真要怀疑这小子是个女娃了。

前些日子,因为赶路而在野外夜宿,结果闻到烧焦味,探头一察看,原来是不远处的後山著火了!也不知道为什麽,那天晚上特别好奇,就往起火的地方找去,结果就看到这孩子倒卧在快烧塌的屋子里。想也没想,用尽了身边所有能用的东西将他拖出。

察觉这小子还有一丝气息,青年连觉也省著睡了,连夜快马,找夫夫救治他。

这下不仅拖住了行程,住客栈还花光了身上剩馀的银子,险此就要蹲在路喧讨乞;最惨的是,这孩子一直发高烧,几个晚上,都得依照大夫的指示,不眠不休地看顾他。

啊啊,好困。

青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确定坐在马前的瘦小身体被包得扎扎实实的,稳稳地睡著不会掉下去,才收起湿巾拉著缰绳,慢慢地策马前进。

「爹……娘……」

小小声的浓浊呓语又响起,已经很习惯的青年连忙轻轻地拍抚著怀中人的背脊,柔声说道:「乖,我不是你爹,也不是你娘,不过,你安全了,别怕,别怕哦。」

男孩本来皱著的眉头,因为青年不似一般男子低沉的轻声细语而稍稍松开了些。迷梦当中,更往青年身上靠紧了过去。

「欸。」青年完全看不出有胡渣痕迹的面颊微红,没有拉开距离,只小声嘀咕:「我才二十呢,还没成婚,这麽快就要学带孩子……」又睇了那男孩熟睡的小脸蛋一眼,自语:「你看来也有九岁、十岁了……那不等於我十岁就生了你?」开始认真幻想,印象当中,好像没看过有谁这麽早就生娃儿的。

怀中的男孩身子瘦弱,但面貌却不减美丽,虽没看他睁过眼,但光瞧这副轮廓相貌也知他成人之後会有多俊美迷人!有这种儿子,该是要骄傲的哦?

瞅著他细瘦的颈子上挂有一只锦囊,青年在心里忖度这应是唯一可以证明男孩身分的东西。毕竟,除了那一身染血的衣裳,这小子全身上下就只剩这紧紧贴附在胸前的锦囊,而且还奇迹似地没溅上半点血迹。

长指一弯,将那锦囊的红色系绳勾起,青年喃喃地念著那细致绣纹背後的两个小字:「邱胜翊。」

有名字就比较好办事,或者可以藉著锦囊找到这孩子的其他家人。嗯……若是这孩子真的无家可归了,反正自己没打算要生育後代,家里又大得很,不怕别人吃,留下也是无妨。

不过……青年忆起男孩後背上的一块纹身,锐利的晶眸底掠过一抹异芒。

「不要紧,不要紧。」青年面朝著路的前方,悄声道:「我什麽都没看见啊……」

黄沙遍布的宽广道路上,就只闻青年轻声地低语,偶尔夹带著几句慰哄的温柔言词,一遍又一遍,荡在炎热的气流当中。

什麽都没看见,所以,不要紧的。

「啊啊!我的大小姐啊,您总算回来啦!」

一个灰白头发,且嘴上蓄有些些灰白胡子的老人,一见著门口进来的人,差点没痛哭流涕,大放鞭炮。

只见刚进门的那人手中抱著一大团棉被,也不管老人是在欣喜地手舞足蹈,还是感谢上苍膜拜天地,迳自往长廊走去。

「等等啊!小姐!」老人追上去唤著。「舵主他们已经回来了,找您找得急呢,直担心您真的像信里所说的那般,跑去什麽天山看仙女,一年半载不见人影……您就别总是这样开玩笑了,咱们的心脏都很弱啊。」他跟在後头碎念。

「嘘。」那人回头腾出只手,将修长的指往唇边一放,示意他噤声,显然没什麽心情和意愿听接下来的一串赘言。

老人先是愣住,随後移动视线,一定睛,这才发现那团棉被里包著一个人!

「我的天!」他拍了下逐渐开始光秃的额头,看著自个儿主子将那沉睡在怀中的孩子抱进闺房,苦著脸嚷嚷:「小姐啊,您能不能把喜欢乱捡东西的习惯改一改?」上次是小鸟,接著又不知哪里来的关刀,然後是一株味道吓人的怪花,这都算了,这回……

捡了个人干啥?

老人紧张地跟进房内,他口中的「小姐」正好将那孩子放在床榻上,他心一惊,连忙上前。

「小姐,这样不太好,这是您的闺房,您不能……」

「你好罗嗦啊,杨伯。」那「小姐」转过身来,唇边有著叹息的笑。

她的声音不似一般姑娘温弱,更为有力有气;一身简单便装,乌黑的长发上头也没有玉簪珠花,仅用一条与长衫同色的发带束起。从头到脚,每一处都作男人打扮,加上她一双略黑的眉,面部线条有棱有形,没有半分柔情只有十足英气,若不说穿,任谁也都会将她当成普通青年。

「小姐,这真的不妥。」唤作杨伯的老人正色道:「舵主他们回来了,若是知道您又这麽没规矩,他会不高兴的。」

「喔,」她应一声,左耳进右耳出,只道:「这小子受了点伤,我已经请大夫帮他看过,但这一阵子还是需要多些照料。」她眼睛睬著床上双目紧闭的男孩,替他把棉被盖好。

「这孩子……」无缘无故地就要收留吗?杨伯看向床铺,心里有些讶异那少有的漂亮面容。

「他好像没有家人,我也没机会问,他伤不重,却一直昏迷发烧,就先让他待著。」她思量下,续语:「等他清醒後再作打算。杨伯,他就交给你了。」明快地作出决定,毫不拖泥带水。

她的语调虽如平常,但却俨然生出一股令人无法违抗的威严感,跟适才的吊儿郎当比较,宛若两个不同的人。

杨伯当容家管事两代有馀,从小看她长大,知她在笑脸下所隐藏的真实性子。她虽身为女子,却因环境的关系,比一般姑娘家更坚强独立,个性也甚为刚硬,一旦当她把话说出口,那可是没得改的。

「您可别让舵主发现您又这麽乱来。」每次每次,他都只能讲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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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闻言,扬起愉悦的笑容:「咦?我还想让他看看这孩子呢。瞧,这麽可爱美丽的男孩可是少见了,我的眼光还不错吧?」

难不成小姐是因为看上这小孩的美貌,所以才拐了人家吗?

「小姐……」杨伯苦著脸:「您又是在说笑的吧?」

「呵……你说呢?」她手负在後,眨了贬眸。「欸欸,我得去向伟大的舵主——也就是我亲爱的大哥请安了,若是晚了点,他又要跟你一样念人了。」真是,这镖局上下到处是大哥的眼线,她才一踏进门,门仆就偷溜进来通报了,还以为她没看见吗?

「小姐……」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跟他解释我这些天上哪儿去的。真是怕了你。」

她摇头,真担心她大哥等会儿也是这副德性。

出了房,她便往大厅方向走去,刚拐进长廊,就遭受袭击。

「哇啊!」

一个小小的身体撞上她,悦耳的稚嫩嗓音惊呼一声,然後就抱紧了她的膝盖,好像死也不肯再放手。

吴映洁闭了闭眼,垂首一瞧,果然看到了她那只有六岁的九侄儿。

「小九,你抱著姑姑,姑姑就不能走路了耶。」她又不是一棵树,还任他攀爬,她已经讲过很多遍了啊!

小小的可爱脸蛋抬起来,上面有些抓痕,令吴映洁一怔。

「姑姑!我不要妹妹了!妹妹欺护我。」他扁著红润的嘴唇,要哭不哭。

「是欺负。」她纠正,然後蹲下身,抬起他圆圆的小下巴审视,「怎麽了,是十儿抓的吗?她才不到两岁,男子汉小丈夫,你要同她计较吗?」拉起袍袖,她轻轻地按揉那些湿浅伤痕。

「那我不要作男子汉了!我要像姑姑一样作个『女子汉』。」他吸著鼻子。

「啥?」她瞪住他,「女子汉?」这孩子到底把她看成什麽?

「姑姑是女生,可是却比较像男生,所以姑姑是女生中的男生。」好厉害呢!

