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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一次PO完] 永远不嫌晚1之怪我宠坏你(筱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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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改+一次PO完] 永远不嫌晚1之怪我宠坏你(筱杰)

永远不嫌晚1之怪我宠坏你(筱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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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不嫌晚2之怪你不放手(祈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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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不嫌晚1之怪我宠坏你(筱杰)

一见钟情是没办法控制的!
就像他爱上张筱婕后,才知道她有男友,他的心来不及收回了。
他有多爱就有多怕逾越,怕吓坏了她、怕爱她的心意让她困扰……
温柔的守候是留在她身边的唯一方式,贴心的呵宠是他私心的付出与期待,
最好能把她宠坏,让她舍不得再走到别人身边。
终于,在她与男友分手后,她看见了他,幸福似乎离他不再遥远……
廖俊杰这个男人对她的重要性与意义远超过她的男友!
男友不懂她,不听她说话,不珍惜她的情意,还劈腿,
失恋的痛因为有廖俊杰在,她掉几滴眼泪就可以忘掉,
倚靠在他坚实温暖的怀抱中,是那么的安心、得到抚慰,
她发现自己再离不开他的温柔,她的心起了异样的震荡。
如果可以选择,她想永远跟他在一起,但恋爱不保证永远,
她承担不起失去他的风险又守不住朋友的界限,该怎么办?

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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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十二月的太阳不炽不热,晒来最易让人舒心。

    第一波寒流刚过,好不容易摆脱厚外衣的人们,纷纷趁着阳光正和煦时,外出溜达。

    红砖道上,一对男女亲密依偎着,正朝着下个路口的「幸福」咖啡厅前进。

    「我跟你说,那个老板廖俊杰煮起咖啡来超讲究。听说他光是为了研究煮法,就不知道用掉了几百斤的咖啡豆。而且,他还是个有名的译者。最近很热门的神话小说,就是由他主动争取出版社翻译,带动流行的呢。」丁大川神气洋洋对着旁边年轻女子说道。

    「你好厉害,什么都知道。」苏佳琳小鸟依人地偎在他身边,深情款款地看着他。「你一定常去那家咖啡厅喔。」

    「我没去过。」丁大川干笑地说道。

    苏佳琳脸上的崇拜顿时凝结,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

    「上星期报纸有报导过,写得天花乱坠,说廖俊杰煮的咖啡多神奇又多神奇,好像没去过的人就是没品味一样。所以,我才想说趁着看电影前还有半个小时,找你一起来的。你也知道,我后天就要回越南工作了。」

    「你对我最好了,又送我礼物又带我到处吃喝玩乐……」苏佳琳踮起脚尖,在他颊边印下一吻。

    丁大川满意地看了一眼他送她的那对卡地亚耳环,两人便这么一路搂搂抱抱地走到咖啡厅前。

    「不过,店名叫‘幸福’,真的有点俗。」丁大川站在铜雕的咖啡店招牌下,忍不住批评道。

    「哇——你看他们店门口种了好多花,好漂亮!」苏佳琳对着咖啡厅门前的花圃就是一阵娇声惊呼。

    白色栅栏内,种了大片的柔软台北草。右侧几株金合欢开满了金黄花朵,一旁的洁白含笑花则正用着芬芳香味迎人。若不是咖啡厅正好位于大楼最下方,绝不会有人知道这样一户植满了绿意的咖啡厅,其实正座落于闹区市区的巷弄里。

    「别看了,我们等下还要去看电影呢。」丁大川揽过她的腰,推开咖啡厅大门。

    门上响起一阵清脆竹铃欢迎声,一股淡淡咖啡香朝着他们扑面而来。

    「欢迎光临。」廖俊杰走出吧台后,微笑地对客人说道。

    好帅!

    斯文脸庞、墨亮眼眸、干净笑容、气质出众,白色衬衫下肌肉线条完美,穿着深蓝牛仔裤的臀部,看来结实又性感。

    苏佳琳一看到老板,马上抬头挺胸了起来,并微微拉开了和丁大川的距离。

    「第一次来吗?」廖俊杰走到他们身边,脸上的笑容像春风,唇角的酒涡很醉人。

    「对,想说来试试你们的咖啡。」丁大川昂起下颚表现出一副内行人模样。

    「现在座位都是满的。两位愿意先坐到吧台边,让我为你们介绍一下咖啡吗?」廖俊杰低沉声音带些磁性,不疾不徐地说道。

    苏佳琳看着他,受蛊惑似地连点了好几下头。

    丁大川没注意到女伴着迷的反应,他一径观察咖啡店里的顾客,发现泰半顾客看起来都像精英份子,他于是决定这是间有品味的店。

    「喜欢什么口感的咖啡呢?是会留在喉头的回甘感,还是齿颊留香的口感呢?」廖俊杰走入吧台,为他们送上两杯冰开水后,拿出咖啡豆。

    「齿颊留香的。」丁大川问也没问苏佳琳,直接做了决定。

    廖俊杰点头,将咖啡豆放入磨豆机里。

    一阵绞磨轰隆声后,廖俊杰取出滤纸放入咖啡粉末,右手拿着细长铜壶缓缓地于其上注入沸水,水流于是均匀地在咖啡粉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他专注地望着水流大小,斟酌着水量,温柔黑眸专注得像在凝视情人一般。

    终于,咖啡一点一滴地自下方咖啡壶里被萃取了出来。

    「闻闻看——」廖俊杰盛好咖啡后,却先取出滤纸上的咖啡渣递到他们面前。

    「居然没有味道耶。」苏佳琳惊呼出声,目光直瞅着廖俊杰。

    「因为香味全都萃取入这一杯咖啡里头了。」廖俊杰佯装没注意到女客的热络,微笑地将有红宝石色泽般的咖啡送到他们手边。「请慢用。」

    「难怪你们这里不像有些咖啡厅,一走进去都是咖啡香。」丁大川一派老练地说道。

    「每个人都该拥有自己的咖啡香。」廖俊杰淡淡一笑,唇边一个小小笑涡若隐若现着,让他的斯文气质多了点可爱孩子气。

    「有没有糖或奶精?」苏佳琳娇声说道。

    「好咖啡是要喝原味啦。」丁大川瞪了她一眼,装出一本正经的表情说道。

    「建议你先不加糖喝喝看,如果真的不习惯,那么下回可以改点其它奶制类咖啡,好吗?」廖俊杰说道,清俊眉眼里有股能让人点头的魔力。

    「真的不会苦耶。」苏佳琳喝了一口,故意睁大眼线描得很完美的双眸,对着廖俊杰猛眨。

    「窗边有座位了,我帮你们移位,好吗?」廖俊杰说道。

    「不用了,我们要走了。咖啡真的很棒!」丁大川为了耍帅,一鼓作气喝完咖啡,付完钱后,便拉着女伴要走人。

    「欢迎你们下次再来。」廖俊杰淡淡地说道,目送他们走出了「幸福」。

    有些慕名而来的顾客,根本分不清咖啡好坏,只是人云亦云地把来「幸福」喝咖啡,当成一种类似于背LV名牌包的炫耀罢了。

    他既是开店做生意,也不是不欢迎这样的客人,只是,能和真正喜欢咖啡的客人交朋友,才是他开这间咖啡厅的最大目的。

    半个小时后,「幸福」门上的竹铃,再度清脆地响起。

    当当、当当——

    一个五彩缤纷的女人自金黄阳光里飞奔进来。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到她的身上,包括廖俊杰。

    她烫了一头只有大明星才适合的蓬松鬈发,及腰长度随兴地在身后飘动着。

    她的眼楮又亮又大,她的睫毛刷得又翘又亮,她的唇有着樱桃般的鲜红。

    她穿着一件印着波纹图腾的米色雪纺洋装,系了一条皮革宽腰带强调出纤腰,脚上黑色长靴子踩得震天价响。脖子上的金色圆珠项炼和手腕上的各色雕花宽手环,则是随着她的走动,清脆地为她的前进伴奏着。

    这个女人好亮眼,好引人注目,她应该去上电视、应该去走秀或登台,而不该出现在一般街头。

    「欢迎光临。」廖俊杰从吧台里走出来,深邃眸光与这个穿着波西米亚的女子交会了。

    「我在报纸上看到报导,觉得你们的咖啡看起来很好喝。」张筱婕爽朗地笑着说道,唇边漾出一个可爱小梨涡。

    她男朋友丁大川最近不知何故,很爱收集这类餐饮消息。

    她昨天不小心在他的住处看到了「幸福」的报导,嗜咖啡如命的她,当然无论如何都要来一回。

    丁大川说他没空带她来,她就自己来。

    「我们咖啡确实还不错。」廖俊杰一听到她爽朗地承认自己是慕名而来,而不是做作地装懂,便觉得心情愉快了起来。况且,这个女子的明亮笑容具有感染力,让人会不由自主地想跟着微笑。

    「那就请给我一杯你最拿手的咖啡吧!要好喝到让我掉眼泪喔……」张筱婕又往前走了两步,亮棕色鬈发在肩上轻盈地跳动着。「我可以坐在吧台,看你煮咖啡吗?」

    「欢迎。」他很难不微笑,因为好咖啡也需要知音。

    「我最喜欢看人煮咖啡了,因为有种‘幸福’的感觉。」张筱婕跳上吧台前的小圆椅,一脸期待地趴在长桌上。

    「你喝了之后,会觉得更幸福的。」廖俊杰走入吧台后,准备咖啡工具。

    「有自信,我欣赏你。」张筱婕朝他竖起大拇指,笑容始终停留在脸上。

    廖俊杰的目光不受控地在她潇洒的笑容上,多流连了一会儿。「喜欢喉头的回甘感,还是齿颊留香感觉呢?」

    「喉头回甘感,余韵绵绵才能幸福更久。」她双眼期待地发亮着。

    他微笑点头,觉得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哥,我待会儿可以提早走吗?我想去超市买点东西。」廖婕祈从一旁小储藏室里走了出来,柔声地问道。

    「可以。」廖俊杰倒了杯冰开水。

    「请喝水。」廖婕祈上前一步,将水杯递到新客人面前。

    「啊,我在报纸上有看到你的照片,你是老板的妹妹,对吧?你长得好可爱喔,难怪‘幸福’高朋满座。」张筱婕看着眼前娃娃一样可爱的女子,马上笑著称赞道。

    「大家来‘幸福’,不是因为我,是因为我哥煮的咖啡好喝。」廖婕祈圆软腮帮子微红了,却很认真地解释道。

    「美丽又谦虚,加十分!」张筱婕拍拍手,整个人都在发亮。

    「我们现在是在参加什么米其林餐厅的评比吗?」廖俊杰微一挑眉,看了她一眼。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怪毛病,觉得谁很赞的时候就加分,不好就减分。」张筱婕举手行军礼道歉,明亮笑意让唇边酒涡醒目地漾着。

    廖俊杰望着她的灿笑,胸口忽而一窒,目光没法子从她脸上移开。

    「你的酒涡位置和我哥哥一样呢!」廖婕祈突然兴奋地指着他们两人的右侧唇边。

    张筱婕马上看向老板那两片看起来很斯文的唇瓣。

    廖俊杰轻轻一挑眉,回望着她丰润地像是有Q度一样的双唇。

    「老板,捧个场,笑一个——」张筱婕睁着发亮黑眸,咧齿对着他嘻嘻一笑。

    廖俊杰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酒涡自然也就随之一漾。

    「我们的酒涡真的长在同一个地方耶。」张筱婕跪在吧台前座椅上,半个身子横过吧台桌面,雀跃地看着他。

    她那双发亮的眼,在廖俊杰心头发着光,璀璨到让他觉得胸口有点喘不过气来。

    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子,怎么能拥有这么一双孩童般澈亮的眼神呢?

    廖俊杰不想失态,很快地收回视线,再次将心神专注在冲煮咖啡上,命令自己此时只能为这一杯咖啡而执着。

    「请慢用。」他将咖啡送到她手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凝视着她的脸。

    张筱婕用面纸拭去唇上的口红,深深呼吸了一口咖啡香气。

    她的举动让廖俊杰欣赏地微扬起唇角,心头又微微地悸动了。

    「香味一百分。」

    张筱婕快乐地宣布完后,继而微笑地捧起杯子,像吃拉面似地呼噜呼噜地吸了一大口,咖啡香气顿时在嘴里爆炸开来。

    店里女客们都因为她这个不优雅的举动而大惊失色了起来。

    廖俊杰却微笑地注视着她,对她又是另眼相待了。

    「她的喝法很不错,可以让咖啡香气一股脑儿地冲进鼻尖。」廖俊杰马上称赞道。

    「老板,有没有人因为你的咖啡太好喝而想哭的?」张筱婕抬起脸庞,声音哽咽地问道。

    有!就是他自己。

    廖俊杰看着她红红的鼻尖,感觉胸口像被人痛击了一拳。

    此时,她被咖啡感动的模样,正是他开咖啡店时,最希望看到的知音神情。

    可是,就只因她是个知音,所以他的心跳才会突然加速吗?

