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才剛亮沒多久，吳映潔終於睜開雙眼，呵欠還沒打完，就已經被兩個婢女從炕床上請了下來，然後將她從頭到腳都洗的乾乾淨淨，接著開始打扮。

　　吳映潔張著小嘴，對眼前的狀況完全反應不過來，「呃，等一下，我自己來就好」，雖然都是女的，不過她還是會不好意思。

　　「太福晉有交代  要咱們好生伺候，所以請讓奴婢們來。」婢女讓她坐在銅鏡前，拿起象牙梳子，為吳映潔改梳成滿族婦女才有的兩把頭。

　　「原來是這樣……不是！」吳映潔搖了搖頭。「我是說……」

　　另一位婢女則說：「還是讓奴婢來比較快，王爺交代等吳映潔姑娘醒了之後，有話要跟你談。」

　　聞言，吳映潔小嘴頓時閉上，她怎麼忘了呢？那個男人已經不是「老爺」是「王爺」了，待會兒見了要改口才對。

　　「唉！」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吳映潔看這銅鏡中苦惱的小臉，很快她又安慰自己，反正從頭到尾都是不可能的事，更不會因為那個男人的身份不同而有轉機，早該看開才對。

　　死心吧！吳映潔這麼對自己說。

　　於是，在兩名婢女的裝扮下，吳映潔穿上一件下裾與地面齊平的長袍，袖口和衣擺都鑲這花邊，外頭再罩上一件花紋艷麗的琵琶襟坎肩，不過對嬌小的她來說還是太長了。

　　「這衣服……」吳映潔低頭看著自己，頭一回打扮得這麼隆重，再摸摸它的質料，可都是綢緞做的，「真的要給我傳嗎？」

　　婢女因她這天真的話而莞爾一笑，「這可是太福晉特地為吳映潔姑娘準備的，不過長度得要再修改一下才成。」

　　「我第一次傳這種衣服……」吳映潔險些認不出銅鏡中的自己。「你說的太福晉就是……王爺的額娘吧？」她想起那位笑容慈祥的中年美婦。

　　「沒錯。」婢女回道。

　　「還有這個。」另一位婢女遞上花盆底。

　　吳映潔瞪著那雙至少有兩、三寸高的鞋，不禁有些傻眼。「還得穿這個？可是我對踩高蹺實在不在行，老是摔得鼻青臉腫的……」所以趙嬸才會讓月梅姐表演，而自己則表演走鋼索。

　　聞言，兩個婢女撲哧一聲，還是笑了出來。

　　「我說錯什麼了嗎？」吳映潔紅著臉問。

　　兩個婢女連忙搖搖頭。「沒有，不過吳映潔姑娘早晚得習慣……」將來有很多機會要穿上它。

　　「可是……」吳映潔為難的說。

　　「沒關係，就先讓她穿平常的鞋就好了。」太福晉不太放心，又來到環秀閣，走進內室時正好聽到她們的對話。

　　婢女連忙屈膝請安。「太福晉吉祥！」

　　「太……太福晉……」吳映潔頓時不知所措的跪下來。

　　太福晉態度溫和，沒有架子，「快點起來，我知道你還不習慣也不懂這些，慢慢來沒關係，不要緊張。」

　　「真的沒關係？不會現在就要我的腦袋？」吳映潔覺得她的脖子涼涼的，好像真的有把冰冷的刀架在上頭。

　　「我保證不會。」太福晉伸手扶起她。

　　吳映潔這才露出可愛的梨渦。「那就好，不然我怕自己會再暈倒一次。」

　　「你這姑娘可真有趣。」太福晉掩帕笑說。

　　「呵呵，我這叫苦中作樂。」吳映潔自我解嘲的說。

　　太福晉又笑了，也愈來愈喜歡她這開朗的性子，。「來，來，我先看看這衣裳合不合身……稍微長了一點，其他幾件得先讓人拿去修改一下……」

　　「太福晉，奴婢先去端早膳。」兩名奴婢說著先退下。

　　吳映潔看著眼前的中年美婦，還以為依她的尊貴身份，不可能這麼和藹可親才對，可是卻讓自己很意外，原本的緊張也消失了大半。

　　「謝謝太福晉幫我準備這些衣裳，我沒什麼可以報答的，要是有什麼吩咐請儘管說，就算水裡來火裡去，我也不會吭一聲。」吳映潔很豪氣的說。

　　聞言，太福晉已經笑得眼角都濕了。「你這孩子真討人喜歡，可不像我兒子說的那樣令人頭痛。」

　　「原來他是這樣說我的。」吳映潔僵笑了一下，心想那個男人的心中，自己絕對是的麻煩人物。

　　太福晉一臉疼愛地握著她的小手，「別管他說什麼，總之這段時間你就先住在王府裡，我再慢慢教你該有的規矩，其實也不難，一定可以學得會，這麼一來我那個兒子也可以對皇上有個交代。」

　　「皇上？干皇上什麼事？吳映潔聽到還扯上這一號天大的人物，心裡不由得半驚半疑。」王爺為什麼還要跟皇上有交代？

　　「他都沒跟你說嗎？」太福晉問。

　　吳映潔的頭搖得想撥浪鼓。「他那個人……不是我是說王爺什麼都不肯告訴我，每次都神秘兮兮的，讓人猜不透。」

　　「那還是由他來跟你說比較好，別害怕，不會有事的。」太福晉安慰的說。

　　「是，太福晉。」在慈祥和善的太福晉面前，吳映潔也變得特別的乖和聽話，沒有表示任何異義。

　　沒過一會兒，婢女端了早膳過來，太福晉這才離開。

　　「等用完膳，王爺要見姑娘。」婢女又說。

　　吳映潔食不知味地吃著，心想如果那個男人是個王爺，那麼她的阿瑪呢？該不會也是什麼皇親國戚吧？事情的演變已經完全超乎她的想像之外，不禁茫然失措了起來。

　　簡單地吃了點東西，吳映潔便跟著婢女步出環秀閣，一路上有些心神不寧，也生起一股逃走的衝動，這麼一來就不需要面對太過複雜的事和關係。

　　穿過掩映在花紅柳綠之間的迴廊，吳映潔隨著它的轉折變換著視角，欣賞到不同的園林景致，她忽然有一種身處在夢境中的錯覺。

　　待婢女領著吳映潔穿過一道葫蘆型的門，也跟著走進另一座奢華的園林，總算見到一張熟悉的臉孔，不過穿著打扮跟在蘇州時不同，看來三神器威武，已經不是那種可以隨便開玩笑的人了。

　　馬齊打了個招呼。「請姑娘跟我來！」

　　「呃，好。」吳映潔惴惴不安的說。

　　這一刻，吳映潔更加體認到邱勝翊高不可攀的尊貴身份，那是一個不可囊隨時相見就能見得到的人。

　　吳映潔硬擠出一絲笑容，不許自己垂頭喪氣，因為根本不像她。

　　「王爺正在裡頭，請進！」馬齊站在敞開的門扉旁說。

　　「謝謝。」吳映潔大大地深吸一口氣，才跨過門檻。

　　坐在主位上的邱勝翊聽見門外的聲音，這才擱下手上的茶碗，瞅著進門的嬌小身影，見到吳映潔穿著旗裝的嬌俏模樣，無形之間也透著一抹天生的貴族之氣，眼底不禁流露出讚賞之色，只要她別開口說話，誰敢說她不是當多羅格格的料，不過也要她站著別動才行，因為……

　　瞥見同樣穿著一身長袍，頭帶瓜皮帽的英俊男子就坐在眼前，吳映潔頻頻告訴自己要放鬆，就跟在蘇州一樣上前請安就好，偏偏手腳就是不曉得該往哪裡擺，就這麼踩到過長的衣裾，驚呼一身，整個人便僕在地上了。

　　這下臉丟大了！

　　在廳裡伺候的幾個奴才有的憋不住地笑了出來，讓廳裡更是面紅耳赤，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再也不要出來見人了。

　　邱勝翊險些也笑出聲，不過可不打算也讓這幾個奴才留在這兒繼續看吳映潔的笑話。「你們全都退下吧。」

　　「喳。」奴才們很快地出去了。

　　吳映潔還是一動不動地趴在那兒，就怕看到邱勝翊無奈的表情，好像她是一根朽木，沒有慧根。

　　「你還不起來？」邱勝翊走上前，無力地問。

　　「就讓我這麼趴一輩子吧。」吳映潔真的很想哭。

　　邱勝翊笑咳了一聲，「要趴也不要趴在這兒，不太好看。」

　　「說得也是，那我換個地方趴好了。」吳映潔的聲音悶悶地響起。

　　「好了，快點起來。」邱勝翊真是啼笑皆非。

　　吳映潔猶豫了一下，還是動了動身子，然後用力的吸了吸氣。「你要笑就笑吧。是我自己出這麼大的糗的。」

　　「我會努力的忍住不笑的。」邱勝翊只是覺得有很深的挫折感，若這一跤是在皇上面前摔的，那會出多大的洋相，他不禁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沒有馬上帶吳映潔進宮。「有沒有哪兒跌疼了？」