「哦?」她始终勾著唇瓣。「你别跟我一样,你作男生中的女生好了,这样比较新鲜。」坏坏地眯眸,她对著小九诱骗。

「咦?」男生女生?生女生男?他突然觉得有点混乱了,索性不讲这个,讲别的。「十妹还咬我的手,痛痛,流血。」把短短的小手臂露出来给她看。

听著童言童语,让她好想笑,望了望那些破皮的小伤口,她瞅著他:「她在长牙啊,难免会东咬西咬,不然你去问你上头八个哥哥,一定也有人被你咬过的。」

「真的吗?」第一次听到这种事,他忘了委屈,有些好奇。

吴映洁配合地点头,保证道:「真、的。你去问问,看姑姑有没有骗你。」她的目光放在他身後的摇晃小身影。

小九还没答话,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夹著浓重鼻音直接从他背後扑来。

「哥哥!」

像莲藕似的小胖手搂住他的小腰,他一时站不稳,差点正面贴倒在地。

小九很困难地转身,就见他的小十妹把鼻涕和眼泪全部都黏在他的新衣裳上,那一张甫出生就人人称赞的美丽脸蛋,只让他觉得好似妖魔鬼怪般讨厌。

心里涌起一阵嫌恶,他只想著要掐死她。

「哥哥,哥哥。」小小娃儿懂得言词有限,也只能反覆地唤著这在她心里很重要很重要的名称。

好像流不完似地,她的小鼻子和大眼睛里又跑出了更多液体,糊在一起,黏黏稠稠。

哭哭哭!哭什麽?他都没哭呢!

被抓伤的是他,被咬流血的是他,漂亮的新衣服被弄脏的也是他!每次都害他被其他兄长骂,她有什麽资格哭?可恶!可恶!

「走开、走开啦!」他挥著手,想把她的小身体推开,却没料到她如八爪章鱼般抱得死紧,怎麽也不愿松手。「我不要妳了!走开!」

他更生气,使力更猛,好不容易让她离开自己身上,却发现她竟然无防备地就要往後跌去。一种不需要思考的直接反应让他伸出手臂,一把抓住她衣襟,又将她给持了回来。

好像在耍猴戏。吴映洁在一旁看著,心底窃笑。

一岁半的十儿停止了哭泣,一脸呆楞,大大亮亮的眼睛里还留有惊吓。

小九搞不懂处已为什麽还要救她,让她跌死就好啦,就不会烦人了!

可是、可是……

他的衣袖被揪紧著,抬起眼,他看到满脸泪痕未乾的小妹。

「哥哥。」她笑笑,笑到口水流出来,很信任很信任地,握著他的小拇指。

小九愣住,很快地满脸通红,「妳别再跟著我了,可恶!」没来由地想发怒,他转身就走,不过这次,却让她抓著手,任她半挂在自己身上,没有硬是拔开。

「兄妹俩要好好地相亲相爱哦!」吴映洁一手又著腰,一手放在嘴旁,朝著那两个如胶似漆的小背影提醒。

「兄妹……要相亲相爱?」

粗犷的低沉男声阴森森地在她後面响起,她一怔,微偏过首,睇见一只大手就要抓住她後领……

「欸,大哥!」她一个侧身便问了开,对方的掌风却已削至左边,她赶紧再转个半圈躲过,嘴里边道:「啊啊,我知道你功夫又更好了,走路都没声没息,不过,可别拿我来试招啊!」被逼得没路再避,她索性背过身,疾出手扣住男人的腕。

「我明明叫妳乖乖待在镖局里,妳又偷跑!」那男人,也就是容揽云,咬牙道。

一个巧妙的翻转,顿时变成吴映洁的动作被擒制住。

「我哪里是偷跑?」她好冤枉。「我可是光明正大地走出去的。」不过没人拦得住她就是了。

她肩膀轻抖,手臂便像是滑溜的鱼般抽出容揽云的掌控;但他反应极快,用同样的招式缠上她,她好无奈地收起笑,转瞬间认真起来。

「爹要我好好照顾妳,妳却老爱让人提心吊胆……妳不知道咱们镖局仇人多,随时都会有人找麻烦吗?」一扭腰闪过她的手,他好心惊,怀疑自己隐瞒了很久很久的怕痒弱点早已被她察觉。

她挑了下眉,眸子里有著不怀好意的光芒,再度攻他腋下。

「是是,我知,我怎不知呢?」又差一点,可恶,她好想看大哥出丑喔!「我还知你老作恶梦,梦到爹从棺材里爬出来,骂你没有好好管教我。」

「吴映洁!」还来啊?他真的要翻脸了!「我明白妳有足够自保的能力,但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成天往外跑,妳已经二十了,别的姑娘在这种年纪早已孩子好几个了!」抬脚一踢袍摆,一阵劲风让两人各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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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说过我不嫁人吗?」过招结束,吴映洁挥袖,一派悠闲。

「怎能不嫁?妳想当老姑婆?」那他不就要照顾她一辈子?好惨!

「什麽老姑婆……」她失笑。这差她好多岁的异母大哥,明明已四十有三,性格上却愈来愈偏幼稚……咳,是不成熟。大概是因为成天跟那十个孩子相处,难免退化。「大哥,诚如你所言,我已二十,早过了该有人说媒的时机;加上我既没有貌美如花,更不会贤慧持家,又一副男人样,敢娶我的,大概也没什麽人吧?」

「胡说!」他不高兴地斥声,这妹子,总把自己贬成没人要。「妳能文能武,性情坚韧,耳聪目明又明白事理;虽不是美若天仙,但也五官端正,哪一点不好了?」

「啊啊……是呀,真好,我看我去隔壁村娶个姑娘进门较合适。」原来她的优点根本是别人选丈夫的条件。

他一愣,随即恼道:「妳别老是胡言乱语!」天,他头好痛!

「你刚不是说我明事理了吗?」怎麽这会儿又怪她乱说话?她含笑:「大哥,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听过吧?像我这样识字能武,又不会绣花的女子,有多麽地不道德,没被抓去浸猪笼已是天幸了,咱们应该焚香膜拜一番才对。与其跟在我後头抢著当媒婆,不如多腾些心思去照顾你那一串孩子,要是他们像我一样学坏了,我可不负责。」丑话先说在前头。

容揽云瞅著她,未久才粗声开口:「若是那些小兔患子能有妳一半好,我不知多开心。」

她顿了下,表情有著细微的变化,不过随即很快地,又扬起那一贯的笑。

「喔……那好吧,我会好好教导他们的。尤其是十儿,肯定让她不只有我一半好……两倍,对了,就让她有我两倍好吧。」哈。

他果然脸色都青白了。

「呃……风妹……」还是不要吧?麻烦精有一个就很够了。

他不能想像这世上有两个风妹啊!那已经不是鸡犬不宁或者天下大乱可以形容的了!

正待想个好理由打消她的念头,不料却听见了身後传来凄厉叫声!

「啊——」

吴映洁倏地转首,望著声源……是她的房间。

那个孩子!

红红的……好红好红……像血呢。邱胜翊张开眼,视野内,是一片红色的海。

没有边际,没有人烟,他独自站在海潮里,什麽东西也没有。

疑惑地看著陌生的四周,空空旷旷的,让他心里好不踏实。

「娘?」他小声试喊著,无人回应。「爹?」他再唤,仍是只有自己的声音荡。

他抬起腿想走,湿重的裤子绊住了脚步。心一跳,他弯下身,掬起那海水在手中,突地,一股浓稠的铁锈味漫天盖来,遮蔽了所有他能呼吸到的空气,他惊骇地瞪住双眼,在掌心的水纹里看见一张七孔流血的脸。

他吓得甩掉手中所有的水渍,开始往前跑!

「娘、娘!爹!」他边跑边喊,眼前尽是挥不去的红,鼻间浓烈的血味让他极度反胃!

喘不过气,他脚一软便跌倒,整个人往红水中趴去,染了一身一脸,黏稠恶腥的液体让他马上捧腹狂吐起来!

在神智朦胧中,感觉好像有人抓住了他的小腿,他对上视线,只见一只手臂从红潮中慢慢伸出,一个人影就这样缓缓地从里面爬了出来……

他瞠大了双目,瞪著那身上全都是血的人,他有两个头,一张脸是爹,另外一张,则是没有瞑目的娘!