    廖俊杰目光停驻在她的双眸,只觉得她闪着泪光的眸子好亮,亮得像是宇宙吸光的黑洞,让人一旦陷入便没法自拔了。

    「老板,你现在是因为太感动而说不出话来吗?」张筱婕睁大眼,兴味盎然地与他对望。

    廖俊杰稍嫌狼狈地别开眼,望着她顽皮的神态,他垂眸掩去悸动。

    「不,我只是在想你是第几个因为我的咖啡而想哭的人。」廖俊杰打开磨豆机,清理着滤网,坚持不让上一杯的咖啡影响到下一杯味道。

    他低着头,肩臂上的白衬衫因此而微绷,露出好看的身体线条。

    张筱婕看着老板英挺的轮廓,心里忍不住为他的好看而喝声采。

    这男人修眉俊眼挺鼻,轮廓有型却不刚棱逼人。就算用最严格的标准来看,他也确实是好看,但他身上的文雅气质却完全凌驾过他的长相,散发着吸引人的味道……

    「我想要再点一杯咖啡。」张筱婕举高空空如也的咖啡杯,手腕上宽镯发出一串叮叮当当声响。

    「凡事适量为宜,在我这里一天只能喝一杯咖啡。」廖俊杰立刻拒绝,而且一脸没得商量的表情。

    「不对、不对,人生得意须尽欢嘛,你这样比古人还落伍喔……」张筱婕睁大了眼,也很坚持。

    廖俊杰双手撑着吧台,身子前倾,白衬衫下的方棱锁骨于是若隐若现地引来不少垂涎目光。

    「糟蹋身体的人,很快就会变成古人。」他锁着她的眸子说道。

    张筱婕回望着他瞿亮黑眸,一时之间竟回不了神。

    他的眼神真深邃,就像一座埋藏了无穷宝藏的深渊,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再多走进一些,多了解一些。

    「对不起喔,我哥其实很老古板。」刚收拾完其它桌杯盘的廖婕祈,一看两人无声地对望着,连忙上前解释道。

    「他确实很古板,亏他长了这么一副极品时尚气质男的模样,行事举动怎么这么一板一眼啊!咖啡好喝,就应该要卯起来推广,让所有人都觉得幸福才对啊!」张筱婕哇哇大叫着,一双眼楮却仍然停在廖俊杰身上,脑子不知何故地有点小晕。

    「这叫做有原则。」廖俊杰把她面前的空咖啡杯收走,顺手洗了起来。

    她倒是很有个性哪——他在心里微笑地忖道。

    一般初次上门的客人,一踫到他的坚持,少数会感到不悦,多数则是会为他的坚持竖起大拇指。只有她与众不同地选择了说出心里想法。

    「好吧,反正你咖啡煮得好,你说什么都对。」张筱婕支肘撑在桌上,双手托着腮帮子,用期待的眼神盯着他。「那我现在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喝?」

    「奶泡绿茶。」他说。

    「奶泡是我哥用牛奶熬煮三个小时,才能打出来的特殊口感喔。上头会洒新鲜柠檬丝,很香喔。」廖婕祈热心地介绍着。

    「喔——那就来杯奶泡绿茶,不加奶泡。」

    廖婕祈圆眸瞠得更圆了,大惊失色地看着她。

    「没有那种东西。」廖俊杰皱起眉,清俊脸庞染上一层微愠。

    「但是我不敢喝牛奶啊。」张筱婕的水眸很无辜地眨啊眨地。

    「那就喝水。」廖俊杰倒了杯水给她。

    「我不喜欢喝水。」张筱婕瞪大眼,双手合十地祈求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耍机车的,请给我绿茶吧。」

    廖俊杰走出吧台,在她身边坐下,一双长腿自在地往前一搁。

    「我的绿茶是为奶泡调配的,单独喝并不完美。」他闲聊似地说道,倒是很有兴致和她多聊一些。

    「这位老板,你的人生会不会太坚持了?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是完美的?」张筱婕再次激动地抗议了起来。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尽量坚持。」

    「好吧,那就给我一杯奶泡绿茶。」张筱婕突然坐直身子,一脸从容就义的表情。

    「你不是不敢喝牛奶吗?」廖婕祈好奇地凑到她身边问道。

    「我愿意因为一个好老板的坚持而改变。」

    廖俊杰朝她竖了下大拇指,继而起身对她一笑。

    张筱婕望着他那双微笑黑眸,差点想对他吹口哨。

    他再度走回吧台,自冰箱陶瓶里取出绿茶,倒入一只透明长玻璃杯里,茶汤像流动的金黄琥珀,剔透晶莹得惊人。

    他打好奶泡,在上头洒几撮柠檬丝,递到张筱婕面前。

    「对自己工作认真——一百分!」

    张筱婕为他的演出鼓掌,双手捧起那杯和她手腕一样粗细的玻璃杯。

    她深吸一口气,大大地牛饮了一口。

    所有人全都屏息以待,包括廖俊杰亦都目不转楮地看着她。

    她很用力地咽下一口,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绿茶芳香润口,奶泡喝起来像冰淇淋,然后……」张筱婕霍然起身,苦笑地捂住嘴巴,着急地眨眼。「洗手间在哪里?」

    廖俊杰指指她的右后方。

    张筱婕像踩着风火轮一样地瞬间消失。

    砰!

    洗手间的门被用力地打开后又关上。

    「哥……」廖婕祈看着哥哥,怕他因此不开心。

    每一杯饮料,都是哥哥研究许久后才制作出来的杰作啊。

    「她有尝试的勇气,这点很好。」廖俊杰说道,收走奶泡绿茶,神色倒是没有什么怒意。

    这个女子有种吸引人的坦率特质,他觉得和她的相处相当愉快。

    或者,比愉快还多一些什么吧,否则他怎么会老是想盯着她看呢?

    她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吗?廖俊杰修眉微蹙了起来。

    「我回来了!」

    张筱婕一阵风似地旋回吧台前,却是先对着廖俊杰来上一个九十度大鞠躬,一本正经的模样像极了小学生演讲比赛时姿态。

    「对不起!我的任性破坏了你的杰作喔。」张筱婕璀亮明眸坦然地看着他,眼神好纯真,唇边笑涡好可爱。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廖俊杰感觉自己心脏再次被刺入一把箭,揪心得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没关系。」他低声说道,仍然没法子移开视线。

    「那我下次还可以再来吗?你不会赶我出门吧。」她可不想那种惨剧发生在她的身上。

    「随时欢迎你来喝‘一杯’咖啡。」只要她愿意来,免费供应都无所谓。

    「耶!」张筱婕手舞足蹈一番,一身亮眼的她,顿时像烟火一般地闪亮了起来。

    廖俊杰的目光随之舞动着,心口上像飞进了一双蝴蝶,胡乱地拍拂着他的心房。天!

    他想他是对她的笑容一见钟情了,他感觉到他的血液在悸动着,像喝了太多咖啡一样地心律不整。

    他以为自己年纪够长,应该不会再迷恋咖啡及好书之外的人事物了。

    原来他错得很离谱,原来他还是会血脉贲张。原来,他只是不曾真正遇过像她这样的女子罢了。

    「明天见。」张筱婕抓起她瓖满了水晶的黑色软背包,付了帐,开心地对他挥手道别。

    「明天见。」

    廖俊杰强压下心头的失望与阻止她的冲动,有礼地对她一颔首后,目送着她走出咖啡厅。

    她并没有马上离开,站在「幸福」的招牌下,怔怔地看了好久、好久。

    久到廖俊杰移动脚步,往前走了好几步。

    她正好抬头往店里看了一眼,正巧与他四目交接。

    她再度灿然一笑,又对他挥挥手。

    这回,廖俊杰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她便已经像只斑斓蝴蝶般地翩然飞走了。

    他又往前跨了两步,实在很想追上去跟她要电话号码。

    但他一来怕太唐突会吓到人,二来则是一贯的好教养阻止了他。

    所以,他只是叹了口气,默默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中却已经开始期待着——

    明天快点到来吧。

    ***独家制作***bbs.***

    一月的傍晚,夕阳洒在「幸福」咖啡厅的落地窗边,替早春的傍晚带来朦胧亮度,也映得门口那片庭院掺上一片迷人金光。

    星期五的上班时刻里,咖啡厅里依然维持着八成的客人。

    「哥,你猜筱婕今天会不会来?」廖婕祈问道。

    这一周,张筱婕几乎天天都来报到,今天应该也不会例外吧。

    「开门做生意,当然是希望她来。」廖俊杰看了一眼时钟。

    五点半了!再过个几分钟,她应该就会到了。

    「干么装出一副不热络的样子?明明筱婕每次来的时候,你精神都特别好。」廖婕祈笑着说道。

    「她很特别。」廖俊杰说道,耳根竟有些微微地发热。

    幸好,meimei还不知道他为了张筱婕总会在这个时间到来,已经特别将他与出版社开企划会议的时间提前了好几次哪。

    「对!筱婕和我想象中的社工完全不一样,我以为社工会严肃、认真一点,可她就像一颗会跳舞的太阳。」廖婕祈用力点头附和着。

    「她选择在安宁病房当社工师,是一条很辛苦的路,那里几乎不会有人痊愈出院。年纪轻轻地就要面对死亡,需要很大的勇气。」廖俊杰说道,修眉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认识她一个多月了,却是注意得愈多,心就愈发不可自拔地沦陷下去……

    张筱婕知道她的明亮特质会让人感到自在,所以为了能够帮助更多人,她便义无反顾地投入了安宁病房的社工工作。

    她没顾虑到自己心情,只是希望能付出一己之力,尽力地帮助病人及其家属排解悲伤。

    这样的女人,让人心疼。

    这样的女人,让他好想将她拥入怀里。

    但,他并未因为自己的心动而贸然地出手追求,因为他知道——

    她对他少了一分男女之情的动心。

    即便她特别和他聊得来,老是爱缠着他说话,可她对他确实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她那双澄亮眸子在看着他时,向来就只有朋友般的喜欢神情。

    他观察人向来细微,就如同他能感觉到张筱婕这一周以来都不大对劲,像是每天都需要靠着他的咖啡来鼓舞精神一样。

    不知道她的心情不好,是不是和她最近提到的新病人文姊有关呢?

    「哈——我又来了!」

    门口竹铃的当啷声与张筱婕清朗声音相伴着。

    廖俊杰蓦地抬头,心再度无预警地被张筱婕脸上的笑意给占据。

    她今天穿了件图像鲜明的南美印花洋装,挂着一串艳丽的串珠项炼,及腰鬈发随着走动而引人注目地晃动着。

    「筱婕,我们正聊到你呢!」廖婕祈开心地迎上前,拉着张筱婕的手,一起走到吧台前。

    「难怪我耳朵痒到一个不行。」张筱婕扮了个鬼脸,嘻嘻一笑后,坐了下来,故意朝着廖俊杰弹了下手指。「老板,给我一杯‘幸福’。」

    「幸福马上到。」廖俊杰笑着回应着她,就连眉宇间都漾着笑意。

    「是啊……我现在很需要幸福……」她以耳语般的音量说道。

    他听见了,抬头看她。

    铃铃……

    张筱婕的手机响亮地叫着,她马上从大袋子里将它捞了出来,先看了一眼来电号码——

    嗯,幸好不是医院打来。

    「喂——」她的尾音拉得长长的,嘟起嘴唇有点小撒娇模样。「什么——你要调回来了!真的假的!天啊!天啊!」

    张筱婕突然从椅子上跳起身,站在原地用力地跳啊跳地。

    廖俊杰挑眉看向她,却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她的眉眼笑得都眯了起来,看起来好幸福。

    他毫不怀疑如果她有翅膀的话,现在应该会兴奋到啪嗒啪嗒地在天空中乱飞一通吧。

    张筱婕对着手机叽哩咕噜地又说了一些话后,她挂断电话,却依然处于高度亢奋的情绪之中。

    「老天爷对我真的超级好!」张筱婕飞到廖俊杰面前,小脸泛着红晕地大声说道︰「去年十二月,医院离开了好多病人,我找到了你这里。然后,祂又在我最近很不好受的时候,把我男朋友从越南调了回来,我原本以为他至少还要在那里待上半年的。」

    她有男朋友了!

    廖俊杰的心冷不防地被狠捅了一刀,而他太震惊,一时之间连痛都来不及反应。

    「你有男朋友了?怎么没听你说过……」廖婕祈惊呼出声,偷看了哥哥一眼。

    廖俊杰仍然维持着原来表情,静静地凝视着张筱婕,一股冰冷已然从血液里蔓延到全身。

    「唉唷,我男朋友被调去越南工厂管帐一年,对我根本是形同虚设,我干么提到他?不过,他现在要回来了,我可以带着他来这里喝咖啡,一起‘幸福’了!」张筱婕笑得好灿烂,全世界的快乐都在此时飞进了她眼楮里。

    「你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廖婕祈小声地问道。

    「啊,我拿照片给你们看!」张筱婕笑嘻嘻地拿出照片给他们看。

    廖俊杰木然地接过照片一看,却惊愕地愣住了。

    这男人来过,而且是带着另一名年轻女子来的。

    那两人来去匆匆,那女子还跟他要过糖和奶精——他知道自己没认错,因为他对人,向来有着不错的记忆力。

    廖俊杰将照片拿还张筱婕,她正眉飞色舞地跟meimei解释男朋友的工作,说着他两个月会回来一次之类的点点滴滴。

    也许,是他记错了,她的男友应该没来过吧!

    会有哪个男人这么不识好歹,明明已经有了张筱婕这么好的女友了,却还要劈腿呢?

    廖俊杰若无其事地拿起抹布,擦拭着台面上那些其实不存在的水痕。

    老天爷真的对张筱婕很好,但对他却不尽然啊。

    他的心已经无风无浪了许久,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让他悸动的人儿,偏偏她已经名花有主了。

    幸好他没表白,否则就连日后的相处都不可得了吧……

    廖俊杰抬眸看向张筱婕——

    她正拿起meimei端给她的只果派,兴高采烈地咬了一大口,腮帮子挤得满满,像是高兴得要炸开了一样。

    他低下头,嘴里呛上一股怆然的味道。

    他决定替自己煮一杯咖啡,好冲淡那股怪味,虽然他今天已经喝过一杯咖啡了。

    不过,失意的人再来一杯,应该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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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二月底,天气便已暖得让人穿不住冬衫了。

    张筱婕卷起白衬衫衣袖,走进「幸福」,耳上直径十公分的金色大圈圈耳环在鬈发间若隐若现地闪着金光,依然是她一贯出场时惊艳全场的姿态。

    廖俊杰抬头对她一笑。

    张筱婕微扬了下唇角,主动走到吧台前坐下。

    廖俊杰给了她一杯水,让她清清嘴里味道,目光却不免在她毫无笑意的脸庞多停留了一会儿。

    她不对劲!

