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自改+完] 刺客秘盟2 - 釣夫計 (Mei煜) - 我愛黑澀會 | 棒棒堂 [结局小说] - 黑澀會.我愛黑澀會| 棒棒堂小说区 - 我愛黑澀會 | 模範棒棒堂 ♂ 超級後援會 - Powered by Disc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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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完] 刺客秘盟2 - 釣夫計 (Mei煜)
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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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改+完] 刺客秘盟2 - 釣夫計 (Mei煜)

刺客秘盟

刺客秘盟1 - 美人計 (鬼王)

刺客秘盟2 - 釣夫計 (Mei煜)



他早該想到她有問題,畢竟如此特別的小姑娘可不多見,
  
竟有本事偷潛入他府邸挖地洞、設陷阱,把他整得慘兮兮,
  
失風遭囚後竟還對他下藥,以他的「雄風」作威脅順利逃脫,
  
如此膽大包天的行徑,她還敢自稱是千金閨女而不是刺客?
  
幸好他也不是省油的燈,專營青樓、賭坊以收集情報為業,
  
要找出她是易如反掌……哪知卻發現她突然決定拋繡球招親,
  
嘖,不管當初接近他的理由是啥,居然未達成任務就溜走,
  
還想嫁人遁逃,她這刺客未免也太不專業了,
  
倒不如嫁給他,就當他大發慈悲給她多些下手的機會吧,
  
雖然像在自找麻煩,但其實是要逼她交出「解藥」,
  
自她逃走後,他始終忘不了她,連被整的事都回味再三,
  
因此他嚴重懷疑她當初八成是下錯藥,才害他變得如此奇怪……

[ 本帖最後由 紫夢 於 2017-5-16 02:3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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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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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1)

  慶州郭府,一名青衣小丫鬟咚咚咚的快步衝回小主子的閨房,一邊開口一邊指著外頭,「天啊,天啊,小姐,外頭來了好多人啊!」

  「當然會來很多人,那麼多的金銀珠寶當嫁妝,娶個殘廢又如何?呃……對、對不起,小姐。」脫口而出的是陪著小主子在房裡的另一個粉衣小丫鬟,驚覺自己說錯話,她急著道歉,愧疚的看向已打扮妥當、準備拋繡球招親的小主子。

  「沒關係,你說的是事實。」

  郭婕祈一身綾羅綢緞,巧笑倩兮,宛如半年前那場殘酷的意外尚未發生前般,笑得燦爛動人。

  兩個隨侍的小丫鬟見狀反而傷感萬分,眼眶都泛紅了。

  「不許哭,今兒個辦的是喜事呢。」郭婕祈又笑著說。

  「什麼喜事嘛?要不是小姐不想讓老爺、夫人每每看到自己就難受,哪會想到這方法把自己嫁出去?」

  「就是,一直都很調皮的小主子從出意外後就變得好貼心,嗚嗚嗚……」

  小丫鬟一人一句,淚水撲簌簌的滾落眼眶。

  見兩人淚水不斷,郭婕祈可是很愧疚。事情分明不是這樣的,可偏偏實情她又說不得,總之,她絕對是全天下最不孝的女兒,今兒個順利出嫁後,她也只能期望父母能少為她擔心、活得頭好壯壯,不然她真是罪孽深重了。

  「時間到了,該出去了,祈兒。」

  郭夫人走了進來,見丫鬟們哭到滿臉淚痕,她自己也想哭了,尤其見到女兒還在強顏歡笑,她更是捨不得。

  她走到女兒面前蹲下身子,與坐在輪椅上的愛女相對望著,「你真的決定這麼做?不後悔?」

  「是的,娘。」她點點頭。

  「外面來了那麼多人,現在怎麼可以後悔?」一道沉重的聲音陡然響起。

  母女倆將目光移到門口,就見郭老爺也走了進來。

  他俯身輕拍愛女的手,「該出去了。」

  郭婕祈心裡很難過,但她知道不可以讓爹娘再為她操心了,「嗯。」

  不一會兒,郭家一家三口來到繡樓上,這場招親盛大非凡,早在一個月前宣佈後,消息就迅速傳開,在慶州造成轟動。

  而此刻郭家人的現身,讓現場更是歡聲雷動,十七歲的郭婕祈即便行動不便坐在特製的輪椅上,但那張淡掃娥眉的清麗臉龐仍然非常搶眼。

  身為慶州巨賈的獨生女,如今落得只能丟繡球招親,郭家兩老臉上的不捨與心疼極為明顯,但這是愛女所求,堅持將自己的下半生幸福交給老天爺決定,他們也只能照辦並祈求上蒼疼惜愛女,給她一個好歸宿。

  鑼聲響起,繡樓下方的群眾也跟著安靜下來。

  郭老爺深吸口氣,朗聲先謝過眾人前來共襄盛舉,再言明非誠勿試,接繡球的條件早已公佈,做不到或資格不符之人切勿冒昧搶球……

  郭夫人緊緊守在女兒身邊,強忍著淚水,「要開始了,祈兒。」

  郭婕祈點點頭,手握繡球看著下方滿滿的人潮,小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心情其實很忐忑,萬一她的目標人選沒來怎麼辦?

  不、不對,他還是別來的好,萬一她真的落到他手裡,日子肯定難過死了。

  但,他不來也不成呀,她這雙腳可是因他而廢的……

  她吐了口長氣,望著愈湧愈多的人潮,個個高舉起手蓄勢待發,可在萬頭攢動中,她東看西瞧的好像就是沒瞧見「那個人」。

  不管了!她要當誰的娘子就由老天爺決定吧。

  郭婕祈不敢看向下方,大眼一閉,用力的將手上繡球扔了出去—

  「我的!」

  「是我的!」

  熱絡的呼叫聲四起,場面隨著繡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下而轉為混亂,每個人擠的擠、跑的跑、跌的跌,繡球被撥來撥去,四處傳來搶奪叫囂聲,郭婕祈的心也隨著這些聲音愈跳愈快、愈跳愈亂。

  驀地,一陣失望的叫聲響起,接著,是一陣死寂的靜默。

  完了!是被什麼妖魔鬼怪接到繡球了?要不怎麼連她身邊的小丫鬟們也沒吭半聲!

  郭婕祈緊張兮兮的睜開黑白分明的大眼,赫見場中一張邪魅俊美的臉龐,她目光慌忙移到他手上的繡球後,差點沒昏過去。

  天啊!他、他、他真的來了她頓覺口乾舌燥,全身癱軟。

  完了完了,真的讓「異色組織」的大主子料中了,楊奇煜果真豁出去了,竟然真的來搶繡球!

  在場的所有群眾也傻眼,楊奇煜是個極具爭議性的人,他有錢有勢,在慶州、京城及各大城市都有生意,只是這生意很特別,是以吃喝嫖賭為主,尤其後兩項的「成就」更是無人能敵,而這樣的男人竟然還來搶繡球!

  郭家兩老更是目瞪口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女婿竟會是銀川王朝擁有最多賭坊跟青樓的大老闆。

  廣場依舊一片靜悄悄,好多人變成木頭人,唯一移動的就是楊奇煜,長相俊美的他帶著天生的從容霸氣排開眾人,一步一步的走上繡樓,先是向郭家兩老點頭致意後,再定定的看著矮了他好大一截的郭婕祈。

  「不滿意是我嗎?」他揚眉一笑,俊臉上堆滿笑容。

  看見他的冷笑,郭婕祈瞬間頭皮發麻,努力從乾澀的喉嚨裡擠出話來,「沒、沒、沒……有。」

  怎麼那麼倒霉?雖然是「願賭服輸」,但她真的、真的沒想到他跟她之間的仇結得那麼深,深到他願意從安城跑來慶州參加她的繡球招親,攬下她的下半生。

  楊奇煜邪魅的勾起嘴角,突然俯身貼近坐在輪椅上的清秀佳人,以只有她聽得見的聲音輕喃,「好久不見。」

  郭婕祈瞪著他近在咫尺、沒有一絲誠意的笑容猛嚥口水。

  有多久不見?在她差點砍到他胯下那不該砍的地方之後,至今也不過半年多而已,她個人比較傾向「相見不如懷念」……

  「我的老天爺!我真不敢相信你把我支開,竟然只是為了去接她的繡球!」

  楊家於慶州的別院廳堂內,楊奇煜的摯友莊濠全莫名其妙的見證好友成親、宴客後,終於忍不住大吼出來。

  所有的賓客早先都已告退、奴僕也已被遣下,他不必再顧忌別人,總算能驚呼出聲。

  明知今日慶州的最大事,就是郭婕祈要拋繡球招親,而他跟好友恰巧在鄰城辦事,基於半年多前跟她結下的「虐緣」,他們才刻意繞過來看熱鬧,沒想到好友吃錯藥,居然支開他說去辦點事,在他甫轉身時,好友已一躍而起的去搶繡球。

  這真是他二十八年來所見過最難以置信的事,那簡直就像一場惡夢。

  更可怕的是,在慶州也擁有酒樓的好友還馬上辦起喜事,喝所有人前來喝喜酒,有人喝不夠甚至一路喝來這裡,到剛剛才閃人。

  「天啊,你是楊奇煜嗎?楊奇煜快醒醒吧。」莊濠全不認同的直皺眉。

  楊奇煜富可敵國,在各大城市專營賭坊、青樓,近年更是酒樓、客棧一家一家開,事業版圖愈做愈大,更甭提他相貌俊美,天生散發著一股帝王般的尊貴魅力,要說是皇太子也沒人敢說他是假的,這樣的男人去搶什麼鬼繡球?

  再說,此次招親的唯一條件是郭婕祈必須是正室,至於未來能納幾個妾並沒有限制,此外為了給郭家留後,其他開出的條件還包括能給她一個孩子繼承郭家的一切。

  然而這些年來,外頭傳言楊奇煜在外的私生子都快破百了,雖然流言太誇張,但也說明了他的女人緣與風流,他壓根不缺女人,到底是何苦來哉?湊什麼熱鬧接下繡球?

  「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一番發洩後,他沒好氣的睨了好友一眼。

  「木已成舟。」楊奇煜慵懶的笑著,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事實上,他非常火大,但個中緣由也只有他最清楚。

  「對,已經拜完堂、宴完客,還真是半點時間都沒浪費。」莊濠全搖搖頭。

  由於郭家兩老在事後曾想悔婚,畢竟好友的名聲實在不算好,無奈他不懂得順著台階下,還再三強調自己符合接繡球的條件,郭家沒有理由拒絕,更堅持馬上辦喜事宴客,毫無轉圜餘地。

  因小煜很忙,本來早已決定今晚就要返回安城,還是郭家兩老千拜託萬拜託,他才願意在楊家別院多待一宿。

  「時間晚了,俗話說春宵一刻值千金,我該回房了。」楊奇煜拿起酒杯,一口將殘餘的酒飲盡,站起身來。

  「你最好是會跟她洞房。」莊濠全不以為然的說,拿了早已冷掉的茶大口喝下。

  「這點應該會視情況而定。」他坦承笑答。

  「視情況?」莊濠全一愣,突然想到另一個可能,「你得到什麼內幕消息對不對?才會這麼突兀的忽然娶她?」

  他會這麼問,也不是沒有道理,或許是因經營賭坊跟青樓,小煜認識的人三教九流都有,而今銀川王朝又正值風雨飄搖之際,皇帝縱慾荒政,親貴朝臣大作帝王美夢,其中又以京親王跟丞相的兩派人馬最有勢力,也呈現對峙狀態。

  據悉,這些人為籠絡人脈及剷除異己,精心策畫的暗殺行動不時都在發生。

  因此儘管危險性極高,但看在龐大的賞金分上,刺客仍在四處流竄,也因生意多,為求使命必達、效率更高,有不少刺客組織秘密結盟。

  而小煜是五湖四海走遍的人,早早嗅到這筆龐大商機,不過他不玩見血的刺客遊戲,而是利用自己在京城及各大城鎮所擁有的賭坊、青樓等生意場所來結交皇親國戚、朝廷官吏,甚至江湖黑道,不僅能從中得到不少珍貴的消息,還養了一大批忠誠且身手矯健的手下在各地當探子,光是做消息買賣就賺翻了。

  所以,像他這樣掌控不少機密消息的人,肯定知道了什麼吧?

  好友的黑眸異常炯亮,但楊奇煜並未滿足他的想像,而是拍拍他的肩道︰「你多想了,倒是我也安排了一個美人為你侍寢,別讓她等太久,快回房吧。」

  聞言,莊濠全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是要我今晚別睡嗎?明知我什麼女人都敢碰,就是不碰青樓女人。」

  「放心,這個不會碎嘴,也不會硬要你當一夜七次郎。快去解放吧,憋得還不夠久啊?」楊奇煜說完風涼話,大笑著離開廳堂。

  莊濠全無言了,結交楊奇煜這個損友的好處是美人享用不盡,壞處則是美人一知道他跟楊奇煜的深厚情誼,莫不卯足了勁用力侍寢,結果就是他差點沒被搾到精盡人亡,直呼再也不碰青樓女子。

  但,除了那樣的女子,正經的閨女哪是他隨便能碰的?

  罷了、罷了,的確很久沒翻雲覆雨了,既然人家都去洞房,那他也享樂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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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月牙彎如橋,楊奇煜行經張燈結綵的庭園,走過處處張貼著雙喜字樣的樓閣,再進到新房裡,觸目所及仍是紅通通的一片,喜氣洋洋。

  新房內,兩名陪嫁丫鬟一見他急忙行禮,「姑爺。」

  其實她們有些手足無措,伺候小姐的時間很長,怎麼也沒想到她嫁的夫婿如此厲害,見老爺、夫人欲悔婚,竟在短短兩個時辰內就自行準備好一場闊氣又熱鬧的成親大典及喜宴,絲毫沒有委屈到小姐,面對這樣擁有雄厚財力和勢力的姑爺,她們是很敬畏的。

  楊奇煜邪魅的目光看向蓋著紅蓋頭的新娘,她並未坐在喜床上,而是坐在她的輪椅上。

  聽甫出爐不久的岳父說,這輪椅是重金打造的,輕巧又靈活,坐在上頭可以利用兩輪上方的手把自行控制前進、後退及停止,但今晚……她應該是用不到了。

  他眼神嘲弄的移到杵著不動的兩個小丫鬟身上,「你們下去吧。」

  「要不要將小姐先扶上床?」

  「是啊,因為不知姑爺什麼時候進房?我們心想小姐坐在輪椅上比較舒適,所以—」

  「我會處理。」他邪笑又道。

  兩個丫鬟點點頭,仍擔心的看了坐在輪椅上的小姐一眼,這才退下去。

  他進房了?而且房裡只有他跟她……意識到這點,正襟危坐的郭婕祈心跳如插鼓,手心緊張到直冒汗,巴不得也移動輪椅跟著走人。

  不不不!別這麼洩氣,郭婕祈,至少他曾是你的手下敗將,別像個膽小鬼。

  然而,她心中的另一個聲音卻拚命的要她有勇氣。

  驀地,一雙有力的臂膀抱起她,忽然感到身子騰空的她才剛嚇一跳,就又馬上被粗魯的放到另一張椅子坐下,而非她預料中柔軟的床鋪上。

  喜帕冷不防的被喜秤挑起,在龍鳳雙燭的光源映照下,她困惑的雙眼對上楊奇煜冷峻的眼眸,他仍是一身大紅蟒袍,看來俊美邪魅,眼神卻很凌厲。

  並且她注意到,他是將她抱到圓桌的後方,而桌子的另一端才是她的輪椅跟喜床,他為什麼把她抱到這裡?