邱胜翊从梦中惊醒过来,汗流浃背,眼睛睁大到偾出血丝,薄瘦胸膛重重地起伏著,只停了一刹,他猛力地抱著头。

「啊……啊、啊」开始放声叫嚷。

他嘶哑地爆吼,不管自已的嗓子会被扯坏,也不管耳膜几乎要破裂,就只是踢著棉被咆喊著!额颈间的青筋紧绷到像是会喷穿,指痕陷入内中,像是无法感应外界的任何存在,发狠地泣喊!

杨伯首先冲进房内,被这种情况震慑住。

「叫大夫!快叫大夫来!」他拉过一名在廊外害怕地捂住双耳的仆役,大声交代。

「啊——啊——」

吴映洁赶到,只觉耳部被那不像人发出的吼叫刺得剧烈生疼!她瞪视著床上那个如同发狂般的孩子,震惊不已。

这个双自突出到像是恶鬼的男孩……真的是她捡回来的那个吗?

「怎麽回事?」容揽云在她身後,他的问话被掩盖在可怖的爆喊之下。

「要让他停,要让他停才行!」吴映洁压下听觉上的不适,大步奔近床边,敏捷地一把抱住男孩,用手封住他的嘴。「别叫了、别叫!你想变成哑巴吗?」

邱胜翊先是全身强烈地颤了一下,接著就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

「风妹!」

「小姐!」

在门旁的两人一惊,就要上前。

「别过来!」吴映洁朝他们喝道,双手不放,运劲压制住怀中乱动的邱胜翊。这是她带回来的,她有责任。「你们别过来!让我来。」她屏著气,颊边滑落汗意,他的力量之大,超乎她的想像。

容揽云皱眉跨出步伐,手臂却被人拉住。他侧首,只见杨伯对他摇了摇头,他犹豫了下,还是收回步子。

邱胜翊不停扭动著身躯想要脱离,粗哑地直喘气,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般,不容他人接近。

「别动、不要动!乖乖地。」吴映洁一边锁住他的动作,一边在他耳边轻语,她不知道该怎麽才能让他安静下来,只能用直觉,用她在他昏迷时安抚他的方式。「嘘……乖乖地……没事了,你安全了,乖乖地……」她重复地说著。

他被捂住嘴,满脸胀得通红,又摆脱不掉她取巧的箝制,神智不清明下,用力地咬住她的手!

「呃!」吴映洁痛哼一声,皱著眉,没有理会他咬她入肉,只是不停地柔声对他道:「乖乖地……我不是你娘,也不是你爹……但是,不要怕……有我在……不要怕……」

她微抖的唇,就贴在他的耳际,低低的嗓音一声声地确实传递;从背後抱著他,给与温柔的抚摸,不厌其烦,只是反覆。

「有我在……不要怕……」带著飘扬的温柔。

很奇异地,邱胜翊慢慢地停止疯了似的挣动,咬人的嘴也缓和地松了,血丝遍布的眸瞳里彷佛可以映上景物,他狂乱的气息一滴一滴地沉淀下来。

吴映洁不敢放手,轻轻地摇晃著身体,哄著他:「乖乖地……乖乖地……」

邱胜翊的目眶逐渐盈满泪光,就这样张著眼帘,不知道在看些什麽,任由泪水泄落而下。弄湿了衣襟,弄湿了床铺,弄湿了自己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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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麽……」他沙哑开口,好小声地说了这三个字,很悲伤很悲伤地。

最靠近他的吴映洁听到了,她错愕地愣住,下一瞬,就见他一昏,往後倒进自已怀中。

「大夫、大夫呢?」杨伯松了好大口气,连忙走到外面去催促。

容揽云走近,睇著她被咬伤的手背,蹙眉道:「风妹,这孩子是?」

她抱著怀里的温热身体,抚著邱胜翊四散的发稍,轻柔地拍著他的背脊,就像他之前睡不安稳的每一刻一样。

他还有气呢,还活著,没死。

刚才,她差点以为他会喊到断气为止。

幸好,幸好。她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她面前了!

他发狂泣喊的景象在她脑中晃过,跟某个模糊记忆相互重叠;恐怖的馀音还萦绕在室内,她心脏猛跳,不自觉地就脱口:「我要留下这个孩子。」

她一双凤眸里,有著不能动摇的坚定。

正文 第二章

「欸,你这小子,究竟要睡到什麽时候?」

清朗的语音一些些地飘进了床上人的耳中,有点熟悉,也有些随生。

只听那声音继续嘀咕道:「没伤没痛的,偏又赖著不醒。半夜老作恶梦,一作梦就大叫,你也太折腾人了吧?」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夫说你最後一帖安神剂喝完了就会有成效,我昨儿个就让你饮下了,你到底要不要醒?这些天,镖局里的镖师被你那可怕的叫声也弄得睡不安稳,练拳练得东倒西歪,唉唉唉,你知不知道,街坊邻居还传言咱们这儿闹鬼了。」是鬼啊,一个让人头疼的小睡鬼。

脚步声达达地走远,接著是开门的声响,没一会儿,又达达地走回来。

四周稍稍安静了下,邱胜翊感觉身上的衣服似乎被拉扯开来。

一股温热的气息慢慢接近、愈来愈近……近到那呼息吹拂在他脸上好痒好痒邱胜翊下意识地张开眼,只见一名年轻男子以额对额的可怕距离和自己对瞅,再往下一看,他薄弱又可怜的瘦小胸膛就这样大剌剌地展现在一个陌生人面前。

他先是一呆,随後立刻放声叫嚷:「啊——」

「嘘嘘!」吴映洁顾不得手上拿著湿布巾,忙一把按住他嘴。「别喊别喊!住口啊!」明月高挂夜空,别又吵人。

「呜——」他不能呼吸了!

「你又作梦了吗?」不会吧?她又要哄他了啊?

「呜呜——」双手被她压著动弹不得,快被闷死了!

「干什麽、干什麽?做啥脸红脖子粗的?」啊,还翻白眼。「喔……啊啊,对不住。」终於发现自己的错误,吴映洁赶紧收手放开他。

「咳……咳!」邱胜翊一得到自由就呛咳起来,并命喘气。「你、你——咳咳!」喉间显然十分难过,没法好好将话讲得完整,他又咳了几声。

「慢慢来。」吴映洁转身倒了杯茶递给他,马上被抢去对嘴喝下。她小心翼翼地审视他的表情,观察他的动作,仔细打量到他终於抬起头来狠瞪著她,才确定他不会突然大吼大叫,便出声道:「你总算愿意正常点了。怎麽,很难过吗?」咳成这样,好可怜。

邱胜翊愣了下,有些气虚地侧过身,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脸上满是不信任。哑声道:「你是谁?」没有例外地错认她的性别。

「我?」吴映洁瞧他浑身上下都充满敌意,便试著和颜悦色:「你若是问我姓名,我姓容,名映洁;你若是问我身分,那就平凡到没什麽好提起的;还是,你应该问我,你为什麽会在这里?」她一手叉腰。

邱胜翊沉默地瞪著她,没有再开口。

「你身上开始长刺了,邱胜翊。」刺得她这个救命恩人好疼啊。

听见她唤了自已的名,他张大眼,防备心更重。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嗓子依旧沙哑,头更晕,他却仍是硬著声问。

吴映洁和他对望著,好半晌,才从怀里掏出个缎布的锦囊。

「我不仅知道你姓啥叫啥,还知道你今年十一岁……」可不是她神机妙算,而是这锦囊里有个平安符,上面有他的生辰八字。

她话说到一半,就见他恼怒地朝自己扑来。

「还我!」那是娘,是他娘做了好多苦工才跟人讨到绸布,然後亲手缝制给他的!「那是我的!」他昏睡多日,根本没什麽多馀力气,只凭一股爆发的情绪撑著,脚步不稳地冲上前抱住她的腰,硬是要夺下。