    张筱婕举起水杯,咕噜咕噜地把水全喝完了。

    「你不是讨厌喝水吗?」廖婕祈凑上前来,惊呼出声,没见她喝过那么多水。

    「因为我肚子饿了,我午餐没吃。」张筱婕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做三明治给你吃。」廖婕祈回到吧台后,快手准备起三明治来。

    「谢谢。」张筱婕挤出一个微笑,趴在吧台上,闷闷地说道。

    「怎么了?」廖俊杰问道。

    「没事啊。」张筱婕摇头,金色大耳环一闪一闪着,映得她一双眸子水亮得很可疑。

    「是吗?」廖俊杰没多问,转身在吧台里准备着饮品。

    「这杯给你。」

    三分钟后,一杯圆柱形透明玻璃杯被送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张筱婕好奇地问道。

    「白毫乌龙,新产品。」他说。

    「难怪你最近卯起来喝茶,原来是要帮筱婕做新产品啊。」廖婕祈低呼出声,也好奇地凑上前瞧。

    张筱婕看着那杯茶,又抬头看着廖俊杰。

    他黑夜般的眼眸沉静地看她,像是一个无形的大拥抱,紧紧地圈住了她。

    她咬着唇,心窝热烘烘地想哭,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每次一看到廖俊杰,她就会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也许是因为他那双黑眸总是很平静,唇边笑意总是不慌不乱地很能安抚人。也许是人与人之间是讲缘分的,而她和廖俊杰有缘,所以,她才会跟他这么无话不谈吧。

    张筱婕捧起那杯白毫乌龙,用力地喝了一口,那温润茶香从舌尖一路漫至喉间,这杯茶好喝得让人鼻酸。

    「这杯茶要用我的名字命名喔,就叫筱婕乌龙。」张筱婕大声地说道。

    「好好笑,‘筱婕乌龙’一听就像是你这个人很鸟龙一样……」廖婕祈笑着说道。

    张筱婕也笑着,笑得鬈发都颤动了,笑得整个身子都趴到吧台上,笑得眼泪无预警地「啪」地掉了下来。

    廖婕祈吓到了,以为自己说错话,急得红了眼眶,拚命地扯着哥哥的袖子,要他出来安慰人。

    「怎么了?」廖俊杰走出吧台,坐到张筱婕身边。

    她没说话,豆大眼泪依然啪嗒啪嗒地掉在桌上,发出惊人的声响。

    「你这里很难哭。」她说,依然没抬头,戴着好几个彩色手环的手腕紧抓着桌子。

    「过来——」

    廖俊杰走出吧台,拉起她的手,却因为她指尖的冰凉而一震。

    他半推半拉着她向前,让她坐入吧台边一张石绿色藤椅里,先为她披上一条薄毯后,又将一只抱枕塞入她怀里。

    廖婕祈惊讶地看了哥哥一眼——那是哥哥的专属座椅,除了她之外,谁都不许踫的。

    「记得我上星期说过文姊的事情吗?就是和我很投缘的那个?」张筱婕红着眼看着他,轻声地说道。

    「记得。」她说的,他都记得。

    她说过,文姊是恶性肿瘤,麻醉药所能提供的效用其实已不大了。文姊每天被痛苦侵蚀得连觉都没法子好好睡,明明连说话都不甚有力气了,却是每日都要强打起精神,好让八十岁的老爸爸不要太伤心。

    「文姊问我能不能帮她把她爸爸带开,她说她想找个地方跳下去,她真的受不了那样的痛苦。她说她每天下床走路,都像有人拿刀在割她的肉,但她还是要走,因为文伯伯会担心……」张筱婕把脸埋入抱枕里,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廖婕祈在吧台里弯下身,偷偷地掉着眼泪。

    廖俊杰则在张筱婕面前蹲下,握住了她的手。

    「我好想不专业,好想抱着文姊一起哭。可是,我不行……」张筱婕将廖俊杰的手愈握愈紧,连她的指甲深陷入他的掌心里都毫不自觉了。「我只能告诉她,如果她就这么跳下去了,文伯伯会自责一辈子的。」

    廖俊杰感觉到手掌上被她掐住的痛,却没有挣脱开,只是举起另一只手安抚地拍着她的肩膀。

    「文伯伯每天都告诉我们,文姊看起来似乎好一点了,也许过不久就可以出院了……」

    张筱婕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哭得好惨,肩膀也可怜兮兮地抖动着。

    廖俊杰抓过一盒面纸递到她手里。

    张筱婕抓着面纸,累积在心里的情绪突然一股脑儿地全冒了出来。

    「为什么要我写那些评比表格?病人的情绪要如何量化?难道我真的写下‘病人及其家属已做好了万全面对死亡的准备’,一切就会OK了吗?」她忿忿地将面纸掐成一纸团,嗄声说道。

    「你该做的事都做了,无愧于心,这样就够了。」廖俊杰抽过面纸,擦去她的眼泪。

    安宁病房的社工师流动率极高,因为死亡每天不停地迎面过来。辅导病人与家属的社工,不可能不投入情绪。然则一旦投入情绪之后,每天要迎接的却是数不尽的失去啊。

    天知道,他有多想将这个总是因为付出太多而受伤的女人,牢牢拥在怀里。天知道,他有多想吻去她的泪水。天知道,他有多心疼她的心疼。

    铃铃铃……

    手机铃声打破了廖俊杰混乱的想法,张筱婕急忙从袋子里接起手机,害怕是医院里有任何状况。

    「喂!」张筱婕对着手机喊道,急促声音很快地便冷静了下来。「喔——是你啊。」

    她的泪水慢慢地停住了,她将自己更缩到蓝色大抱枕后头,突然觉得好累。

    「嗯……没什么事。我在‘幸福’,你要过来吗?」张筱婕闷闷地问完后,继而不解地皱起眉。「这里有毒吗?干么每次邀你,你都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

    因为你男朋友心里有鬼!廖俊杰欲言又止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就是没办法开口说出那句话。

    也许,她男朋友已经和另一个女人分手了吧。

    「嗯……好吧,我一会儿就过去。」张筱婕挂断电话后,表情已经慢慢恢复了平静。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她早已学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将情绪释放掉,否则她会被压垮的。

    「你男朋友以后就待在台湾了吗?」廖俊杰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应该吧,看他们公司怎么安排了。」张筱婕从藤椅里起身,走到吧台前。「我该走了,我跟他约了吃饭。」

    廖俊杰点头,低头忙碌着,不想脸上露出任何落寞情绪。

    「廖俊杰——」她唤了他一声。

    他抬头看她。

    她半张身子倾过吧台,拉住了他的手。

    「谢谢你,你不会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双眼认真地凝望着他。

    「不客气,朋友是做什么用的呢?」廖俊杰浅浅一笑,紧紧一握她的手,便又快快放开。

    他不许自己留恋太多,否则要是不小心露出了蛛丝马迹真心意,那就连朋友也没得当了。

    廖婕祈看着他们两人此情此景,白细小脸忍不住苦成一团。

    「幸福」常客很多,但是会让哥哥拉着手安慰的,却只有筱婕一个。

    筱婕承担着病人及家属的压力,而筱婕的压力则交给她哥哥。筱婕心里有事时,第一个述说的对象一定是她哥哥。

    但是,筱婕和男友丁大川交往得还算稳定;而哥哥的学妹周念绮刚回国,最近经常在中午用餐时间来到「幸福」,毛遂自荐的味道相当浓厚。

    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啊?廖婕祈眉头愈皱愈紧,咬着手指头,真的很抓狂。

    「我走了。」

    张筱婕朝着他们兄妹一挥手,走出了大门,心情如同她每回从这里离开时一样地美好。

    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和丁大川的感情顺利,而且又遇到了廖俊杰这样的好友。她的要求向来不多,只求日子能够继续这样安和乐利下去,她便会觉得人生无虞了啊。

    张筱婕忍不住再次回头,看向店内——

    丙然,她再度对上了廖俊杰那双深邃黑眸,心窝自然又是一暖。

    好了,汲取精力完毕。

    张筱婕一笑,挥手离开。

    ***独家制作***bbs.***

    三月的春季空气里,开始加入了夏日的暑气,太阳的味道更浓了些。

    「幸福」咖啡馆的生意依旧要命的好,小小的庭院里也被迫摆上了两张白色庭园桌椅,以供那些无法入内喝咖啡的人在外头小坐片刻。

    张筱婕一如过去的几个月,在下午五点半,背着她尼泊尔风味的刺绣大背包,朝着「幸福」跑去。

    不同以往的是——

    张筱婕今天跑得很快,她跑到整张脸都胀得通红,小腹也隐隐作痛了,可她仍压着肚子,一步也不停地继续往前。

    「欢迎……」

    廖俊杰才抬头,看到冲进店里的张筱婕,他立刻放下了手边的咖啡,走出吧台。

    张筱婕分秒不差地冲进他的怀里。

    廖俊杰的心被撞痛了,他呼吸到她的发香,感觉到她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身体,他觉得自己在作梦,所以才会有着这般遭遇。

    张筱婕正紧揪着他的衣襟,把他当成最重要的依靠。

    他的手僵在身体两侧,想拥住她的双肩,却不敢举起,怕太放肆的力道,会泄漏出他这几个月来好不容易压在心里的情感。

    「怎么了?」廖俊杰嗄声问道,低头看向她。

    一双水灵灵大眼蓦地对上他,顿将他的心脏揪成死紧。

    「文姊死了。」她说。

    廖俊杰脸上表情顿时僵住,眼眶亦不自觉地发热了。

    这些日子,他听她说着文的点点滴滴,早把文姊也当成了朋友哪。

    廖俊杰张开口想说话,却挤不出一个字来,怀里的张筱婕则是已经颤抖到没法子站立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只能比她更坚强。

    「文姊走得安稳吗?」他拥住她的双肩,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

    「她是在睡梦里去世的,她看起来很平静……好像还在睡觉一样……」张筱婕的泪水湿了他整件白衬衫前襟。

    「你还有什么话想跟文姊说吗?」廖俊杰轻声问道。

    「我早说了……她这几天情形很不对劲……所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足焦躁地跺着,难过得像是整个人都要炸开了一样。

    「文姊现在到另一个不用受苦的世界了,想想她在那里不用打针,没有了病痛,她会有多开心啊。」

    张筱婕哇地一声,哭得更是唏哩哗啦了。

    廖俊杰不自觉地将她搂得更紧,因为不舍,也因为这是他唯一可以理直气壮抱着她的时刻。

    他要求的向来不多哪。

    廖俊杰陪她站了好一会儿,见她哭累了掉不出眼泪了,他便揽着她的肩,将她带到吧台边她的专属位子——

    那个原本只专属于他的绿色藤椅。

    「坐吧,我煮咖啡给你喝。」他说。

    张筱婕无意识地陷入藤椅里,搂过抱枕,把自己缩得小小、小小的。

    「咖啡好了。」

    张筱婕从他手里接过咖啡,一小口一小口啜着,目光怔怔地看着前方。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知道手里的咖啡杯被拿走,换成了一杯白毫乌龙。几桌客人换了样子,每天都来报到的王婆婆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可她仍然继续一动不动坐着,任由心里伤口慢慢地结痂、痊愈……

    幸好,有廖俊杰在,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熬过来啊。

    张筱婕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到正在煮咖啡的廖俊杰身上——

    他比谁都懂她,知道她一定得把情绪释放掉,才有法子重新开始。所以,他从不曾叫她节哀顺便,从不叫她不要哭。

    他只会静静地陪着她……

    廖俊杰送完客人的咖啡后,主动地搬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张筱婕对他挤出一抹微笑,伸手握住他的手之后,又继续进入发愣状态。

    廖俊杰望着两人互握的双手,心跳加速了些。

    知道她把自己当成避风港、知道自己能够安慰到她,便是他最大的喜乐了,他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毕竟,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啊。

    「meimei呢?」张筱婕缓缓回过神,轻声地问道。

    「到楼上送咖啡给杨奇煜了。」廖俊杰知道她开始复原了,于是强迫自己抽回与她互握的手。

    有些事,太过留恋,便放不了手。

    「那个无赖杨奇煜又叫外送?他把meimei当小女佣啊。」张筱婕故意扬高音调,一脸要找人算帐的表情。

    「我看meimei倒是照顾他照顾得挺开心,好像小孩玩家家酒一样……」

    铃铃铃……

    张筱婕的手机响趄,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皱了下眉。

    「喂——」她接起电话后,又继续赖回藤椅里,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要干么?」

    廖俊杰不是故意要偷听,只是一猜到是丁大川打来的电话,便忍不住耳尖了起来。

    「对,我现在很不好。什么叫做‘又怎么了’?」一股怒气冲上张筱婕鼻尖,她气到快要喷火。「因为今天文姊死了!文姊是谁?我至少跟你提过十次——」

    廖俊杰拍拍她的肩膀,要她别动怒。

    她伸手让他将她从藤椅里拉起身,原地奋力跳了好几下后,好不容易才把怒气给踩平。

    「我不想再跟你说了,你打来做什么?」张筱婕凶巴巴地对着手机问道,声音顿时又抬高八度。「找我去唱KTV?!你这个没血没泪的男人!」

    张筱婕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马上转头看着廖俊杰。

    廖俊杰知道她有话想说,便双手一摊,一副随时准备聆听的模样。

    「我是被鬼遮眼了吗?那时候怎么会答应和他交往?就算他当时天天送消夜和早餐给我,我也不可以被收买啊!」张筱婕大声说道,又猛跺了几下脚,心里的哀伤早已转化成愤怒。

    「更厉害的是——你还鬼遮眼一遮就是两年。」他笑着说道,心里却苦得像吃了几斤黄连一样。

    「丁大川那家伙根本少根筋!」张筱婕抓过一张餐巾纸,愤怒地扭转,却用力过度到差点扭了手腕。

    廖婕祈正巧在此时推门而入,睁着一对可爱圆眸,笑着追问道︰「丁大川少根筋,你干么还和他交往?」

    「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会逗我开心。以前我们出去玩的时候,摩托车摔车时,他懂得先冲到我身边,看我有没有事。现在交往久了,什么体贴、关怀就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我们最近连话都聊不上几句了……」

    那你为何还要坚持和丁大川在一起呢?

    廖俊杰的心疯狂地吶喊着,但他只是坐在一旁,不发一语地看着她。

    筱婕对她的男友相当死心塌地,再怎么争吵,也不曾动过分手的念头,他又如何能火上加油呢?