  「珠圍翠繞、淡掃娥眉,你打扮起來還挺人模人樣。」他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在她身邊的椅子坐下。

  她清了清喉嚨,乾笑兩聲,「呵呵,彼此彼此,相、相公。」

  「相公?」他冷笑一聲,轉身倒一杯酒,「還沒,要喝過交杯酒才算。」

  不會是毒酒吧?她硬著頭皮接過他遞來的交杯酒,和他煞有其事的互相勾著手肘,相親相愛的喝完,之後兩個空杯子重新回到桌上。

  楊奇煜又看了看一桌的喜糖、花生、桂圓、紅棗跟蓮子,搖搖頭,「這些東西怎麼適合你?」

  「怎麼不適合?」郭婕祈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他突然起身繞過桌子,走向床邊的一隻五斗櫃,拿出了好幾罐顏色各異的小瓷瓶,邊說邊走回來,「哪一種好?」

  郭婕祈微微皺眉,「那是什麼?」

  他忽地笑了,「這些全都是來自天下第一大藥莊『活閻王』邱勝翊的寶貝。」

  她眼睛倏地瞪大,「邱勝翊!那個專門研究毒藥、就連長生不老藥都製造出來的神秘瘋子?」

  楊奇煜笑著點頭,「沒錯,這些全都是我砸下重金跟他買來的,你看看比較喜歡哪一個。」

  看到他不懷好意的瞄向自己,她頭皮又發麻了,「我想我沒半個喜歡的。」

  「話別說得太快,你還不知道它們的藥效為何。」他笑了笑,煞有其事的將那些瓷瓶一一擺放在桌上,先拿起其中一瓶,「吃下這個,感覺就像萬蟻穿心,很快就痛死過去……」他再拿起另一瓶,「這吃下去,會像瘋子拚命咬自己的肉、挖掉自己的眼睛;還有這一瓶,吞下去後整個人像被火灼燒;還有這個,只吃一顆就會讓你全身發癢到把自己活活抓到皮膚發爛、血肉模糊而死……」

  隨著他一瓶一瓶的「好心」逐一介紹藥效,她一雙翦水明眸愈睜愈大,渾身頻冒冷汗。

  有沒有搞錯?不餵她吃那些代表吉祥喜氣的吃食就算了,還想直接喂毒,他該不會連棺材都備好了吧?

  「謀殺妻子是會下十八層地獄的。」她也善良的提醒他。

  「誰說的?」

  「我說的,只要是人……不,連神佛都會認同。」

  「認同?」楊奇煜邪笑一聲,眼神突然又變得很銳利,「說真的,郭婕祈,我不是今天才認識你,刁鑽慧黠如你,怎麼可能被人陷害到武功全無,甚至下半身癱瘓?說,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拜託,人有失足、馬有失蹄,你以為我愛呀?」說到這事,她比誰都還要哀怨,她可是非自願的好嗎?

  「你這匹野馬會失蹄?我不信。」他冷冷的看著她。

  「那你檢查啊,你也可以打我幾拳,看我能不能回手,還是能逃走?」她沒好氣的看著他。此時的她雙腳真的動不了嘛。

  沒想到,他卻突然笑了,只是這笑容好詭異,彷彿他已查出或洞悉什麼,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事實上,楊奇煜的確做了某些查證,可就是因為她遇襲事件從頭到尾都沒有半點破綻,反而顯得可疑。尤其是她的武功可是一點都不遜色,能將她打癱、迫得她躺在床上治療三個月仍救不回她武功及雙腿的高手,世上還真的找不到幾個。

  從他嘲諷的表情,郭婕祈能確定一件事,「看來你不相信我,也懶得打我幾拳測試,可我還是得提醒你,沒有人逼你來搶我的繡球。」

  「所以?」他微挑濃眉。

  她指指自己的鼻子,「既然現在我是你的娘子,你這個當相公的就該抱我到床上去,我們各睡一邊,讓漫長的一天就此結束如何?」

  「你以為依我們過去結下的梁子,我把你娶進門是要伺候你、疼愛你?」

  他雖然微笑著,但她看得很清楚,他黑眸裡的寒意可是直透她心坎,令她的心情直落谷底。

  「我是沒有想得那麼美好啦,可是……」她歎息一聲,「我們之間的恩怨也不能全怪我吧?再說了,今晚總是洞房花燭夜--」

  「你以為我有胃口吃你?」

  「我才沒那麼自以為是。」她又不是花癡,即使他真的俊美得很過分,尤其是在燭火下看著他,那股尊貴邪魅的氣質更加吸引人,令她的心怦怦狂跳。

  「還是你有胃口吃我?不過這一次,你可沒有機會將我捆綁在床上了。」說起最後一次的交手,他的口吻仍是氣得牙癢癢的。

  「拜託,我要是有機會選擇,今晚根本不會跟你成親拜堂。」她也很無奈呢!「我想睡了,既然你不想動手抱我,那請你將我的兩個丫鬟叫回來,她們可以協助我上床。」

  「不必了,你要嘛在現在的位置睡一晚,要嘛就自己跌下椅子,慢慢的繞過桌子再爬回床上。」他用手指了指路線,而後才拿起那些瓷瓶放回櫃子裡。

  她傻眼的看著他逕自回到床畔,脫下紅蟒袍以及鞋襪,舒舒服服的躺上床。

  「好好睡吧。」他拉起被褥道。

  「騙、騙人的吧?你怎麼可以這樣?我、我要叫人了喔。」回過神來的她趕忙出聲警告。

  「在這種敏感時刻,我勸你還是別亂叫,尤其外頭夜風頗大,傳到下人耳裡,也不知道聽不聽得出來你是在叫人還是……」接下來的話,他故意停頓不說。

  「楊奇煜,做人有人格一點,娶了我又虐妻,算什麼英雄好漢?」她氣得臉紅脖子粗,冒火的美眸瞪向已經闔眼的他。

  但他只是又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準備睡大頭覺。

  她氣呼呼的又叫了好一會兒後,他卻仍然不動不語,好像已睡著了。

  豬喔?這麼好入眠?她又氣又沮喪的為自己倒了杯茶喝一口,再將那華麗卻累贅到不行的鳳冠脫下來放到桌上。

  受苦受難的日子來了,郭婕祈,你認命吧。她低歎一聲,隨手拿了顆花生往上拋,嘴巴一張,落下的花生完美入口。她再往上丟一顆,又入口--

  驀地,她精神陡地一振,含笑的將視線移到桌上那些喜糖、桂圓上,毫不猶豫的拿起一把桂圓扔向床上的人。

  可惜,她武功全沒了,無法再運用內力丟得更遠,那一把桂圓沒飛到他臉上,而是落到床前的地上,但她不死心,以丟到他那張俊美到很可惡的臉為最高目標,一次又一次的抓上一把桂圓像天女散花般的丟向他。

  白癡,根本打不到。楊奇煜還沒睡著,對她幼稚的行為只在心中嗤笑,想著︰我看你能玩多久?

  但,他真的小看她的耐心了,接下來的是蓮子、喜糖、花生,在房裡不停的飛墜。

  她丟!她丟!她用力的給它丟丟丟,雖然也許不痛不癢,可絕對擾眠,她郭婕祈才不是好欺負的。

  楊奇煜額際青筋跳動,驀地坐起身來,甫下床,一大把桂圓就迎面而來,正中他的臉,令他臉色倏地一變。

  「中了!」郭婕祈欣喜大笑,馬上再抓起一把花生,卻見他大步走向櫃子,隨便拿了一罐瓷瓶就往她走來。

  她臉色丕變,馬上將花生丟回盤子裡,瞬間擠出笑臉,「對不起,哈哈……只是開玩笑嘛,你睡,你好好睡。」識時務者為俊傑,雖然她也氣得咬牙切齒。

  楊奇煜半瞇起黑眸,「再一次,我不確定我會做出什麼事來。」邊說,他還搖了搖手上的瓷瓶恫嚇。

  她僵笑著,「放心,絕對沒有下一次。」

  他定定的看著她好一會兒,似乎在確定她沒有膽子再擾他好眠後,這才轉身將瓷瓶放回櫃子,回到床上再次躺平。

  沒一會兒,屋裡就傳來他平穩的呼吸聲。

  郭婕祈無限哀怨的看他。他就真的自己睡了?唉,他們的怨有結得那麼深嗎?這個男人腦袋裡到底裝了什麼?既然他討厭她,那成就這樁姻緣不是自找麻煩?

  還是……她突然想到某個可能。會不會是她揮下斧頭的那次,傷到他「那兒」了?而她因為是始作俑者,所以他才接繡球報復她,要她一輩子守活寡?

  可是,她記得明明沒砍中的呀……

  算了,既然她睡不著,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趁著夜深人靜,她得好好回想,自己當初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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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

  七個月前,安城。

  夜色如墨,三個黑色身影迅速飛掠,進到楊奇煜的豪華宅第。

  其中最嬌小的黑色身影最靈巧,而且還是引路者,只見她熟門熟路的帶兩名黑衣人穿過小河曲橋,再經過精雕細琢的亭台、迴廊、花圃,在這佔地極廣、建得金碧輝煌,還挖了一個大型人工湖的「盛園」中,精確的避開一票奴僕、侍衛,如入無人之境。

  另兩名高大的黑衣人不時點頭交換目光,讚賞的看向前方的領路黑衣人--郭婕祈。

  這女娃天賦異稟,什麼功夫都學得快、學得精,再加上天生喜好冒險,也有獨特的思維與敏銳的觀察力,在立下濟弱扶傾的志向後,更是身體力行完成一項項不可能的任務,身為她的師父,兩人真是驕傲不已。

  這次夜奔盛園,其實已計劃一個月之久,目的就是要將一個擁有雙重身份的女子黃暐婷,帶回他們所屬的「齊天會」。

  黃暐婷是標準的紅顏禍水,唯恐天下不亂,為了錢,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目前京親王跟丞相都在圖謀皇位,她便是以妓女身份作掩護的刺客,專門引誘朝廷官員或探聽情報,再傳遞給京親王,在得知京親王下的指示後,又以高價賣給丞相,兩派人馬都因她洩露情報而有不少人財上的損失。

  偏偏她手段高明,不曾讓兩派的人懷疑她,或許也說是她幸運,如今買賣消息的刺客組織太多,隨便抓也一大把,兩方人馬只會懷疑有內賊,像她這樣單打獨鬥的反而安全。

  尤其她懂得棲身良木,身為大名鼎鼎楊奇煜所擁有的「萬花樓」中最吸金的花魁,她樣貌、才氣皆一流,自是被人捧在手心上。

  當然,楊奇煜也很禮遇這樣的大美人,在自家豪宅為她建新樓閣,僅偶爾讓她到萬花樓亮相攬客,大多時間,她就在極盡奢華之能事的樓閣裡,招待那些極需隱私又能一擲千金的貴客們。

  日子過得極為優渥,但黃暐婷不滿足,她出賣真假情報刻意引起更多爭端,取得更多消息買賣,她的行為已成禍害,早已被「齊天會」盯上。

  齊天會雖然只是一個小組織,不過創會宗旨就是要懲奸除惡,再加上他們之中的大師父很有能力,總能搜集到最新最機密的情資,抓出隱藏在暗處的惡人,這一次的行動,便是大師父指示逮人的。

  而齊天會的新血郭婕祈,則是靠著過人的武功,多次在夜色掩護下成功潛入並熟悉整個盛園的地理環境,而後選擇在今夜行動。

  因為,他們得知今日黃暐婷身體微恙,沒有接客。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一行三人來到黃暐婷住的花苑,從窗戶躍入將在床上的她點了昏穴,放進黑布袋中,其中一人按照計劃扛著她先走人。

  至於郭婕祈跟另一名師父,還要往另一處別院去。

  他們這次行動還得活逮另一位在盛園工作的吳俊諺大總管,一樣是爛人一個,可對這個目標,郭婕祈有「特別待遇」,近幾個夜晚,她已假扮成小廝偷偷混進盛園動了不少手腳,讓吳大總管吃了不少悶虧還不知是誰整他。

  留下的小師父也知道此事,但他已經開始後悔了,壓低聲音道︰「要是被大師兄跟二師兄知道我縱容你做了什麼事,我肯定挨一頓痛罵。」

  「我知道小師父你最疼我了,而且你也知道,我費了那麼多心力做陷阱是為什麼,一定不會現在阻止我對吧?」她小小聲的問著。

  「我當然知道,如果吳俊諺一進齊天會,你要整他就沒機會了,大師父不會讓你胡搞的。」

  他知道這女娃兒仍然很孩子氣,若不是因為她武功高強,齊天會裡可沒人敢讓她來冒險,別說這輩子,就是下輩子也輪不到她,因為她太善良、太坦率了。

  「知我者小師父也。我先走了,等會看到我打的暗號,你再幫我扛人。」她俏皮的眨眨眼。

  「小心。」他向她點點頭,隨即先行隱身到濃密的樹蔭後。

  郭婕祈也點一下頭,利落的施展輕功往另一個院落而去。今晚出任務她很清楚自己唯一要小心的人,是周旋於各富商官僚、放蕩不羈的楊奇煜,大師父也特別交代了,這個人看似風流但心機深沉,千萬要戒慎。

  但她一點卻不擔心,就她得到的情報,總是浪跡天涯的楊奇煜平時留在安城最多不超過兩個月,而近幾個月,他多半都在南部幾個城市巡察生意呢。

  思緒間,她已翻越一道拱形牆進到吳俊諺的院落,正巧見到一名高大男子正站在廳堂前揮手要兩名小廝退下。

  夜太黑,屋瓦的陰影也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但她確信他就是吳俊諺,雖然她潛進來設陷阱的時候,他也被外派辦事,她從未見過他本人,但聽說吳俊諺會在今晚回來,再瞧他要小廝下去的狂妄氣勢,她確定就是他了。

  她靜靜等待,見小廝們離開院落,四週一片靜寂,才突然飛身而出,不忘刻意弄出一些聲響。

  「誰?」

  果然,據聞也是練家子的吳大總管立即追過來。

  她飛掠進中庭右後方,這裡亭台樓閣多,還種植不少樹,她飛到其中一株後藏身,他也跟著追上,可同時,咻咻咻的許多小石頭不知從何而來的紛紛射向他。

  男子眼神一凜,連忙閃身躲過,瞥見黑衣人又往另一株大樹上竄,他也再次跟進。

  這些都在郭婕祈的算計之內,她可是一流的設陷阱高手。

  再一次的,設在樹上的彈弓射出一包小石頭,男子被迫再次往旁邊一閃,但這回迎面而來一張大網,令他被迫急煞住身子再提氣往後,沒想到腳一落地,他所踩的地面突然塌陷,他整個人跌落進去,同時一股餿臭味立即撲入口鼻,定眼一看,他難以置信的發現自己竟掉進餿水洞中。

  他憋住氣息正要縱身而上,一個沉重的鐵板卻瞬間當頭蓋上,上方還傳來一個重物壓上的碰撞聲。

  「該死!」他怒聲咒罵,但又馬上閉口。他所在之處惡臭味瀰漫,使他不得不憋住氣息,除了頭部外,他全身幾乎都浸在這個深度不淺的餿水洞裡,饒是內功再深厚,他也快被這可怕氣味薰得昏過去。

  驀地,鐵板被人移開,儘管難受,男子仍趁機提氣縱身而上,沒想到上頭的人也料到這一點,在他飛身而出甫站定就一連點了他幾個穴道,他頓時動彈不得,也開不了口呼救。

  該死的!到底是誰他眼前明明連半個人影也沒有!