「哎呀!」她微讶他的举动,「放手,放手。」她语调有些哀愁,惋惜那张美丽的小脸蛋变得这麽粗鲁难看。

唉,还是睡著的时候可爱。见他死抱著就是不肯松开,她撇了下唇,左手迅速地出招擒拿,一带一拐,瞬时便将他整个人压制在地。

「还给我!」邱胜翊怒喊。即使落入他人掌握之中,他仍是没有轻易认输。

吴映洁挑眉,道:「你倒是挺倔的。」小小年纪,却这麽恶霸。

见他扭动不休,她就担心他刚清醒体力不支,长指并拢,点他胸处封住穴道,教他身形登时僵硬如石。

「别再大声嚷嚷了,我没聋,都听得到。」快一步捣住他的嘴,她又往哑穴补上一记。「别怪我,你要是乖乖地,我也就不会用这种下流法子。」

无视他愤恨的眼神凌迟,吴映洁将他扶起,重新坐上床边。

「你要擦擦身子了,知道吗?」她毫不忌讳地拉开他上身的衫子,这种乳臭未乾的身材,她一点兴趣也没有……才怪。「大夫说你身体没病,病的是心里,所以才会一直发烧梦呓;不过现在,你看来是好多了……瞧你睡这麽久,脏成什麽样,等大夫真的确定你不再烧了,就把你丢进木盆里去煮。」她说著调笑的话,在瞥见他後背皮肤上的图案时,又把眼光掉了开。

拿著温热的湿布在他瘦弱的身体上毛手毛脚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眼帘,对上他胀得通红的面颊,勾著笑,道:「你还是睡著时比较惹人怜爱。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别装大人。」

弯指弹了下他鼻头,他气得眼眶都红了!

她当没看见,将他放躺平,还体贴地替他拉上棉被。

「这锦囊对你很重要是吧?不过呢……」她勾著锦囊上的细绳,放在他眼前晃。「如果你不听话,我就不还你。为了它,所以,你得乖点,躺著好好休息,懂吗?」好像卑鄙了点,不过,她总要想些办法治他。

见他一直死命盯著自已,大眼睛里布满不甘心的血丝,吴映洁露出个友善的微笑掷还给他。纤指一戳,压压他柔嫩的面部肌肤。

「真的好像水做的喔。」她喃语。果然是小孩子,白白嫩嫩的,像颗水馒头。

左摸摸,右捏捏,唔,好想咬一口。

从头到尾都没办法破口大骂,更不能挣扎闪躲的邱胜翊,只能僵直著身躯任人摆弄,一股深切怨怒发泄不出来,他已经气得头昏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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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映洁却仍是自顾自地言语:「你一定饿坏了吧,我等会儿去拿些吃的过来,你有没有什麽不爱吃的?啊,还是别挑食才能又强又壮,你正在长,得多吃些……咦咦,你这麽快就睡著了?」

是……气……昏!

说不出这句话,他随即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小五,你在打啥子拳?」

吴映洁手里拿著根竹子,敲敲眼前少年的膝盖。

「马步扎不稳,上身又太往前,难怪一套行云流水的拳法被你打得这麽歪斜没架势。」惨不忍睹,看得好想流眼泪。

小五红著脸,忍不住指向旁边的男孩:「七弟打得比我更糟糕。」

「啥?」另一个年纪较小的孩子闻言马上张大了眼,嫩嫩的嗓音急切反驳:「我、我比你晚学啊!」为什麽要扯到他身上?

「你又要用年纪比我小来开罪!」好赖皮喔。

「我哪有?」干嘛老是冤枉他?

吴映洁见他扁著嘴,在心中暗暗压下想逗弄这七侄子的强烈欲望。没办法,他的长相虽然很可爱,但是不知为何,看起来就是欠人欺负。

阿弥陀佛,她怎能残害和自已同血缘,而且又很笨……是很乖的孩子?何况她可是姑姑啊,不能大欺小。嗯……真遗憾。

「好了,不要吵。」她拍拍手,顺带把一旁偷懒在作壁上观的小六和小八抓回来,让他们四兄弟排排站。

「我示范一遍给你们看,瞧清楚了!」她朗声一喝,气运丹田,顿时出拳摆腿。

这一套拳法表围上看来其实简单,但实际上打起来,很多部分都需要扎实的基本功,才能完整地散发出那股撼人气韵,算是刚学武的人必练之外功。

她从九岁便开始接触武术,这一套拳法,打过不下百次。她永远记得,她当时扎马步的辛苦,爹就在一旁看著,白天到黑夜,她不曾开口叫累叫停,这一切,就是为了赌一口气。

最後她赢了,成为镖局里第一个女弟子,再也没人能阻挠她学武。

「呼!」

她专注地使完最後的出拳,足尖画个半圆,双手放回腰间,收止张放的态势,运气调息。

一旁四个孩子,看得傻楞楞地,停了半晌,才猛然拍起手来。

不知该如何形容,虽然她的身法并不如他们看过的一般镖师或指导师父强猛有力,但就是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好像……好像……

对了,她的打法好似一阵清风,只是随著气流,融入周围,并不刻意突显存在,但又如利刃般,招招精准,分毫不差。

「姑姑好厉害!」小六很想再看一遍。

「姑姑好厉害!」小八连眨眼也忘记了。

「姑姑好厉害!」小五好佩服,险些没有膜拜。

「姑姑……呃,好厉害。」小七突然发现他三个兄弟都讲一样的话,害他要跟他们重复,呜,好没诚意。

吴映洁勾起唇角一笑,适才活动了筋骨,更显英姿爽朗。

「你们这几个小萝卜头,功夫不好好学,就只会动嘴拍马屁,等镖局里的师父回来了要验收,就别怪我先前没提醒过。」终於还是忍不住,她伸手捏住小七的鼻子。

「为、为什麽要捏我?」小七无辜的眼里有著泪水。

「因为你看来比较好欺负。」小五较年长,替大家道出心里话。

「没错没错!」小六小八不给面子,用笑声表示赞同。

「我、我……」呜呜。好委屈。

「哈哈……羞羞脸,他要哭了!」

「我、我哪有?」马上把两管鼻涕给吸回去。

四兄弟开始闹了起来,吴映洁站直身,让他们去玩,随意在四周瞥视了下,却发现不远处的廊上站了个瘦弱身影。

「邱胜翊?!」她走过去,见他一身单薄,大概是刚睡醒就跑了出来。「怎麽自己下床了?也不多穿点,你当你身强体壮啊?」不是才好一点了吗?真是乱来,也不知在这里杵了多久,别染上风寒才好。

她顺手将他衣襟处拉好,忽地想到些什麽,提醒道:「对了,别让人看见你的身体,因为只有我能看,知道吗?」理由好像有点吓人,管它的。

才抬眸,就发现他目不转睛地瞪著自已。她又道:「怎麽?干啥不说话?还想硬抢那个锦囊?你抢不赢的。」嗯?做什麽连眼也不眨?「……眼珠子给蹦出来了,我可不会赔你。」一个男孩有那麽漂亮的眸子,长大必定可迷倒不少姑娘。

他只是紧紧地看著她,瞳底闪著一种怪异的光芒,身侧的拳头微微颤著。

她心头打了个小小的突,那种眼神,怎会是个孩子所有?刻意忽略掉,她抬手在他面前晃动。

「回魂了,傻子。」发什麽呆?

他猛地用力抓下她的手,稚气的脸庞却无该有的天真。

「你会武?」他阴沉地开口。

她一愣,没有甩掉他,只是维持著不变的笑:「怎麽,你刚看到我使拳了?咱们这儿是镖局,我若是不会个一招半式岂不是让人笑话了……你冷不冷?进去把衣服穿好……」轻轻地推著他。

他没理会,只站在原地道:「教我!」

「教你什麽?」怎麽穿衣服还是怎麽照顾自己?

「教我武功!」他握得她更紧。

「哎呀哎呀……」好疼啊,这家伙长相俊秀,力气却不小。「教你?你求人是这种态度?」

他微征,下意识地松了手。

喔,本性还满乖巧的。她暗忖。

她转了转腕节後,才道:「我先问你,你的家人呢?」

他才卸下的尖刺,因为她的问话一瞬转为暴戾。

「都……死了。」不稳的话音,几乎是咬著牙关道出。

「啊啊……对不住。」果然如此。她摸了下他头,温声道:「哪,咱们这里地方大,绝对容得下你,甭担心吃住问题,就先待著。要是你找到亲戚或朋友什麽的,想走了再走,不想走也可以继续留下,如何?」

「……我想学武。」他只是这样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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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映洁却仍是自顾自地言语:「你一定饿坏了吧,我等会儿去拿些吃的过来,你有没有什麽不爱吃的?啊,还是别挑食才能又强又壮,你正在长,得多吃些……咦咦,你这麽快就睡著了?」

是……气……昏!