　　「嗄？」吳映潔驚異的仰起小臉，以為聽錯了，這個男人居然也會關心她，難不成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我問你有沒有哪兒跌疼了？」邱勝翊又問了一次。

　　邱勝翊見她還是坐在地上，索性身後將吳映潔從地上攙扶起來。「那就快點起來！連走路都會跌倒……」

　　「還不是剛剛太緊張了，也不想想是誰害的……」吳映潔咕噥兩句，一個沒站穩，這次整個人跌進一具男性胸懷中，那溫熱堅硬的觸覺，還有男性的體味，讓她的臉蛋倏地像著了火似的燒起來。

　　兩個人就這麼愣住了。

　　「我……可不是故意投懷送抱的……」吳映潔面如火燒的嬌嚷。

　　「咳。」邱勝翊清了清喉嚨，正經的臉上也透著一絲赧色。「本王沒有這麼說，你不要想多了。」

　　吳映潔趕緊站直，小臉還是紅通通的。「我知道王爺對我好，關心我，全是我阿瑪的關係，所以不會再自作多情了。」

　　「想嫁給我當福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要皇上答應才行，邱勝翊才這麼想，似乎也更確認想娶她的念頭。

　　原以為自己欣賞的是安靜嫻雅的女子，就像他的額娘，不會表達太多意見，也不會吧生活搞得一團糟，因為他沒有多餘的心思去處理那些混亂，皇上才親政兩年，身為恭親王，又是上書房行走的他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可是感情似乎不是那麼容易掌握，在蘇州和吳映潔相遇的那一刻起，便已經偏離該有的軌道，無法完全照自己的意思去走。

　　「這點你大可放心，我可沒這麼想過。」雖然早知道這個男人瞧不起她，可是聽見這句貶低的話，還是讓吳映潔的自尊受了傷害。

　　邱勝翊並不知道她誤解自己說的話，聽到吳映潔說不想嫁給他，心裡忽然有那麼一絲不悅，很不高興她這麼說。

　　「先依規矩請安吧。」邱勝翊旋身坐回原來那張花梨木座椅上，想著還是先辦正事要緊，至於指婚的事得找對時機才能跟皇帝稟奏。

　　「請安就請安……」吳映潔伸手拉了拉長袍。「老爺……呃，不對，要改口才是，王……王爺……唔……」

　　見吳映潔突然捧著下巴，一臉痛苦，邱勝翊緊閉了下眼皮，「又怎麼了？」

　　「我……咬到舌……舌頭了……」好痛！吳映潔含糊地說。

　　邱勝翊歎了好長一口氣。「先不用請安了，坐下吧。」他真的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是你，你說不用的喔。」吳映潔口齒不清地說。

　　「是本王說的。」邱勝翊沒好氣地應道。

　　吳映潔捧著自己的下巴，然後找了張座椅坐下。「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是個王……王爺呢？」待疼痛減輕些才又開口。

　　「要是在蘇州就跟你說，你會答應和本王走嗎？」邱勝翊啜了口茶水，嗤哼地問道。

　　「當然不會！」吳映潔不假思索地回道。：再怎麼說我也只是一個平民百姓，見到官就嚇個半死，這會兒見到的是皇親國戚，早就能閃多遠就閃多遠，免得不小心得罪了，小命可就不保了。」

　　「你並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你阿瑪是果郡王，生前更是皇上的親信，就在三年前，他臨終之前請求皇上代為尋找你們母女的下落，皇上也已經答應，等找到你，便封你為多羅格格，從此便是貴族之女，更享有一切該有的榮寵。」邱勝翊用最簡單明瞭的方式說給她聽，至於爵位的等級，有代表什麼意義就省略下來。

　　「……」吳映潔聽得一愣一愣的，小嘴也忘了合上。

　　「這樣懂嗎？」邱勝翊問。

　　吳映潔一時之還無法吸收這驚人的訊息。

　　她的阿瑪……是個郡王爺？郡王很大嗎？

　　而且皇上還要她當什麼格格？那是很高貴的身份嗎？

　　想到這兒，吳映潔捏了自己的大腿一下。「會痛……我是醒著的……」原來她是果郡王的女兒，不是什麼普通老百姓。

　　「等你學會了進宮該的規矩，本王自會帶你去見皇上。」邱勝翊說出自己的計劃和打算。

　　聞言，吳映潔從座椅上跳了起來，一臉大驚失色。「還要去見皇上？」那可是多買崇高尊貴，只要瞪一下眼睛，或是一個不高興就能要人腦袋的人物，光是想就已經膝蓋發軟了。

　　邱勝翊很高興她還懂得什麼叫害怕。「沒錯，所以在皇上面前決不能沒有規矩，得要認真的學。」

　　「一定要見嗎？」原來是這麼回事，吳映潔苦著臉問。

　　「能得到皇上的宣召是多麼光榮的是，當然非去不可了。」邱勝翊對這點可是沒有轉圜的餘地。

　　吳映潔一臉沮喪，見就見吧，反正腦袋一顆，小命一條，就算沒了，十八年後還是一條好漢。

　　「只要你吧規矩學會，保證你的腦袋和小命還在。」邱勝翊總是被她的一舉一動搞得哭笑不得。

　　「你……我是說王爺會陪我去吧？」吳映潔手心冒汗地問。

　　邱勝翊見她真的害怕，心也跟著軟了，更沒注意自己的眼光多了些溫柔。「那是當然的是，找到你，帶你會到北京城，然後讓你進到皇上原本就是本王此行到蘇州的任務。」

　　沒錯！一起都是為了任務，為了完成阿瑪的遺願，更是為了跟皇上有個交代，否則這個男人也不會答應她住在這座王府裡，也不會這麼容忍她的粗俗無知，不懂規矩禮數，吳映潔苦澀地笑揣。

　　「只要帶她進宮見了皇上，他們之間大概不會再有交集了，吳映潔唇畔的梨渦也跟著暗淡了。

　　」我會努力學的。「吳映潔澀澀地說。

　　邱勝翊讚許的頷了下首，」該學什麼額娘會教你，有需要什麼也跟她說。「

　　「謝謝王爺。」吳映潔勉強地笑說。

　　就這樣，吳映潔暫時在恭親王府住了下來。

　　連著三天，邱勝翊都沒有出現。

　　「他不來也好，免得我又在他面前出糗……」雖然整天有婢女陪著吳映潔，太福晉也會來，可就是見不到那個男人。「做什麼一隻想他？就算想他，他也不會馬上冒出來……」

　　不管是「艾老爺」，還是「恭親王」，她和他都是無緣，那個男人永遠不會喜歡上自己。吳映潔每天總要對自己這麼說一次，好徹底死心，別再做白日夢。

　　甩了甩頭，吳映潔再次扶著穿廊的牆壁，腳上踩著花盆底，學習穿著他如何行走，而且還要走好看才行。「走繩索我是一學就會，偏偏這個就不行，早知道就該跟月梅姐姐學踩高蹺的功夫……」

　　走了一小段路，吳映潔才小心翼翼地放開手，想說試著不扶牆壁走走看，才走了兩步，沒有保持好平衡，身子搖晃幾下，跟著便往後倒。

　　「啊……」

　　吳映潔才叫了一聲，只能等等自己跌坐在地上，就在這當口，一隻鐵臂及時從後頭攬住她的腰。

　　「你在做什麼？」邱勝翊口氣好不無奈。

　　「原來是王爺……」方纔還在想他，沒想到這個男人就出現了，感受到男性大掌就圍著自己的腰身，吳映潔臉蛋倏地發燙。「我，我在練習穿這個叫什麼花盆底的鞋走……」

　　邱勝翊扶好她，接著看了下四周，有些不太高興。「伺候你的婢女呢？怎麼都不再身邊？」

　　「她們去幫我準備點心，可不是在偷懶。」吳映潔站直身子，面露羞窘，「我已經開始抓到竅門，再多練習幾天應該就會走的穩了。」

　　見吳映潔走得搖搖晃晃，邱勝翊不禁擔心會不會把脖子跌斷了。「要是真的學不來，就不要太勉強。」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吳映潔才這麼說，馬上挨了一記冷瞪。「我是開玩笑的，在怎麼困難，我還是會想辦法學會，這樣才好讓你去跟皇上交差，要是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皇上說不定還會怪你辦事不力。」