  「再送你好料!」

  一個嬌嫩女聲陡起,他瞪著突然站到自己眼前穿著夜行衣的嬌小女子,雖然黑巾遮住她的大半張臉,但那雙晶亮靈活的黑眸裡滿滿的得意之情完全遮掩不去。

  接著,他困惑的看她舉高手,下一秒突然捏住他鼻子,迫得他張嘴呼吸--但他不該那麼做的,一個嗆辣的東西立即灌進他嘴裡,他瞬間感到舌上辣如火在燒,是辣椒!

  「大壞蛋!大淫蟲!還男女通吃,專做欺侮弱小的事?你再囂張啊!要不要再多吃一點?」郭婕祈還真的要再將手上的辣椒罐往男子嘴裡倒。

  他恨恨的瞪著她,眼神已經能殺人了。

  可惜她一點也不怕他,卻因為噢到他身上的味道,倒退好幾步,「好臭喔。」

  趁此機會,男子拚命的咳,嘴裡的辣椒味讓他的口腔灼燙不已,再加上被點了啞穴,他只能努力將那滿口辣椒咳出來,一方面也想以內功衝破被制住的穴道。

  「算了,不玩了。」郭婕祈拿出笛子吹了幾下,這聲音很特別,有點像風聲,所以不會引起關注,但三長兩短就是暗號。

  可是怎麼她都吹了好一會兒,小師父還沒出現,難道他出事了?思及此,她立即轉往小師父藏身的方向飛身而去。

  該死的,她要逃了!楊奇煜黑眸一瞇,偏偏無法出聲,驀地,廳堂裡有一陣騷動,不一會兒,他就見好友提了個燈籠走進院落來。

  不過由於他是被困在位置偏僻的假山與一株大樹間,夜晚又昏昏暗暗的,好友走來走去也沒瞧見他,他只能發出「唔、唔、咳、咳」的聲音吸引他。

  終於,對方聽到了聲音,快步的朝他走來。

  「楊奇煜,你耍什麼花招?躲在這裡幹啥?明知一大群朋友在你的院落等著你敘舊,你刻意窩到吳總管這兒來,還不准任何人進來打擾你是怎樣?」

  話語乍歇,莊濠全也衝到他面前,但卻先是瞪大了眼,再捏緊鼻子後退三步。

  「我的天啊!你是跌進餿水桶裡嗎?全身又髒又臭的!」

  楊奇煜惡狠狠的瞪著他,以憤怒的眼神告訴他︰現在不是討論這件事的時候。

  「咦?你動不了開不了口」莊濠全真的太驚訝。小煜的功夫在江湖上可是高手之流呀。

  還不過來替我解開穴道!楊奇煜一雙黑眸再次迸出火光。

  莊濠全終於慢半拍的想到自己該做什麼,他轉頭吸一大口新鮮空氣後,再憋住氣衝上前,出手替好友解開身上的穴道,但一看到自己手指沾到了噁心餿水,他的眉頭頓時皺得更緊。

  「來人啊,有刺客!」

  楊奇煜一恢復自由,立刻怒聲大吼,嚇得莊濠全差點沒耳聾,但他還沒機會說上半句話,好友已經施展輕功閃人,他只好甩甩手,也連忙追上前去。

  該死的!他絕對、絕對要把那個敢惹他的黑衣女子給逮回來!楊奇煜咬牙切齒的飛奔追緝,心想此仇不報非君子。

  靜寂的黑夜中,他的那聲大吼也驚動園內的侍衛紛紛奔至,跟著四處搜尋可疑的刺客。

  咦?怎麼找不到人呢?

  「小師父?小師父?」

  郭婕祈壓低嗓音,在亭台樓閣間飛掠尋找,卻在聽到一聲雷霆怒吼--「來人啊,有刺客!」後,她就知道糟糕了。

  她的心咚地一跳,拿出笛子吹了七個短音,代表先行離開別再會合。

  怒不可遏的楊奇煜敏銳地聽出風聲不尋常,他黑眸一瞇,豎耳傾聽,確定聲音來處便往該方向直奔而去。

  郭婕祈一吹完笛後,便像箭一般的直往圍牆竄去,驀地,一陣夜風拂來……天啊,好臭!她皺了皺嬌俏的鼻子,突然意識到那是餿水味--

  慘了慘了!她驚慌得急急加快速度,可就在將要越過圍牆的剎那,她整個人被「餿水人」由身後抱住,她直覺要出掌,但他動作更快,立即點了她身上的穴道,粗厚的大掌用力扣住她的腰身,將她完全鉗制在他堅硬的胸膛中,飛身下了圍牆。

  惡……天啊,臭臭臭死人了!偏偏這次動彈不得的人換成自己,她逃無可逃。

  幸好救命的來了。郭婕祈眼睛一亮,看到小師父飛躍過來就要搶人。

  「放開她!」

  「哼!還有幫手?」

  楊奇煜冷哼一聲,先出掌逼來人閃身後,又見四面八方已趕來多名盛園侍衛,他無心停留,抱著懷中的女子便先行往後方的院落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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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郭婕祈擔憂的頻頻回頭,看著小師父被那群一擁而上的侍衛給重重包圍起來。他們看來都非省油的燈,從出手招式就能知道,但小師父……應該可以脫險吧?

  她一直掛心小師父的狀況,直到看不見了,才恍然回神想起自己的險境。沒想到吳俊諺內功這麼強,這麼快就自行解開穴道,這下子事情大條了,她沒完成任務還被逮了。

  只是……他好臭喔!這麼急著扣住她幹啥?她好想吐……

  「嘔……嘔……嘔……」她的胃在翻攪了。

  聞聲,楊奇煜狠狠的低頭瞪著她。被他點了啞穴,她還敢頻頻作嘔,也不想想是誰把他搞成這麼臭的!

  他咬咬牙,抱著她幾個躍身回到自己的院落,幾名丫鬟小廝看到他跟懷裡的黑衣人時,先是瞪大了眼,接著全眉頭一皺、鼻一擰,卻沒敢再有別的表情。

  他望向寢房旁另一棟燈火通明、隱隱可以聽到笑鬧聲的樓院,眼神一沉。

  此刻,莊濠全終於追上他們,因為功力差楊奇煜一大截,他就算站定了也喘到說不出話來,再加上好友「臭味四溢」,因此他只能一手捏鼻,一手指指好友懷裡的女人,意思就是︰她是誰?

  「那些人你打發掉,還有,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進來。」楊奇煜簡單交代完後,頭也不回的往寢房大步跨去。

  莊濠全聽懂了,認命的去隔壁樓院趕人。

  直到此刻,可憐的奴僕丫鬟才敢捏住鼻子,大口大口的用嘴巴呼吸。

  天啊,主子好臭!

  楊奇煜一路直奔與寢房相連的浴池後,粗魯的把懷中「累贅物」順手一扔。

  痛啊!這傢伙就這樣將她甩到地上躺平,會不會太沒品了?郭婕祈痛到直皺柳眉,在心中暗罵。

  但接著,某人衣服一件件脫,還很順手的就往她的頭上、身上迭,拜託,臭死人了!嗚嗚嗚……這衣服快薰死她,她就要被臭到昏過去了啦……

  楊奇煜在浴池外沖了澡後,自己就撲通一聲跳進浴池內,舒服的泡著澡。

  郭婕祈只好很拚命、專注凝神的用內力要衝破穴道,不到半炷香的時間她的頭終於能動了,她拚命搖頭,總算將那件蓋在臉上的臭衣服搖落下來,也總算可以吸口新鮮空氣,同時讓眼睛重見光明。

  這個超大浴池四周都鑲嵌了數顆好大的夜明珠,注水處更是雕龍刻鳳的,十分豪華,她眼睛骨碌碌的轉,突然轉向靠坐在水池一角的「吳俊諺」。

  兩人一晚交戰多回,這還是第一次在燈光如此通明的情況下打照面,她也才有機會好好看看這個仗勢欺人的大爛人。

  雖然他此刻是閉著眼睛,但她不得不承認他那張俊俏的臉孔很吸睛,就連露出水面的上半身也肌肉精實,相貌佳、身材好,難怪男女通吃。

  她不屑的撇撇嘴角,眼神再移到他的臉,沒想到,那雙黑眸竟已張開,對上她的視線後,倏地一瞇又迸出冷光。

  好嚇人的瞳眸!郭婕祈吞嚥了一口口水。

  驀地,他從池裡站起身,毫不在意的展現那不著寸縷的健壯身材,她嚇得連忙閉上眼睛,然後,隨著一陣水花聲濺地,他的腳步聲愈來愈近,幾乎就在身前了,而她還橫躺在地上呢。

  楊奇煜蹲下身來,粗魯的扯下她覆面的黑巾,伸手掐著她的下巴,想好好看清這張臉。

  郭婕祈瞪大了眼,內力一提,忽然連啞穴也衝開了,「你你你……幹什麼?」

  而且,她會不會長針眼?他完全沒穿衣服,竟然就這麼大方的靠近她,她可沒有這麼飢渴的想看哪!

  他難以置信的放開了她,「你竟然能在短短時間內就衝破穴道?」這很驚人,再回想方纔她施展的輕功也屬上乘,看來,她的武功內力皆不凡。

  「還沒你快呢,都能回頭來抓我了。」說來她還挺哀怨的,大師父怎麼沒提醒她,吳俊諺的內功過人?

  楊奇煜當然沒有就解穴一事向她說明,他沉著臉問︰「你是誰?」

  「郭婕祈。」

  她答得這麼快,他倒是有一點意外,頓了一下又問︰「你是屬於哪一個刺客組織?」

  她柳眉一皺。齊天會才不是刺客組織!「我不是刺客,只是跟著教我功夫的幾個師父行俠仗義而已。」唉,現在希望小師父有脫身才好。

  行俠仗義到他這裡來了?所以,另一個黑衣人是她的師父?楊奇煜邊想邊注意著她的表情,就怕她是要拖延時間來凝注內力衝破其他穴道。

  「你要看下去我沒異議,但可不可以先讓我換個姿勢?我就不懂,你要淨身自個兒來就好,幹麼也把我拖來這裡?我還是閨女耶!」她得很小心的克制自己眼神別亂瞄,才不會看見不該看的,也幸好他這蹲姿還算優雅,強壯的兩隻手臂還遮住了不少下半身。

  楊奇煜黑眸一瞇。他沒有一掌斃了她,她就該慶幸了,還敢抱怨?莫非他是遇到一個天兵刺客?再說,直接把她扣來浴池其實是他很下意識的動作,因為他渾身髒臭只想淨身,也不希望自己跌入陷阱的事被友人或奴僕們知悉而顏面盡掃,她幹麼把他說得像登徒子,他才不會對一個小姑娘--

  他思緒一頓,突然像是現在才發現她有多小。

  該死,被這麼小的娃兒整,真的很沒面子!他難以置信的低頭,瞪著那張僅有巴掌大的小臉。她五官清秀,細嫩的肌膚不見半點瑕疵,他猶記得自己剛剛捏她小巧的下巴時,那滑膩感就像初生嬰兒般細緻,而她一雙圓亮的水漾明眸更是相當澄澈,圓潤微翹的鼻子、弧形完美的紅潤菱唇,這張稚氣清麗臉龐的主人能當什麼刺客?

  而再一細想,她做的事根本是小孩子的惡作劇而已,不過突兀又矛盾的是,她的功夫卻十分驚人。瞧她設下的陷阱,絕非一、兩日可以完成,但在設制過程中卻沒有驚動盛園裡的任何人,光這一點,他就有留下她的理由。

  「你一直瞪著我做啥?看是要穿上衣服別讓我渾身不自在的,或好心點也讓我洗去一身臭味--呃,這是奢想啦,如今看是要殺要剮隨便你,就給個痛快好不好?」她是沒力氣自行解穴了,跟一個高壯俊美的裸男如此貼近,搞得她一顆心抨坪狂跳,根木無法凝聚內力。

  楊奇煜突然笑了,「你真有骨氣也有勇氣,但我不會殺你也不會剛了你,至少在查出你的底細前不會。」這小丫頭可比大多數闖入者有膽識多了,也很敢爭辯。

  「我哪有什麼底細,不過是惡作劇而已,不然哪會只挖個洞倒滿搜水,準備新鮮辣椒醬餵你?直接給你幾刀、埋幾個炸藥不是更簡單?」

  說是這麼說,但其實是大師父有交代,做人要心存仁慧,得饒人處且饒人,所以她才會這麼大費工夫的教訓這個人渣,否則早讓他去見閻王了,她也不至於落得被活逮的下場。

  聽來確實有理,楊奇煜認同的點頭,「話說回來,這麼大費周章的在吳大總管的院子裡挖餿水坑、倒餿水,甚至備陷阱,你總有個原因吧?」

  「吳大總管的院子不就是你的院子?」她問得可直接了。

  他黑眸一瞇,方才好不容易熄滅的怒火再次拂騰,立即充塞胸口。

  好啊,原來他是當了吳俊諺的替死鬼!「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他暗自咬牙。

  「反正被逮了,說實話謊話的下場應該都一樣。」她一向從善如流。「我只是行俠仗義,誰教你仗著楊奇煜的第一大總管就為所欲為,利用各種名目勒索老百姓,欺負良家婦女、佔人便宜,偏偏楊笨蛋--」

  「楊笨蛋?」他打斷她的話,狠狠瞪著她。

  「楊奇煜啊,百姓們都將他說得好神,我看他根本和當今皇帝沒兩樣,昏庸愚昧放任你這種手下亂來,橫行霸道又狐假虎威,你說他不是個笨蛋嗎?」

  黑眸迸出兩道冷芒。被當成某人攻擊弄得全身臭已經夠倒霉了,這個小傢伙直到此刻還搞不清楚他是誰,當面直呼他是笨蛋,她會不會迷糊得太可恨?

  楊奇煜突然站起身。

  郭婕祈嚇得連忙別開臉。開玩笑!她對男人的身體可沒那麼有興趣,雖然他的還真的不錯看一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好奇的又用眼角餘光偷瞄過去,果然就見到他赤裸的背部線條很好看,走路時大腿更是肌肉緊繃,看來堅硬又光滑一一但她仍是有點女兒家的羞澀,硬是跳過臀部不敢看。

  只是他這是要走了嗎?聽不下去了?也是啦,她批評的可是他的衣食父母呢!

  楊奇煜抓了條布巾邊擦拭邊往寢房走去,再回到池時,已衣著整齊。

  他再次走到郭婕祈面前,冷冷的瞪著她

  這下她看直了眼,穿上紫羅窄袍的他更好看了,整個人有股天生的王者氣契,俊朗又攝人,只是那雙黑眸中毫不掩飾對她的不悅。

  「你如何確定我是吳俊諺?」

  這是哪門子的問題?吳大總管不就是他嗎?突然間,她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傳言楊奇煜是個孤兒,但長相便美,還有一股與生俱來的王者氣質,不少謠言都直指他可能出身皇室,因為他的外貌與當今皇上有幾分神似,甚至比皇上都要英姿勃發、貴氣逼人……

  郭婕祈征怔的看著眼前的男人,愈看愈心驚。不會吧?