    况且,居心叵测、背后说人坏话,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啊。

    「你和丁大川为什么会无话可说?」廖婕祈问道。

    「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共同话题,年轻时看对了眼,爱红了眼,每天废话三千篇都没所谓,但是……最近就是相看两无言。」张筱婕烦躁地抓着她的莲蓬鬈发,泄气地颓下肩。「老了……」

    「你现在也才二十七岁啊。」廖婕祈说道。

    「筱婕觉得她的心境苍老得像七十二岁,生老病死都经历过一回了。」廖俊杰接话道。

    「还是你最了解我。」张筱婕双手互握在胸前,双眸闪亮亮地看着廖俊杰。「要不是我已经有男朋友,我一定倒追你!」

    她黑白分明的眸光让廖俊杰胸口一痛,他勉强挤出一抹笑,轻描淡写地说道︰「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一百次了。」

    铃铃铃……

    张筱婕的手机再度响起,她拿起一看,先翻了个白眼,但是眼里的怒气却已经渐渐地散去了。

    廖俊杰起身走回吧台后,知道那必然是丁大川打来的电话。

    她会先发顿小脾气,丁大川会先道歉、说些话哄哄她,而她向来不是那种会记仇或使性子刁蛮的人,所以他们很快地便又会和好如初了。

    这样的争吵,他至少看她经历过几十回了。

    「干么又打来?」张筱婕对着手机大声说道,目光无意地对上廖俊杰,便吐吐舌头对他扮了个鬼脸。

    廖俊杰回以一笑,张筱婕却已经径自低头听着电话,唇边的笑意也慢慢地甜蜜了起来。

    廖俊杰低头整理桌面,等待着她待会儿开心地冲到他面前。

    丙然,在张筱婕挂完电话之后,她的笑声就飘到了他耳边。

    「算他有点良心,说不去唱歌了,把要把打算唱歌的钱捐给慈善团体。然后,他待会儿要过来带我去吃饭——」张筱婕对他一笑,转了个圈,花裙子像盛开一样地飞舞了起来。「我先去补妆了!」

    「筱婕真好,一下子就把伤心的事都抛在脑后了。」廖婕祈眼眶红红地小声说道,此时已经从王婆婆那里知道了文姊过世的事。

    「她必须强迫自己如此,否则她会疯掉的。你忘了她说过社工经常做不过三年吗?有心想做事的人,路原本就要走得比别人辛苦些的。」

    「哥,你真的很了解筱婕呢。」廖婕祈看着哥哥,咬着唇难过了起来。

    「我们只是好朋友。」

    廖俊杰嗄声说道,看着那张藤椅,想起张筱婕第一次进到店里的模样,想起她一笑起来,满天星光飞进眼里的迷人模样。

    唉,只愿她一切都好。

    毕竟,他们的相遇晚了一些。

    所以,他只能等待。

    等待她哪天心血来潮地回过头,以看着一个「男人」的目光看见廖俊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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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在文姊过世一个星期后,张筱婕的心情完全地回复了平静。

    她原本就是大鸣大放的人,所有情绪也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其是在她开始进入医院当社工之后,她更不爱耽溺于同一种情境之中了。

    人生嘛,没什么大不了,一口气上不来,也就拜拜了。所以,她尽量不让自己的每日有所遗憾。

    虽说如此,但张筱婕知道她情绪一旦上身,就非得鬼吼鬼叫一番的发泄方式,有时难免委屈了男友丁大川。但她事后总会道歉,而且最重要的是——

    不管丁大川人是在越南渔网公司管帐还是人在台湾,不管她的其它追求者再多么卖力演出,她也从没动摇过。

    这便是她对丁大川的专心一意。

    她既认定了丁大川是男朋友,别的男人再优秀,在她眼里也不过就是「男的」朋友罢了。

    这一天,和丁大川约会结束后,两人站在公车站牌边等着公交车。

    他们都是无车阶级,因为觉得车子每年要交的税金一万多元,可以让他们坐车坐到地老天荒。所以,省下的车钱全都存进他们的购屋基金。

    「你的饮料来了。」丁大川从站牌边的便利商店里冲出来,把一瓶可口可乐放到张筱婕手里。

    「你……」张筱婕一看到那瓶饮料,马上抿紧双唇。

    丁大川没注意到她已经在冒烟,因为他正忙不迭地将超商的公仔集点贴纸全塞进口袋里——苏佳琳要他帮忙搜集的,这事可不能忘。

    「丁大川,我们认识几年了?」而他又是从何时开始搜集公仔集点贴纸的?他以前还嘲笑过那样的行为很幼稚。

    丁大川愣了一下,一抬头便对上张筱婕火亮的眼。

    「两年。」他低声说道。

    「那你还不知道我不喝有气泡的碳酸饮料?」

    丁大川眼神闪过一阵心虚,表情也有些难堪。「那……我买都买了,你就随便喝一下嘛。」

    「不然你喝——」张筱婕挑衅地把可乐瓶递到男友面前。

    「你明明知道……」丁大川抓耳挠腮地干笑了起来。

    「知道什么?知道你不喝冰的饮料?知道你不敢吃生鱼片?为什么我记得你的事,你就一点事都不记得我的。」张筱婕双手抆腰,眼楮开始冒火。

    她不是故意要耍脾气,只是丁大川近来真的不对劲。许多她理所当然以为他应该知道的事,他最近却像是存心要惹她发脾气一样地频踩她的地雷。

    「对不起。」丁大川陪着笑脸道歉。「下回带你去吃法国料理,好不好?」

    「我不要法国料理,我只是想告诉你,因为我在乎你,所以自然会希望你也在乎我。」张筱婕晶目笔直地看入他眼里,长长褐色鬈发在晚风里扬起,像是在助长她的声势一般。

    「对不起……」丁大川别开眼,声音压得更低了。

    每次在张筱婕面前,他便觉得自己抬不起头,像是她见多了生离死别,说起话来的分量也就格外地与众不同似的。

    所以,他才会喜欢和苏佳琳在一起,只要随便做一点小事,女人便崇拜得不得了,哪个男人不爱那种成就感啊。

    低气压在两人之间弥漫着,张筱婕跺了下脚,觉得很烦躁。

    「公交车来了。」丁大川松了口气,用力地挥手。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公交车,并肩而坐,却是无言以对。

    其实,这一整晚,张筱婕都觉得好累,她想丁大川也是。

    因为她看到他打了好几个哈欠。

    不过是没赶上电影,所以他们才在公园里散步起来,谁知道会……那么无聊呢?他们之间一向这么缺乏共同话题吗?

    她讨厌那种不自在的沉默,因此卖力地说着工作上的事,说着她邻居王伯伯的黑道儿子最近威胁要给她好看——因为她也认同王伯不再接受化疗,直接进入安宁病房的意愿。

    她对丁大川说得慷慨激昂,希望能得到一些共鸣。不过,丁大川却像是隐世高人一样,对于她经历的那些生老病死,或有悲悯度化之心,却只是懒洋洋地应和了几句。

    老夫老妻就会这样的无言以对吗?不是两人就算安静相对,也该有种安心了解的感受吗?

    张筱婕脑子里突然闪过廖俊杰的影子,她望着车窗里自己的倒影,突然觉得好悲哀。

    她和好朋友之间有那种不需开口的默契,和男友之间却是什么都没有。

    「我要下车了。」张筱婕说道。

    「小心点。」丁大川挤出一抹笑容说道。

    「你知道我最近工作压力很大,所以……」张筱婕耸了下肩,当成是道歉。在一起这么久了,有些事不用说得太明白吧。

    「没关系。」丁大川摇头,张筱婕却已经开始往前走。

    张筱婕下了公交车,突然觉得空气清新了起来,方才的烦闷也全都消逝无踪了。

    她心情极好地转了个圈,鲜艳拼布长裙翩然飞舞了一圈。

    惨了,莫非她现在适合一个人过日子吗?

    张筱婕踩上公园的红砖道,长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自己住的公寓。

    不会吧?!

    张筱婕身子突然一僵。

    她住的公寓门口正站着几名带着木棒、铁棍的凶神恶煞。

    带头的那个小平头男人,就是那个这几天威胁要给她好看的王伯的大儿子。

    见鬼了,他以为威胁她就可以改变王伯进安宁病房的心意吗?

    王伯身体那么虚弱,根本不适合做化疗,而这个儿子希望延长王伯生命,不就只是因为王伯的遗产分配不合他的心意吗?

    好恶劣、好自私!

    张筱婕气到好想尖叫,但她气归气,脑子可没坏,她还不想被揍得鼻青脸肿,也不想在半夜对一群混蛋大吼大叫。

    她走进7-11,打了电话报案,说家门前有流氓滋事。

    那她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张筱婕拨下丁大川的手机——通话中。

    五分钟后再拨——丁大川一样通话中。

    丁大川什么时候变成长舌公了?

    她的腿好酸,她觉得好累,她不想再继续站下去了。张筱婕在7-11里又晃了十分钟后,最后决定请他们代叫出租车。

    出租车在三分钟内到达,她很快地闪身上车。

    「要去哪?」

    张筱婕毫不考虑地便说出了「幸福」咖啡馆的地址。

    她此时能想到的人就只有廖俊杰,她知道他一定会懂得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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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点,「幸福」早已打烊。

    但对张筱婕来说,那可不是什么大问题。她晓得廖俊杰和廖婕祈就住在咖啡厅上头那栋大楼的十二楼A室。

    毕竟,她是那间温暖住处的常客。

    张筱婕经过「幸福」咖啡厅,踏进大楼管理室。

    她一身红衬衫、宽版黑色腰带,一件合身得像第二层肌肤的牛仔裤,很难不引人注目。

    「小姐,好久不见啊。」管理员认出她来,笑着和她打招呼。

    张筱婕心情很好,觉得只要有廖俊杰在的地方,气场就是不一样。

    「哈,陈伯,你气色不错喔。要不要吃消夜,我去帮你偷渡。」张筱婕笑着大声说道。

    「感恩啦,我在减肥……」管理员往张筱婕身后看去一眼,马上挥手招呼道︰「廖先生,张筱婕来找你。」

    「喔——十一点才回家!」张筱婕大声地戏谑地回头,又马上吐了吐舌头。

    廖俊杰不是一个人!

    他身边站着一个穿了件米色及膝洋装的长发女子。

    长发女子看着张筱婕,脸色并不和善。

    张筱婕心里无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与失落,以至于她一时之间竟没法子挤出一个笑容。

    好你个廖俊杰啊!她把他当成好友,他却偷偷交了女朋友也不说上一声,实在太可恶。

    张筱婕将胸口突然窒闷的情绪归咎于此,于是很快地便收拾好她的情绪。

    她绝对要好好敲他一顿竹杠,惩罚他!

    「怎么还没回家?」廖俊杰看着张筱婕,眼神相当锐利。

    「你的女朋友吗?好漂亮喔,气质又好。」张筱婕没回答他的问题,换了一种雀跃语气,用力地称证道。

    「谢谢。」周念绮低声说道,仍然紧挨在廖俊杰身侧,没去解释他们其实不是男女朋友。

    廖俊杰也没接话,斯文脸庞让人看不出真实情绪,但黑净眸子却始终胶着在张筱婕身上,知道她这么毫无预警地跑来,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meimei在家吗?」张筱婕问道。

    「在。」

    「你女朋友在,我上去方便吗?」张筱婕直截了当地问道。

    「当然方便,先上楼再说吧。」廖俊杰伸指弹了张筱婕的额间。

    张筱婕笑开来,非常主动地走到廖俊杰的另一侧,反射动作地想要伸臂搂人时,她才突然发现「某人」脸色不太好看。

    她吐吐舌头,乖乖地把手背到身后。

    周念绮挨近了廖俊杰,小声地说道︰「学长,我突然好想吃永和豆浆喔。」

    「我去买吧!」张筱婕举手毛遂自荐,认为她至少该当个识趣的电灯泡。

    「我陪你去。」廖俊杰说道。

    张筱婕和周念绮同时僵住了。

    「你不是说有点不舒服,想去我家休息吗?我先送你上去。」廖柏偷看着周念绮,黑眸中却有种不容人拒绝之坚定。

    周念绮还能说什么呢?也只能咬着牙点头。

    站在一旁的张筱婕,心情却突然飞扬了起来,因为她有很多话想跟廖俊杰说啊。

    张筱婕忍不住笑了,酒涡迷人地闪动着。

    廖俊杰见状,唇角也微扬了。

    周念绮看着那两人默契十足的对望笑脸,不悦地抿紧双唇。

    「放心吧!我对他没有非分之想。」张筱婕举高双手做出投降状。

    周念绮闻言,勉强挤出一抹柔笑。

    但廖俊杰的笑容却在不知不觉间隐没了。

    是啊,张筱婕对他向来是没有非分之想啊,她一直都只当他是——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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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的凉风吹在脸上,有种提神醒脑的效果。

    张筱婕和廖俊杰并肩走在路灯下,顿时觉得所有担忧全都不翼而飞了,廖俊杰就是她的一颗定心丸,

    「歹势唷,花好月圆,带女朋友回家,结果却跑来了一颗红色电灯泡。」张筱婕嘟了下嘴,暧昧地对廖俊杰眨眨眼。

    廖俊杰望着她明亮神态,心上伤口因为被刺过太多回,已经不会痛得太难受了。

    「那是我学妹,她最近刚回国。」廖俊杰淡淡地说道。

    「那她一定是要来告白的。」张筱婕铁口直断,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

    「也许吧。」他不置可否地说道。

    「喔喔——」张筱婕跳到他面前,长长鬈发在肩膀上弹簧一样地跃动着。「哇,看来某人意愿不高喔?」她伸手去戳他的肩膀,一副想探知消息的好奇模样。

    廖俊杰拉下她的手,并不想把话题停留在他与周念绮身上。

    「手怎么这么冷?」他皱眉说道,旋即脱下外套,让她穿着。

    他的温度与气息一下子便烘热了她的身子。张筱婕拢了下外套,抬头对他一笑。

    「谢谢。」张筱婕一见四下没熟人,自然而然地就挽起他的手,一起向前走。

    廖俊杰低头望着她唇边浅笑,不知道该哭或是该笑。

    她对他总是这样毫无防备,从没把他当成男人,显然他让许多女人倒追的魅力,对张筱婕并没有任何影响。

    「怎么突然跑来?和丁大川吵架了?」他问。

    「我才懒得跟他吵呢,是王伯那个流氓儿子找了几个混混在我家楼下埋伏,看样子是要给我好看。我打电话给丁大川,那家伙一直都在电话中,所以我就溜过来……」

    「报警了吗?」廖俊杰打断她的话,眼神严肃地看着她。

    「报了。」她一耸肩,因为看到了他,就算是天大的事也变得云淡风轻了。

    「我记得你说过王伯儿子就是要钱,完全不顾老爸死活,这种因为钱而鬼迷心窍的人,是不会回头的。我陪你去警察局备案,至少让他们知道我们有所防备。」廖俊杰握住她的肩膀,浓眉因为坚持而皱成两座小山。

    「如果他们一连几天都守在我家楼下,我再去处理,好不好?我现在累毙了。」为了证明这点,她干脆把整颗脑袋瓜咚地一声倒在他肩膀上。

    「明天早上我陪你回去收拾行李,你先到我家住一阵子。」廖俊杰揽住她的肩,免得她重心不稳。

    张筱婕站直身子,跳到他面前,大眼闪亮亮地望着他。

    「廖俊杰,你人怎么这么好啊?!」害她高举着双手,忍不住就想歌功颂德一番。

    「这年头一直收到‘好人卡’,不用太高兴吧。」唉!