　　聞言，邱勝翊不由得愣住了，他沒想到吳映潔是為了自己才這麼努力，胸口頓時緊縮了下，跟著停下腳步，看著一步步慢慢往前走的嬌小身影。

　　這種感覺究竟是什麼呢？

　　在這一瞬間，邱勝翊突然像要張臂抱住她，可是這樣衝動的想法，純粹依照感覺而行事的作風，從來就不是自己會有的， 反而倒比較像他的弟弟毓謹，現在才有些明白，那是因為遇上吳映潔，是她慢慢地改變了他。

　　吳映潔回過頭，被他黝黑深沉的眸光看得渾身不自在，也努力不讓自己再度臉紅。「怎麼了？」

　　「沒什麼。」邱勝翊一臉若有所思，也許他已經比想像中的更喜歡吳映潔了。

　　「如果王爺真的很忙，就不用親自來盯我，我就算想跑也跑不掉。」吳映潔知道他在擔心這個。

　　邱勝翊佯哼一聲。「要是真的讓你跑掉了，那府裡的侍衛可都全腦袋不保了。」

　　「喝！」吳映潔倒抽了一口氣。「這麼嚴重？」

　　「連個人都看不住的話，朝廷還養他們做什麼。」邱勝翊要人她知道這就是規矩，沒有商量的餘地。

　　吳映潔聽他說的認真，可不敢再亂開玩笑。「我沒說要逃，何況要是真的逃了，皇上那兒也交代不過去，說補丁換他砍你的腦袋。」

　　「你擔心我被砍頭？」邱勝翊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我……是在替太福晉擔心。」吳映潔不好意思直視他的眼睛，就怕被邱勝翊看穿了。「她是個好人，所以我不希望見到她白髮人送黑髮人，那是天下最悲慘的事……我可是一點也不擔心。」

　　邱勝翊咳了一聲，像是在笑他上網欲蓋彌彰。

　　「你、你又在笑什麼？」吳映潔著惱地怒斥。

　　「我沒笑。」邱勝翊忍俊不禁地說。

　　吳映潔真想抬起腳上的花盆底用力踢他一下。「反正你是個王爺，我也不能那你怎麼樣。」

　　「我看你倒是一點也不把我當王爺看待。」邱勝翊哼道。

　　「說得也是，我都忘了要請安了……」這麼說著，吳映潔便笑盈盈的屈膝見禮。「王爺萬福。」

　　「姿勢還算正確。」邱勝翊抿住嘴角，不讓它上揚。

　　「多謝王爺誇獎。」吳映潔假笑地說。

　　「這不是誇獎。」邱勝翊失笑的說。

　　吳映潔嬌哼了一聲。「從王爺的嘴裡吐出來的話，已經算是最大的誇獎了。」

　　「本王有那麼小氣？」邱勝翊挑起眉。

　　哈了一聲，吳映潔才一臉皮笑肉不笑地說：「王爺現在才知道？」

　　「應該說是嚴格才對。」邱勝翊駁斥她的說法。

　　「雞蛋裡挑骨頭果然是嚴格。」吳映潔挖苦地說。

　　邱勝翊總算知道論起口才，自己還比不上她。「在本王面前敢這麼伶牙俐齒的，你是第一個。」


　　「沒辦法，這叫本性難移。」吳映潔有些自誇。

　　「希望你在被砍頭錢，還敢這樣和本王頂嘴。」邱勝翊佯哼道。

　　吳映潔翻了個白眼，嘴裡咕噥兩句。「動不動就要砍人的腦袋，果然是皇親國戚的作風……」

　　「嗯？！」邱勝翊警告似的拉長尾音。

　　「我什麼也沒有說。」吳映潔縮了縮脖子，很怕死地說。

　　邱勝翊一臉不知該氣還是該笑的表情，只要和吳映潔說上幾句話，就會有這種感覺，或許就是因為如此，在這三天裡，不管再怎麼忙，撥不出時間來探望，腦子裡也來時會不由自主地響起她，想到這會也應該準備進宮，卻還在這兒跟她抬槓，捨不得就這麼轉身走了。

　　就是因為動了心，所以吳映潔種種的不禮貌、不懂規矩在他眼裡確是自然可愛的，邱勝翊想到這，嘴角不禁泛起寵溺的笑意。

　　「王爺在笑什麼？難不成是在笑我？」吳映潔著惱地問。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先進廳裡，本王要瞧瞧你這幾天學了些什麼。」邱勝翊心想該找那一天跟皇上提吳映潔的事情比較恰當。

　　聽說邱勝翊要驗收成果，吳映潔馬上繃緊神經。「本姑娘學的可多了，現在就讓你瞧一瞧。」

　　這麼說著，吳映潔便和他一起進入花廳內，等著邱勝翊出題考她。

　　「若是進宮見了皇上，該怎麼請安？」邱勝翊指著一張座椅。「假裝那是龍椅，皇上就坐在那兒就好了。」

　　吳映潔挺了挺胸脯。「這個簡單，看我的……」說著，便來到那張座椅前面，接著屈膝跪下，小嘴嬌脆地喊著：「皇上吉祥！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千萬記住，不可以直視皇上的眼睛。」邱勝翊又說。

　　「哦。」吳映潔馬上低下頭，。「這樣可以了吧？」

　　邱勝翊嘴角抽動，好幾次想要笑出來。「等皇上開口說要你起來，你才能起來，皇上沒開口，你就得一直蹲著。」

　　「原來是這樣……」吳映潔點了點腦袋。「我記住了。」

　　「好，起來！」邱勝翊又接著說。「在起身之前得再說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吳映潔已經蹲得雙腳發抖了。「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當她試圖站起身來，膝蓋一軟，整個人向前撲到，額頭也直接撞到地面，發出一記聲響。「好痛……」

　　「讓我看看！」邱勝翊來到她身邊彎下身軀，眉頭有再度攢起。「本來想誇獎你胰腺癌……」

　　「人有失足馬有失蹄，好歹我前面表現得不錯，值得誇個兩句……」吳映潔很希望得到他的讚美。

　　邱勝翊沒好氣的橫睨。「若你方才是直接撲到在皇上的腳邊，看你還敢不敢要我誇你兩句……」嘴裡這麼念著，不過卻很小心地檢視吳映潔額頭上的一小塊泛紅。「待會記得上藥。」

　　「嗯。」吳映潔癡癡的看著他俊臉上的關切之色，怎麼辦？要是這個男人擺出不屑鄙夷的態度，她還容易死心，可是偏偏用這種比表情看著自己，真的好痛苦。「如果我表現得好，你……」會不會多喜歡我一點？這句話吳映潔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已經不止一次在吳映潔臉上看到這種表情，那麼單純真切的喜歡自己，他也明白自己不想再抗拒了，從小就被壓下的來的情感也幾乎翻騰起來，只因為身為長子，死去的阿瑪對他的要求更是高，不管做什麼都要比別人還強，更要比別人沉穩自律，任何優質不成熟的行為都得要摒棄……

　　可是這一刻，他的心卻因為一個「情」字，怎麼也平靜不下來，若是阿瑪還在世，鐵定會眼裡地訓斥他，會說大丈夫不該為了兒女私情而亂了方寸，那是絕對不容許的。

　　「吳映潔。」邱勝翊喚著她的名。

　　「什麼事？」吳映潔好喜歡他這麼叫自己。

　　「如果是你，會願意當個側室嗎？」邱勝翊心裡明白側福晉這位置是他唯一確定可以給她的。

　　就算掌握皇族婚姻指派權的皇上，答應將吳映潔指給自己當福晉，太皇太后那一關肯定是過不了，有了伊爾猛罕和格日勒他們的前車之鑒，自然也會讓太皇太后心生警惕，老早就把話傳了下去，往後不管是誰的福晉還是額駙人選，都得由皇上和她做主，任何人都不能違抗。

　　隨著皇上親政，對與蒙古之間的維繫也就愈發重視，將來他就算不是迎娶哪一位蒙古格格，也會為了達到某一種政治目的地而將貴族、大臣的女兒指給他當福晉，吳映潔雖然是果郡王的女兒，生母卻是個漢人，出身和血統都不夠好，加上果郡王又已經過世，朝中的實力已經不在，無法成為聯姻的要素，所以邱勝翊深深明白依自己的和碩親王地位，是無法讓痛苦成為嫡福晉的。

　　聽了這句話，吳映潔頓時紅了臉。「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王爺是在問她願不願意嫁給他當妾？

　　邱勝翊多少也瞭解她不是那種忍氣吞聲的性子，肯定會生氣、難過，所以不希望吳映潔受到一絲的委屈。「即使要與另一個女子共事一夫，萬一那名女子的身份甚至比你高，氣焰比你大，你也能忍受？」

　　自己跟過世的阿瑪一樣，不希望在忙於公務之餘，還得應付家中妻妾的鬥爭，所以除了額娘，連個側福晉也沒有，但是為了吧吳映潔留在身邊，他願意花時間去處理那些紛亂。

　　「如果那名男子是……我喜歡的人，任何事我都可以忍。」吳映潔小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看他。