  他不得不承認,這奇怪的小丫頭的表情很生動,那純真清澈的眼眸更是清楚表現她的思緒,從因惑,錯愕,震驚、驚慌到察覺大事不妙。

  閱人無數的他平生頭一回見到這麼坦率的人,突然間,被她誤認及惡整的火氣去了大半。

  「怎麼了?是發覺到什麼事不對了?」楊奇煜挑起法眉,帶著一抹玩味的問。

  她倒抽一口涼氣。心兒抨抨狂跳。

  「其、其實楊……不是,楊爺應該是太忙了,沒閒工夫管下人,所有的事都是吳大總管做的,所以這不是楊爺的錯,真的。」

  她努力扭轉發生的一切錯誤,以誠懇的表情再加上真誠的語氣說道,希望能修正多少就多少。

  可惜,這些都打動不了某人。

  「還懂得見風轉舵呢?可惜來不及了。」他笑笑的走了出去。

  「等等,楊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您是被小人蒙蔽,而我則是冒險過來行俠仗義的好人,請您明察。」她還想力挽狂瀾,但人已經走出去了。

  啊--她才是真的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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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1)

  不一會兒,兩名丫鬟突然走進來,面對室內暗飄的餿水味,僅是鼻頭一皺,沒說什麼,直接蹲下來動手脫她的衣服。

  「脫我衣服幹啥?要我死還得脫光光嗎?雖然人一出生就是光溜溜的來,但不需要光溜溜的走啊,麻煩你們跟楊爺說一聲嘛……」

  兩個丫鬟沒應話,只是逕自將她脫光,而後扶她起來替她洗身子。

  這下子,郭婕祈也被摸光光了。

  天底下真的無奇不有,都要拷問犯人了,還先讓犯人洗得香噴噴、穿得人模人樣?

  郭婕祈真的覺得自己很幸運,聽聞楊奇煜原本就是個性子陰晴不定的男人,桀驁不馴、邪魅風流,雖然行事作風頗受爭議,但凡事仍可商量,只要別踩到他的底線即可。

  像是在他的地盤上白吃、白喝、白嫖,只要理由可接受,他甚至能大方請客,但是刻意找碴、佔便宜的人,他懲治對方的手段也極為殘酷。

  所以郭婕祈自認,截至目前為止,她被善待了,那接下來應該可以全身而退才是。

  瞧,這會兒氣氛多平和,金碧輝煌的廳堂內只有他跟她,下人都被屏退了,桌案上還點了盅裊裊檀香,味道清香宜人,他半坐臥的那貴妃椅上鋪了軟墊,看來很舒適,另一旁的桌面上有一壺酒及下酒菜。

  她算算時間,現在該過午夜了,不知道小師父脫身了沒有?其他師父肯定也很擔心她,至於黃暐婷被擄走一事,楊奇煜應該還沒發現,瞧他表情悠閒的呢。

  「楊爺想問什麼快問吧,我再不回師父那裡,他們會擔心的。」墓於她沒有傷人的惡意,她相信他不會太為難她才是。

  「你當我這裡是哪裡?」楊奇煜直接斜眼膘她一記,「沒查出或確認你的身份前,你哪兒也去不了。」

  「我哪有什麼身份?我已經告訴你我是郭婕祈……噢,我還可以告訴你,我家住在慶州,離這裡最快騎馬也要三天才到,所以你千萬別想要去驚動我爹娘。」

  他差點沒笑出來,如果她句句屬實,也太老實了。「慶州?你一個小姑娘這樣不會跑太遠?你父母不會不放心?照你說的,你還是一個閨女。」

  郭婕祈聳聳肩,「不放心也沒辦法,他們寵愛我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了。」

  「一天裡,我就這個時間腦筋最清楚,你慢慢說。」特殊的生意屬性早已讓他習慣日夜顛倒,現在,他很有興致和精力聽聽這有趣的小姑娘說說話。

  這是願聞其詳的意思?郭婕祈瞪著楊奇煜,他則回以一笑,一副「他多得是時間,她不說,他會跟她繼續耗下去!」的樣子。

  她抿抿唇,認命了。「好,我說,我從小就好動常惹事,爹娘見我老是大小傷不斷,只好四處尋找師父教我武功,希望讓我不要受傷,也不要傷到別人。」

  「所以,你拜了無數個師父?」他這麼問是因為她的武功很複雜,看得出來師出多門。

  「對,爹娘能找得到的都讓我去學了,即使是很遠的地方,他們也讓我去拜師學藝,就是這麼的疼愛我。」她很坦白,因為誠實為上策。

  她真像是學堂裡在跟夫子答題的學生。楊奇煜笑了笑,「既然這麼疼愛你,又怎麼敢讓你到處闖禍?」

  「那是血緣問題,遺傳我爹的,再說在我功夫變好後就很少闖禍了,這幾年更沒出事過,爹娘對我比較有信心,師父們說要帶我出來見見世面,他們便答應了,哪知道會遇到--」你這個煞星!她假笑一聲,但這幾個字也只能留在心裡嘀咕。

  「你在心中罵我。」楊奇煜一眼就從她一副「倒大相」的表情上看出她在想什麼。

  郭婕祈倏地瞪大了眼,「有這麼明顯?」

  這是承認了?他忍不住的笑了出來,「你這樣子要當刺客也不夠格。」

  「我就說了我不是嘛,大師父早就說過我孩子氣,就算當了刺客也很難接任務的,所以楊爺,可以讓我走了嗎?」她雙手合十的問,模樣好不期待。

  他笑著搖頭,「還是老話一句,沒確定你的底細前,你哪兒也去不了。」

  「為什麼?該說的我都說了,你不可以把我禁錮在這裡!」這下她可急了。

  「為什麼不行?你把我最賺錢的花魁弄不見,又把我丟進餿水洞,還拿辣椒餵我,要不是我咳得快沒嚥氣,這會兒可能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原來他知道黃暐婷不見了?那他怎麼還能這麼冷靜?難怪大師父要她對他戒慎再戒慎,現在看來,她更加不能承認那件事跟她有關了。「我不知道什麼花魁,她不見了關我何事?但餿水的事……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好不好?」

  她不知道黃暐婷的事?這小傢伙大概沒有好好照過鏡子,她根本就沒有騙人的能力。楊奇煜定定的看著郭婕祈,好笑的想。

  其實黃暐婷不見,他一點也不心疼,那女人生性貪婪,故意傳出的假情報帶給他不少麻煩,這一次回來,他正想著要怎麼處置她,這會兒人不見他倒省事了。

  不過,這小傢伙的身世背景還是得詳查。他坐起身來,「黃暐婷失蹤關不關你的事的確沒有證據,但你有嫌疑卻是事實,因為盛園裡也只逮到你這個陌生人。」

  方纔在她淨身時,他手下來報另一名黑衣人逃了,黃暐婷也不見了。

  至於莊濠全,為了處理那一大堆友人,只能帶一大群人轉往萬花樓,還表明絕對要去白吃白喝兼白嫖。


  郭婕祈不知道他的腦袋在想什麼,但看得出他俊臉上的笑容很詭異,「你要幹麼?」

  「有好東西給你。」他突然出手捏住她的下顆,迫她開口後,就塞了顆藥給她吞下去。

  她立即臉色大變,「你讓我吞了什麼?」

  他聳了聳肩,「無法使用內力的藥,一個月後就能恢復,所以,不必擔心你這些年來的內功付諸流水。」

  「你怎麼可以這樣?我都說了沒有想要置你於死地,你怎麼可以對我下藥!」她氣得哇哇大叫。

  「就因為你沒有殺人之心,我才大發慈悲。還有,以後你的活動範圍就在我這盛園裡的『松林院』。」

  楊奇煜拍拍手,剛剛伺候郭婕祈沐浴並將她扶到廳堂的兩名丫鬟就走了進來,「她們是小青、小紅,待會兒會帶你到側廳的客房休息,算算時間,你的穴道那時就自動解開了,也可以睡個好覺。」

  她搖搖頭,「我不想成為禁臠。」

  他一挑濃眉,「那就是想成為屍體?」

  「不……生命誠可貴。」

  她驚然一驚,急急搖頭,眼睛瞪得大大的,那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就連兩個丫鬟都忍不住的掩嘴偷笑,才扶著她往門口走。

  楊奇煜不得不承認她有一張很討喜又極為坦率的小臉蛋,談不上傾國傾城卻是清秀可愛,也是他表面光鮮其實內在醜陋無比的世界中,不曾過過的異性,不過--

  「你幾歲了?」他好奇追問

  「快滿十七。」郭婕祈轉頭回答,由著丫鬟們扶著離開大廳。

  已經十六了?怎麼個子那麼小?抱著也沒感覺到凹凸有致,根本尚未發育完全吧?

  楊奇煜呀,你都二十七歲了,別想老牛吃嫩草。他笑著搖頭自嘲,但思緒一轉想到吳俊諺,面容隨即一整,喃喃道。「他的確是個麻煩。」

  她是不是惹上大麻煩了?楊奇煜到底在想什麼?

  一連三天,郭婕祈都被團在松林院裡,完全沒看到楊奇煜,問小青、小紅,兩人也只會搖頭,至於其他的小廝跟丫鬟,則始終跟她保持五步遠的距離,活像她染了瘟疫會傳染似的,氣得她要小青、小紅也別貼身跟著,有需要她再喊她們,意外的,她們居然聽話照辦了。

  松林院是一個很豪華的園林,她早就摸透透了,這幾天更是努力的四處探索,可沒有狗洞可鑽、密道可溜走,加上她暫時失去了武功,仍是哪兒也去不了。

  亭台裡,她無聊的將頭趴在石桌上,卻見一名俊秀的年輕男子走近,她對他有印象,先前楊奇煜扣住她時,還跟他說了句話。

  「嘖嘖嘖,你看來個兒這麼小、年紀也小,竟然可以整到小煜?」

  莊濠全不解的搔搔後腦勺。真的很難想像這身著一襲繡工精緻的淡粉色裙裝,看來清秀動人、一點威脅感也沒有的小姑娘,就是那天的黑衣人,更別提她那雙純淨靈活的圓眸如此讓人驚艷,好友口中的「刺客」一詞,根本跟她搭不上一點邊嘛。

  「人不可貌相,沒聽過嗎?」她坐直了腰桿,口氣不快。她又不是什麼特別的奇珍異獸,他這樣上上下下的對她頻打量,有夠沒禮貌。

  聽出她語氣中的率直,他忍不住想笑,「看來你的確是有熊心豹子膽,已經被小煜逮住了,一點都不怕自己會被他……」他做了一個殺頭的手勢。

  「怕死就不會來這裡了,何況,你有看過要被殺頭的人還這麼自由?穿得這麼好?」她乾脆起身,向右走一步,讓他看看自己一身價值不非的緩羅裙衣。

  「還真的是。」莊濠全笑了出來。

  「對,你可以笑,我呢?就很倒霉了,遇到楊奇煜那煞星,沒事跟吳大總管換什麼院落?被我怎樣也是他自找的,卻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我,有夠沒品!」她嘟嘟嚷嚷的念著,怨念很深。

  她本來就是靜不下來的人,都被囚禁三天了,楊奇煜還不見人影,現在是想怎樣?大師父他們一定知道她被困在這了,怎麼也不來救她呢?

  莊濠全饒富興味的看著她。好友這幾天忙著向那日要替他接風慶生的一群友人賠不是,又派人送信給因故尚留在外地的吳俊諺,要吳俊諺立即返回安城。就連花魁不見一事,還想好了一套她已賺足銀兩不辭而別的說詞,然後再從鄰城的青樓調來新鮮貨滿足上門的買春客,而即便忙得人仰馬翻,他竟還不忘要自己先別來瞧住在松林院的小刺客。

  身為楊奇煜的摯交好友,他忍三天算夠意思了,今天就抵擋不了好奇心的衝過來瞧了。

  但這小刺客果然很不一樣,身上有一股親切的俏皮氣質,不過才說了兩句話,就讓人莫名對她產生好感。

  「你的反應真的很不同,萬花樓……不對,其他青樓裡也沒見過你這種姑娘,我可以向小煜建議,要是不知道怎麼處置你,可以往青樓裡送。」這話當然只是恐嚇,事實上好友有個原則,那就是絕不允許旗下的青樓將非自願賣身的女子推入火坑,一旦查出,絕對嚴懲。

  「聽來你好像把各大青樓走透了,我看你長得也不賴,要不要扮成假姑娘試試當青樓女子的滋味?我相信斷袖之癖也有市場,你不妨也順便建議看看?」她朝他擠出一個假笑。

  他先是瞪大了眼,接著大笑出聲,「天啊,你怎麼這麼有趣?」反應很快。

  「謝謝你的讚美,但我覺得口很干、耳朵很吵,你介不介意讓個將死的姑娘享受片刻的平靜?如果我真的快要……」郭婕祈學他也做了個手刀砍自己頭的動作。

  她可愛的舉動立即讓莊濠全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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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笑笑笑、笑死你好了!她暗自腹誹,乾脆又移身坐回石桌前。

  她真的很倒霉,該整的人沒整到,現在還被軟禁,也許楊奇煜真的打算殺她,要不這愛笑的男人沒事來看她笑話做啥?

  莊濠全笑到都快噴淚了,好不容易終於止住笑後,他很好心的為她解開楊奇煜為何要跑到吳俊諺院落的疑惑--

  原來三天前適逢楊奇煜的二十七歲生辰,雖然知道他從不慶生,但他們一群友人在得知他回城的日期就是生辰當天後,就決定為他準備一場特別的生日宴,要他永生難忘。

  只是他早已走遍大江南北,想找點新鮮事給他驚喜並不簡單,所以眾人再三討論後,決定四處找來多名男倌好好伺候他。

  不過消息顯然走漏了,以致他一回來就往吳俊諺的住處去,還下令不許任何人打擾,就是不想被什麼男倌伺候,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卻誤闖她設下的陷阱。

  「…只能說一切都是注定好的,你們有緣,哈哈哈……」

  莊濠全放聲大笑,郭婕祈卻是猛翻白眼,心想這是擎緣吧?才剛想著,眼角餘光就不經意瞄到某個討厭鬼終於現身了。

  看來還站挺久的,聽到了不少,因為那雙黑眸裡也有笑意,而她成了耍戲的猴子,專門娛樂他們。

  「小煜?」莊濠全也看到他了。

  他走了過來,看著瞪向自己的郭婕祈,再指了指莊濠全,「他是江湖世家莊老幫主的獨生子莊濠全,個性不喜拘束,為了逃婚甘願四處流浪,現在在幫我這個惡名昭彰的傢伙打點生意。」

  「連我也介紹?小煜,你對這名小刺客真的很不同。」他忍不住椰愉。

  楊奇煜邪惡一笑,「當然要介紹,我剛剛可聽到你說的話了,如果她再對三天前的事不吐實,我就把她送到萬花樓去,頂一下花魁的缺,」他刻意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雖然資格略顯不足,但哪一天萬一成了氣候還飛上枝頭當鳳凰,她總要知道推她入火坑的人叫莊濠全,才能找對人算賬。」

  「我明明吐實了!」郭婕祈抗議。

  「黃暐婷不見,你真的不知情?」他一針見血的問。

  她一愣,「嗯?不知就不知,你、你要不信,我也吐不出什麼東西來了。」

  莊濠全笑她道。「郭婕祈,你不知道你的臉上正寫著『對不起,我騙了你!』嗎?」

  她臉色一驚,急急摸著臉頰,「怎麼可能?」

  他不禁又哈哈大笑,楊奇煜也跟著笑了。

  她被騙了!「很高興娛樂了你們,那應該可以讓我走了吧?我又沒傷害到任何人,被關三天也夠了,還讓你們笑話我。」她被關得很煩了呀。

  兩個男人互看一眼,眼中全是笑意,楊奇煜勾起嘴角,笑看著她道。「那說說你的師父們吧,陪你來的那一個住哪裡?我把他請過來談談黃暐婷的事,你就可以先走了。」

  「那他呢?」她狐疑的問。

  「取代你留下當人質,直到我找到了人,或是證明他沒有捉走黃暐婷才能重獲自由,不過……我對男女的待遇一向大不同。」

  莊濠全好心解釋,「因為若傷了女人,之後要送去青樓接客前,還得花錢治療養傷又養身,這男人可就不同了,看是要嚴刑拷打,鞭刑、火烙、挑斷手筋腳筋、挖眼睛--」

  「行了,我留下來,你慢慢去查。」郭婕祈聽不下去了。她怎麼可以為了自己的自由,讓小師父受盡苦刑?