    「干么一副你行情很差的样子?谁不知道你廖俊杰人好,车子、房子、事业也很妙,条件赞到金光闪闪。只要你抛个媚眼,店里那些冲着你来的女客,就会朝你前仆后继了。」张筱婕一想到她们的仰慕神态,还有一些奇怪的做作姿态,她忍不住格格笑了一阵之后,才又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道︰「幸好你没女朋友,否则我们两人之间,跳到黄河都洗不消了。」

    「我们两人熟到连四目相接都不会脸红心跳了,谁会误会呢?」廖俊杰直视着她眼眸,声音里淡淡的揶揄,只有他自己懂得。

    「反正,你就是嫌弃我没女人味,四目交接也不会小鹿乱撞就是了。」

    张筱婕双手叉腰,故意挡在他面前,一对明眸睁得圆圆地回应着他。

    廖俊杰没移开视线,深邃眸子锁住她的——她一身红衣似火,眼里灿然如焰,是一团可以轻易烧掉他理智的烈火。

    他可以就这么继续盯着她吗?

    最好她看不清楚他的真心,就这么无辜又无情地把他烧到灰飞烟灭。又或者,该让她看出他的逾矩情感,好给他一巴掌,从此断了关系。只要不让他老是回想到她的拥抱,随便哪一种结果都好。

    「筱婕……」廖俊杰握住她的肩膀,嗄声低语拂上她的脸孔。

    张筱婕被催眠似地仰头看着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心脏倏地紧揪着,像是自高空中滑下的云霄飞车一样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张筱婕的耳朵在发热,心跳加速——她每次开始有「喜欢」情绪产生时,就会这样热血沸腾的。

    但是,她看过廖俊杰的眼楮几百次了,却没有一次像这回这样不可自拔的。

    她不自觉地想后退,但他的手掌扣着她肩膀,她没法子离得太远,只能被廖俊杰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盯着,盯到双膝发软。

    糟了,她怎么动情了?她可不是迷恋他的那些女人哪。

    况且,她有了大川了啊!

    张筱婕猛眨眼楮,脸色发白,直觉将他推到了一臂之外。

    廖俊杰看出她的紧张,却不曾移开视线。

    「喂,不要那么严肃地看着我,一脸要交代遗言的样子,我会怕。」张筱婕决定化被动为主动,免得他又用那种眼神盯着人瞧。

    「还呆站着做什么?快点走啊!我饿扁了,我要吃锅贴、葱花蛋和豆浆。」张筱婕假装一切无事地拉着他的手往前狂奔。

    冷风吹过她发烫脸颊,冷却她心头方才那股莫名火焰。

    她只是一时意乱情迷,毕竟廖俊杰是个很迷人的男子,而她不过是个正常女子嘛!她在心里拚命告诉自己。

    「永和豆浆快到了。」张筱婕欢呼出声,回头看他,又叫又跳地像个小孩。

    廖俊杰看着她猛眨着眼楮,知道她其实还在紧张。

    他懊恼地想给自己一拳,他干么强迫张筱婕随着他情绪起舞呢?

    如果他没法子控制好自己的心,那他就没资格继续伪装当她的朋友。

    「廖俊杰,你再不说话,我要翻脸了喔。」张筱婕鼓起腮帮子,回头命令道。

    「抱歉,学妹的追求动作太积极,闹得我现在有点神智不清。」廖俊杰敛回所有情绪,淡淡一笑,话说得很自然。

    「喔喔,能让你心烦,想来她的魅力指数也不低嘛。」张筱婕应和了一声,站到了永和豆浆门口,望着墙上菜单,回头问他。「今天我请客,你要吃什么?」

    廖俊杰没接话,因为他在店里看到了一个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男人——

    丁大川!

    张筱婕朝着他的目光看去,惊呼出声。「丁大川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我打电话吓死他!」她笑着拿起手机拨号,唇边笑意完全是恶作剧姿态。

    ——您拨的电话现在关机中。

    「他干么关机搞神秘啊?」张筱婕嘟起唇,不解地回头看着廖俊杰。

    廖俊杰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只是他还来不及抓住张筱婕,她便已经一溜烟地跑到了丁大川背后。

    「哇!」张筱婕对着丁大川大喊了一声。

    丁大川被吓得跳起半天高,手里筷子啪地一声滚落地面,一回头,脸色更加惨白了。

    「筱婕……你怎么……在这里?」丁大川双唇颤抖地说道。

    「我来查勤啊!看看你半夜跑到这里究竟是在搞什么鬼!说啊,你把第三者藏到哪里去了?」张筱婕看他一副失魂模样,所以故意装凶恶地说道。

    「我……」丁大川依然说不出一个完整句子。

    「你手机干么关机?刚才为什么一直讲电话?」见男友被吓到说不出话,张筱婕乐不可支地单手叉腰,继续摆出母夜叉姿态。

    「对不起……」丁大川垮下肩,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

    「干么对不起?」张筱婕皱着眉,笑意渐渐地消失了。

    廖俊杰走到她的身边,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大川……」另一个年轻女子靠近了他们。

    张筱婕抬头一看,高亢心情顿时跌落到谷底。

    丁大川正在和别的女人约会,所以他关机,所以他一整晚心不在焉……

    「你是大川的助理苏佳琳,对吗?我们在你们公司尾牙见过一面。」张筱婕声音干涩如砂,没法子把目光从他们两人身上移开。

    苏佳琳点头,一个劲地朝丁大川身后挨去,目光却管不住地朝着廖俊杰飞去。

    「你是‘幸福’咖啡厅老板,我和大川去过一次……」苏佳琳说道。

    「你们认识?」张筱婕脸色苍白地看着廖俊杰,感觉自己又被甩了一巴掌。

    「抱歉,我不认得你。」廖俊杰故意这样说道,不想让张筱婕晓得他早已知晓她的感情出现了裂缝。

    一旁丁大川低着头,完全不复他平时在苏佳琳面前一副精英份子的骄傲模样。

    廖俊杰皱眉看着张筱婕苍白的小脸,不自觉地往她靠近一步。

    她感觉到他的体温,知道自己不孤单,但她却仍然没法子止住全身的颤抖。

    丁大川有了其它女人了!

    「你们在约会……」她说。

    「不是……」丁大川脱口说道,连忙摇手否认,却又在看到苏佳琳的泪眼汪汪后,垂下头嗫嚅地说道︰「对不起……」

    张筱婕身子一震,因为穿了件红色衬衫,巴掌脸蛋于是更显得苍白。

    「多久了?」张筱婕握紧拳头,强迫自己问道。

    「我……不知道……」丁大川慌乱地用手掌擦汗。

    「多久了?」张筱婕走到苏佳琳面前,整个人像一团火焰。

    「三个多月了。」苏佳琳小声地说道,全身都在发抖。

    「三个多月了?是你掩饰得太好,还是我神经太大条?」张筱婕不能置信地摇着头,抓住身上廖俊杰的外套揽得更紧了些。

    看见桌上正摆着一罐可乐瓶,她像被针刺到似地惊跳了一下,喃喃自语道︰「难怪你今天会买错饮料,原来是她喜欢喝……」

    她红了眼眶,踩着马靴的双腿突然发软无力,身子不由得晃动了下。

    廖俊杰握住张筱婕的肩膀。

    她头也不抬地往后一靠,因为她知道他会扶住她。

    「你们……」苏佳琳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游移着,最后停留在张筱婕身上那件男人的薄外套上。

    「你知道她为什么来找我吗?」廖俊杰目光坦然地看向丁大川。

    因为他和张筱婕从来都只保持着朋友关系,无愧于心,语气与眼神也就分外正派地让人不敢逼视。

    丁大川别开眼,摇摇头。

    「筱婕家楼下有病患家属找了流氓来堵她,她打了电话给你,你一直在电话中,所以她只好来找我,因为我家离她最近。」廖俊杰说道。

    丁大川瑟缩了下身子,他抬头望向张筱婕,她双手握得死紧,娉弱的身子不停颤抖着,外套下的红色衬衫像燃烧中的火焰。

    「对不起……」丁大川只知道要这么说。

    「不要再说对不起了!」张筱婕突然用力一拍桌,高亮嗓音引起了店内其它人的注意。

    「筱婕,我们换个地方谈,好不好?」丁大川低声下气地说道。

    「这种事有什么好谈的?这种事只有决定的分。你有了决定之后,再来告诉我。」张筱婕圆眸亮得几乎快喷出火来,完全不想压低声音。

    被背叛的痛苦将她的心燃成灰,但是丁大川一脸希望息事宁人的表情,却又让她死灰复燃,怒火中烧了起来。

    他出国,她等待;他有心事,她等着他开口。她不是一定得要求他同等的对待,但至少当他们感情出现了问题时,他可以试着提出来解决啊。

    张筱婕伸手指着丁大川,双唇气到不停地颤抖,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廖俊杰伫在一旁,只能善尽陪伴的义务。

    因为这是她与她男友之间的事,他能说的话已道尽。况且,他有私心,现在没有立场置评任何事。

    「那……你的决定呢?你还要和丁大川在一起吗?」苏佳琳突然问道。

    「等丁大川决定了之后,我再来做出我的决定。毕竟,是他背叛在先,他就该担起他该负的责任。」张筱婕不客气地说道,倔强地不愿再看丁大川一眼。

    她转头走人。

    廖俊杰看着她火红背影,注意到她每跨一步都僵硬得像机器人。他知道她又在装坚强了……

    他胸口一痛,大跨步地走到她身边。

    「筱婕……等一下……」丁大川追出豆浆店,出声唤道。

    张筱婕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回头的人是廖俊杰。

    他双臂交握在胸前,斯文脸庞上那对冷酷双眸,让他有种杀人不眨眼的冷戾。

    丁大川倒抽一口气,后退了一步,正好与苏佳琳并肩而立着。

    「你要说什么?」廖俊杰凛声问道。

    「筱婕……」丁大川牙根一咬,豁了出去。「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我每天听你说安宁病房又走了谁,谁谁谁又有多痛苦,我难道不会难受吗?我工作也很辛苦啊,我下班后只想放松,我不想再听那些生老病死了!」丁大川冷汗直流,目光紧盯着张筱婕后背,完全不敢再看廖俊杰一眼。

    「你现在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张筱婕依然没回头,只是幽幽问道。

    「我们分手吧。」丁大川脱口说道。

    张筱婕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没有任何表情,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她定定地站着,像是灵魂出窍一般。

    廖俊杰望着张筱婕,却是每看一眼,都像拿刀在刮自己的心一样。

    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女人为别的男人而难过,当然痛苦。但是,最让他没法忍受的事却是——

    他没法子代替她难过。

    黑夜里,依然没人开口。

    沉默是最让人不安的武器,丁大川和苏佳琳两人慌乱地对望了一眼。

    「筱婕,你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丁大川问道。

    「我听见了。你说我的工作压力,你没法子分担。你说听我每天说那些安宁病房的情形,你很难受吗?你说你工作很辛苦啊,下班后只想放松,不想再听那些生老病死了。然后,你说你要分手……」

    「够了!」丁大川难堪地低喊出声,冷汗湿了后背。

    张筱婕回过身,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清明地对上丁大川的眼,像一道测谎白光,亮得让人不敢迎视。

    「对不起……」丁大川内疚地低下头,也只能重复地说着这句话。

    「分手就分手吧,谁要我完全没注意到你的心情呢?亏我每天都在辅导病人心理,结果却连自己的男友都搞不定。」张筱婕弯下身子突然疯狂地大笑着,及腰鬈发被她笑到拂乱了整张脸。「我的考绩是零!哈哈哈……」

    她哭声一般的笑在夜里飞扬着,丁大川难过得红了眼眶。

    「我们走吧。」廖俊杰知道她不想站在这里被人同情,于是拉住她的手,往前走去。

    她乖乖地点头,脑子已经没法子思考,只能他一个口令她一个动作地依行。

    他低头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愤怒地眯起眼。

    「等我一下。」

    廖俊杰蓦地回身,旋风般地走到丁大川面前,没给人思考的机会,出手便是一记狠拳。

    「啊!」

    在苏佳琳的尖叫声中,丁大川整个人被打飞了出去。

    「你不配当她的男人。」廖俊杰冷觑子他一眼,上前再度揽住张筱婕。

    张筱婕看着倒在地上的丁大川,她面无表情地启唇说道︰「你还欠我一堆道歉,所以——你活该。」

    她转过身,两行泪水亦在同时滑下眼眶。

    那泪水,只有廖俊杰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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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从永和豆浆店走到廖俊杰家,不过是短短十分钟路程。

    但张筱婕才走了几步,便在路旁蹲下了。

    「我走不动了。」张筱婕睁着无神的眼看着前方,不是要耍赖,而是全身真的没有力气了。

    「我背你。」廖俊杰在她面前弯下身。

    张筱婕盯着他那宽实后背,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眼眶却先红了。

    记忆的片段开始倾巢而出,她想起在交往初时,丁大川也背过她。那时候,她的脚扭到,他背着她去就医,结果他后来背部拉伤了……

    此一时彼一时啊,原来人的情感竟是这么不可靠的事情哪。

    「我很重。」她闷声说着。

    「我够壮。」

    一阵鼻酸袭来,张筱婕毫不犹豫地就跳上廖俊杰的后背。

    就知道他对她最好了。就知道谁都不可以信任,但廖俊杰可以!

    她趴在他宽厚的身上,将脸颊窝在他的颈窝处,小手揽着他的颈子,将他愈抱愈紧,也把他的名字更往心窝里藏进了几分。

    「两年的感情,他居然有办法在两分钟内说分手,我做人是不是太失败了?」她喃喃自语着,身子轻颤着。

    「不要把别人的错揽到自己身上。」廖俊杰声音僵硬地说道。

    他真想踢自己一脚,警告自己不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还有非分之想。但他显然无能为力,因为他的情感打倒理智,一直不停地感受到身后她的存在。

    她身材瘦高,其实并不特别柔软,但就是会让他心神不宁。她身上的淡香,她说话时那微冷气息,诱惑人似地骚动着他的颈背,让他起了一臂的鸡皮疙瘩。

    「还说什么我的工作压力大到让他喘不过气,我好不容易走过低潮期,现在正努力地想为需要帮忙的人付出心力……」张筱婕愈说愈义愤填膺了起来,就连音调也变得高亢了。

    「喘不过气的人,应该是我啊。」她好气。

    不,喘不过气的人是他——廖俊杰苦笑地在心里忖道。

    「他是我的男朋友,听我吐吐苦水,有什么不对吗?」张筱婕对着空气一挥拳,龇牙咧嘴的想咬人,却突然又像泄气皮球一样地颓下了肩。「放我下来。」

    廖俊杰皱起眉,松开手掌。

    张筱婕才踩着地,立刻站到了他面前。

    两人之间只有三公分的距离,她那张表情丰富的脸庞朝着廖俊杰迎面扑来,让他霎时昏了头。

    「你讨厌听我说话吗?」张筱婕捧住他的脸,气息亲密吐在他的脸孔上而毫不自知。

    「我看起来像是讨厌吗?」廖俊杰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到一臂之外。

    张筱婕认真地看了又看,却又突然像颗泄气的气球一样,咚地一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看不出来你是不是认真的,丁大川之前也没露出过厌烦的表情,但他却找了另一个女人来伤害我……」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大喊,让他们两人同时抬头。

    周念绮正小跑步到他们身边。

    张筱婕后退一步,把廖俊杰身边位置空给了她。

    廖俊杰看着她明显的退让姿态,他心一疼,眸光变黯地垂下了眼。

    「我刚才发现男友劈腿,现在失恋中。」张筱婕挤出一个笑容,对周念绮解释道。

    周念绮说不出话,因为她心中警铃正大响。

    「好好把握廖俊杰,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张筱婕用力地拍他的肩膀,一脸好兄弟的表情。

    一股无力感盘据廖俊杰的心头,他垂下了想拉回她的手。

    他知道她刚分手,还没有心思考虑下一段恋情。但是,一定要急着把他推给别人吗?一定要把他们的关系划分得那么清楚吗?