　　「額頭好像有點腫了……」邱勝翊皺起眉頭，有指腹輕觸泛紅的部位，讓吳映潔的臉蛋更紅了。

　　「這、這不算什麼，以前在趙家班動不動就撞到淤青，早就習慣了……」吳映潔還是猜不透他的想法，究竟只是隨便問問還是在徵求她的意見。

　　「咳！」一個聲音讓他們倏地驚醒。

　　太福晉才剛進廳堂，進到他們站得好近，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示意跟在身後的兩名婢女也一塊出去。「我看咱們待會兒過來好了……」

　　「我跟王爺什麼也沒做，太福晉千萬不要誤會。」吳映潔漲紅了臉，深怕被看出自己的心意。

　　聽吳映潔這麼說，邱勝翊有些不太高興她撇清的這麼快，明知道是自己的錯，是他沒跟她把話說明，吳映潔自然會擔心是否又是她在自作多情了，不過他的個性就是這樣，在事情沒有完全底定之前，不會先說出口。

　　「額娘在這兒坐一會兒，我還有事得馬上進宮，不陪您了。」邱勝翊沉下臉，說完便大步離去。

　　「他又在生什麼氣了？」吳映潔納悶的問。

　　太福晉可看見長子方才嚴重的柔軟和熱度，似乎對感情開了竅，不禁笑吟吟死說：「是啊，他到底在生什麼氣呢……」這兩個傻孩子，以為她都看不出嗎？「好了，別理他，咱們來喝茶。」

　　「是。」吳映潔往廳外有看了一眼，不過已經被太福晉來到桌旁坐下來了。「咱們可別理他。」

　　「我這個長子就像個悶葫蘆，就算有顯示也不會說出來，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跟他弟弟的性子完全不一樣。」太福晉捻起一顆白糖蓮心到自己的嘴裡。「這蜜餞我是第一回吃到，還真是好吃，聽說是他請來北京城裡有名的蘇州師傅親手做的，也不知道是為了誰才這麼大費周章的。」

　　吳映潔跟著捻起一顆，一臉滿足的含在嘴裡。「這味道跟我在蘇州吃到的一模一樣……王爺的弟弟不住在這兒嗎？」

　　「毓謹住在他自己的貝勒府。」太福晉可以確定長子真的喜歡上吳映潔了，只是接下來才是真正的麻煩，有必要的話，她可以親自去囚太皇太后指婚。「這個孩子什麼時候對姑娘這麼貼心過了……」

　　「太福晉說什麼？」吳映潔沒有挺清楚。

　　太福晉依舊溫婉的笑著。「沒什麼，再吃一顆。」

　　「好。」吳映潔不懂她在笑什麼，可是太福晉這麼親切，自然也跟著笑了。

第五章

　　又過了五日——

　　紫禁城裡養心殿西暖閣是皇帝處理日常政務、單獨接見大臣的地方。

　　親政才半年的皇帝看完手上的幾份奏章，揉了揉眼皮，身旁的內侍立刻遞上沏好的茶水，好讓他消除疲勞。

　　「這樣……真是特別的香。」皇帝讚譽有加地說。

　　內侍連忙說道：「回皇上，這是恭親王特地從江南帶回來的虎丘茶，據說產量很少，十分珍貴。」

　　「原來這叫虎丘茶。」皇帝又啜了一口，嘴裡淨是茶香，疲憊也盡消。

　　就在這時，外頭的太監走了進來。「啟稟皇上，恭親王求見。」

　　皇帝精神大振。「他來得正好，快宣！」

　　「喳。」太監又退下了。

　　過了一會兒，頭戴綴著頂珠的涼帽，身穿藍色九蟒袍的邱勝翊走了進來，來到御桌前，甩下箭袖行禮。

　　「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喀吧。」一身明黃色龍袍的皇帝從御桌後頭繞了出來。「愛卿來得正好，朕才想問這果郡王的女兒現在狀況如何。」

　　邱勝翊將箭袖翻上，垂眼回答：「回皇上，她學習得很快，已經頗有進展。」他決定趁今天跟皇帝提起和吳映潔之間的事，並請求皇帝指婚，在沒有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前，不想讓吳映潔白高興一場，所以還沒有對她提起。

　　「朕真的很想見見她，早點了卻一樁心事，也對得起死去的果郡王，不過也不是不明白你的用意，不如這樣好了……」皇帝想到一個好辦法，不禁露出頑皮的笑容。「朕現在就上恭親王府去，但不是以皇帝的身份，更不需要告訴她，就當作是親戚前來拜訪，然後和她不期而遇好了。」

　　「皇上怎麼能隨意出宮呢？要是讓太皇太后知道的話，可是會怪臣沒有事先阻止。」邱勝翊一臉嚴肅地勸道。「更何況吳映潔不知道皇上的身份，若是有得罪或失禮之處……」

　　皇帝卻是愈想愈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既然她不知道朕是皇帝，朕當然不會怪她了，又不是在宮裡，就不必那麼多規矩了，再說自從登基以來，朕還沒有微服出宮過，就像這座皇宮中的籠中鳥，怎麼飛也飛不出去，偶爾也想放縱一下，愛卿應該很瞭解朕的感覺才對。」

　　「皇上跟臣不同……」邱勝翊反駁。

　　「如今三位顧命大臣已除，朕也已經親政，不用擔心落人把柄，何況有愛卿在，還怕有人要對朕不利嗎？」皇帝就是打定主意要這麼做。「就算太皇太后知道怪罪下來，朕也會自個兒承擔下來。」

　　邱勝翊在心中歎了口氣。「其實皇上只是想出宮走走罷了。」說想要看看吳映潔不過是個藉口。

　　「這半年來，朕沒有片刻休息，難道連這點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有？」皇帝此刻就像個貪玩的少年，吵著要出門。

　　「臣遵旨。」自從皇帝拿回了議政權，不再愛制於那三們顧命大臣的威嚇和壓迫，性子也不再像過去那般的鬱鬱寡歡，偶爾就會像個普通十四、五歲的少年那麼愛玩，也開朗多了。

　　皇帝畢竟年紀尚輕，說到出宮，什麼疲憊都不見了。「那朕先去換套袍褂，再跟愛卿一塊出宮。」

　　一個時辰後——

　　年少的皇帝走進恭親王府大門，雖然脫下龍袍，換上一般的長袍馬褂，也難掩天生的王者風範。

　　「皇……」邱勝翊才要開口，就被皇帝制止了。

　　「這會兒朕是你的堂弟，所以直接叫朕的名字吧。」皇帝可不希望驚動王府裡頭的人，既然出宮就不要太過拘束，動不動就有人向他下跪磕頭，那就一點都不好玩了。

　　邱勝翊自然不可能真的叫了。「那麼廳裡請。」

　　「記得好小的時候來過這兒幾次，那裡朕還沒有登基。」皇帝有些懷念地打量四周。「朕想在園子裡坐一會兒，你就找個理由讓果郡王的女兒過來給朕瞧一瞧，就算有失禮之處，朕也不會怪她。」

　　「皇上……」邱勝翊比較擔心的是吳映潔，那姑娘會說出什麼話、做出什麼事，完全無法預料。

　　「這是聖旨。」皇帝兩手背在身後，擺出天子的架勢。

　　「喳。」邱勝翊只能領旨了。

　　待邱勝翊先請皇帝在園林中的扇形亭內稍坐，讓奴才準備好茶點，在旁邊小心伺候，這才找個婢女上環秀閣去將吳映潔請來。

　　而此時正在寢房的吳映潔已經累到直打瞌睡了，每天都要坐有坐的姿勢，連走路也得走得優雅，一舉手一投足都不能馬虎，這貴族格格還真不是人當的，好幾次都想要放棄了，可是為了讓王爺能向皇上交代，她也只能拚命忍耐。

　　「你說王爺要見我？」聽到婢女這麼說，吳映潔馬上從凳子上彈起來，再用手撫平長袍上頭的縐褶，就是想要表現出最美好的一面給邱勝翊看。

　　吳映潔又急急地問：「他在哪裡？」

　　「就在園子內的涼亭裡。」婢女回道。

　　「我現在就去。」吳映潔踩著花盆底，又不能用跑的，實在一點都不輕鬆。「算了……」說著，便將花盆底提在手上，只穿著白襪，便在長廊上跑了起來，就是想要快點見到邱勝翊。

　　待吳映潔嬌喘吁吁地來到這座可以媲美御花園的園林內，好不容易找到一座扇形亭，可是坐在亭內的是個陌生少年，並沒有見到邱勝翊的身影，不禁感到納悶，心想是不是還有其他涼亭。