  瞧她一臉慷慨赴義的表情,還真是讓人動心。「把她交給我來處理好不好?」莊濠全自動請命,他在離這裡不遠也有一處私人園林。

  「不好。」楊奇煜毫不考慮的拒絕,原因他也不是很清楚。他經營的生意屬性複雜,大小事皆多,有時碰上麻煩的人事物,好友也會協助處置,但不知為何,郭婕祈的事他比較傾向自己來。

  「對啊,一點都不好。」郭婕祈忍不住開口說,「最好的方法還是放我走。楊爺,你已經見識過我設陷阱的功力,不管把我留在身邊或是放到青樓去掙皮肉錢,我都絕對會鬧到讓你們雞犬不寧,所以只要是聰明人,就會知道怎麼做才是明智的決定。」

  「哈哈哈,你不僅威脅,還拐個彎說不放你走就是笨蛋,你怎麼那麼可愛?」莊濠全捧腹大笑。

  郭婕祈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但再看向楊奇煜時,發現他也目光含笑的望向她……慘了,這不是她要看到的表情啊!

  「到底是你們有問題,還是我有問題?」她受不了了。

  「當然是你有問題,才說好留下又要走。」楊奇煜笑著回答。

  「那是因為你拿我師父來威脅我,而我又看你們這對好友搶著處置我,才好心的提出另一個方法而已,沒必要為我這個陌生人破壞友情吧……」說著她自己又搖搖頭,喃喃低語,「關久了腦袋就變笨,我怎麼那麼天真?在說什麼呀我……」

  「哈哈哈!」莊濠全已經笑到不行,都噴淚了。

  「我們倒是很清楚你在說什麼。」楊奇煜也覺得她極為有趣,生平第一回看到如此坦率的小姑娘,從她那一雙極為澄澈的剪水明眸中,他可以看出她的人生充滿了幸福喜樂,是個頗受老天爺眷顧的人,而她的明朗親切也讓人忍不住想多靠近她一點。

  完了,沒救了,那傢伙竟選在對她笑?但郭婕祈不得不承認,即使他笑得如此邪魅討厭,仍未折損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貴氣,她只要多看久一點,心頭小鹿就又開始亂竄。

  此刻,有一名中年男子快步走過來,看到郭婕祈只是面無表情,在盛園做事的下人都知道,除非主子有交代,不然,有些人就算見到、聽到什麼,也都要裝聾作啞。

  楊奇煜看著他,「陳總管,吳俊諺回來了?」

  兩鬢斑白的陳建州拱手道。「是的,翁爺跟翁小姐也回來了,而且已經得知吳總管的事,目前在議事廳處理了。」

  他點點頭,就要往議事廳的方向走去,郭婕祈馬上喊住他,「要處理吳大總管的事,那就是信了我的話,可以放我走了吧?楊爺,你有那麼多事要處理,少我一件不是很好?」

  「哈哈哈!」才剛停住笑的莊濠全又大笑了。

  白癡!她受不了的瞪他一眼,再看向楊奇煜,卻見後者已往前走,她只好連忙跟上去,只是人矮腳就短,又沒辦法施展輕功,自然走得慢,就連同樣人高馬大的莊濠全較晚動作,也才走幾步就已經越過她,跟楊奇煜並肩而行了。

  他笑看著好友,「說真格的,我還挺喜歡她的,你也知道我娘找給我的那些千金小姐,一個比一個還溫柔婉約,沒一個像她這麼有趣,我想若把她收了當妾,一輩子絕不無聊。」

  「我還沒打算放手。」楊奇煜冷笑著道。

  莊濠全挑眉,「你笑得很奸詐,不會是想自己收下來玩吧?」身為好友,他知道小煜也有極為孩子氣的一面,只是自小日子過得太辛苦,才迫使小煜不得不快快長大成熟,好面對生活中的苦難。

  楊奇煜沒有回答,只是繼續往前走,卻也沒有制止在他身後小跑步追上來的郭婕祈,如此明示,莊濠全便明白了。

  好友真的打算留下她了,不過,好友是個很小心的人,所以這郭婕祈的身份,應該已被證實了才是。

  有些事的確早就被證實,但不是郭婕祈的事,而是吳俊諺。

  這人私下有多麼不可一世,楊奇煜是很清楚的,可有些人脈偏偏就是需要他這種啤皖世人、唯利是圖的人才能牽上線,這也是他之所以一直能對吳俊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主要原因。

  何況,一年中他留在盛園的時間太少,很多事都交給情如兄弟的翁瑞迪幫忙處理,吳俊諺也是由翁瑞迪管束,因此在他眼裡,吳俊諺就等於是翁瑞迪的人,他也不好太過問或干預。

  不過他相信翁瑞迪也有底線,不會任由吳俊諺持續荒唐下去的。

  三人一進議事廳,就看到翁瑞迪正在細數吳大總管的爛賬。

  吳俊諺在對待下人時態度一向倡傲,可在楊奇煜或翁瑞迪面前就沉穩得很,善於察言觀色的他,一看到晚他不到半時辰回來的翁瑞迪一進門就把他喚來議事廳,並一一點出他這一年來仗著身為楊奇煜第一大總管的身份,到處拿回扣、從中素取暴利或暗示商家得貢獻美人才能得到與他們合作機會的事,不免愈聽愈害怕,知道大禍已至。

  「…你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還有楊爺對我的信任。」翁瑞迪虛長楊奇煜一歲,是他自小到大的得力助手,為人正直剛毅、嚴以律己,對下人也十分嚴格。

  「呢?楊爺……」吳俊諺長得斯文白淨,擅長交際,可惜這幾年被外人愈捧愈高,整個人也油腔滑調許多,一看到楊奇煜走進廳內,連忙道。「爺一定明白,我和某些人得打成一片,這樣才好辦事。」

  「我先聽聽翁兄的看法。」楊奇煜只是笑了笑,看向翁瑞迪。

  他手一拱,挺直腰桿,「吳俊諺色慾薰心又被錢財迷惑,四處打著楊爺的名號撈好處,完全沒想到楊爺也是經過許多努力,才從一無所有至今日的地位,」他看向吳俊諺,「你是由我使喚,就該由我來負責,你滾吧,從今以後你不許在楊家任何商號或鋪子當差……」

  「楊爺,饒了我,小的不敢了啊……」吳俊諺急了。楊家產業何只青樓賭坊,幾乎遍佈各大行業,這不是要斷他生路嗎?

  「既然我也有責任,你走人,而我不領薪酬五年。」翁瑞迪一個眼神示意,守在門邊的兩名侍從立即上前,將吳俊諺給拉了出去。

  「我錯了!楊爺、翁爺,再給我機會……」他驚慌大叫,但最後還是被拉了出去。

  郭婕祈靜靜的看著這一幕,目光更是忍不住直往那名「翁爺」瞧。他看來好嚴肅。

  楊奇煜走近翁瑞迪,拍拍他的肩膀,「他在外面的言行舉止失當不是你的錯,五年薪酬不支領太嚴重,免了。」

  「不成,吳俊諺的所作所為已為楊爺招來負面評論甚至禍害……」翁瑞迪冷峻的目光似有若無的看了郭婕祈一眼,而後才正視著楊奇煜,顯然盛園裡發生的大小事他都掌握到了,「這一切都是我的縱容所引起,楊爺若要免了這罰責,那我只好離開。」

  哇塞!這人脾氣很硬耶。郭婕祈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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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1)

  楊奇煜濃眉一皺,「有那麼嚴重嗎?我們可說是一起長大的,我一直把你當成親哥哥--」

  「楊爺就是主子,這事既已危害到主子的安全,就代表我能力不足。既然主子不肯接受不支薪酬的懲罰,我今日就會收拾行囊,帶著蔓蔓走人。」翁瑞迪堅定的表態。

  「翁瑞迪,你這個傢伙真是、真是……」連向來好相處的莊濠全都找不到話來念他了,真不曉得好友怎麼忍受得了這個自製古板到不行的傢伙。

  「哥,我不要!我才不要離開煜哥哥!」葺地,一個身影從議事廳柱子的後方跑了出來。

  郭婕祈一愣,征征的看著這名姑娘。她的右臉頰像是曾遭火吻,皮膚糾結成一團,但左臉光滑無瑕,五官看來與翁爺有些相像,身形也頗高,好在她身材纖瘦,要不以一個姑娘家來說,個子實在太大只了點。

  「看什麼?就是你,一切都是你!」翁滋蔓不滿地朝郭婕祈斥道。

  她是個嗆姑娘,很清楚這一次哥哥帶著她急急返回安城,就是因為這個女刺客惹出的吳俊諺事件,若她真的得被迫離開盛園,那都是這個女刺客害的。

  她氣呼呼拉著楊奇煜的手問。「煜哥哥,她是刺客啊,為什麼沒上手銬腳熔?沒給她嚴刑拷打?沒把她送進妓院--」

  「夠了,楊爺才是決定她命運的人。」翁瑞迪冷冷打斷妹妹的話,再看向楊奇煜時,又是一臉歉然,「我看我們兄妹還是走人吧……」

  「算了,五年不支薪酬。」楊奇煜拿他沒轍,轉向翁滋蔓時,深邃的黑眸裡迅速閃過一道幾難察覺的歉疚,但隨即就被笑容隱沒。

  「她不是刺客,是我要藉由她去找回丟掉的人,所以才沒特別為難她。」

  「楊爺不必特別解釋,我們只是下人罷了,我先帶蔓蔓下去了。」翁瑞迪扣住還不想走的妹妹離開。

  「我還沒跟煜哥哥說完話呢!哥,放開我……」翁滋蔓心有不甘的被拖走了。

  楊奇煜沉默的目送他們離開,深吸口氣,剛收回目光,就看到一旁的郭婕祈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你看她的眼神挺自責的,她的臉傷該不會是你造成的吧?」她好奇的問。

  他黑眸倏地一瞇,突然又笑出來,「真不知你到底是裝傻還是真傻?」說完這句話,他也走了出去,走之前不忘丟了個眼神給莊濠全,要他盯著她。

  「他什麼意思?」郭婕祈一臉不解。

  什麼意思?他深知小煜要他盯著郭婕祈,絕不是要自己跟她細數往事,畢竟好友對蔓蔓的愧疚早已藏到心坎深處,為的就是不想讓有心人把腦筋動到她身上。

  但郭婕祈這個小丫頭才認識小煜幾天,竟然就能從他看蔓蔓的眼神中噢到愧疚的味道,也難怪小煜懷疑她是裝傻還是真傻了。

  忍不住的,莊濠全還是向郭婕祈說了一段長長的故事,端看她隨故事起伏變化的表情,他就肯定她絕對是後者,只是難得聰明罷了。

  「說完了,你快回松林院,我也得去幹活了。」他下了結語,長舌時間結束。

  郭婕祈沒有異議,她的確需要時間消化楊奇煜的故事。

  原來,楊奇煜、翁瑞迪、翁滋蔓都是父母雙亡的孤兒,三人原本讓一名富商收養當童工,卻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生活,不高興時富商還會痛打他們出氣,熬不過一年,三人便逃出府開始流浪天涯,兩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四處打零工,來養當時年僅三歲的翁滋蔓。

  後來,楊奇煜進到一家鏢局工作、學武,十一歲時就長得比同齡的孩子高大,也開始跟著四處跑鏢,十三歲時就跟著其他鏢師首次進了青樓。

  發現男人的錢很好賺,所以他存錢又借款頂下一間經營不善的青樓,靠著過人的交際手腕與走鏢時認識的三教九流友人,很快就賺了大把銀子,這一年,他才十五歲。

  但也就在同一年,他所居住的小院落起火,十歲的翁滋蔓獨留屋內,火勢團住了她,在他得知消息衝進火場時,她已昏迷,半張臉燒傷,奄奄一息。

  也是那莫名的一場火,讓翁滋蔓成為了楊奇煜的責任。

  因為當時翁瑞迪一身傲骨,不想靠女人的皮肉錢發達,自己找了別的事做,無奈妹妹喜歡跟楊奇煜在一起,不肯搬離小院落,所以他只好請楊奇煜代為照顧她,而楊奇煜也看在兒時同伴的分上,答應了。

  事發之後,翁瑞迪朝楊奇煜怒吼,指責他沒有保護好翁滋蔓,甚至打了他好幾拳,但他都沒有回手,的確認為他自己沒有照顧好她。

  接下來的日子,他以行動表示愧疚與補償,不僅花大錢將嗆傷昏迷的翁滋蔓從鬼門關前救了回來,也給她最好的照顧,而翁瑞迪將他的作為看在眼裡也消了氣,感激之餘,才吞下自己的傲氣回來替他做事,但就算楊奇煜以兄弟相稱,翁瑞迪卻始終謹守分際,只肯以下人自居。

  倒是翁滋蔓,從不掩飾自己想當楊奇煜妻子的事,反而是翁瑞迪堅決反對,還說楊奇煜就算有欠什麼債,這幾年也已還夠,不應該再賠上婚姻贖罪,相當明理。

  那個人看來真的就是硬邦邦的!郭婕祈想到這裡就搖頭。沒想到楊奇煜也挺可憐的,又不是他去放那把火,居然愧疚了這麼多年,還不肯放過自己。

  「真難想像他會是這樣的人,那我應該不會在這裡受困太久,畢竟他是個好人啊……」她想了這件事兒一整天,想到不知不覺都睡著了。

  但接下來的日子,仍舊一成不變,她整天哪兒也不能去,除了無聊還是無聊。

  楊奇煜還是忙得每天都看不到人,就連愛笑的莊濠全也不見人影,反而是翁滋蔓一天總會過來瞧她幾次,說些挑釁的話,像是「別以為留在松林院就是煜哥哥對你有意思」,還有「煜哥哥有很多女人,但始終沒有娶妻,是因為那個位置早就為我留下,等到我哥點頭,我們就會成親。」之類的。

  郭婕祈無聊的吁了口長氣。她可以看出來翁滋蔓是自卑的,但自己對她真的有那麼大的威脅嗎?

  偏偏除了翁滋蔓,沒人會來和她說話,小青、小紅也不會跟她聊天,她真的快被悶瘋了,她到底哪時候才能走?

  這夜,睡不著又覺得悶,她步出房間想透透氣,卻聽到一陣熟悉的談話聲,是從亭台傳來的。

  「煜哥哥,我哥說你忙了一整天都沒吃東西,我特別準備了這一桌酒萊等你回來。」翁滋蔓的聲音聽來非常濕柔。

  「謝謝,但我沒有胃口。」

  楊奇煜的聲音聽來怎麼那麼沉重又疲憊?郭婕祈柳眉不由得一皺。

  「你太忙了,下人那麼多,還有我哥和莊大哥幫忙,你就別把自己弄得那麼累了。來,吃塊肉。」

  耳朵豎直的郭婕祈輕輕移動腳步,躲在牆角看向燈火通明的亭台,果真見到楊奇煜跟翁滋蔓正面對面坐著。

  她偷偷的看著他,又數數自己的手指頭。有十天沒見了呢……天啊!她的雙手撫著呼呼狂跳的胸口。真是奇怪,每次只要見到他,這心就會跳得特別快,肯定是他的相貌俊得太沒天理了吧?