    世界哪有什么永远的不可能呢?

    「我不打扰你们了。」张筱婕咬着舌尖俏皮一笑,眼眶湿湿地看着他们。「祝你们百年好合啦。」

    她立定站好,朝他行了个军礼,转身往前飞奔。泡泡鬈发像一团乌云,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后。

    廖俊杰脸色一沉,马上快步向前,追上了张筱婕的脚步。

    不论她日后会不会喜欢上他,这种时候,他就是不能让她孤单一人。

    周念绮也跟着往前跑了两步,却终究无力地停住了脚步。

    「你要去哪?」廖俊杰握住张筱婕的肩膀,挡去她的去路。

    张筱婕低头看着马路,闷声说道︰「回家。」

    「跟我回去。」廖俊杰不由分说地扣住她的手,一滴泪水正好「啪」地滴到他的手背上。

    他一怔,直觉地挑起她的下颚。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无声地落着泪。

    不知是否因为拥有一双大眼,她的泪水总是大颗得让人咋舌。

    但她哭起来永远总是好看的。

    豆大泪水一颗一颗地滚出眼眶,晶莹地滑过她白皙脸颊,而平素神采奕奕的眸子就会氤氲如雾。他总是一个不小心便要迷失在里头,找不着出路。

    廖俊杰微微倾身,用拇指拭去她脸庞泪水。

    「你也知道meimei爱买日用品,帮忙到我们家消耗一下面纸库存吧。」他沙哑的声音诱哄地说道。

    「你人这么好,是想我帮你报名角逐好人好事代表吗?」张筱婕想笑,可是眼泪却还是一个劲地往下猛掉。

    终于,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因为有他在,她的伤心才能得到释放。

    她第一个反应便是想投到他怀里,可又顾忌到还有一个周念绮在场,所以又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打扰你和她了……」张筱婕咬着唇,擦着泪水,一脸没哭够的表情。

    「没关系,我们只是朋友。」廖俊杰不由分说地双臂一张,便将张筱婕整个儿纳入怀里。

    张筱婕的脸被压入他的胸前,他身上淡淡咖啡香于是飘进她的鼻尖里。

    周念绮看着他们两人,她默默地后退着、后退着,终于转身走人。

    再没有比廖俊杰那句话还伤人了,他明明知道,她想做的不只是朋友。

    但,真正让人灰心的,却是廖俊杰的态度。

    这些年来,廖俊杰对身边的女人总来是不温不火、冷静而有礼的。她从不曾见过他此时这般灼热的神情。

    一个像水一样的男人因为爱情而变成了火,再笨的人也知道不该再执着下去了。她好希望自己可以学会放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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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廖俊杰带着张筱婕回到了他家。

    她什么话也没说,乖乖地由他拉着手住到客房、乖乖地被推进浴室洗了个澡,乖乖换上他的上衣、meimei的短裤后,又乖乖地被送上床。

    这一晚,廖俊杰原本该有一节的翻译进度。但他没法子全心投入,担心她的情绪让他坐立难安。

    他坐在书房里,推着鼻梁上那副看书时才戴上的玳瑁眼镜,皱着眉努力地想再专注一些,但那些英文字全都自动化成她的模样,让他完全无法专注。

    他宁愿她像刚才一样大叫大哭出声,那么他还比较放心一些,偏偏她现在像进入了异世界一样,一语不发地把自己蜷缩了起来。

    不论她在工作上遭遇了多大的困难,他从没见过她这么垂头丧气的模样。

    他可以理解筱婕的心情,因为他知道她一定从没怀疑过丁大川。她是那么实心眼的—个人,—旦相信了,就只会掏心掏肺地付出,任何不合常理的言行举止,她也会自动将其合理化。

    就像她认定他是朋友,他所有太专注的微笑,她也会自动将其解读成——张筱婕和廖俊杰真的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廖俊杰合上翻译稿子,叹了口气,决定该给自己一杯咖啡的时间,好好沉淀一下。

    至少,他得知道她入睡了没有,他才有法子真正定下心来。

    廖俊杰关上古铜桌灯,端着他已空的马克杯走出书房。

    客厅里,立灯亮着。

    原本该在客房里的张筱婕正窝在沙发里,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电视里的蜡笔小新,她专注地看着屏幕,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电视上的小新开始扭**了,但张筱婕却没有笑。以前只要小新一扭**,她就会又笑又跳地像一条虫子,整个人蜷成一团。

    「睡不着?」廖俊杰在她身边坐下。

    张筱婕被吓得惊跳起来,眼楮睁得大大的。

    「抱歉。」他说,心有点疼。

    她摇头,挤出一道笑,静静地看着他,伸手触了下他的镜框。

    廖俊杰的心跳停了一拍,近在咫尺的她,脂粉未施,清纯地像十八岁。长长鬈发落在胸前,沉静地像一幅画。

    「我第一次看到你戴眼镜。」她轻声地说道。

    「是吗?」一股她身上的淡香飘近他鼻尖,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你以后还是不要常戴眼镜好了。」她笑着说道,伸手去推他的镜框。

    「不好看?」他皱了下眉,想拔下眼镜。

    「不。」张筱婕阻止了他,一本正经地上下打量着他。「是太有魅力了。气质、文采立刻各加十分,看起来更像是个风度翩翩的潇洒型男了。你那些翻译书迷,还有咖啡粉丝如果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肯定会更加迷恋你的。」

    廖俊杰淡淡地一笑,因为她觉得他好看,心里不禁小小荡漾了。

    「要不要来杯咖啡?」他问。

    「你想害我睡不着觉吗?」张筱婕一对上他澄净的眸子,便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唉,她在他面前还需要假装什么坚强吗?

    「好,就来一杯吧。反正睡不着,不如让脑筋清醒一点,搞不好还可以想出方法,让自己好过一点。」她苦笑地一耸肩。

    廖俊杰拉起她的手,一起走到厨房小干台边,磨豆煮咖啡。

    不一会儿后,他将一杯色泽美丽的咖啡送到她面前。

    「你煮的咖啡总是好美。」张筱婕就着厨房橙黄灯光看着咖啡,轻声称赞道。

    廖俊杰勾唇一笑,权充回答,再为自己煮了一杯咖啡。

    两人无言地对坐着,咖啡香是唯一的语言。

    他看着她,她穿着他的恤衫,坐在他的家里,沐浴在他家的灯光下,静静地与他对坐着。没人能够伤害她,也没人能够加入他们之间,他很愿意一直这样保护着她啊……

    廖俊杰胸口一揪,黑眸里的情感更加灼热放肆了。

    张筱婕没察觉到他异样的视线,她喝完咖啡后,一径地低着头,双唇几度开合,却总是没开口。

    「想谈谈吗?」终于,他问。

    「我想说话。」她说。

    「我在听。」

    张筱婕对他一笑,眼楮里却很快地冒上一层水气。

    他心疼地皱起眉,拿过面纸擦去她的眼泪。

    她拉住他的手掌,当成护身符一样地牢牢握着。

    「以前,我和丁大川刚认识时,他会带着我到处去吃好吃的东西。」张筱婕掰起他手指,无意识地说道。「他说过,我笑起来最可爱,好像全世界的太阳都集中在我脸上了。」

    「你的笑确实会让人忘掉烦恼。」廖俊杰嗄声说道,心在淌血。

    「人心真的好可怕,他怎么有办法在我面前演得那么若无其事?」她不解地摇着头,声音开始颤抖了。

    他没接话,只是回握着她的手。

    「安宁病房里,因为无常来得比明天还快,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我每天都认真地过日子。所以,我每次喝你的咖啡时,都会谢谢老天爷还让我活着……」一颗眼泪危险地悬在她的眼眶,但她拚命地忍着。

    「不会有人比我还清楚你活得多认真。我们初次见面时,你喝咖啡专注的样子,就让我……」他停顿了一下,因为满腔的热血都在喉咙里沸腾着。

    「让你怎么样?」

    「让我决定要交你这个朋友了。」他硬生生地压下心头情绪,尽可能轻描淡写地说道。

    「失恋应该要很难受,还是觉得很受伤?」张筱婕无神双眸求救似地望着他。「为什么我不难受,也不觉得受伤,我只是觉得心里头空荡荡的?是不是我和丁大川之间都只是我的妄想,其实根本什么事情也没存在过……」她拍着胸口,发出咚咚咚的空洞声响,眼泪无预警地掉了下来。

    「许多事情一旦习惯了,便会视为理所当然,你不能说它不存在。」就像他对她的感情一样。

    「我一直以为和他述说我的心情,是一种分享,我真的没想到会造成他的压力。」张筱婕瞅着他,突然间揪住他的手臂,脱口说道︰「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因为我心里有事时,第一个想到要倾诉的人永远是你,你承担的压力只会比丁大川多……」

    廖俊杰用手覆住她的唇,黑亮眸子锁住她湿润水眸。

    「我喜欢听你说。」

    张筱婕胸口一窒,觉得自己正沉入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飘飘然地浮动着。

    他看得那么专注,像是想将她看入心底一样,她挪不开视线,只觉得心头正发疯地灼热着。

    不行,她怎能对廖俊杰胡思乱想呢?人家正好心地安慰着她啊。张筱婕强迫自己回复心神,掩饰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很用力地抱着他。

    「笨蛋,你干么对我这么好?你这样会宠坏我,我会无法无天地欺压到你头上喔。」她说。

    「无所谓。」他痛得习惯了。

    「你不可以惯坏我,我有不好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诉我,否则如果真有一天,你再也受不了我时,我会受不了的。」她慌张地捧住他的脸,急切地要求着一个保证。「我可以失去丁大川,但是我不能失去你。」

    她的话让廖俊杰的心跳停了一拍,呼吸也随之粗重了起来。

    「有你这句话,什么都值得了。」

    他的话安抚了她的心。她没注意他亮得可疑的眼神,只是低头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虚弱地呼吸着。

    而他拍着她后背的大掌旋律像催眠曲,让她不自觉地闭上了眼。

    「你觉得丁大川会打电话来跟我道歉吗?他毫不犹豫地就提出分手,真的好伤人……」她低喃道。

    「你希望他打来吗?」

    「希望,因为我觉得我还没痛骂他一顿。」她咬了下唇,却没有睁开双眼。「那你觉得他如果打来要求复合,我应该要怎么回答?如果他说他还想考虑,那我要不要……」

    她一问又问再问。

    但她的问题,他都没有答案。

    廖俊杰只是握着她的手,轻声反问着她,让她适时地说出她的心情。

    她说久了,讲累了,完全闭上眼,偎在他身边打起瞌睡来。

    廖俊杰望着她紧皱着眉的睡容,不由得看傻了。

    她坐在他的家里,依偎在他身旁,是不是他曾经作过的美梦呢?否则,他怎么会觉得这样的情景,熟悉得不像才初次发生呢?

    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她多久,只觉得手臂被枕麻了,于是轻动了下身子。

    张筱婕马上睁开眼,担心地紧搂着他的手臂。

    「我还在,乖乖睡。」他很自然地侧头在她发上印下一吻。

    她点点头,给了他一记笑容,又沉入睡梦之间。

    而他一惊,为了自己方才那一记太逾矩的亲吻。

    她是毫无心机地偎在他身边的,但他又该如何压抑自己这颗已经愈来愈不受控制的心呢?

    或者,他可以不用再那么提心吊胆了。

    因为她已经和丁大川分手了,而他终于可以在她的感情世界里拥有一个公平竞争的位置了啊!

    ***独家制作***bbs.***

    一个多月过去,丁大川真的音讯全无。

    张筱婕真的很想打电话过去臭骂他一顿,痛批他一个大男人,却连处理感情的基本道义都没有。

    虽然对于分手一事,她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还在等待他的电话,不过是因为她不想觉得他们的过去只是一段空白,唯有丁大川打电话来道歉,她才能真正放下,了结这段感情。

    在等待电话的这段期间,张筱婕始终住在廖俊杰家里。

    堵在张筱婕家门口的王伯儿子,早早就已经在警察一番「长谈」之下,撤去踪影,但她实在不想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屋子里。

    那间屋子里,丁大川送给她的每样东西,都像是在张牙舞爪似地嘲笑着她。

    一个男人怎能同时和两个女人交往呢?

    这件事总让她觉得好可怕,也让她觉得好肮脏,所以她开始偶有失眠的情况发生,幸好——

    廖俊杰总是陪在她身边。

    今晚是廖俊杰的生日,张筱婕一下班便跑去买了两瓶红酒,她要和他来个不醉不归,她要大大感恩他对她的付出。

    她要让他从今晚开始,不再为她担心!