　　「難道不是在這兒？」吳映潔一面說，一面將花盆底穿上。

　　坐在亭內的皇帝看著她不拘小節的舉動，還沒見過這麼好玩的姑娘，於是開口問道：「你就是……果郡王的女兒？」

　　吳映潔指著自己問：「你在跟我說話？」

　　「沒錯。」皇帝啜了口茶說。

　　「你是誰？」吳映潔好奇的走進亭內，審視著眼前年紀應該比自己小的俊秀少年。「怎麼會知道我是果郡王的女兒？」

　　皇帝微微一笑。「朕……我是恭親王的堂弟。」

　　「原來你是王爺的堂弟。」吳映潔這回可學乖了，深怕對方又是什麼皇親國戚。「你也是個王爺？」

　　「不是。」皇帝搖頭。

　　吳映潔想了一下。「那麼是個貝勒爺？」聽太福晉說過她還有個小兒子，就是一位貝勒爺。

　　「也不是。」皇帝又搖頭。

　　「那麼……跟我阿瑪一樣是個郡王爺？」吳映潔又猜。

　　皇帝還是搖頭。「也不是，我沒有任何爵位。」只有皇位。

　　「真的嗎？那我就放心了。」吳映潔吁了口氣，只當對方是個普通人。「要不然王爺一定又會嫌我不懂規矩，居然沒有跟你請安……不過他方才讓婢女來說會在這兒等我，可是怎麼找不到……」

　　「他有點事要先去處理，待會兒就會過來。」皇帝就是故意支開邱勝翊，不讓他待在這兒，這樣才能和吳映潔多說些話，瞭解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姑娘。「你就坐在這兒等吧。」

　　吳映潔也不跟他客氣。「那你跟王爺的感情很好嗎？」

　　「可以這麼說。」皇帝凝視著她靈活可愛的表情。「你住在這兒還習慣嗎？恭親王對你好嗎？」

　　「說習慣也不是很習慣，整天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其實不是很好過，我還是喜歡靠自己的雙手。」吳映潔真心地說。

　　皇帝莞爾一笑。「朕……我倒是第一次聽人這麼說。」

　　「皇族人家的規矩太多，真的很累人，我好想回趙家班去，雖然賣藝維生的日子很辛苦，要到處看人臉色，可是卻活得很實在。」吳映潔澀澀一笑。「也不必見到了人就得請安，就得下跪，可是我若就這麼跑了，會讓王爺無法跟皇上交代，說不定會砍了他的腦袋。」

　　「這倒是有可能。」皇帝故意嚇嚇她。

　　吳映潔緊張下。「你也這麼認為嗎？這麼說的話，只好等見了皇上，再求皇上讓我回去原本的地方了。」

　　「要是皇上不肯呢？」皇帝興味地問。

　　「我也不知道。」吳映潔自動自發地拿起桌案上的糕點就吃。「要是真的能回到趙家班，我最想念的應該就是這些了。」

　　皇帝被喉中的茶水嗆到了。「就想念這個？」

　　「當然還有想念一個人……」吳映潔低聲喃道。

　　「是誰？」皇帝湊上前去，想要聽清楚。

　　吳映潔脹紅小臉。「我是說想念太福晉，可沒有說是王爺……」話一說出口，才明白她根本已經不打自招了。「我什麼也沒有說，你就當作沒聽到。」

　　「原來是這麼回事。」皇帝點頭表示明白。

　　「我是說真的，誰會想念他。」吳映潔一臉悻悻然，想到王爺說的那些沒頭沒腦的話，一直讓她擱在心上，可是又不好意思開口問，讓她是愈想愈生氣。

　　皇帝自然聽得出她是在說反話。「你真是一個有趣的姑娘……」

　　「這是在讚美嗎？」吳映潔睨著他。

　　「你覺得不像？」皇帝問。

　　吳映潔聳了下肩頭。「你們這些住在北京城裡的人說起話來都喜歡拐彎抹角的，有時我真的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意思，尤其是王爺更是讓人猜不透。」

　　「怎麼說？」皇帝興致勃勃地問。

　　「他那個人有時一副高高在上很瞧不起人的模樣，有時又表現得很關心我、在乎我，真的是很難讓看得懂。」吳映潔一臉挫敗地說。

　　皇帝認真思索著她的話。「我這堂兄責任感很重，而且個性正經八百的，自小就不輕易表露內心的感情，確實很難懂。」

　　「想不到咱們的看法一樣，一定會很談得來。」吳映潔找到知音似地說。

　　聞言，皇帝露出少年般的爽朗笑容。「我也這麼覺得。」

　　「呵呵……」吳映潔露出可愛的梨渦。「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該怎麼稱呼你？」

　　「我叫玄隸。」皇帝道出沒有人敢直呼的名字。

　　吳映潔比了下自己。「我叫吳映潔，咱們做個朋友吧。」

　　「看你的年紀似乎比我大。」皇帝笑說。

　　「交朋友跟年紀無關，談得來才是最重要的。」吳映潔豪爽地說。

　　皇帝欣賞的看了吳映潔一眼。「你說的對。」對他來說，一個可以自在說話的朋友是很難能可貴的。

　　「呃……東西都被我吃掉了，我再去拿幾碟過來，你等我一下。」吳映潔一臉不好意思，原本用來招待客人的點心都到她的胃裡了。「我很快就回來……」

　　見吳映潔打算自己去拿，皇帝開口要叫住她，想說這種事讓奴才去就好了，卻見她又脫下腳下的花盆底，已經跑很遠了。

　　「真是有意思……」皇帝一臉笑不可抑，他可沒想到會見到一個行為舉止不合乎禮教，可是卻自然可愛的女子，想不去喜歡都很難。

　　不過這果郡王的女兒似乎喜歡上他的堂兄了，皇帝面露沉思之色，嘴角慢慢地掀起一道弧度，原本讓他頭痛的問題，似乎有了解決的法子。

　　因為太皇太后最近心血來潮地想到堂兄至今還沒有嫡福晉，要他在八旗之中找個適當的對象，不過一直想不出誰最恰當，這會兒皇帝覺得吳映潔似乎是個不錯的人選 。

　　就在這時，邱勝翊正踱步過來，方纔他隔著一段距離看著在亭內說話的兩人，為吳映潔的舉動足足捏了一把冷汗，要不是皇帝不許自己靠近，他真想衝過去把她給拉走，就怕她惹禍上身。

　　邱勝翊走進亭內，再次催駕。「皇上這會兒見到人，也該回宮了。」

　　「是該回宮了……」皇帝又啜了口茶，然後將茶碗擱下，然後起身。「不過這果郡王的女兒真的挺有趣的。」

　　「若是有失禮之處，請皇上見諒。」邱勝翊跟著皇帝步出亭子。

　　「不！朕倒是很喜歡。」皇帝打心裡這麼說。

　　不過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

　　邱勝翊心頭猛地一凜。「皇上這句話的意思是……」應該不是他想的那樣才對。

　　「皇上喜歡她？」

　　聽他口氣有異，皇帝這才注意到邱勝翊的神情不對。「有什麼不妥嗎？」見堂兄似乎相當震驚，還有一些慌亂，心裡不禁猜測，該不會他們早已兩情相悅，這就好辦多了。

　　「臣不敢。」邱勝翊躬身說道。

　　皇帝斜睇一眼他微微泛白的俊臉，決定試探一下堂兄的口氣再說。「這果郡王的女兒……應該沒有意中人吧？」

　　聞言，邱勝翊喉頭驀地緊縮，發不出聲音，因為他不能當著皇帝的面說吳映潔喜歡的人是自己。「臣……也不清楚。」

　　「是嗎？那麼愛卿呢？」皇帝就是希望堂兄能跟他說實話。

　　邱勝翊低著頭。「臣不敢。」

　　「愛卿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她？」皇帝索性直接問了。「這兒不是宮裡，也不要當朕是皇帝，所以你就說實話吧。」

　　「回皇上，臣……無意於她。」邱勝翊細聲地說。因為皇帝說喜歡吳映潔，那麼他絕不能道出對吳映潔的感情。

　　皇帝覺得有些棘手了，難道他真的看錯了？不會！他還是頭一回見到堂兄驚惶失措的樣子，雖然極力掩飾，但他們相處的時間頗長，對彼此性子也都瞭解，一眼就看得出來。

　　想必是礙於他剛才說喜歡吳映潔，讓堂兄誤會自己的意思，這才不敢說出實話，皇帝不禁有些傷腦筋。「愛卿真的確定不喜歡她？」

　　邱勝翊艱澀地說：「臣……確定。」

　　「愛卿跟隨朕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加上這次找到果郡王的女兒，了卻朕的心願，也算是大功一件，想要什麼賞賜，不管是人，還是東西，只要開口，朕都願意賞給你。」皇帝暗示得很明顯，希望能讓他說出真心話。