  可是,他的神情看起來也真的好累,令她莫名有點捨不得……

  楊奇煜突然站起身來,「我想回房睡了。」

  「煜哥哥,你知道我今年二十三,早過了女子許婚之齡?」翁滋蔓也連忙起身擋住他的去路,突然一把抱住了他。

  躲在一旁的郭婕祈登時瞪大眼。

  「煜哥哥,我好不安,哥哥一直不願讓我嫁給你,幸好這些年來你身邊除了那些煙花女子外,從沒有什麼女子駐足,可是那個郭婕祈……不知怎麼的,我就覺得她不一樣。」

  夜太靜,翁滋蔓的聲音雖然不大,仍隨著夜風送到郭婕祈耳裡。但她到底哪裡不一樣?連她自己也不懂。

  「別胡說了,先放開。」楊奇煜盛眉,欲拉開翁滋蔓的手。

  「不要!你喜歡上郭婕祈了?她臉那麼乾淨、那麼可愛,那雙純淨坦率的眼一看就知道從沒吃過苦頭、沒看過任何醜陋的事,一直是生活在愛與幸福中……」說到後來她都匣胭了,「不要說我亂說,我就是知道、也能感覺到。」

  楊奇煜並沒有駁斥,事實上,他也一直覺得郭婕祈很特別。這幾天他在賭坊、酒樓、萬花樓跟許多人交際應酬,忙得昏天暗地,這才發覺她的特別在哪裡。

  她沒有那些意有所圖的嘴臉,也沒有被生活磨得疲累的苦澀神態,她的人生至目前為止大概都是被真善美包圍,顯現出來的神情才那麼直率而真實,充滿著光與溫暖,會讓人無法不對她產生好感。

  甚至在他忙碌這麼多天終於能告一段落後,回來最想看到的竟然就是她,想逗逗她、和她一起說說笑笑……

  郭婕祈看著亭台中兩人抱在一起,胸口莫名窒悶,但是為了什麼,她也不懂。她早知道他們是妹有情郎無意……沒錯!楊奇煜既無意,怎麼還讓人家抱著呢?這不對嘛!

  「為什麼不說話?煜哥哥,你在想什麼?」翁滋蔓抬頭看他,雙手仍抱得緊緊的。

  「沒想什麼,你去睡了好不好?」他好言勸著。

  她搖頭,「我不要,我要你愛我、我要你娶我,我的臉傷是你間接造成的,沒有人要我了,你一定得要我,求求你……」

  「我就知道你又跑來這裡,難怪松林院留守的奴才全被你支開了。」一道喝斥聲傳來,翁瑞迪突然出現,粗魯的將妹妹從楊奇煜懷里拉開,「楊爺,她的話你別當真。」

  「哥!」翁滋蔓大聲哭著抗議,「為什麼要這樣?你不也曾說過是他沒有保護好我、是他的錯?哥……為什麼不讓煜哥哥娶我?」

  翁瑞迪沒有回答,強勢的將妹妹拉離松林院,四周頓時恢復一片寂靜。

  郭婕祈靜靜的看著楊奇煜像尊雕像似的柞著不動,但即便如此,她卻能感受到他的難受。

  「可惡!」他突然狂吼一聲。

  「啊--」她嚇了一跳,不小心發出一點驚嚇的低呼聲。

  「誰?」他碎然轉身,瞪向聲音來源。

  「我!」她急忙的走出來,免得被他當是賊或刺客的打一掌或踢一腳,那多划不來。

  他濃眉一皺,看著她走到亭台,「你在那裡多久了?」

  「一會兒了,但什麼也沒聽到、沒看到。」她很用力的搖搖頭。

  他定定的看著她,突然勾起嘴角笑了,「你很不會撒謊,連開脫的話也如此矛盾,這樣的你到底是怎麼在這險惡世界裡生存下來的?」說到底,他是羨慕她的,她何其幸運,能活得如此純粹又快樂。

  「險惡?還好吧,這世界上大多是好人和善良的人,就像你,你也很善良,翁滋蔓的臉傷都多少年了,你還耿耿於懷,其實那也不全是你的錯,她說你沒保護好一一」她突然住口,因為他竟笑了出來。

  楊奇煜伸手輕輕敲了她的額頭一記,「還說沒聽到?」他失笑的重新走回桌邊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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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2)

  郭婕祈撫著被他碰觸到的額頭,腦袋一片空白,只知道額頭好燙,心跳紊亂,好一會才回神聽懂他說了什麼。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笨啊!

  但不知道為何,謊話被拆穿了她也沒想急著走,反倒回身跟著他坐下來。

  「好吧,我還是誠實以對好了。我是聽到也看到了,可我必須說,有臉傷雖然很讓人難過,不過心美更重要吧?」

  「你在安慰我?你可是被我軟禁的人。」這身份是否錯置了?

  「我知道,我只是覺得你很努力的想給他們好生活,呢……莊濠全曾說了你的事給我聽,總之你現在雖然是個大老闆,但當年被欺侮、在夾縫中求生的日子,翁滋蔓肯定也參與及看到了,怎麼還會勉強你做不想做的事?」她覺得這樣很殘忍。

  「你覺得我很可憐?」他反問她,有些不明白莊濠全做啥那麼長舌?

  她用力搖頭,「不是,只是你都已經是有財有勢的男人了,卻還得被挾持……拿你的愧疚來逼親很不應該。」她純粹是就事論事。

  他突然衝著她咧嘴一笑,「你真是個矛盾的人,有時很靈巧,有時很迷糊,可有時又貼心迷人。」

  「我就說了我是好人,那你可以放我走了吧?」她反應很快,立刻雙手合十的請求。

  看來也很懂得把握機會。他笑答,「快了,慢則後天,快則明天,就會決定你的命運了。」

  郭婕祈眼睛倏地一亮,「我有把握,你一定會放我走的。」她心情甚好的看著眼前這一桌酒菜,「這幾天過得悶,胃口都不好,今天更是吃得少……你不吃,那我吃了。」

  她可真有自信,但事實上,即使他派出去的探子還未回報,他也已能確定這小傢伙不會對他不利。他雖然很想留下她,就不知還能用什麼理由……

  「你吃得下全給你吃。」

  「謝謝。」她笑笑的直點頭,開始大快朵頤。

  這一大桌山珍海味,楊奇煜常吃,從未覺得有什麼特別,可是瞧她吃得津津有味,口中塞了滿嘴食物,每道菜霎時看來都令人垂涎三尺,原本他忙了一整天也沒什麼胃口,此刻竟也有了幾分飢餓感,不禁動手拿起碗筷也吃起來。

  「喂!不是全給我吃,你怎麼也動筷子了?」她馬上抗議。

  他一挑濃眉,「你當真吃得下這一整桌?」

  「行,我現在心情好到可以吃光這桌菜。」

  他笑了,「那怎麼辦?我現在也餓到可以吃下這一整桌,我們各憑本事吧。」

  接下來,筷子來來去去,兩人狼吞虎嚥,酒更是一杯杯的倒,但其實郭婕祈是故意跟他搶吃的,因為她的親親老爹說過,她吃飯的樣子會讓食物看來更好吃,不餓的人看了她吃也會想吃東西,而且,用搶的食物會更好吃。

  老爹說對了,楊奇煜果然吃了好多,而她也快吃撐了,可是這酒倒很好喝,甜甜的,她一杯一杯的喝,臉兒也愈來愈燙。

  楊奇煜也注意到她臉色異常紅,又看到她大口喝酒,眉頭不自覺一皺。

  「這酒後勁頗強,別喝了。」他很清楚翁滋蔓特別準備這酒的用意,大概是想借酒壯膽做些什麼,讓兩人關係有更進一步的進展,也正因如此,他才會連吃都不吃就想走。

  「不會啊,我現在還很清醒。」郭婕祈笑吟吟的又夾了口菜吃。

  「沒聽過酒後亂性?」

  「璞!」她笑了,嘴裡的食物也全噴出來,好在他閃得快。

  她咯咯直笑,「你不必擔心你的清白,我絕對……呃!」她突然打了個酒嗝,「不會撲倒你的。」

  楊奇煜的目光逐漸深濃。她看來好可愛,雙頰酩紅讓原本清麗的容顏更顯得粉雕玉琢,舉筷探向一盤辣肉炒豆,卻溜來滑去的怎麼也夾不到。

  見狀,他拿起筷子夾了豆子放到她唇邊,她很配合的張嘴吃下,看來很滿足,笑嘻嘻的吃著。

  「那你不擔心自己酒後失身?」他又問。

  郭婕祈哈哈一笑,放下筷子,雙手撫向他的臉,還啪啪的拍了兩下,「你是楊笨蛋,不是採花賊,我不擔心。」

  他啞然失笑。看來她不是小看了男人的情欲,就是小看了自己的魅力。

  感覺身體變得好燙好熱,她忍不住吐著舌頭看向他,「好熱噢,而且……」她怎麼變得有點大舌頭,話都說不好了?「你怎麼……變成好幾個人?好幾個楊大笨蛋……不可以噢,我一個都應付不來了。」

  她此刻嬌俏的模樣帶著微憨,楊奇煜知道她差不多醉了。「好,我把那幾個都收起來,讓你對付一個就好,如何?」

  「好,好極了……你好……」郭婕祈皺著柳眉,以手肘支撐著身子,「奇怪,我要說什麼?怎麼想不起來了?腦昏昏的,眼皮也重重的……」她明顯已酵然,再坐下去可能都要打盹了!

  他失笑的搖頭,「我扶你回房睡吧。」

  他起身要扶起她,沒想到她一站起來就腳軟,他索性將她一把抱起來,而她想也沒想的就將手攀住他的頸項,昏沉的小腦袋就枕靠在他溫暖的胸膛上。

  他抱著她回到側廳的客房,小心的彎身將她放到柔軟的床榻上,由於她的雙手仍勾著他的脖子,他也就順勢的輕壓在她身上,望著她醉眼迷濛的星眸以及那誘人攫取的粉嫩紅唇……須臾,他忍不住以唇輕輕磨蹭著她的唇瓣。

  「好癢……」

  她笑了開來,那紅嫩櫻唇如玫瑰花月為秀他採擷,距離如此近,他著實禁不起這樣的誘惑,終於給了她一個真正的吻。

  狂熱的舌尖滑入她口中,他想不到她的滋味如此美好廠令他幾乎是欲罷不能的愈吻愈深,厚實的大掌亦忘情的隔著衣服撫著她的渾圓,直到她承受不住的嘿呼一聲,他才突然從意亂情迷的欲望中清醒,連忙移開嘴、站直了身子看著她。

  他從不佔女人便宜,可現在做了什麼?除了青樓女子外,他從未如此貼近過一個女人,難道……他真的戀上這直率可愛的小傢伙?

  郭婕祈睜開迷濛的眼眨了眨,「怎麼了?」

  「睡吧,可惜你太小了,我要吃你還真的下不了手。」這是肺腑之言。

  「吃我?你沒吃飽?」她納悶。

  楊奇煜嘴角彎起笑弧,「不是,我想跟你做壞事,想親你、摸你、愛你……但你才十六歲。」

  「親親嗎?很舒服……你可是第一個、第一個親我的……不吃會……後悔!」

  好心放過這小傢伙,她竟然還教訓他不吃會後悔?楊奇煜苦笑。他這輩子可沒有如此窩囊過呢。在他仍想著時,她很快就呼呼大睡,他搖搖頭,為她將被子拉好後,輕聲關上房門離去。

  在他離開後,一個黑衣人從窗戶翻進房內,走到床前對熟睡的郭婕祈點了幾個穴道後,將她拉起坐正,掌心貼靠在她的後背,不一會兒,她身上開始發熱流汗、酒味四溢,黑衣人才收手走到她面前。

  同時間,她也醒了過來,在看到覆面黑衣人唯一露出的睿智黑眸後,她又驚又喜的大叫,「大--」

  但下一秒,她的嘴巴立即被他塞進一顆藥丸子。

  「吃了這顆藥,約莫半個時辰就能恢復功力,有什麼話等逃離這裡後再說。」

  郭婕祈明白的點點頭,「那大師父先走,我恢復武功後,這裡就團不住我了,你放心。」

  大師父點點頭,解開背上的小包袱交給她後,隨即飛身離開。

  太好了,她可以走了!郭婕祈開心的打開包袱,發現裡面是一套夜行衣,此時她才忽然注意到自己身上有酒味,想起她方才喝醉了,是大師父先將她體內的酒氣逼了出來。

  然而,直至她換上夜行衣後,依然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回到寢房的。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太多、醉糊塗了,現在可以走了,她又有點兒捨不得。

  小腦袋瓜東想西想一堆,不久後,發現半個時辰已到,她趕緊回神試著運功,確定恢復功力後,她便施展輕功躍上屋槽,小心的在夜色的掩護下飛搪走壁離開盛園,不料卻葺地聽到自己的名字--

  「郭婕祈的事已有眉目。」

  她下意識的停止動作,一個翻身倒掛,就見到某間房內,赫然坐著楊奇煜跟莊濠全。

  「她說的事都是真的,我一一探詢求證過。她從小就頗有俠女之風,因此她爹娘便讓她四處習武,這次前來,郭家兩老也僅知是幾位師父帶她到外地遊歷……」

  莊濠全這幾日不見蹤影,就是去查證她的身份跟探一些消息。

  「她所屬的組織是齊天會,成員也只有那幾個師父,他們的功夫都不錯,最好的是大師父,但沒人知道他的名字跟背景,只知道他獨自一少、住在慶州山上的廟裡已有十多年,看來也沒有問題……」

  那當然,大師父是全天下最睿智、最厲害的老人,而且絕不害人。郭婕祈邊聽邊想著,從莊濠全的口中也得知黃暐婷已被輾轉帶到南方一間尼姑廟,要她在那裡反省所作所為。

  「就跟我們上次談的一樣,郭婕祈絕不可能來自那個神秘的異色組織。」莊濠全做了總結。

  異色組織在刺客界頗負盛名卻最為神秘,號稱不到最後關頭,絕不允許見血,此事連她都時有所聞。

  「上回得到消息,我將會是他們的下一個目標,但究竟是要我死,還是像邱勝翊一樣被吸收成為組織的一員,目前仍是未知。」楊奇煜頓了一下又道。「我費盡干辛萬苦才將自己的人送進異色組織所在的『刺客之島』成為內應,但從知道這個消息至今,唯一找上門來的也只有郭婕祈,為求慎重,我還差人將她的畫像透過秘密管道讓內應確定她是否為刺客群之一,但答案是否定的。」

  「既然如此,你決定放她走了?」莊濠全問。

  「不,我想留。」一想到今晚的事,他就不確定自己是否願意讓她走了。

  「在你眼中,女人不是用來發洩就是生育的工具,你不是想跟她玩真的吧?」莊濠全從好友眼中看到一抹認真。

  「怎麼可能?只不過今晚有機會一親芳澤,所以我想多留她一些日子,有機會也可以教教她情欲的事。」在好友面前,楊奇煜沒有掩飾自己的欲望,甚至故作風流的揚起玩世不恭的邪笑。

  她被親了?糟糕,好像真有這麼回事!郭婕祈腦中隱約閃過片段畫面,小臉霎時發熱。

  「她可不是那種可以玩玩或當妾的料,她家境優握,除非你想娶她……」莊濠全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對,你娶她讓翁滋蔓死心,她就不會老拿臉上的傷來逼婚了。」

  楊奇煜揚眉笑問。「娶她?我以為你喜歡她?」

  「是喜歡,但更喜歡你這個朋友,就像她曾說的,不必為了一個女人破壞多年友誼。」他率性的一拍胸膛。

  「哈哈哈!好,衝著你這句話,明天我就去吃了她,生米一且煮成熟飯,她爹娘不讓她嫁給我也不成了。」楊奇煜開玩笑的附和。

  莊濠全知道好友只是隨口說說,因為翁滋蔓是他心中最大的魔障,若不是翁瑞迪反對,好友早就為了太深太多的愧疚娶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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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1)

  但這一切,郭婕祈是不知道的。

  她難以置信的瞪大眼。這壞蛋明知她是無辜的,還是要留下她,甚至要利用她來讓翁滋蔓死心……看來,她果真是個笨蛋,大師父早叮囑過她,說他是個城府極深的男人,她怎麼還會當他是善良的老百姓呢?不行,她得快快閃人!