    张筱婕走进廖俊杰居住的大楼里,和管理员打了声招呼后,走入电梯里,另一个住户也随之跟着走了进来。

    「筱婕。」「幸福」常客王婆婆唤了她一声。

    「婆婆!」张筱婕上前拉住王婆婆的手,两个人高兴地抱成一团。

    「你和小杰什么时候宣布在一起的消息?」王婆婆摸着她的头发说道。

    「婆婆,你这题我不会回答耶。」张筱婕睁大眼,老实地说道。

    这些时日以来,王婆婆已经不是第一个问她和廖俊杰是否在一起的人了。

    他们或者比朋友还好很多,也许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比男女朋友还亲密、还要无所不谈。

    但,他们就真的只是朋友啊。

    「你每天跟着小杰关店门,一块回他家,这事可假不了吧!想不到你这丫头也会害羞啊。」王婆婆哈哈大笑出声,拍了下她肩膀。

    「我没有要害羞啊,是因为我还在失恋期,廖俊杰关心我,所以才让我寄居一阵子的。」张筱婕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生怕毁了廖俊杰清誉。

    「什么,原来你们还没有在一起啊?」王婆婆惊讶地睁大眼,旋即惋惜地长叹了一声。「那么廖俊杰该加把劲了。」

    「婆,你别乱点鸳鸯谱啦,我和他只是朋友,八字都没一撇呢!」她哈哈大笑地说道,一派坦荡荡模样。

    「不是没一撇,而是有人少根筋,否则现在早就是珠联璧合的一对了。」

    「什么意思?」张筱婕不想装傻。她和廖俊杰从来没把对方当成异性过啊,否则怎么可能认识这么久,感情这么深,却还一点暧昧都没有。

    「老婆子说的还不够多吗?」王婆婆敲了下她的脑袋,一脸深意地说道︰「人生苦短,好好把握啊。」

    电梯门打开,王婆婆走出电梯。

    「婆,再见。」张筱婕大声说道。

    电梯门阖住,镜面电梯门上映出张筱婕表情凝重的脸庞。

    男朋友可以来来去去,但廖俊杰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朋友。这样一块人间乐土,她怎么可以轻易用男女之情来破坏呢?

    只是,她也开始觉得有点奇怪了——

    廖俊杰人好、条件优,她为什么没对他动情过?因为她把他当成朋友,所以才没动过歪脑筋?

    「嗯,确实有可能。」张筱婕在电梯里自言自语着。「你这家伙实心眼,认定是朋友,就算别人勾肩搭背,你也会以为他在对你称兄道弟呢!学生时期,这种事情确实发生过不少次。」

    但廖俊杰可是个理性成熟的男人啊,他如果喜欢她,怎么会这么平淡呢?

    一定是别人想太多!她真的不觉得廖俊杰有把她当成对象在看待啊。

    张筱婕走出电梯,站到十二楼A座门口,叮咚叮咚地按着门铃。

    门被推开来,廖俊杰温柔带笑的脸庞出现在她面前。

    「生日快乐!」张筱婕马上飞奔入他怀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廖俊杰没有放开她。

    张筱婕也不急着起身,廖俊杰的胸膛温暖地让她流连忘返,她想自己可以抱着他三天三夜不放手。

    这些日子多亏了他啊!她就算以身相许也不为过。

    呿,她在想什么,他们只是「朋友」哪!

    张筱婕睁大眼,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廖俊杰是个多么货真价实的男人。

    他看似斯文但却相当结实,虽然结实却又不会刚硬到让人不舒眼。如同他的体温不像一般男子高,总是温和地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再靠近一样。

    「唉唷,干么在门口相亲相爱啊,要不要收门票啊?」十二楼B座大门突然打开,一个男人半倚在墙壁上,揶揄地说道。

    「谁不知道杨奇煜先生钱多,没事爱花钱当大爷。」对于这个和廖家很熟的邻居,张筱婕不客气地回嘴道。「门票一千元。」

    杨奇煜拿出皮夹,眉头坏坏地一挑。「给你两千块,还有没有更进一步的表演?」

    「meimei——」张筱婕对着门内大喊着。「快把这个讨人厌的杨奇煜赶走,不然这里就要出人命了。」

    「别挡路,我要带meimei出去。」杨奇煜大摇大摆地挤过张筱婕身边,登门入室。

    「喂,今天是廖俊杰生日,你怎么可以把他妹妹带走,没礼貌,扣一百分!」张筱婕瞪着杨奇煜,把手里的酒瓶递给廖俊杰,一脸要找人干架的凶巴巴。

    「就是因为廖俊杰生日,所以我才把meimei带走。」杨奇煜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廖俊杰一眼。「没遇过这么上道的好兄弟吧?」

    廖俊杰苦笑地一抿唇角,无奈地一摊手。看来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不知道他的感情吧。

    张筱婕看着那两个男人交换的视线,她揪了下眉,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

    大家之前说话,就是这么意有所指的吗?好像她和廖俊杰早就应该是一对似的。

    「meimei,快一点……」杨奇煜对着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叫道。

    「等一下啦。」廖婕祈一回头,急着要上前,急着要把手边事情忙完,急着要回答,于是撞倒一把椅子,椅子撞到桌子,桌子上的袋子于是掉到地面,兵荒马乱之音顿时不绝于耳。

    「小箍蛋,你急什么急啊!又撞到了吧!」杨奇煜气急败坏地冲到廖婕祈面前,一把就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你是嫌身上瘀青不够多吗?」

    「谁叫你一直催……」廖婕祈低声咕哝着。

    「谁叫你慢吞吞。」杨奇煜回嘴,神奇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罐药膏,嘴里还不停唠叨着︰「撞到哪里?」

    廖婕祈指着伤口,乖乖地让他搽完药后,她起身把牛排盛进瓷盘里,才又说道︰「我去拿包包,你等我一下。」

    「你还可以再慢一点,看看能不能破世界纪录。」

    「喂,跟一个小你很多岁的女人争论,你会不会太没风度?」张筱婕看不下杨奇煜欺压善良,双手叉腰出来对抗。

    「我人老心不老。况且,你管我跟谁争论,你以为每个人都像廖俊杰一样,脾气超好、八风吹不动啊。」杨奇煜似笑非笑地抿了下嘴角。

    「我当然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像廖俊杰一样,因为全世界没人比他更好!」张筱婕昂起下颚,勾住他的手臂,骄傲地大声宣布道。

    廖俊杰耳根子微热,觉得整颗心快乐得像是要炸开来一样。

    「听到没,她在对你深情表白了。」杨奇煜英俊得有几分邪气的脸上,无赖地笑着说道。

    「厚——」张筱婕翻了个白眼,撒娇地扯着廖俊杰手臂。「把他赶走啦!就爱说一些有的没的,我不想在你生日的时候动粗。」

    「我好了。」廖婕祈抓了一个两岁小孩一样大的包包走出房门。

    「是怎样,你现在是要跟我私奔吗?」杨奇煜一把抓过廖婕祈的包包,甩在肩上,大跨步地往外走。「不用送了,祝两位早生贵子!」

    砰!

    门很快地关上。

    「都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了,这个杨奇煜就是讲不听,真的很让人抓狂咧。」张筱婕鼓起腮帮子,对着门板扮鬼脸。

    让人抓狂的是你!廖俊杰在心里长叹了一声后,拉着她的手把她安顿到餐桌前。

    「过来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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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meimei真的是个贤妻良母耶,她手艺好好喔,这牛排看起来真让人流口水。」

    张筱婕才在餐桌前坐下,廖俊杰便又从冰箱里取出一钵的生菜色拉和一盅马铃薯泥。

    「我要吃到肥死,我最爱meimei的马铃薯泥了!」张筱婕高兴地在位子上蹦蹦跳着,一手抓过桌上的开瓶器。「庆祝生日、庆祝美食当前——喝酒!」

    「你不是不能喝酒吗?」她是连鸡尾酒都会醉倒的酒量。

    廖俊杰在她对面坐下,想拿走酒瓶,可她坚持地握得死紧,而且开瓶拔摘软木塞的手势还很熟练。

    很久以前,她似乎曾经说过丁大川喜欢喝红酒,难怪……廖俊杰心里闷闷地难受了一下。

    「你今天千万不要挡我喝酒,因为我要借酒壮胆,彻底解决一些让我难受的现状。」张筱婕一拍胸脯,豪气万丈地看着他。

    「为什么要借酒壮胆?」莫非她要……告白?

    廖俊杰望着她认直《的小脸,心跳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老天会让他在生日时,美梦成真吗?他情不自禁地倾身向前,拚命控制自己抓着她肩膀逼问的冲动。

    正在斟酒的张筱婕,没注意到廖俊杰的眼神变得灼热了,她只是专心地想着——他对她这么好,她不要再让他为她担心了。

    「厚干啦。」张筱婕举起酒杯,就要和他干杯。

    「喝慢一点……」他来不及阻止,她便已经眼也不眨地喝掉了半杯。

    「呃——嗯。」张筱婕皱着鼻子,整张脸一下子便胀成粉红。「还是果汁和咖啡比较好喝。」

    「先吃点东西。」廖俊杰抢过她的酒杯。

    「喔,你没干杯,没诚意。你这算什么寿星啊!放心,红酒醉不倒你这种大男人的啦!喝——」张筱婕觉得整张脸孔都在发烫,一边扇风一边大声命令他。「快点喝。」

    廖俊杰看她一眼,只好跟着举杯一饮而尽。他想她应该不知道,他们家拥有千杯不醉的特殊体质吧!

    「耶,我们今天不醉不归。」张筱婕兴奋地拍拍手,脸蛋红通通。

    「这是我家,我哪里也不用归。」他把刀叉塞进她手里。

    张筱婕傻笑着开始吃东西,话不知不觉地说得比平常更大声,嘴巴也就不知不觉地觉得口干了起来,于是自动自发地又帮自己倒了一杯。

    廖俊杰想阻止,她则露出一脸「违我者,斩」的凶恶姿态,所以他双手一摊,也就不干涉了。

    况且,他正心急如焚地想知道究竟是什么生日礼物,一定要她借酒壮胆才送得出去,希望她要送的礼物是她自己啊……

    「周念绮还有跟你联络吗?」她问,又帮自己倒了一杯酒。

    「上星期还打过一次电话来。」他吃着牛排,目光不时地注意着她的情形。

    「她一定很想宰了我。」她大声宣布完,觉得头有点晕,只好一手撑着腮帮子,双眸迷蒙地看着他。

    「你打算做出任何让她宰了你的事吗?」他放下刀叉,非常期待地看着她。

    「我住在她心仪男人的家里……这点还不够千刀万剐……吗?」她有点大舌头地说道。

    廖俊杰皱着眉,满腔热血咚地一声又被冻结了。

    「对了,丁大川还没打电话来道歉吗?」他知道她始终还记挂着这件事,因为她心里多少总觉得不甘心,所以没法子真正放下。这件事,总是他们之间的阻碍。

    「啊!我差点忘了,我现在就要打电话给他。」张筱婕从包包里抓起手机,开始用力地拨话。

    嘟嘟嘟……

    手机响了许久之后,终于被接了起来。

    「喂——」

    「丁大川,你这个孬种!连打通电话道歉的干脆魄力都没有!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到我那里把所有跟你有关的东西全都带走!只要让我看到一样,我就到你的办公室发黑函,说你始乱终弃,闹得你颜面无光,你自己看着办吧。」

    张筱婕切断电话,屋内顿时突然寂静一片。

    廖俊杰一动不动地坐在她的对面,还有些回不过神。

    「好——痛——快!」

    张筱婕大叫出声,跌跌撞撞地跑到他面前,又叫又跳地把手上几个珠贝手环撞出串串节奏。「好痛快!我就知道喝酒壮胆之后,骂人就可以不打结,说谎也不会结巴了。他现在一定吓死了,果然大爽快啊!」

    现在廖俊杰再也不用担心她了!张筱婕摇头晃脑地眯着眼楮笑,手舞足蹈得像个小孩。

    「和丁大川分手,就是你借酒壮胆要做的事?」

    「干么一脸很失望的表情,我骂丁大川骂得不够痛快吗?你是不是觉得我用这种方式原谅他,太便宜他了呢?」张筱婕的脸凑到他面前,带着酒意的呼吸全吐在他脸上。

    廖俊杰握住她的肩膀,稳住她不停晃动的身子。

    「你不是说你借酒壮胆,是为了要送生日礼物给我?」他的声音干瘪,完全没法子掩饰他的失望,但她醉得正昏茫,什么也没发现。

    「什么礼物?你要什么生日礼物?」张筱婕双手摆在他肩膀上,小脸拚命地朝他凑近。「我通通都送给你!」

    我只要你!

    廖俊杰的黑眸冒出火花,她却突然双膝一软,整个人歪斜了下去。

    「小心——」他揽住她的身子。

    张筱婕顺势倒进他的怀里,傻憨地笑着,一边胡乱唱歌,一边胡乱说话。

    「分手吧!我们分手吧……」张筱婕拉下廖俊杰的颈子,大声地说道︰「其实我和丁大川早该分手了!因为我对他早就没有感觉了,连接吻都没有感觉咧。」

    廖俊杰身子一僵,因为她的唇正不自觉地贴上他的头子,更因为她所说的话。

    「一对情侣连接吻都没有感觉,那算什么嘛。四唇相接,我早就不会脸红心跳了,我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和朋友接吻。」张筱婕双手胡乱挥舞着,格格地笑了起来。

    「朋友的吻又该如何?」廖俊杰嗄声问道。

    「就是这样啊!」

    张筱婕忽而捧住他的脸颊,很用力地亲了下去。

    廖俊杰睁大了眼,心头火山开始在蠢动。

    她纤细身子偎近了他,她柔软舌尖轻滑过他的唇瓣。

    他的理智——崩盘了。

    廖俊杰倏地扣住她的后脑,吮住她柔软唇瓣,密密地以舌尖轻轻舔滑过她的下唇内侧。

    张筱婕轻喘了一声,微张开口,感觉有一道灼热舌尖正抚慰着她的齿尖,她身子于是忍不住轻颤不已。

    她仰起下颚,觉得有种被人珍惜的感觉,便情不自禁地揽住了他的颈子。

    只不过,就在张筱婕才期待着更多的温暖时,唇上的吻却开始像火焰一样地燃烧着她全身血液。他觅得了她唇间的数处敏感,改以一种细致却灼热的方式纠缠着她。

    「啊……」张筱婕听见自己呻吟出声,她喘着气,揪着他的衣裳,觉得整颗心就快要跳出胸口了。

    她的叫声让廖俊杰回过神,他蓦抬头,凝望着她的脸。

    张筱婕也睁着眼,愣愣地看着他。

    他那双温柔黑眸,像裹着天鹅绒的炙铁,无预警地烧烙入她的心。

    张筱婕心一动,一颗心狂跳了起来,耳朵也整个辣红起来。

    天——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头好昏,她整个人坐不住,火烧**一样地扭动了起来。

    「别动。」廖俊杰倒抽一口气,整个人紧绷到不敢再乱动。

    「天!」张筱婕感觉到身下的「异状」,她飞快地跳下他的怀抱,酒突然清醒了泰半。

    她一步步后退,撞到沙发,一个脚步没站稳,整个人跌了进去。

    「我们……我们……怎么会?」张筱婕抓着头发,将一头蓬乱鬈发抓得更加凌乱。

    她抬头望着廖俊杰,只见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黝眸,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怎么有人的眼楮那么让人心软,那么让人只想依偎在他的身边,那么让人只想捧住他的脸,给他一个吻,吻到天昏地暗。

    「妈啊!」张筱婕一掌打向自己的嘴,啪地一声好不用力。

    廖俊杰看着她一脸惊惶,他的心顿时又被刺得伤痕累累。

    「有那么难以忍受吗?」他问。

    「不是、不是!」她猛摇着头,披头散发了一肩,像是甫从狂欢派对惊醒一样。「是太好了,好到吓到我,好到我想直接把你扑倒在地!」

    廖俊杰的眸光变深了,他勾唇一笑,上前一步。

    张筱婕看着他,心跳顿时加速两倍不止。

    她很快地别过头,不敢再看他,云端漫步似地转身飘向自己房间,嘴里还兀自叨念着。

    「怎么会这样?和丁大川接吻时,也没这么夸张啊?难道是那个红酒很厉害吗……」她推开门,又突然回头对着他的肩膀说道︰「你……你晚上睡觉记得锁门。」

    「为什么?」他嗄声问道,此时只想一把将她拥入怀里。

    「我怕我酒后乱性。」张筱婕咚地一声,把额头靠在门上呻吟。

    「悉听尊便。」

    一声性感哑声自空中传来,张筱婕怔在原地,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廖俊杰应该不会说出这种话才对啊……

    张筱婕求证似地缓缓回头,却迎上了一对逼人的深眸。

    他的眼神太欲望,那斯文脸庞上的野性太原始,让她的脑子突然又被吓得更清醒了几分,耳朵也轰地一声辣烧了起来。

    她没听错,他真的说了「悉听尊便」。

    张筱婕捣住耳朵,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倏地一声冲回了房间里,倏地钻进被窝里。

    这是一场梦!