　　「謝皇上，不過為皇上盡忠是臣的本分，不需要任何賞賜。」邱勝翊咬住牙根，謹守君臣的分際。

　　「愛卿真的不要？」皇帝有些頭大了，不過又想堂兄原本就是個不忮不求的人，才能得到自己完全的信任。

　　「臣能受皇上寵信，已經是最大的賞賜了。」邱勝翊恭謹地說。

　　「既然愛卿堅持不要，那麼朕就不再勉強了。」皇帝佯裝隨口說道。「前幾天太皇太后才跟朕提起大婚的事，說朕如今親政，也該冊立皇后了，只是對像到現在還沒有決定。」

　　「皇上確實該冊立皇后了。」邱勝翊順著皇帝的話說。

　　「果郡王這個女兒生長在民間，才能保持這麼純樸自然的一面，跟那些從小養尊處優的格格不一樣……」皇帝狀似不經心地說著，見邱勝翊俊臉更白了，不禁關切地問：「愛卿怎麼了？」

　　邱勝翊猛地回過神來。「臣、臣沒事。」

　　「那就好。」皇帝彷彿沒有看見恭親王的異狀，又繼續說道：「就算不能讓她當上皇后，也能當個嬪妃……」

　　「皇上真的打算這麼做？」邱勝翊努力讓語調保持平穩。

　　皇帝板起臉問：「愛卿是在質疑朕？」

　　「臣不敢。」邱勝翊跪下請罪。

　　「起喀吧。」皇帝眸眼微斂地說。

　　「謝皇上。」邱勝翊心神俱亂。

　　「這事兒還得找機會跟太皇太后提，得等她點頭同意才能算數。」皇帝沒有把話說死，表示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不過若是每天有吳映潔的陪伴，這宮中生活應該會有趣許多。」

　　「……」邱勝翊發不出聲音來。

　　一旦讓皇帝看中的女子，通常只有一個結果，那便是成為後宮的女人之一，想到吳映潔若是當上后妃，他們連見上一面的機會都會變少了，即便見到了，只怕連說句話於禮不合。

　　不！他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吳映潔成為後宮的女人？她是屬於自己的不是嗎？思及此，邱勝翊眼前一陣暈眩，直到此刻才意識到對吳映潔的用情已經很深，起乎自己原本的想像。

　　「愛卿？」皇帝佯裝疑惑地瞅著他。

　　「皇上，請往這邊走。」邱勝翊身軀一震，連忙回道。

　　「過幾天朕會再來看她。」見邱勝翊這麼失態，讓皇帝更加篤定自己沒有看錯，不過要逼他說出真心話，還真是困難。

　　「喳。」邱勝翊恭謹地回道，雖然心裡不願，可是他也明白不能拒絕這個要求，因為眼前這位少年是當今皇帝，沒有人可以在皇上面前說個「不」字。

　　「那麼朕就先回宮去了。」皇帝在心中歎了口氣，這當媒人可比處理國家大事還要讓他頭疼。

　　丑時剛過，邱勝翊想到白天的事，遲遲無法入眠。

　　皇上若是要吳映潔成為嬪妃，甚至當上皇后，只要太皇太后同意了，他根本沒有權力反對，也不能反對，更不能和皇上爭奪一個女人……

　　這個念頭完全讓他震懾住了。

　　他不想將吳映潔交給別的男人，即便對象是當今皇帝也不成！邱勝翊心亂如麻地推開房門出去。

　　此刻的他深深地懊悔著，他喜歡吳映潔，甚至可以說已經愛上她了，絕對不會讓給其他男子，可是……

　　那名男子卻是大清朝的皇帝，是一國之尊，是自己發誓要效命一生一世，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有一絲一毫不忠念頭的對象。

　　邱勝翊腳步有些踉蹌，更嘗到何謂心如刀割的滋味。

　　「皇上若是真的要吳映潔成為嬪妃的話……」自己是絕對不會也不可能去把她搶回來的，邱勝翊深深明白這個道理。

　　是他動作太慢了……

　　要是他能早一步請求皇上將吳映潔指給自己為福晉，而不是等到皇帝見到她，也許這一切都還來得及，邱勝翊痛心疾首地忖道。

　　「我又怎麼能跟皇上搶同一個女人……」邱勝翊把手掌握成了拳狀，因為握得太緊而微微顫抖。

　　站在廊下的高大身影就這麼一動也不動，靜靜地仰望天上的明月，只有明月看見他眼底的痛苦和徬徨。

　　一直到了天剛亮，整夜沒有合眼的邱勝翊這才梳洗更衣，接著前往太福晉居住的院落請安，才跨進廳堂，就見身穿旗裝的吳映潔也在屋裡，只能擺出冷淡漠然的表情，以免洩漏心中的痛苦。

　　「孩兒給額娘請安。」邱勝翊先對母親說。

　　見到長子身穿蟒袍的俊挺模樣，太福晉真的引以為傲，不過覷著他不佳的氣色，眼下多了疲憊，不禁關切地問：「怎麼今兒個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兒不舒服了，還是昨晚沒睡好？」

　　「我沒事，額娘不用擔心。」邱勝翊淡淡地說。

　　太福晉自然不再追問，因為長子的個性就是這樣，有任何事都藏在心裡不會說出來。「額娘知道你想幫皇上分憂解勞，不過還是得多注意身子，別累壞了。」

　　「孩兒知道。」邱勝翊說。

　　「王爺萬福金安吉祥如意！」吳映潔不是頭一回見到邱勝翊穿著親王袍服的模樣，可是那尊貴非凡的氣質還是讓她看呆了，幸好及時想到得跟他請安，這才屈膝見禮，嬌脆地說道。

　　「不必說得這麼長。」邱勝翊面無表情地說。

　　吳映潔抿著嘴角，不過梨渦已經洩漏了盈盈笑意。

　　「這樣王爺總不會再說我沒規矩，何況禮多人不怪，太福晉也是這麼認為的吧。」

　　「沒錯。」太福晉掩帕笑說。

　　邱勝翊深深地吸了口氣，不像平常那樣跟吳映潔多說幾句。「額娘，我還得進宮，先出門了。」說完，高大身軀便已經轉身步出廳門。

　　「王爺！」吳映潔追了出來。

　　「還有什麼事？」邱勝翊佯裝冷漠地問。

　　「王爺不舒服嗎？」吳映潔總覺得今早的他跟平常不一樣。

　　「沒有。」邱勝翊瞅著她盛滿憂慮的烏眸，心口一緊，強迫自己收回目光。「本王好得很。」

　　「你確定真的沒有？」吳映潔滿眼擔憂，抬起小手，想要觸摸他。「可是臉色真的很不好看……」

　　邱勝翊故作傲慢的口吻問道：「還有其他的事嗎？」

　　「我……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只是想問昨天來的那位客人……就是王爺的堂弟……他還會再來嗎？」吳映潔把小手又縮了回去，隨便找了個話題，也只是想跟他再多說幾句話。

　　吳映潔的話讓邱勝翊臉色一沉。

　　「你想再見到他？」邱勝翊寒聲問道。

　　難道她也對皇上有意？

　　嫉妒霎時像無數只蟲子般啃咬著邱勝翊的心臟，讓他痛得不得不咬住牙根，還以為吳映潔心裡只有他。

　　「我……」為個男人今早是怎麼回事，火氣這麼大，吳映潔真的覺得很莫名其妙。「也不是想再見到他……只是問一問……」

　　邱勝翊抽緊下顎，繃聲回道：「他有說過幾天會再來。」

　　「你在生氣？」吳映潔再笨也感覺得到。

　　「本王看起來有在生氣嗎？」邱勝翊口氣更冷了。

　　吳映潔定定地看著他。「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你看起來很煩惱，不然你說出來一起商量……」

　　「你……」邱勝翊不要她用這種盛滿情意的眼神看著自己，那會讓他恨不得伸手把吳映潔抓過來，緊緊地抱住，不讓其他男子搶走，就算是皇帝也別想。

　　既然皇上說喜歡她，還有可能讓吳映潔成為嬪妃，邱勝翊再怎麼難以割捨，也只能放棄，那麼便讓吳映潔徹底討厭他吧，只要不再喜歡自己，便能接受皇上的感情，這樣對她比較好。

　　邱勝翊佯作冷酷地說：「你是本王的什麼人？本王不需要跟你說那麼多！」

　　「你……」吳映潔好半晌才聽懂他的意思，不知哪來的怒氣，讓她舉起小手，狠狠的甩了邱勝翊一巴掌。

　　啪！

　　吳映潔真的好氣好恨他這種忽冷忽熱的態度，以為他們之間似乎有了不一樣的進展，可是一眨眼間，這個男人又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來，讓她無所適從，完全摸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麼。