  啊!也不成,她不能就這麼跑了,他知道她家及齊天會的所在地在哪,而且他的人脈又廣,難保不會去找她或其他人麻煩,她得想想法子制止他……

  郭婕祈眼睛骨碌碌一轉。對了,就用男人最怕的那一招吧。

  她施展輕功先潛入廚房與柴房,拿了些東西後就往松林院而去,幸運的是,楊奇煜尚未回房。

  楊奇煜與莊濠全聊了一會兒便返回松林院,沒想到一進房立即被人點了昏穴,再醒過來時,他全身穴道皆被點了,呈大字躺平在床上,而站在床邊的,竟是已經醒來且一身夜行衣的郭婕祈。

  「你的武功恢復了?你是裝醉的?」他難掩訝異。

  一盯著他的臉,郭婕祈就不自覺想到他吻了自己,小臉立刻趕紅。也許是太醉了,她還真想不起來那是什麼滋味……天!都什麼時候了她還在回味?面對這種太有心機的男人,她還是少跟他說話才好。「對,都是假的。」

  「不可能,那你早就逃了。」依她的武功,盛園因不住她。

  「我好奇你這裡還有做什麼藏污納垢的勾當啊,所以沒逃,信不信隨你。」她隨口胡說,「但現在我想走了,只要你給我一個承諾,我就放了你--今晚一別,你不可以找我、我家人及朋友的麻煩,就連見面也不可以。」

  楊奇煜瞪著她。她憑什麼跟他談條件?

  「凡事都該適可而止,我相信你已證實我的身份,理應放我走,基於大師父常說的一句話,『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我不會對你怎麼樣,只要你答應別來找我就行。」她遵從大師父所教的,要心存仁厚。

  「你先解開我的穴道,把我放了再談,不然我就叫人。」他很討厭此刻的無助感,像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郭婕祈搖搖頭,「你太好面子,不到最後不會叫人的。」

  她還真的說對了!楊奇煜突然覺得她真是可惡透頂,竟將自己掩飾得那麼好,尤其喝醉還是假裝的,這更讓他怒火中燒,但究竟是氣自己沒把握機會大方的將她吃了?還是氣她竟能犧牲到讓男人隨意親她的唇?這就不得而知了。

  「你到底答不答應?我是相信你是個一諾千金的人,才給你這機會的。」事實上,外界對他這一點的評價也極高。

  「如果我不答應呢?」他很好奇她能做出什麼狠心的事來。

  「你一定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她歎了好長一口氣,突然彎下身,將放在地上的大寐布袋給打開來。

  他斜眼往地上一看,黑眸倏地瞪大,因為裡面裝滿武器,有小刀、劍、剪刀、大刀,甚至還有兩把大、小斧頭,看她還煞有其事的一一拿起來掂了掂重量,揮兩下測試拿得順不順手,他忍不住沒好氣的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不想威脅你,但既然你這麼難商量,我也沒別的選擇了。」她一臉認真的說。「兩條路,只要你肯發毒誓。『我楊奇煜在今日一別後,去找或去見郭婕祈及跟她有關係的人,我的命根子就會離我而去。』我就放過你。」

  「也就是說,我不肯發毒誓,它很快就會離開我?哼,你不敢。」他對她有信心,她不是會斷人香火的人,雖然偽裝的功夫實在高明,但從她最初所設的陷阱到現在還可以商量的「二選一」來看,還真沒什麼好怕的。

  「你一定要逼我就是了?」她頗為無奈的拿起一把最大的斧頭,沒想到還挺重的,她雙手握住把柄舉起它,將它懸在他的胯下正上方,原想嚇嚇他而已,怎料手卻突然滑了下,她雖急著想握緊把手,但沉重的大斧頭依然就這麼砍了下去--

  聽他痛呼出聲,她霎時臉色發白。

  「天哪!不會、不會真切下去了吧?」她急急的舉開斧頭,可他又痛呼一聲,

  她嚇得將「凶器」丟到一旁,雙手發汗的跌坐在地上。

  「你這該死的女人!」他怒聲咆哮,也已經嚇出一身冷汗。

  真的中了?弄假成真了?郭婕祈很害怕的連滾帶爬來到床邊,仔細在他的胯下看了看,他大腿邊受了傷,好在血流不多,但離命根子就差那麼一點點了。

  呼!好在沒中。她吐了好大一口氣,完全嚇壞了。她並非真的想傷他,只是他應該也被她嚇到了吧?「你現在知道我不是開玩笑了吧?說不說?」事關太多人的生命安全,雖然她覺得對他很抱歉,但還是得逼他給個保障。

  「我真的沒想到會被你這小傢伙給耍了……好,算我識人不清,就照你說的,以後除非是你找我麻煩,不然我絕不會找你或你家人朋友的麻煩。」楊奇煜咬牙低吼,承認自己真的看走眼,她比他想像中的還狠。

  望著他那雙震驚又憤怒的黑眸,她深感愧疚,即使一開始想對她做壞事的明明是他,她仍覺得莫名對不起他,最後還是拿了布條綁住他流血的大腿,「半個時辰後穴道會自動解開,這次我的點穴手法跟上回不同,你不好靠自身的內力衝開,所以別忙了。」

  看著他那雙恨恨盯著她的黑眸,她轉頭飛身一掠後跟自己說,這輩子,她絕對不要再對上那雙眼眸了……

  不想對上他的眼眸嗎?郭婕祈深深的歎了口氣。唉,這下子恐怕兩人要對上眼一輩子了呢。

  此刻天氣晴朗,富甲一方的楊奇煜正在馬車裡舒服的半躺著,那雙充滿邪魅電力的黑眸直勾勾的盯著坐在他對面的她瞧。

  郭婕祈也瞪著他,兩人已經在返回安城的路上。很意外的,這次莊濠全並未同行,而他這個丈夫昨天讓她坐在椅上睡了一夜,天亮後倒是很會做戲,先是脫了她的霞坡後,再扶她在床上躺平,讓丫鬟們以為她是在床上睡。

  偽君子!「看來當你的娘子非得要有天大的勇氣不可。」她又是一陣歎氣。

  「怎麼說?」他傭懶一笑。

  「昨晚的新婚夜是那樣,今天又把我兩個陪嫁丫鬟退回娘家,說是楊家丫鬟夠多……你是故意在孤立我的吧?我猜未來的日子肯定是永無止境的悲慘折磨在等著我。」

  「我家丫鬟多是事實,光是目前隨行的也有四位,而說到受折磨,我倒覺得你看來還不錯,也沒一哭二鬧三上吊。」他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說。

  在郭婕祈聽來,這就是風涼話。「我看來還不錯?我現在腰酸背痛得要命,不哭是因為不想浪費眼淚,更不會自縊讓你馬上變鰥夫,但這麼做不是因為你,而是我爹娘很愛我,我才不會為了你這種人丟掉性命!」

  楊奇煜輕笑出聲,「你這麼想很好。」

  她小心翼翼的看著他。他看來心情好像很不錯,一夜都過了,也許他們現在可以好好談談?

  郭婕祈輕咳兩聲,「楊爺,你知道的,其實我這個人很能隨過而安,很多事盡量反求諸己,欲望也不大,日子只求過得平順--」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我仔細想過了,我們半年多前分開時,我明明沒砍中你那--」

  以殺死人的冷冽目光射向她,她馬上用手搗住自己的嘴巴。

  「你還敢提!你一點都不擔心我會對你做什麼報復嗎?」他怒問。

  她放下手,歎了一聲,「擔心也沒用,我現在是你的人了,哪兒也去不了,除非你肯給我一紙休書。」

  楊奇煜冷笑,「可能嗎?」

  「我知道不可能,可是做人不要老是回首前塵,一定要往前看。尤其是你這麼大器的男人,哪會小眼睛、小鼻子的像個女人家記恨,是不是?」她陪笑的好言相勸。

  他只是笑了笑,沒再回答。

  看見他這模樣,她卻有一肚子的問題憋得實在難受,忍不住脫口問道。「你到底在想什麼?娶我的動機又是什麼?」

  「你認為呢?」他把問題又丟還給她。

  郭婕祈吐了口長氣,「我哪想得出來?一般男人要娶我,當然是看上我豐厚的嫁妝,但你哪會缺錢?還是當真被仇恨蒙了心,所以看不清娶我是自找麻煩?」

  他譏消一笑,「有可能。」

  她眼睛倏地一亮,「那我現在點醒你了,你就果斷點給我休書吧。所詣缸愕能雙,善莫大焉,咱們今後分道揚鑲……喂,你幹麼閉上眼睛?我話還沒說完呢。」

  直覺想接近他身側,奈何上半身能移動,腿卻動不了。

  那用爬的?太難看了。

  「你的君子風度呢?我還沒說完話,你怎麼睡了?再說,你不是發誓絕不會找找麻煩、不會見我?雖然拋繡球招親是我主動對外,誰都能來,但你發了毒誓就不該出現……還是你那兒真的不能用了,所以來找我報仇……」

  終於,有人聽不下去了,使出點穴神功。

  四周終於安靜下來,只有馬車行進的達達聲。

  三天後,盛園裡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忙著準備迎接即將抵達的楊奇煜跟郭婕祈。

  大夥兒心情都很難形容,尤其是在得知主子的新婚妻子就是半年多前被軟禁的那名小刺客,如今還成了殘廢之身時,他們都不明白主子到底在想什麼。

  而且一山難容二虎,這幾日翁滋蔓的火氣爆發,動不動就辱罵下人出氣。

  她的心情差到極點,完全不懂聰明的煜哥哥怎麼會去搶郭婕祈繡球,這讓她情何以堪?如今郭婕祈成了當家主母,她不依又不平,更無法接受。

  此刻,她站在廳堂裡來回的踱著步,外頭奴僕們早已並列恭候歸來的兩人。


  「回來了!楊爺跟夫人回來了!」

  外面傳來奴才的呼喊聲,她也急急的拉起裙擺跑了出去,正巧看到楊奇煜推著坐在輪椅上的郭婕祈,在陳總管及奴僕們的歡迎下走進來。

  郭婕祈真的殘廢了?

  翁滋蔓見狀卻一點都不痛快。那女人佔了她的位置變成當家主母,就算殘了也難消她心頭之恨!而盛園裡的人都知道,主子最忌多嘴長舌,所以即使每個人都對新夫人的身份有疑問,但也謹守本分沒敢開口,除了她。

  楊奇煜推著郭婕祈甫進入廳堂,翁滋蔓便用尖銳的聲音率先發難,讓才踏出廳堂的多名奴僕嚇得停頓一下後,急急快步離去。

  「為什麼?煜哥哥,你明知我把一生的幸福和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你明知我在等你,結果等到的竟是你眷顧了另一個女人,而她甚至比我更糟,是個殘廢?」她不服的說。「她可不是你弄殘的,你何必負責她的終身?我呢?我的臉傷是因為你忙著賺錢沒照顧好我而造成的,你才應該負責我的一輩子!」她淚如雨下,多年來累積的怨怒頓時爆發出來。

  多少年了,她對他的深情以及等待他愛她的濃濃孤寂,總是無時無刻的啃嗜著她的心,他收留了她跟哥哥,給了她最優渥舒服的生活,給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可現在,他卻如此殘忍的將她推落無底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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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2)

  空氣凝結,四周陷入一陣沉悶。

  楊奇煜表情凝重,雖然他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回來面對,也已決定對她吐實,這幾年他之所以沒有碰她、娶她,都是因為她哥哥早已把話說白--

  你若是不愛她卻敢碰她或娶她,我這一輩子到死都不會原諒你。

  翁瑞迪太理性,不允許他是為了愧疚娶她,偏偏他對她一點感覺也沒有,就無法對她「負責」。

  你不愛她又娶了她,你就不幸福,蔓蔓也不會幸福,只會更痛苦。我當哥哥的人,不會眼睜睜看著妹妹往痛苦的深淵裡跳。

  然而這會兒看著翁滋蔓控訴的淚眼,他卻說不出這些話來,怕她會因此更恨她哥。

  這樣凝滯的氛圍,實在讓人都要喘不過氣來了,於是,某人開口了。

  「呢,請稍微尊重我一下好不好?我才新婚第四天,就算你要楊爺納妾也要等一等吧。」郭婕祈其實早就聽不下去,但話一出口就又後悔了。

  「你算什麼東西?」翁滋蔓惡狠狠的瞪向她。

  「我本來就不是東西,我是人。」她無奈一笑。自己果然是個笨蛋,這下把她心中那把妒火都引向自己了。

  「你--」

  翁滋蔓還想開罵,但晚一步進到廳堂的翁瑞迪聽到了兩人的對話,馬上喝斥妹妹,「不可以對夫人沒禮貌,她現在已是這個家的當家主母了。」

  「我不承認!」她嘎咽的搖頭,「哥,你替我說說話,我是你妹妹啊。」

  「你要自己回房,還是我抓你回去?」他冷然的看著她。

  她咬著下唇,淚流滿面,「好、好,我回房。」她覺得自己好悲慘,再也受不了的哭著離開。

  翁瑞迪沒再多看妹妹一眼,歉意的向郭婕祈一拱手,「抱歉,夫人,我會好好管教舍妹,也恭喜你!」

  「謝謝,令妹的事我不介意,你也別放心上。」她看著他道。許久未見,他果然還是很嚴謹。

  「多謝夫人。」翁瑞迪這才看向楊奇煜,「恭喜楊爺成家。」

  他微微一笑,「一切可安好?」

  「好。」

  楊奇煜想了下,喚來在門外候著的陳建州,「陳總管,先帶夫人進房休息。」

  陳建州立即走進來,拱手道。「是。」而後,他隨即走到郭婕祈的身後,「冒犯了,夫人。」

  「陳總管,麻煩你了。」她回過頭朝他嫣然一笑。

  他尷尬搖頭,推著她步出廳堂外,再示意兩個丫鬟跟著過來,「日後就由她們何候夫人。」

  「我知道,小青、小紅我跟她們很熟了。」這話說來,她自己都覺得好笑。

  兩個清秀丫鬟對她的印象都挺好,因為很多事她都自個兒來,而且也很有親和力,雖然上次留下時的身份頗讓少、尷尬,但換成這次的身份,她們倒是樂觀其成。

  因為相較之下,與其讓翁滋蔓當上主母,還是郭婕祈好,雖然她腳殘了,可臉上的笑容一樣這麼可親。

  楊奇煜看到郭婕祈等人轉往松林院,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中後,才將目光移同正視著翁瑞迪,「很驚訝?」

  他點頭,「全爺先行快馬回來交代楊爺指示的一些事時,口氣也頗……」

  「不認同吧?我知道,他人呢?」

  「昨天就離開了,說是想出去遊歷一番,也許流浪幾個月或一年,他說有跟你提過這事,還說反正你每年在盛園頂多也只待兩個月,就會到別的城鎮巡視生意,你們很容易就會遇上了。」翁瑞迪回道。

  楊奇煜點點頭。好友的確曾說過不想再留在盛園,想好好一個人四處去流浪,因為他自謝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結果自己卻出乎他意料的逕自決定成親,沒先和他提過,因此他要好好反省一下……但這些話,原以為他是在開玩笑,沒想到是說真的。

  「另外我想請示楊爺,許多人都送來賀禮,我們是否要在安城再辦一次婚禮,邀他們喝杯喜酒?」翁瑞迪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