说不出这句话,他随即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小五,你在打啥子拳?」

吴映洁手里拿著根竹子,敲敲眼前少年的膝盖。

「马步扎不稳,上身又太往前,难怪一套行云流水的拳法被你打得这麽歪斜没架势。」惨不忍睹,看得好想流眼泪。

小五红著脸,忍不住指向旁边的男孩:「七弟打得比我更糟糕。」

「啥?」另一个年纪较小的孩子闻言马上张大了眼,嫩嫩的嗓音急切反驳:「我、我比你晚学啊!」为什麽要扯到他身上?

「你又要用年纪比我小来开罪!」好赖皮喔。

「我哪有?」干嘛老是冤枉他?

吴映洁见他扁著嘴,在心中暗暗压下想逗弄这七侄子的强烈欲望。没办法,他的长相虽然很可爱,但是不知为何,看起来就是欠人欺负。

阿弥陀佛,她怎能残害和自已同血缘,而且又很笨……是很乖的孩子?何况她可是姑姑啊,不能大欺小。嗯……真遗憾。

「好了,不要吵。」她拍拍手,顺带把一旁偷懒在作壁上观的小六和小八抓回来,让他们四兄弟排排站。

「我示范一遍给你们看,瞧清楚了!」她朗声一喝,气运丹田,顿时出拳摆腿。

这一套拳法表围上看来其实简单,但实际上打起来,很多部分都需要扎实的基本功,才能完整地散发出那股撼人气韵,算是刚学武的人必练之外功。

她从九岁便开始接触武术,这一套拳法,打过不下百次。她永远记得,她当时扎马步的辛苦,爹就在一旁看著,白天到黑夜,她不曾开口叫累叫停,这一切,就是为了赌一口气。

最後她赢了,成为镖局里第一个女弟子,再也没人能阻挠她学武。

「呼!」

她专注地使完最後的出拳,足尖画个半圆,双手放回腰间,收止张放的态势,运气调息。

一旁四个孩子,看得傻楞楞地,停了半晌,才猛然拍起手来。

不知该如何形容,虽然她的身法并不如他们看过的一般镖师或指导师父强猛有力,但就是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好像……好像……

对了,她的打法好似一阵清风,只是随著气流,融入周围,并不刻意突显存在,但又如利刃般,招招精准,分毫不差。

「姑姑好厉害!」小六很想再看一遍。

「姑姑好厉害!」小八连眨眼也忘记了。

「姑姑好厉害!」小五好佩服,险些没有膜拜。

「姑姑……呃,好厉害。」小七突然发现他三个兄弟都讲一样的话,害他要跟他们重复,呜,好没诚意。

吴映洁勾起唇角一笑,适才活动了筋骨,更显英姿爽朗。

「你们这几个小萝卜头,功夫不好好学,就只会动嘴拍马屁,等镖局里的师父回来了要验收,就别怪我先前没提醒过。」终於还是忍不住,她伸手捏住小七的鼻子。

「为、为什麽要捏我?」小七无辜的眼里有著泪水。

「因为你看来比较好欺负。」小五较年长,替大家道出心里话。

「没错没错!」小六小八不给面子,用笑声表示赞同。

「我、我……」呜呜。好委屈。

「哈哈……羞羞脸,他要哭了!」

「我、我哪有?」马上把两管鼻涕给吸回去。

四兄弟开始闹了起来,吴映洁站直身,让他们去玩,随意在四周瞥视了下,却发现不远处的廊上站了个瘦弱身影。

「邱胜翊?!」她走过去,见他一身单薄,大概是刚睡醒就跑了出来。「怎麽自己下床了?也不多穿点,你当你身强体壮啊?」不是才好一点了吗?真是乱来,也不知在这里杵了多久,别染上风寒才好。

她顺手将他衣襟处拉好,忽地想到些什麽,提醒道:「对了,别让人看见你的身体,因为只有我能看,知道吗?」理由好像有点吓人,管它的。

才抬眸,就发现他目不转睛地瞪著自已。她又道:「怎麽?干啥不说话?还想硬抢那个锦囊?你抢不赢的。」嗯?做什麽连眼也不眨?「……眼珠子给蹦出来了,我可不会赔你。」一个男孩有那麽漂亮的眸子,长大必定可迷倒不少姑娘。

他只是紧紧地看著她,瞳底闪著一种怪异的光芒,身侧的拳头微微颤著。

她心头打了个小小的突,那种眼神,怎会是个孩子所有?刻意忽略掉,她抬手在他面前晃动。

「回魂了,傻子。」发什麽呆?

他猛地用力抓下她的手,稚气的脸庞却无该有的天真。

「你会武?」他阴沉地开口。

她一愣,没有甩掉他,只是维持著不变的笑:「怎麽,你刚看到我使拳了?咱们这儿是镖局,我若是不会个一招半式岂不是让人笑话了……你冷不冷?进去把衣服穿好……」轻轻地推著他。

他没理会,只站在原地道:「教我!」

「教你什麽?」怎麽穿衣服还是怎麽照顾自己?

「教我武功!」他握得她更紧。

「哎呀哎呀……」好疼啊,这家伙长相俊秀,力气却不小。「教你?你求人是这种态度?」

他微征,下意识地松了手。

喔,本性还满乖巧的。她暗忖。

她转了转腕节後,才道:「我先问你,你的家人呢?」

他才卸下的尖刺,因为她的问话一瞬转为暴戾。

「都……死了。」不稳的话音,几乎是咬著牙关道出。

「啊啊……对不住。」果然如此。她摸了下他头,温声道:「哪,咱们这里地方大,绝对容得下你,甭担心吃住问题,就先待著。要是你找到亲戚或朋友什麽的,想走了再走,不想走也可以继续留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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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真的是乖吗?

吴映洁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

灰沉的天象开始下起了雨,夜晚更增添冷意。

她一向浅眠,不只是对声音的敏感,更是习武之人惯有的习性。

所以,不论多麽细微的声响,即便是一个小小震动,都会让她由梦中清醒。

打从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她就同时睁开了眼。不知哪方宵小,竟敢偷东西偷到他们四方镖局,当真是给鬼打了脑袋。

悄悄地伸手进枕头底下摸出一把短刀,隔著床幔,她眯起细长的瞳眸,在昏暗的视线之下,看著那抹鬼祟的黑影接近她床边,将摆放在一旁的外衣拿起摸索——

「哪里来的大胆恶贼?!」重喝一声,吴映洁翻身而起,银晃晃的刀芒在昏暗的房中闪耀,迅如疾雷地架上了贼人的脖子。在看清对方面貌之时,她却一愣,讶异地脱口唤道:「邱胜翊?」往他手中看去,握著她之前拿走的锦囊。

他明显一颤,汗水流过颊边。

「你做什麽?」她沉声严厉问道。见他外衣都穿得好好的,她一怔:「你想偷偷离开这里?」

他像是猛然回过了神,没有说一句话,也压根儿没管颈边的威胁物,只是用力地推了她一把,跟著就撞开门跑了出去。

她呆了下,赶紧抄起壁上佩剑,随便拿件披风披上,才追到门边,就碰上了著急赶来的杨伯。

「怎麽了,小姐?」声音好大。

「没什麽,只是有只狗儿!」她没多解释,只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

「狗?」杨伯在她身後喊著。「小姐?」他们镖局哪里来的狗?还有,追一只狗做什麽要拿剑?

「怎麽回事?」容揽云闻声出现在後,开口询问。「半夜三更,风妹提著剑要去哪里?」微锁眉。

「这……」从白眉下偷眼瞧著他的脸色,杨伯咳了两声,才慢吞吞地道:「大概……小姐肚子饿,想找些香肉来当消夜吃吧?」

喔呵呵。

真该死!

这小子要气死她了!

胆大妄为又不懂知恩图报,十一岁的孩子,不都该像小六、小五那般可爱吗?

怎麽她捡回来的这个特别与众不同?