　　那巴掌的力道之大，讓邱勝翊的臉頰出現紅印，不過他一動也不動，因為這是他該承受的。

　　吳映潔嗚咽一聲，轉身跑迴環秀閣。

　　呆立在原地的邱勝翊只能凝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卻無法把痛苦說出口，直到踏出王府大門，坐進轎內，置於大腿上的手掌依舊握得好緊，指甲深深地刺進掌心，就是不許自己有一絲嫉妒和不滿，因為……

　　那人是撻。

　　「起轎！」馬齊吆喝一聲。

　　待邱勝翊進了紫禁城，先在乾清門東側的朝房「待漏」，然後等候奏事處太監的「叫起」，方能進入養心殿覲見皇帝。

　　站在朝房外的長廊下，邱勝翊神情顯得格外冷凜，讓一些想要籍故親近的大臣都不敢靠近他。

　　「還真是巧。」穿著四爪正蟒袍服的俊美男子走過來，見到兄長也在這兒，不禁哼道。

　　邱勝翊瞥了弟弟一眼。「皇上有事召見你？」

　　「不是，我是來跟老祖宗請安的，可惜她要見的不是我，是我那個福晉。」

　　毓謹才把璿雅帶進慈寧宮，就被太皇太后趕出來，只好來這兒跟一些熟識的大臣聊個幾句，好打發時間。「我倒是頭一回看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難不成是果郡王的那個女兒不受教，讓你這麼頭疼？」果郡王在民間還有一個女兒，這事兒早就傳遍了，想不知道都難。

　　雖然自小活在兄長的陰影下，直到現在依然無法完全釋懷，可是見到兄長煩惱的樣子，毓謹卻也沒辦法做到視而不見。

　　「不如交給我那個福晉，她一定有辦法對付。」毓謹不忘捧一下心愛的女人，在他眼中，沒有女子比璿雅還要聰慧。

　　「她已經很努力在學習該有的規矩，我也不是在為這件事頭疼。」面對同胞所生的親弟弟，邱勝翊依舊無法說出口，他已經習慣獨自承擔所有的煩惱，就算天要塌下來，也會一肩扛起。

　　毓謹開始覺得事情不簡單，因為兄長沒有否認，表示真的有什麼事令他頭疼。「不能告訴我嗎？還是你覺得我幫不上忙？」他口氣忿忿地問，在兄長的眼中，自己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這事兒連你也幫不了。」邱勝翊才這麼說，就聽到奏事處太監傳叫了。「有空的話回去看看額娘，她常念著你。」

　　毓謹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就見兄長已經走了。

　　能讓兄長這麼說，代表事情真的很嚴重，可是問題究竟出在哪裡呢？

　　毓謹想了半天，決定這兩天就回去探望額娘，順便探探她的口風。

　　第六章

　　十日後——

　　那個男人一直在躲她，吳映潔就是有這種感覺，自從那天甩了他一巴掌之後，他都不再到環秀閣來，就算在太福晉那兒見到，也像是沒瞧見自己，連跟她多說一句話都沒有，是在生她的氣吧，畢竟一個堂堂的王爺居然挨了她一記耳光，那可是很丟臉的事情。

　　吳映潔已經受夠了，決定問個清楚，否則她快憋瘋了。

　　這麼決定之後，當吳映潔從婢女口中知道王爺已經回府了，便馬上衝出環秀閣，想要當面問個清楚明白。

　　「王爺！」吳映潔老遠的見到那道高大身影，也不在乎合不合禮教，便開口叫住他，免得他又走掉了。

　　邱勝翊聽見她的叫聲，心口一跳，想到這些天來刻意躲著吳映潔，就覺得自己太過懦弱，只能選擇這種辦法來逃避，他從來沒有這麼自我厭惡過。

　　「我有話要跟你說。」吳映潔忿忿地嬌嚷。

　　礙於身邊還有一位貴客，也就是微服出宮的皇帝，邱勝翊只能將所有的表情都藏了起來。「本王這會兒還有事……」

　　「只會耽擱一點時間，不會太久的。」這回可不打算讓他躲開，這麼想著，吳映潔便擋住他的路，不讓他走。

　　皇帝看得出吳映潔根本沒瞧見自己，眼裡只有他這位堂兄，只好出聲吸引她的注意。「咱們又見面了。」

　　「呃……原來是你！」見到幾天前遇見的那位少年，吳映潔總不好擺臉色給人家看。「那天你突然走掉，咱們也沒機會多聊一會兒。」

　　「所以朕……我今天才會再來看你。」說著，皇帝主動握住吳映潔的小手。「咱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聊吧。」

　　「我去讓奴才準備些茶點。」邱勝翊瞪著被皇帝握住的小手，有股衝動想要將吳映潔拉回到身邊，他必須費好大的勁才沒有真的付諸行動。

　　「咱們到園子裡坐一會兒。」皇帝也注意到邱勝翊的視線正在看哪裡，這一切只能怪他自己，那一天堂兄若是開口要求，今日也就不用在這兒吃醋。「走吧！」

　　「等……」吳映潔就這麼被帶走了。

　　見皇帝拉著吳映潔離開了，邱勝翊雙拳握得更緊。

　　難道他真的得放手？

　　身為和碩恭親王，他可以享有許多人羨慕的權力，但那些都是皇帝賞賜，若惹得龍顏大怒，是可以收回的。邱勝翊知道自己不只不能說出對吳映潔的感情，更不能表現出來，因為一切都太晚了。

　　而被拉著走進園中的吳映潔，使勁地想要掙開皇帝。

　　「就算你是王爺的堂弟，年紀又比我小，也不能隨便拉姑娘家的手，我沒有賞你一巴掌就不錯了……」吳映潔嬌斥道。

　　皇帝見堂兄沒有跟來，自然也就鬆開手掌，讓她把小手抽回去。「如果你要我負責的話，我可以娶你。」

　　「我才不想嫁給你！」吳映潔想都沒想地就拒絕。

　　「天底下的女子沒有不想嫁給我的。」皇帝很篤定地說。

　　吳映潔嗔惱地瞪他一眼。「你們果然是堂兄弟，說起話來就這麼高高在上的，完全不把別人放在眼裡，就算你是皇帝，我也不稀罕。」

　　「如果我是皇帝，你也真的不嫁？」皇帝眼底閃過頑皮的笑意問。

　　「我沒事嫁給皇帝做什麼，又不是吃飽了撐著。」吳映潔可完全不放在心上。「我只想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皇帝試探地問：「你想嫁給我堂兄？」

　　「誰……誰說的？」吳映潔紅著臉斥道。「總之我想快點見到皇上，然後請皇上放我走，我也不想當什麼格格了。」她已經不再癡心妄想王爺有真心喜歡自己的一天，也受夠他的反覆無常，所以決定離開北京城。

　　「你不當多羅格格，寧可繼續過江湖賣藝的日子？」皇帝詫異地問。

　　「至少我還能保住一點自尊，窮歸窮，出身不好就出身不好，可就是有骨氣，不想貪什麼榮華富貴。」吳映潔昂起下巴說道。

　　皇帝深深地看著她半晌。「你要是想見皇上的話，我倒是可以安排。」

　　「你認識皇上？」吳映潔眨著大眼問道。

　　「嗯，我跟他倒是挺熟的。」皇帝一臉正經地說。

　　吳映潔恩了一聲，又點了幾下腦袋，決定靠自己。「你至少還有這麼一點用處，那麼這件事就拜託你幫忙了。」

　　「朕……我還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姑娘。」居然說他至少還有這麼一點用處，皇帝不知該生氣還是該覺得好笑才對。「不過你要真想見皇上，讓我堂兄直接帶你進宮不就得了。」