  他搖頭,「不必了,新娘的情況你是知道的,何況那些朋友平常已在我的酒樓賭坊吃喝,差不了這一頓。」他不是小氣的人,但下意識的,就是不想讓郭婕祈見到他那些說話沒分寸的酒肉朋友。

  「是,楊爺還有什麼要交代?」

  他沉思了一會兒,還是開口了,「蔓蔓那裡,請翁兄多擔待了。」

  「我知道,楊爺不必擔心她,也謝謝爺終於肯娶妻了,雖然與我想像的人選及方式都相距極大。」翁瑞迪也坦言,「但如此一來,蔓蔓終於要面對現實,對爺死心了。」

  「我想沒有那麼容易,她很執拗。」

  「我是絕不會讓她當小妾的。」翁瑞迪的口氣一下又轉為嚴肅。

  他點頭,「我知道,我也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只是我也不懂,為什麼楊爺不娶一個健康正常的妻子?我並非批評夫人或懷疑楊爺的眼光,純粹是不解。」

  楊奇煜的神色閃了下,隨即露出一個頗為無奈的苦笑,「我很難解釋,因為連我自己也還沒有找到原因。」

  沒錯,當初聽到她受傷癱瘓,還突然要丟繡球決定丈夫人選時,他就莫名衝動寸想要去慶州一趟,原本以為自己只是要去看她的落魄狼狽,怎知當見到繡球在不間男人的手中來去時,他的身體竟像有了自我意識般,飛身去接下了繡球。

  就像敖犬說的。他肯定是吃錯藥了吧。

  盛園裡,處處是亭台樓閣、美麗的花園及金碧輝煌的廳堂,有假山流泉飛瀑,甚至有波光粼粼的大型人造湖美得宛如仙境,而這裡無論哪個景致,郭婕祈都很熟悉,就連奴僕們也不陌生。

  她舒服的被下人們推著走,眼睛四處瀏覽美景,只是心裡卻覺得荒謬又荒唐,像是夢境,偏偏這又不是一場夢。

  但不得不說盛園的下人辦事效率真是高,聽說他們在得知主子新婚的訊息後,花了短短三日就讓松林院原本很男性化的院落臥室變了個樣子,不僅四處佈置得喜氣洋洋,寢室內也多了一座精雕細琢的梳妝台,院裡內外更有不少地方請木匠加釘了斜坡板,方便她的輪椅進出,真是貼心。

  不過郭婕祈沒想到的是,其實這些全是楊奇煜特別吩咐下人做的。

  看著園內美景,此刻小腦袋瓜想的卻是,楊奇煜絕對是個很自虐的人,把她娶進門就要看她一輩子、忍她一輩子,他圖的是什麼?

  回程時,她不過多說了些話,他就受不了的點她睡穴,那接下來的日子是否也不高興就點她穴?她真的不懂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不意外,這一整天她又沒有見到他,在她的印象中,他一直是個大忙人,可入了夜,用完晚膳也沐浴完,小青跟小紅將她推到寢房未將她扶上床即先行退下後,她竟然看到楊奇煜了。

  在松林院裡,除了楊奇煜的寢房外,還有一牆之隔的側廳客房,她曾經是那裡的房客,而且回程這兩晚的住宿,他跟她也是分房睡,所以她一直以為回到盛園也是比照辦理,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是如此。

  他似乎也梳洗好了,脫下外袍後就走到輪椅前,神態自若的俯身將她抱起來放到床上,接著自己也上了床,為兩人蓋好被子。

  郭婕祈不自覺掖緊被子這動作洩露了她的緊張。接下來他們會發生什麼事嗎?像補過洞房花燭夜之類……

  但她想太多了,沒一會兒,就聽到他平穩的呼吸聲低低傳來。

  呼!她鬆了一大口氣,卻又好像有一點點……失望?

  她粉臉突然一紅。老天爺,她到了思春的年紀了嗎?怎麼老想著不正經的事,雖然他長得真的很好看……

  「別想偷襲我。」楊奇煜突然睜開眼,嚇了她好大一跳。

  郭婕祈急急的反駁,「你……這句話應該我來說吧?」

  他只是側瞄她一眼,背過身繼續睡覺。

  什麼嘛!也不想想她會躺在這裡是拜他所賜,還怕她偷襲?

  不過這床好像特別大,是因為他常常在這裡跟別的女人翻雲覆雨嗎?他始終沒告知她,當初她到底有沒有傷到他的重要部位,她那一斧頭下去,該不會在他心頭造成了什麼陰影吧?

  胡思亂想好久,她終於才不敵周公召喚,沉沉睡去。

  楊奇煜在此時張開眼眸,轉頭看著呼呼熟睡的她,喃喃低語,「我到底是怎麼了?而你,又對我做了什麼?」

  他會如此因惑,是因為這個時候他不該躺在床上,尤其是在剛回到安城,按例他該到經營的青樓賭坊走走看看,但他卻什麼也不做,只是躺在床上守著他的新婚妻。

  一整夜,他難以入眠,甫闔眼小憩便已天亮,而他起床時,顯然驚動了一晚上都貼靠著他睡的人兒。

  郭婕祈立即驚醒,即使睡眼惺忪、腦袋仍混沌,她也是伸手拉住他,「等等,我們一起用個早膳,我有話說……」

  她的話未說完,就因為他起身向前的動作,整個人也被拉扯向前,可她下半身纏住被褥,偏偏癱瘓的雙腳又使不上力,眼看就要摔下床跌個狗吃屎,一個身影迅速竄回,雙手抱起了她,將她放回床上。

  她輕呼了口氣,看著臉色鐵青的楊奇煜,「謝謝。」

  「你別亂動,等丫鬟們進來伺候。」丟下這句話,他立刻沉著臉走人。

  一早就火氣那麼大?是睡不好噢?她在心中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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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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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1)

  不一會兒,小青、小紅就走進來替她打點梳妝並換好衣服。

  郭婕祈忍不住道。「我想跟楊爺一起吃早膳,他人呢?」

  「楊爺沒有交代,我們也不敢問。」兩人互看一眼,一起向她搖搖頭。

  看來是沒辦法了!她只好認分的讓她們將早膳端進房裡,一人獨享。

  但她才將兩個丫鬟遺退,免得吃飯遺像有人監視,房門卻又被打開,對方連門都沒敲就進來,她立刻猜到來人是誰。

  果真,進來的是翁滋蔓,兩人初見面時就很不對盤,如今她身份大躍進,兩人之間更是暗潮洶湧了。

  翁滋蔓深吸口氣,微微偏過頭就見哥哥仍站在門外,因此她只能回頭,雙手端著茶盤繼續走進房。

  郭婕祈也從大開的房門口看到翁瑞迪,她朝他點頭微笑,他旋即轉身離去。

  她的目光收回,看向站在自己面前高得像座山的翁滋蔓。原來這女人是被她哥哥押過來的,而茶盤上那杯熱茶,看來是給她這個當家主母賠罪的。

  「對不起,夫人,昨天的事是我不對,請夫人見諒。」翁滋蔓說得不情不願,眼角餘光偷瞄身後,看到哥哥已不見身影,眼中頓時閃過一道冷光。

  郭婕祈雖然善良又純真,但她眼睛很利、腦袋更好,光看翁滋蔓閃爍的眼神,又見對方居高臨下刻意將托盤往下遞還斜放,分明就是要將那杯冒煙的熱茶送給她的身體喝,她立刻有了警覺。

  因此她先下手為強,假裝要接托盤,手卻不小心打到盤子,「啊--」她驚叫一聲,同時茶水反而往翁滋蔓那邊倒,她則迅速的將輪椅往後移。

  熱茶翻濺,她閃得快沒滴到半滴,倒是翁滋蔓因為嚇到,手晃了太大力,不僅衣服被濺到,右手也被燙到微微紅腫。

  「你是故意的?」她咬牙切齒的瞪著郭婕祈。

  「你快去沖水,不是燙到了?」她比較關心她的手。

  「我要跟煜哥哥告狀,你不喝我致歉的茶,竟還刻意羞辱人!」翁滋蔓可不領情。

  歎息一聲,「那你就去啊,如果他知道打從心裡不認同我的你,竟然『好心』的端了一杯冒煙的滾燙茶水給我,茶水又剛好翻了卻燙到你自己,聰明如他會怎麼想?肯定是你在陷害我嘛。」她很好心的提點她!

  翁滋蔓無法駁斥,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不管煜哥哥他怎麼想,你給我聽清楚,在我面前,你永遠矮了一截!」語畢,她怒氣沖沖的快步離開。

  郭婕祈搖搖頭,看著灑了一地的茶水還有破掉的托盤跟杯子。無奈此刻的她連想收拾的能力都沒有……

  她皺起柳眉,彎腰努力的伸直手,試著想拾起地上的托盤。

  突地,有只寬厚大掌代替她收拾起地上的破杯盤。

  她怔愣的一抬頭,看到楊奇煜。

  「在翁兄跟我提到他要蔓蔓來跟你道歉後,我就猜到會這樣。」他的確是不放心才又匆匆過來,可仍然晚了一步。

  「不是我要惹事,是有人刻意製造爭端,真的不干我的事。」她必須澄清。

  「怎麼不干你的事?你是當家主母,就要把該有的氣勢做起來。」他太瞭解蔓蔓,一旦被她壓下去,郭婕祈在這裡的日子就不會好過,但,他為何要在乎她好不好過?唔,應該只是不希望兩個女人的戰爭破壞了盛園的平靜吧。

  郭婕祈眨眨眼,不解的看著他。她原本猜測過,他把自己娶來是要欺負或報仇的,如今翁滋蔓對她不好,他不是應該很高興?但看來怎麼好像不是這樣?

  而接下來的日子,也陸續發生了幾次翁滋蔓刻意找碴的事情,卻反而更證明了楊奇煜娶她進門,好像真的不是為了要出氣。

  她不懂,不過當主子的人都應該頤指氣使嗎?小青跟小紅說,一般人都是這樣的,而且她們還悄悄的告訴她,這件事翁滋蔓做得比她稱職多了。

  想想也是,翁滋蔓老是刻意在她面前教訓奴僕,好像要顯示自己的地位不比她低,那挑釁的眼神實在令人厭惡。

  瞧瞧,這會兒她不過在花園裡賞花,翁滋蔓就故意過來要小青、小紅去做事,她當然不肯,「你可以找其他丫鬟。」

  「為什麼?」翁滋蔓氣焰凌人的說。「盛園的一切都是煜哥哥還有我哥哥一起努力得來的,你這個外人沒有付出半點心力,憑什麼享受支配她們的權利?我現在就要她們兩人去替我做其他事!」

  「我有沒有資格享受,不是你說了算,小青小紅是楊爺給我的人,有問題你去找他。」

  「拿煜哥哥來壓我,你以為你是誰?」她筒直氣壞了。

  「就像你哥說的,我是這裡的當家主母,你要是還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對我大呼小叫、老是要我的人走--」郭婕祈的話因見到某人戛然停止。

  「煜哥哥,你來得正好,她威脅我,說要把我趕出去。」翁滋蔓一看到楊奇煜走過來,立刻拉了裙擺跟上前告狀。

  「真是幼稚,我話都還沒說完呢。」她神情坦蕩無畏,看著將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楊奇煜。

  「但你就是那個意思。」翁滋蔓很堅持。

  「你先下去吧。」楊奇煜突然開口,但話卻是對著翁滋蔓說的。

  她臉色大變,「煜哥哥,你不信我卻相信她?你看看我這張被火灼傷的臉,到底是我跟你認識比較久還是--」

  「他當然比較信我,我是他娘子,是跟他躺在同一張床上睡覺的女人,若是連這點信任都沒有,怎麼當夫妻?」

  郭婕祈本不想這麼嗆的,但她不喜歡翁滋蔓老是將自己的臉傷掛在嘴上,軟性威脅楊奇煜,她幾乎每次都能清楚的看到他眼中那抹幾難察覺的痛楚。

  「夫妻?你以為煜哥哥為什麼娶你?他只是要讓我哥放心,表示他絕不會娶我罷了,你真以為他愛上你這個殘廢了嗎?」

  翁滋蔓恨恨的瞪著她吼道,又無限哀怨的看了楊奇煜一眼,才快步奔回房裡,趴在床上痛哭失聲。

  「你不應該那樣回她的。」

  楊奇煜想起翁滋蔓離去前的那一瞥,臉色凝重了起來。

  「你不好回我就替你回啊,我們是夫妻,你不用太感謝我,那太見外了。」郭婕祈很認真的說著,雖然翁滋蔓最後的那句話讓她胸口有點悶。

  她以為他是這個意思?要向她道謝?他目瞪口呆。

  「噢⋯⋯」小青跟小紅憋不住笑意,急急用手搗住嘴巴。

  他簡直哭笑不得,而那個小傢伙此刻還沾沾自喜的……也對,她生長的環境跟他的太不一樣,所以對有些話的解讀也大不相同。

  郭婕祈一直是個好主子,見兩個丫鬟憋笑憋得臉紅通通,索性要兩人退得遠遠的去笑個痛快,而她自己今天也有件事一定要向他問清楚,沒想到--

  「我只是回來洗個澡,晚上有個宴席。」

  楊奇煜丟下這句話當作交代,便逕自往寢房的方向走去。

  她馬上移動輪椅,擋住他的去路後抬頭看他,「我問一件事就好,你娶我的原因真的是像翁滋蔓剛剛說的?」

  其實他仍在找答案,但他不打算告訴她,於是隨便搪塞,「就是這個原因。」

  「這麼乾脆?那我問你好多次,你幹麼都不說?」郭婕祈忍不住哇哇大叫。她幾乎每晚看他上床後,都固定問上一次呢。

  誰教他們雖是夫妻卻沒別的話題可聊,她總不能問他,「青樓有幾個姑娘?欠不欠人?」還是「賭徒來得多不多?要不要向外喊客?」之類的,這樣多奇怪。

  「我現在回答你,你應該滿意了,別妨礙我。」他越過她要走人。

  但她又拉住他的衣服,「那找點事給我做,我不想每天只跟翁滋蔓唇槍舌劍,還有讓翁瑞迪不時的來跟我道歉。」

  那傢伙很忙的,聽說盛園內外很多事都是由他管理,只是他不大可能會是她要找的「那個人」,他正派剛毅到讓她都受不了。

  「找事做?洗衣打掃?園裡下人夠多了,你當閒人就好。」

  郭婕祈搖搖頭,「不好,那太無聊了。」

  他大手一攤,「我找不到事情給你做。」

  「奇怪,你到底娶我來幹啥?我知道你在惡劣環境中長大,如今終於可以過上安逸的日子,為什麼還要自找麻煩娶我這個沒用的累贅?」她其實是很捨不得他這樣的,雖然她這次是帶著「目的」而來,卻也是真的心疼他的「自我虐待」。

  她的眼神、語氣都說明了她是認真為他感到不捨,但連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娶她來幹啥,相夫教子嗎?相夫不可能,孩子也生不出來。

  除了晚上睡覺的時間外,他大多在外忙碌,根本沒空和她相處,且按過去的慣例,約一個多月後他又要外出了,兩人哪有方法培養感情更進一步?

  他並不是柳下惠,一個清麗的小美人就躺在他身邊,他其實也是有欲望,壞就壞在每當她睡熟了,他的手輕輕碰觸她沒有反應的雙腿時,只要一想到她是真的殘了,而非又在耍把戲騙人,下一瞬,一股濃濃的苦悶就會充塞他胸口,再怎麼拂騰的欲火也馬上熄了。

  至此,他開始相信娶她是極自虐的愚蠢舉動,難怪敖犬會看不下去的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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