早看中他绝不会笨得走有人看守的大门,她一路追到後山,但是暗沉的天色加上浓密树林,若是他有心想躲,根本让她难以寻人。

这山上有野狼的,要是遇上了,他那身细皮嫩内,怕要被啃得连骨头都没了!

「邱胜翊!」她出声叫喊,细细的薄雨打在身上,弄湿了她没有束起的发。「邱胜翊,你快点出来!」小孩子的步伐和速度绝对比不上她这个有轻功基础的大人,她猜想他一定还在附近。

为什麽要藏著?这麽冷的天,这麽黑的地方,他一个孩子,为什麽不乖乖听话?

就因为她不答应教他武功,他就想逃出去,自己想办法吗?

在没有任何依靠的情况下?

「别躲了,你出来!」她换了比较沉稳的语气,却仍是毫无任何回应。「殷——」左处的一声狼嚎让她住了嘴,没有犹豫太久,就往声处奔去。

才绕过一排树木,远远地就看到几只凶猛的黑狼盯著一个方向吐舌喘气,露出尖尖的白牙。

邱胜翊背靠著树干,因为急跑的关系,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满头的汗水,臂上还有几道被抓伤的爪痕,血流不止。他瞪著眼前看来极为饥饿的动物,紧咬唇瓣,双目不曾乱移。

那家伙不肯教他,那好,他就去找别人,他不待在这种没法给他帮助的地方!

其中一头狼像是饿著等不及了,踏了踏前腿後,就扑向他站立的位置——

他紧闭上眼,也不知道能向谁喊救命!

「刷」地一声,长剑出鞘的清脆声响鼓动了他的耳膜,讶异地抬起脸,出现在他视线之内的,是高瘦的背脊,和一副略微纤细的肩膀。

在没有光亮的黑夜中,那影子,在瞬间深深地烙上了他的眸。深深地。

勾起嘴角,吴映洁在他身前护著,凤眼则冷蹄著被她削去一片皮毛的黑狼。「还想试试吗?等会儿一个错手砍掉了头,那就别怪我了。」

狼又吼,她蹙眉,利剑一闪划破了它的耳。

「滚!」她重声喝道。

那狼因为疼痛而呜了声,吃了她一记,嚣张的姿态锐减,未久,就慢慢退离。剩下的几只,也都像是感应到了气势明显的强弱,而逐渐散去。

「呼。」幸好,她真以为自己得弄场腥风血雨,就算它们只是狼,她也不愿随便造杀业。

将剑收起,回过头,却发现那小子居然又不见了!她吃惊地张望,才在更远的地方看到他。

「你还跑?跟我回去!」略施轻功,不一回儿就跟上了他。

望见自己要走的路被她挡住了,邱胜翊瞪视著她,吸了几口气後换了个方向再跑。

「你!」搞什麽?吴映洁追到他身旁,索性一把拉住他後领,教他再也跑不得。「你——啊!」她痛叫。

他抓著她的手就放进嘴里咬,还恰巧是上回咬的地方。

真是……真是气死人了!

耐性告罄,她手腕一翻,灵巧地借力转扯,才眨眼工夫,他又被压在泥地上制住了。

「放开……放开我!」他死命挣扎却不得脱身,忿忿大喊。

「哎呀。」她故作惊讶:「你会说话嘛!干什麽又是推人又是咬人这样动手动脚的?」她疼啊!

「我不要回去!我不要跟你回去!我要去找别人学武!」他胀红著脸,雨水湿了他的眼,却洗不去那突兀的恨意。

阴霾的夜空开始打起闷雷,她皱紧眉头,大声道:「学武学武!你一个小孩子,没有银子也没有人陪,就这样两手光光想走去哪里找谁学啊?」

「你管不著!」他同样嘶声回道,身上已尽是泥水。

「我管不著?我管不著?」她武甚著恼。「是谁救了你?是谁把你从鬼门关带回来?你竟敢说我管不著?!」

「我又没求你!」加上前一回,两次都被箝制得死死的,他愤恨地咬牙切齿。

「你……你没求我……」喔,原来要怪她多此一举了!她已经气到说不好话。见他用尽全力地扭著被擒的双手,弄得上面的抓伤渗出不少血,像是不惜脱臼也一定要逃,她一股火霎时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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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很不错吧?再也碰不到我这种好人了,你算是好福气。」老王卖瓜,还一点都不脸红。继续牛头不对马嘴:「晚点让你跟杨伯去摸清环境,现在,你还是听话回房穿衣。」

「我想学武!」他执意道,强硬扯回话题。

这小子!见他如此固执,她只好抱胸睇视他。「你急著学武想干啥?」

「我——」忆起那夜的残忍腥红,他眼中有著恨意。

「你不适合。」没等他说,她就打断他。

「不适合?」一愣,「那要怎样才适合?」他急道。

她望著他脸上那显而易见的戾气,良久良久,才收起笑容,冷淡道:「你一点也不适合练武,所以我不会教你。」语毕,她回过身欲走。

他错愕,下一刻,拉住了她的衣袍。

「你告诉我!为什麽我不适合?」是因为年纪,还是其它原因?

她停步,侧首看著他,半晌,才缓缓道:「我不晓得你发生了什麽事,可我明白地跟你讲,学武,是为强身、为自保、为助人,」她看进他的眸:「但,绝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双手染血。」

他……他干嘛这麽说?邱胜翊震住,表情复杂。年幼的思绪不够成熟,不知怎麽反驳,只是觉得她的注视教他难以抬头挺胸。

「你……」不自觉地垂下手,放开了她,不过没一会儿,他又再度握紧了拳,忿忿切齿。「你……你懂什麽?!」他怒道。

家破人亡的不是他,亲眼目睹惨剧的不是他,他有什麽资格?他只是不想像爹娘那样,如畜生般任人宰杀,哪里不对?哪里不对了?!

吴映洁睇著他,道:「我的确什麽都不懂。」负手走离。

像是回过了神,瞪著她直挺的背影,他深深吸了口气。

「我要学武……我一定要学!」死都不放弃!

吴映洁没停下脚步,任那咆哮刮过自己耳旁,不留半分痕迹。

几日过去了,杨伯带邱胜翊大略摸清了这儿的环境,虽然他话很少,看到她也不理人,又孤僻地不与其他孩子来往,但从另一方面来看,这种表现算是乖了。

「好!」她一松手,猛地站起。「你去你去!我倒要看看你怎麽下山,你怎麽去找别人!」将他整个人使劲地从地上拉起,一点都不留情地往前推去,险些让他狼狈地摔趴回去。

他几个踉跄,没有迟疑很久,一得到自由,拔腿就往前冲。

她背过身,忍不住闭了闭眼,不停、不停地深呼吸。

哼哼,他待会儿就怕了,一定会跑回来……好,好,就算他脾气硬,也不过是个离弱冠还很远很远的死小孩,怎会不怕呢?这种讨人厌的小子,让他被狼吃掉好了,她干嘛多事?反正他喜欢狗咬吕洞宾……她才不,她才——

等她冷静下来以後,却觉得自已好蠢!

可恶、可恶!她干嘛和个乳臭未乾的野孩子斗气?

真是天杀的可恶!

「啊——」受不了地大叫一声,以抒泄心中的郁闷。脚跟一转,她再度地追上他。

感觉後面有动静,邱胜翊转首望见她朝自已奔来,僵了下,拼命喘息,不晓得她在打什麽主意。

「站住!」长手一伸拉住他的後肩,她试著好言好语,不料他却一个劲儿地扭动,让她忍不住浮筋咬牙,强自压下的怒火轻易地又被他撩拨起。「好……好!你要玩蛮的是吗?我就陪你玩!」把手里的剑往旁边一丢,她用最原始的方法与他近身肉搏!

「放开我!」甩不掉她,邱胜翊抬起腿就踢!

她硬是接下,没使擒拿术,也不动武术功夫,就只是单纯地用自己的双手和双脚,做阻挡和反击的动作。

「啊哈!你不是想打我吗?我就杵在这里,你瞧清楚一点再打!」推住他的头,吴映洁身高上的优势让他根本没法接近。

不晓得是因为雨打在身上让人火大,还是雷声太吵扰人情绪,本来只是想要逃的邱胜翊,被她的挑衅弄得忘了该找机会跑。

打开她顶在自己脸旁的手,他一拳就捶了上去。

高度有所落差,没有如预期揍到脸,反而落在她胸上,有些异样的触感让他微征,下一瞬却被她一肘拐倒在地。

他反应极快,拖著她的披风,恨恨地想著要死一起死,结果两人双双跌平。

「你这个恶小孩……」看她的剪刀手!