    张筱婕闭上眼,用力地催眠着自己,直到她不敌酒力地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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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张筱婕是被头痛给逼醒的。

    她的头颅像引爆了一千颗原子弹一样,痛得她很想拿把斧头把砍掉它。

    「马的,你再疼下去,当心我杀人不眨眼喔。」她整颗头都顶在枕头里,却还是痛得频频抽气。

    「筱婕?你起床了吗?」门外传来了一声问候。

    「我起不来……」一听是廖俊杰,张筱婕的声音顿时加入了几分哭音。「我的头好痛!」

    「我进来了。」

    廖俊杰开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木质方形托盘。

    「我爬不起来。」她从枕头里露出眼楮,可怜兮兮地瞅着他。

    廖俊杰把托盘放在床头柜,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来。

    「我的头!好痛!」张筱婕痛哼出声,小手固定着自己的头,毫不客气地把重心全都放到了廖俊杰身上。

    张筱婕有气无力地躺在他身上,满头蓬发让她像头狮子——一头因为宿醉而头疼的狮子。

    「先把果汁喝掉。」廖俊杰把果汁递到她唇边。

    她乖乖张开嘴,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果汁。

    廖俊杰一忖及她昨晚第一次意识到他是个男人的情景,唇边的笑意完全没法子停止,低眸凝视她的眸光也就愈加深邃了。

    此时,怀里的她,一脸乱糟糟,眉头锁得死紧,但他还是觉得她傻傻偎着他的样子好可爱。

    他的筱婕……

    「喝完了——」她眼眸半闭,伸出食指用力地戳着抽搐的太阳穴。

    「吃头痛药。」廖俊杰又递来。

    张筱婕勉强直起身子,张口,吃药、喝水。

    「我以后再也不要喝酒了……」她吐出一口气,咚地一声又倒回廖俊杰怀里。

    「我倒觉得你偶尔小醉一下,倒也不错。」廖俊杰拂开她额上一缕发丝,如星黑眸定定地瞅着她。

    「拜托,我再醉下去,就连你的衣服都要剥光了……」张筱婕蓦然打住话,惊恐地回想起了自己昨晚所有行为。

    她整个人乍然僵直在廖俊杰怀里了,竟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了。

    以前在他身边怎么撒野耍赖打滚,她也不会不自在,可是现在——

    她注意到他的胸膛很MEN,而她的胸部正半倚着他的手臂。这像什么话啊!

    张筱婕鼓起勇气,很快地瞥他一眼。

    廖俊杰凝视着她,那端正好看的睑容上,有着的是比以前更让人挪不开视线的醉人温柔。

    「你想说什么?嗯。」廖俊杰抚着她的脸颊说道。

    一股咖啡香味飘入她的鼻尖,混着他清爽如森林的沐浴气味,她觉得头又开始晕了——醉酒一样地晕着。

    「那个……那个……我现在很臭……」张筱婕手捣着鼻子,摆出掩耳盗铃的鸵鸟姿态。

    「你闻起来确实像个酒鬼。」他笑着伸指轻弹了下她的额间,将她的失神看在眼里,恨不得一跃起来欢呼几声。

    她是真的、真的把他当个男人看了!

    廖俊杰笑了,唇角酒涡浅浅一漾。

    张筱婕看傻了,心脏不受控的剧跳了起来。他那双眼真好看,笑起来像是老天爷送来安慰人的礼物。

    他从以前就长这样吗?

    还是两人接吻之后,他在她心里的定位就已经不同了呢?

    张筱婕倒抽了一口气,倏地想从他怀里脱身。

    只是,她逃脱得太用力,整个后背砰然一声撞上了床头板,而宿醉的头马上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疼痛。

    「小心。」他着急地上前扶住她的身子。「撞痛了吗?」

    「我没事,但是……你……你……」张筱婕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突然结巴了起来。

    「我怎么样?」廖俊杰双手撑住床头板,有意无意地将她整个人全笼在他的臂弯之间。

    「你不要突然变成这样……」她垂下眸,看着他衣襟微敞,看着他优雅锁骨,牙齿不知何故,突然发起痒来。

    好想咬他一口喔!

    「我没变。」他说。

    「那是我变了吗?」她不解地皱着眉,猛扯着头发。「难道是我还在酒醉,所以才会觉得你今天看起很可口……」

    廖俊杰放声大笑,成熟儒雅面容因为太开怀,而像个男孩。

    张筱婕睁圆眼眸,懊恼地想去撞墙壁,完全不知道那些话怎么会从她嘴里溜出来。

    「唉唷!」她捣住脸庞,耳朵红、脸庞红,手足无措了起来。「你出去,出去啦!」

    「那我先出去等你一起吃早餐。」廖俊杰唇边的笑意没法子停止,他故意倾身,在她耳边微声地说道。

    张筱婕身子轻颤了下。

    廖俊杰再度低笑出声——因为这一回,张筱婕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什么东西变了?」她从指缝下露出一对眼楮,偷偷看他,还是不死心地想找出答案。

    「我真的没有变。」廖俊杰拉下她的手,沉声地说出了心底隐瞒了许久的秘密。「我只是等待得太久了。」

    张筱婕胸口一窒,有足足三分钟的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不会……喜欢我吧……」她结结巴巴地说道,脑子像她的头发一样乱成一团。

    「你还怀疑吗?」廖俊杰握住她的下颚,灼热眼神不客气地直逼到她面前。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阻挡他的爱意了!

    「那是不可能的事啊……怎么可能你一直在喜欢我,而我却完全没发现呢?」张筱婕因为他的靠近而昏眩着,双手无力地抵挡着他的肩。

    可她动作太慢,廖俊杰的唇已经第二度覆上她的。

    她脑子空白,说不出话,也没法子说话,只好呆呆地由着他再一次地把她的世界引入失控境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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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张筱婕换好衣服,站在房间里,却没有跨出门的勇气。

    廖俊杰刚才是在跟她告白吗?张筱婕瞪着自己的拼布花裙,头虽不痛了,但整个人却还是晕的。

    他怎么可能喜欢她很久了?他们不是好朋友、好兄弟吗?

    那她现在如果拒绝了她,或者是接受了他,那他们之间不就连朋友都没得当了吗?

    重点是,她现在也没法子把他当成哥儿们一样地来对待啊。

    方才,要不是meimei适时敲了房门,他们早已吻到他的手探入她衣服下摆,而她也已经打开了人家好几颗钮扣了。

    「筱婕,你好了吗?」廖婕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好了。」张筱婕挤出一个笑容,开门冲了出去。「啊!」没预料到廖俊杰就站在门前,她猛踩煞车,却仍是重心不稳地摔入他怀里。

    「小心一点。」廖俊杰扶住她手臂,却没再松开。

    张筱婕屏住呼吸,忙不迭地挥开他的手。

    「筱婕,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廖婕祈关心地上前问道。「发烧了吗?」

    「我的脸没有红。」张筱婕双手捣着脸颊,抵死不承认。

    「头还痛吗?」廖俊杰揽住她的肩,黑眸锁着她。

    「不痛,不痛,一点也不痛,不痛到可以搬家了。」现在当下要务是得先抽离,否则她没法子思考。

    「搬家?」廖俊杰唇边笑意微敛,握住她下颚,不让她移开视线。

    「我已经打扰你们很久了,我看还是明天就搬回我家好了。」

    「为什么?」廖婕祈问道,目光在哥哥和她之间游移着。

    「因为……因为……」张筱婕嗫嚅了半天,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他的脸。

    「因为我的缘故。」廖俊杰替她将话说完。

    「对啦!」张筱婕干脆老实承认。

    「我的表白让你困扰了?」

    「哥,你终于表白了!」廖婕祈低喊出声,用力地拍拍手,一副世界即将大同模样。

    「你也知道。」张筱婕吓呆了,嘴巴再也合不起来。

    王婆婆、杨奇煜、meimei……每一个人都知情廖俊杰对她与众不同,怎么只有她一个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浑然不知呢?

    「我没看我哥对谁那么好过。」廖婕祈柔声说完,看出他们应该需要独处,于是体贴地先避进了厨房里。

    「你——」张筱婕心里突然很失落,她看着廖俊杰,皱起眉头,手指狠戳向他的胸口。「你很可恶,原来你对我的好全都是有目的。」

    「我对你好,纯粹是因为我想如此。如果你没和丁大川分手,你一辈子都不会发现我喜欢你。」他凝视着她,不疾不徐地说道。

    张筱婕面对着他毫不闪躲的正直眼神,她突然心虚了。

    自己好差劲,怎么可以因为自己还没准备好要如何面对廖俊杰的感情,就胡乱找理由想打击人呢?

    「万一我中途突然开窍,发现你对我根本不是朋友的喜欢,那我们岂不是要尴尬到昏倒?」她说。

    「你不会发现的。因为我所有对你的好,你只会把它解读成朋友的关心。」廖俊杰笃定地说道。

    张筱婕咬住唇,心窝一暖,有点想哭——他真的、真的好了解她。

    「你是个笨蛋吗?默默喜欢一个人会得内伤的。」她喃喃说道,忍不住心疼起他。

    「如果我可以控制我的喜好,那么我当然不会选择暗恋。」

    「我还是先回家好了……」她现在脑子混乱,心灵空虚,如果继续待在这里,只会贸然接受他的感情。

    但这样对他不公平啊!

    她喜欢他,也确实动心了,但她暂时还不想马上投入一段感情,因为他值得最好的,而不是被人拿来填一个空缺啊。

    廖俊杰注意到她眼里的慌乱,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可他实在没法子就这样放手让她离开,好不容易,他们之间有了一些眉目啊……

    「你不是叫丁大川这几天要把他的东西从你屋子净空吗?万一,你搬回去之后遇到他怎么办?」他问。

    「遇到了就给他两巴掌啊,谅他也没立场回手。」张筱婕为了化解尴尬情绪,马上双手叉腰,做出凶恶表情。「应该是他怕见到我,而不是我怕见到他吧。」

    廖俊杰望着她义愤填膺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道︰「是啊,是我想太多了。」

    「你怕我们死灰复燃?」她脱口问道。

    「不用理会我的想法,我没有担心的立场,而且我会一直尊重你的选择。只要你过得快乐,那么即便对象不是我,我还是会为你感到开心的。」

    「你这样是不行的,你这样怎么追得到人呢?」张筱婕伸指戳向他的肩头,眉头一皱,嗓门一大,马上开始教训起人了。「尊重是件好事,但是你怎么可以不战而退呢?总是要努力过后,才可以放弃啊!」

    她的声音太大,就连躲到厨房的廖婕祈,也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廖俊杰拧着眉,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得继续瞅着她——

    她既不知道要不要接受他的追求,却又一个劲地怕他没法子得到他想要的感情,她的好心还真是折腾人啊。

    「我……我刚才是在鼓励你追我吗?」张筱婕看到他脸上奇怪的表情,马上呻吟了一声,把脸埋入掌间。

    「听起来似乎是那个意思。」廖俊杰严肃地说道。

    「我在搞什么鬼啊!」张筱婕懊恼地将一头蓬发扯得像是随时要爆炸一般。

    廖俊杰上前一步,占领她的所有视线。

    她后退一步,一脸紧张地望着他。

    「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他问。

    「不,因为你太好了,我想把你当成一辈子的朋友,我不要男女感情谈得不顺利后,就连朋友也没得当了。」她激动地大声说道,揪住他的手臂,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一定懂她的心情吧!

    「即便我可能是最适合你的那个人?即便我们可以是最像朋友的一对情人?」他握住她的下颚,轻声地问道。

    张筱婕沉默不语了,她被廖俊杰的话击败了。

    她知道他的话可能是真的,但是这个风险实在太大,大到她没法子马上做出决定。

    「拜托……」张筱婕突然低下头,可怜兮兮地抚着肚皮。「可不可以先去吃早餐,我现在饿到脑袋空空,完全没有力气思考。」

    廖俊杰咬紧牙根,面容线条一凛。几回沉重呼吸之后,他强迫自己暂时先放手。

    「走吧。」廖俊杰自然而然地揽住她的肩膀,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张筱婕感觉到他的体温,身子不由自主地紧绷了,却又找不到理由大费周章地推开他的拥抱,只得低着头跟着他往前走。

    「meimei,走吧。」廖俊杰唤了妹妹一声。

    「是。」廖婕祈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相依偎的身影,忍不住捣着唇偷笑着。

    她敢打赌,大哥和筱婕的好事将近了,毕竟她从没见过筱婕这么害羞又扭捏的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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