「啊!」他的脖子!「你……咳咳,你、你是疯子!」差点就要呕吐,连忙扯住她的头发。

「痛!」存心要她秃头是不是?「我是配合你!」要比野蛮谁不会?!

「放开我!」

「你先放!」

打打打,踹踹踹;滚滚,翻翻;劈雷闪电,互相叫骂。

终於,邱胜翊筋疲力尽地败下阵来,一身脏污地陷在泥泞里大口喘气。

吴映洁则坐倒在一旁,头发乱七八糟,全身上下没处地方乾净,被人看到还不一定以为是打哪个坟里爬出来的怨鬼,也没好到哪里去。

手往後挡住地,她任由降下的雨丝洗去脸上的湿泥。

啊!算她输了,就当他们有缘,她若不把他带回去,他只有两种下场——一是还没走出这林子就被野兽咬死了;二是即便走出了林子,也会找错了恶人门,最终变成一个大魔头!

往旁边躺著的邱胜翊睇一眼,她喃道:「也不用斩鸡头了吧……」

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她捡回自己的剑,抬起左手轻划,食指上登时出现了道浅浅的口子。

她蹲在他身旁,抓起他的手,将她的伤口印上他之前的,喘道:「咱们就甭跪甭拜了,哪,你的血继承了我的血,从今而後,我,吴映洁为邱胜翊之师;邱胜翊为我吴映洁之徒。自此福祸与共,荣辱等享。」

他实在太不驯,所以她一开始并不愿收他;但,若是她不收,有朝一日他去投靠错了人,而产生了更不好的後果,她绝对会懊悔的!

她决定教他,不只是武功,更是心!

「……嗄?」成大字躺平在地,他根本搞不明状况。

「嗄什麽嗄?」喔,好饿。「走吧走吧,回去了……以後别再半夜跑出来了。」浪费体力。

邱胜翊被这突如其来的结果弄得一头雾水,作不出反应。

她眼角瞥见他手中还握著锦囊,心下一思量,趁他没注意就拿了回来。

他回过神,立刻忘记身上的酸痛爬起,恶声恶气:「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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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铁了心的,眼明手快,把锦囊挂在自已脖子上。「这是信物,只要这东西在我这儿一天,你就是我的徒弟;咱们已经交换过彼此的血,不能改了!」臭小子。

「什麽?」他抹去颊边的泥水,瞪著她无视自已从旁边走过。

这样就拜师了?真的吗?虽然他如了愿,却怎麽好像没有想像中的喜悦?

「还发什麽呆?」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像是想起了什麽,又往旁边跳了两步,足尖一挑,银白色的剑鞘便从杂草中跃起,她看也没看,刷地一声就反手将右手长剑俐落入鞘。不忘回头大喊:「快点跟上来,雨下那麽大,你想淋死我?笨徒弟!」她已经开始後悔收他了。

他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听到她的叫唤下意识地要甩头就走,但又想到锦囊被她夺去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踩著烂泥地,当成是她的脸,一步一步重重践踏,跟在她後面走回去。

从那个晚上开始,他成了她的徒,而她,则是他的师。

正文 第三章

「臭婆娘,妳什麽时候才要让我学武!」

「等你不再骂我臭婆娘的那天。」呵呵。

「妳本来就是臭婆娘!」他跳起来大吼,丢掉手中的毛笔,墨汁弄得案头都是。「妳居然骗我!」想到就气!

「我骗你什麽了?」她凉凉开口,坐在一旁,不苟同地瞥著他粗鲁的行径。「你不知道那些文房四宝要钱的麽?字丑也就算了,你练不好,还要赖弄脏了纸。」唉,他到底是漂亮的小孩还是爱撒泼的山猴?

他真是恨死她老是转移话题了!

「我在跟妳说妳骗我的事情,妳不要当作没听见!」

「我听见了,听见了嘛,你小声点。」明明长得很可爱,怎麽脾气这样坏?拿起旁边的茶杯啜一口,她满足地叹息:「这茶真好……」甘甜甘甜的。

「吴映洁!」邱胜翊受不了了。

「叫我师父。」她懒懒地道,一点也没把他的怒火放在眼里。「你说我骗你,太冤枉了吧?我从头到尾没说过我是个男人,是你自已错认的啊。」好无辜哪。

「妳明明是个女人,干什麽穿著男人的衣服,这不是骗,这是什麽?!」若非他老是听到那个白胡子的老管事和其他人都唤她「小姐」而起了疑,这才问到真相,怕是要被她愚弄一辈子!

更让他气结的是,他居然拜一个女人为师!

「谁说女人不能穿男子衣服,有人规定了吗?没有嘛!」所以说他见识太浅。她伸出食指摇了摇,「你要是不服,改明儿个,你穿女孩的衣服让我瞧瞧,骗骗我,咱们就算扯平了。」她很甘愿地,还可以替他选几件美美的,一定适合。

「妳……妳有毛病!」他极恼,却难以铿锵有力地跟她对抗。

简直不敢相信,她讲十句话,有九句半完全不切题,像是在说笑,却又彷佛有点认真;剩下半句,不是悠哉的调侃,就是无聊的废话!

他听不懂,跟她不能沟通,也没有办法像她一样胡言乱语,更别说和她斗嘴!

就说他还太嫩。吴映洁微微笑,好整以暇。

「徒弟,你实在太差劲了,嘴那麽笨的话,会整天被我欺负喔。」顿了下,又道:「啊啊,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绝对会好好调教你的。」倾囊相授。

「我不需要!」他怒道。回身指著桌上那一本本蓝皮书:「我也不想看懂什麽《中庸》、《论语》!」还外加根本和其它书搭不上关系的佛经和人体筋脉图!「我只要学武!妳如果不想教我,我自已出去找人,妳别把我软禁在这里!」这臭婆娘一定在耍他!

从那夜之後,後山有人守著了,每日天才亮,她就带著夫子来找他,不念到日落不会停止,夜晚守备更严,他就算想再偷跑也找不到机会。

他也曾试图反抗,她却不知道从哪里拿了瓶怪药,威胁他要是不听话,就让他大笑三日不得休止。

还恶劣地补充,叫他若不相信就尽管试试,他愈想赌,她就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教他动摇,脑子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好似那药真的会让人笑到气绝,只好不甘心地忍气吞声。

她说的话,她的态度,究竟是真还是假?

他分辨不出来,也已经完全被搞混了!

气喘呼呼地吼完,却瞧见吴映洁一脚弯起踩在椅上,另一脚轻轻摇晃,脸朝著窗外看去,明显地没把他刚才那一串不满听进去。

「啊呀,你讲完了啊?」像是察觉到了猛烈的瞪视,她悠悠哉哉地转过头,对著他勾起嘴角,「口渴不渴?要不要喝点茶?坐下来休息一下嘛!」太认真了,老得快喔。

「妳!」差点又恼晕过去,邱胜翊用力地撇过脸,下定决心不再理会她,以免自己被气死!

她微微侧首,唇边扬起一抹奇异的笑。接著又用那种吊儿郎当的神情开口:「哪,好啦,我教你,我没说不教嘛。」急什麽呢?

闻言,他才告诫过自己别睬她的提醒马上被遗忘,很快地走到她身旁,张大瞳眸:「妳要让我学武了?」

「我从头到尾没说不让你学啊。」她眨眨眼。

「那妳赶快带我去找师父!」他知道镖局里有很多功夫厉害的武师!他激动地拉住她的手。

她脸上笑容未变,一个轻抖腕节的动作挣脱了开,「找什麽师父?你师父就是我啊!」站起身,她越过他走到木柜旁。

邱胜翊呆了下,总觉得刚刚明明有抓到她的感觉,怎麽一下子手里就空了?没想那麽多,只以为自己是一时错觉。

「我不想当妳徒弟!」一个女人,一个女人能有什麽作为?他需要的是能让自已更加强大的力量!

她瞅著他,半晌,蹬蹬蹬,後退了三步。

「你不想当我徒弟?」她英朗的眉变成了哀怨的八字型,抚著胸口伤心道:「你怎麽这麽无赖?咱们明明就在那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彼此交换过血了,你现在居然翻脸不认?反正你就是看不起我,不相信我,亏我还救了你两次……」呜。

没料到情势会往如此地步发展,他错愕,霎时傻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她要哭了吗?

只听她状似抽噎道:「你看起来这麽乖巧,怎麽净会做些过分的事?我没说我是男人,是你自己错认,还诬赖我扯谎……我知道我长得不美,不够漂亮,所以无法让你看出是个姑娘,都怪我行了吧?这也算了,我辛苦救了你,你没给我磕头道谢,还对我又吼又叫!之前吵著要我收你为徒,我好心答应了,你却又反悔……呜呜……」她端起衣袖遮脸,扭扭捏捏地抽著肩膀,语音颤抖,配合著一身男装,整个景象实在是……不伦不类。

邱胜翊慌了手脚,没想到会把她弄哭。

仔细想想,她的确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也一直都没好气,好像错的是自己?

可是她真的很让人发火……但他确实没道过谢……谁教她老爱不正经……不过他也好像对她很凶……

他忍不住抱头,年幼的脑袋都快喷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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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求你什麽……只是希望你喊我一声师父……当然你想要学些什麽,为师的定不怠慢……」她从袖下发出声音,像是非常困难地才没走调。

他咬咬牙,双手松了又握,站立良久,才从唇缝小小声地唤道:「师……师父。」总之先安慰她再说,叫个一两声也不会少块肉,男子汉要能屈能伸,不要像女人家这麽麻烦!

「啥?我没听到。」她又吸了吸鼻子。

他抿唇,深深吐了两口气,憋道:「师父!」

「乖——这才是我的好徒弟嘛。」哇哈哈,听到啦!听到啦!她是师父啦!轻松放下手,她的脸上带笑,哪里有在哭泣?挑了挑眉,她愉悦地对上他震愕的神色,道:「哪,咱们打个商量,你每日要是乖乖地跟夫子做完早课,我午後就会亲自教你武功;若你不要,那麽你什麽也学不到,只能在这书房里从早坐到晚,如何?」

「妳、妳……」又耍他!他指著她,瞠目结舌,手指抖抖抖,不是因为冷。

「我什麽?我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师父对不对?」微笑地替他接完话,她压下他无言指控的手,「呀,我想你一定是答应了。看,你都感动得全身颤抖了。」欸,她受不起,只要小小一点抖就好。

「妳——」一口怨气塞住他的胸腔,险些翻白眼。

「就说你弱吧,这样就倒了那怎麽行?」以後日子还长著呢。「好了,我会吩咐杨伯多给你补补,去去,去那边歇著。」真是。

若无其事地就要往外走,她不忘回头叮咛:「我刚说的事,明儿个就开始喔。」

「咚」地一声,房里的人终於支持不住,昏倒在地。

她住後偷眼睇了赚,摇头道:「这麽快又睡著了?」跟上次一样。「虽然我叫你歇,你也找张床嘛!睡在地上多难看……你定是累坏了。得了得了,我不在这边多嘴吵你了。」哎呀,她的心肠好像太好了。

邱胜翊趴在地上捏紧自已拳头,用最後的残存意识告诉自已——

绝对不再喊她第二次师父!

阳光明丽,微风和煦。实在是个太适合在外头舒展拳脚的天气了!

「过来啊,你还杵在那边干啥,想当门神?」吴映洁站立在庭园中,一手掌心不知有什麽东西在动。

臭婆娘!讲话就讲话,老爱多几个字念人。邱胜翊瞪了她一眼,走上前,才看清楚她左手有只小小鸟。

将弄得松软的细馒头肩喂给白色的小鸟吃完,她抬眼:「哪,咱们从基本功开始学,你可能会觉得辛苦些,但要是连基础都学不好,那麽後面的也就甭谈了。」!

「妳把话讲得那麽好听,我怎麽知道妳是不是根本什麽也不会。」他压根儿就不信她能有多少斤两。

她睇他,半晌,才缓道:「这只小鸟,前几天就唉唉叫,我觉得不对劲,後来才发现它受了伤,便将它带回房里照料。」她指著身旁一棵粗壮的树:「看到没,鸟巢就在那里。」很高很里面的那里喔。

「妳跟我讲这个干嘛!」这样也可以扯到鸟身上。

「欸欸,徒弟啊,你是不是肝火上升火气大啊?」去抓把药吃吃看会不会好点。她叹口气:「我只是要你看看那巢,是不是很高啊?」

他皱著眉,抬首望了下。那高度约莫五、六个成人,没有特别的长梯,肯定是上不去。「是很高,不过那又怎麽样?」

「你能构得到吗?」她问,唇瓣微勾。

「怎麽可能!」这不是白问吗?他甚至没比她高。

「喔……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麽把小鸟带下来的?」她侧首。

他轻楞,随即很快地说道:「妳拿把梯子不就爬上去了吗?」简直废话。

「梯子?」她呵呵低笑,「我怎麽不记得自己家里有这种玩意儿……」话尾未落,她不正经的神情倏地一变,「你可要睁大眼睛了!」她一提气,踢向树干屈膝轻踩,整个人瞬间拔高!

只见她没用什麽力人就已在树腰处,再在略粗的枝上一点足问,身影跃得更高,仅是眨眼间,就到了那鸟巢的旁边。

邱胜翊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怔愕住!他像是只瞥到她身上的黑衫微微飘动了下,扬起了些许的风,还没反应过来,她人就已经消失在他眼前。

几近吃惊的昂高头,他看见她小心地将手中的小鸟放了回去。

「妳……妳会飞?」他下意识地喃道,话一出口就马上胀红著脸暗骂自已。

傻子!她是人啊!又没长翅膀,当然是不会飞的!他问了什麽怪话?等会儿又要被她嘲笑了。

吴映洁闻言,却只是站在上头,搭住主干,居高临下地瞅著他,笑道:「怎麽,你也想飞吗?我可以教你喔!」

「教我?」他杵在底下拧著眉。

「是呀。」她扬声而笑,一个旋转,身子便彷佛与周遭的气旋同舞般落在他面前,姿态好看得紧。掸了掸袍上的叶子,她道:「我是你师父啊!」师父传授徒弟,天经地义。

邱胜翊沉著脸。刚才她那手功夫的确吓了他一跳,证明了她不仅仅只是个会唬人的草包。

真的得跟她学吗?可现下,他既没别的方法,也找不到其他人帮他。

如果她能让他变强、变厉害,那麽他也不用在意这麽多吧?

毕竟他最重要的事,是……

「徒弟,你的眼神好可怕。」她摇摇头,蹙眉道:「我要你背的佛经你背了没?」善哉善哉。

「没背!」他又不作和尚,做啥念那种玩意?

「嗄……没背啊。」说得也是,她本来就料想他是没什麽兴趣的。挥挥手,她道:「那就别背了,你以後每逢初一十五去祠堂打坐静心好了。」比较有用。

「什麽?!」又随便替他决定!「我不去!」他用力地别开脸。

「你不去?」脾气真大,「好了好了,我陪你一起去,这样行了吧?你这小子就是爱撒娇……」

「谁爱撒娇了!」他赤红著双颊反驳。这臭婆娘老把他当小孩!

「谁应了声就谁爱撒娇喽……」她转著眼眸,不理会他的怒气。「啊啊,再跟你闲扯下去就吃晚膳了。」不行不行,得快办正事。

「到底是谁在闲扯?」邱胜翊受不了地低咒一声。

虽然他故意很大声,但她假装没听见。「要把武术练好,基本功是很重要的……我让你看的那个人体筋脉图,你记起来了吗?」

「……没有。」他皱眉。原来那也是有用的吗?

「唉。」她深深地叹一口气,「徒弟啊徒弟,你这麽不用功,要怎麽把为师所教导的武功发扬光大?」摆摆手,表现自已的无奈。

「我怎麽知道练武要看那种东西!」早讲不就好了。

「好好,那现在你知道了,明儿个开始,可得认真点。」她走近他,他不自觉地後退。「干什麽?为师的又不会吃了你。」她奇道。

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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