　　吳映潔氣呼呼地說：「我不想拜託他，因為他一定又會說我還沒把規矩學好，不能進宮去見皇上，所以才要請你幫忙。」

　　「那麼等我跟皇上提起這件事，會盡快派人來接你進宮。」皇帝允諾。

　　「那就萬事拜託了，王爺的堂弟。」吳映潔早就不記得他叫什麼。

　　皇帝想糾正她的稱呼，不過想一想又算了，或許吳映潔就是這樣率性無偽的性子，才會讓生性嚴謹自律的堂兄動心。「就包在我身上吧。」

　　他們坐在亭子裡有說有笑的模樣，讓站在不遠處的邱勝翊胸口發緊，將拳頭握得更緊，只能把怒氣槌在樹幹上。

　　「王爺。」幾個奴才端著食案來到主子身旁。

　　邱勝翊比了下扇形亭的方向。「先把茶點送去給客人……」

　　「喳。」奴才照做了。

　　看著奴才走進亭內，邱勝翊這才移動腳步，跟了過去。

　　「別出來太久，祖母會不高興的。」能治得了皇帝的，也只有太皇太后了，邱勝翊沉聲提醒。

　　皇帝自然明白他催駕的原因，無非就是在吃醋，那天明明給了堂兄機會，是他不懂得把握，那就別怪自己想整整他。

　　「我好不容易才坐下來跟吳映潔聊了幾句，就別急著趕我走，再一會兒就好。」皇帝就是不想順他的意，這麼快地回宮。

　　「皇……那麼就再半個時辰，到時一定得回去。」邱勝翊沒辦法把他架回宮去，只能這麼說了。

　　「好，就半個時辰，堂兄，你也坐下來吧。」皇帝熱絡地招呼。

　　邱勝翊俊臉冷肅。「不用了，我站著就好。」

　　「那、那你們聊，我先走了。」吳映潔可以感受到邱勝翊身上傳來的怒氣，偏偏有客人在，也不便說什麼。

　　皇帝在吳映潔離開亭子之前說道：「關於那件事，就等我的好消息。」

　　「那就先謝謝了。」吳映潔行了個禮，這才離去。

　　「皇上指的是什麼事？」邱勝翊俊眸微瞇地問。

　　「這是朕和她之間的秘密，不能告訴你。」皇帝啜著茶水說。

　　邱勝翊下顎一緊。「皇上……」

　　「不過朕是愈來愈喜歡吳映潔了，只要跟她說上幾句話煩惱就全消了，還真是個特別有趣的姑娘。」皇帝故意當著他的面說。

　　「皇上……真的打算讓她進入後宮？」邱勝翊終於還是問出口了。「依她的性子是無法在那裡生存的。」

　　皇帝斜睨了他一眼。「愛卿的意思是不贊成？」雖然早就決定到了最後還是會將吳映潔指給堂兄，不過還是要等到聽他親口說出來才甘心，誰教他拒絕賞賜，這也是當皇帝可以任性的地方。

　　「臣……不敢。」邱勝翊心裡打了個突，不敢再說什麼。

　　「這事兒朕自有打算，你就別再說了。」說完，皇帝便起身準備離開。「朕也該回宮了，免得愛卿又在旁邊催。」

　　「臣不敢。」邱勝翊嗓音透著沙啞。

　　「走吧。」皇帝開始想著下一步該怎麼做了。

　　因為白天有客人在，接著王爺又出門去，吳映潔沒辦法跟他說上半句話，只能在寢房裡踱著步子，不管怎麼樣，今天她一定要跟他把話說清楚。

　　直到用過了晚膳，婢女打聽到消息，回到環秀閣。

　　「王爺已經回來了？」吳映潔驚喜地問。「我這就去找他……」說著，便不顧婢女的阻止走了。

　　待會兒見到王爺，她會先為那一巴掌道歉，可是吳映潔也打算把話說開，要是他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她的話，那麼等進宮見過皇帝之後，便要請求皇帝讓她回到趙家班，她不想當什麼格格，只想回復原本的生活，當個普通老百姓。

　　待吳映潔來到王爺居住的院落，馬上就被人擋了下來。

　　「我有事要見王爺！」吳映潔對侍衛表明來意。

　　「王爺正要歇著，有事明天再說。」侍衛公事公辦地說。

　　「請你幫我進去問問看，我真的非見到他不可。」吳映潔不斷地拜託。

　　馬齊這時走了過來。「吳映潔姑娘有事嗎？」

　　「我想要見王爺一面，能不能幫我通報一聲？」吳映潔再三地懇求。

　　「好吧，你在這兒稍等一下。」考慮了下，只因為吳映潔是王府裡的客人，或許真有什麼重要的事也說不定，這麼想著，馬齊便轉身往屋裡走去。

　　吳映潔道了聲謝，也只有繼續等待了。

　　沒過一會兒，馬齊出來了。「王爺說……這麼晚了不方便，還是請吳映潔姑娘迴環秀閣去吧！」

　　這麼說只是藉口，吳映潔知道他是故意躲著她。「我非要見到他不可……」說著，便一臉怒氣沖沖地揮開馬齊往前衝。

　　「吳映潔姑娘！」馬齊叫道。

　　仗著滿腔的怒氣，吳映潔也豁出去了，就算會被王爺說她不懂得規矩也無所謂，她就是要見到他。

　　馬齊不好對她動手，只能試著口頭上勸陰。「吳映潔姑娘這麼做會讓屬下們受到責罰的，有事明天一早再說，還是請回吧……」

　　她受夠了，更不想等到明天……

　　吳映潔找了幾處廳堂，最後拍開一扇門扉，總算在寢房外的花廳裡找到人。「你要躲到什麼時候？」

　　「王爺，吳映潔姑娘她……」馬齊來到主子跟前請罪。

　　「你先出去吧。」坐在座椅上喝茶的邱勝翊先深吸了口氣，似乎也預料到早晚都要面對她，於是擱下茶碗說道。

　　「喳。」馬齊行了個禮。

　　直到屋裡只剩下他們兩人，吳映潔往前跨了一步，小手掄成拳狀，表情很生氣地朝邱勝翊吼道：「為什麼要躲著我？」

　　「本王沒有躲。」邱勝翊站起身來說。

　　吳映潔咬了咬下唇。「那天……我不該打王爺一巴掌，是我不對，可是你也有錯，把人家的心懸在半空中……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這樣很趣是不是？雖然我知道王爺瞧不起我，可是也不能這樣耍我——」

　　「我沒有瞧不起你！」聽吳映潔這麼說，邱勝翊大聲反駁。

　　「可是我就有這樣的感覺……在我面前，總是一副高傲的姿態，好不容易表現出溫柔的模樣，誤以為王爺也開始喜歡我了，可是沒過多久又恢復原本的樣子……好像那不過是在施捨我……這些我都認了，因為你是個王爺，就算我阿瑪是郡王爺，也不能跟你比……」吳映潔一面說，一面濕了眼眶，嗓音哽咽到不行。「就連喜歡上王爺……也是我自找的，明知道怎麼求王爺……也不能一輩子跟著王爺，偏偏就是沒辦法控制自己……」

　　聽到這番聲淚俱下的表白，邱勝翊胸口像被什麼狠狠地撞了一下，疼得無法呼吸，因為是他讓吳映潔這麼痛苦，如果他能早點對她說出自己的感情，坦承對她動了心、也動了情，更愛上了她，或許事情就不會演變到這個回不了頭的地步。

　　「我不是……」他還有說什麼呢？邱勝翊把話又嚥了回去。

　　「等見過皇上，王爺的任務也就完成，而我……也不想當什麼格格……只想回趙家班去……咱們……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吳映潔不敢眨眼，就怕盈眶的淚水會滾下來。「好了！我要說的話就是這些，王爺早點歇著。」

　　最後，吳映潔屈下膝，行了一個完美的禮，這可是她努力的成果。

　　見吳映潔轉過身子，在邱勝翊意識過來之前已經張開雙臂，由後抱住她，他再也不想壓抑在胸口翻騰的情感，只想這麼緊緊擁住不放。

　　吳映潔用力地掙扎，可是被男性雙臂箝制得太緊，怎麼也無法擺脫，只能氣得轉頭嗔罵：「你……王爺不要欺人太甚，既然不喜歡我，就不要對我做出這種事，我不是那種不三不四的女人……為什麼要這樣欺負我？」

　　「吳映潔……」邱勝翊被她紛紛落下的淚水給攪亂了心，也無法再冷靜的思考。「我怎麼捨得欺負你……」

　　「你……這個人真壞……放開我！」吳映潔含淚地嬌吼。

　　邱勝翊不但不放開，反而半她的螓首按在胸口，將她的身子摟得更緊，他是有口難言，沒辦法說出——「因為皇上喜歡你，所以我必須讓給他。」

　　「你真是……可惡透了……」吳映潔真想用腳上的花盆底踹他，但終究還是捨不得，只能氣得直掉眼淚。

　　「別哭了……」邱勝翊用額頭抵著她的，接著把嘴唇貼向吳映潔的眼皮，吻去帶著鹹味的淚水。

　　這柔情似水的動作讓吳映潔的淚水掉得更多了。

　　她不要這種偶而為之的溫柔，那會讓自己陷得更深、更痛苦……

　　「我不要……」吳映潔想要把頭撇開，可是男性大嘴已經找到那兩片微顫的粉唇，準確的覆上它，幾乎將整張小嘴含住。「嗯……」

　　這個吻也讓兩人的關係漸漸失控了……

　　吳映潔知道自己應該反抗、應該拒絕，可是這個念頭卻無法讓她的身子聽話，只能任由它一寸一寸地融化。

　　在體內燃燒的熊熊火焰迅速燒燬了邱勝翊腦中僅存的理智，所有累積的情意也跟著潰堤了……

　　她該是他的才對！

　　邱勝翊加深了彼此的吻，纏綿的、火辣的，彷彿身體裡還有另一個他，一個完全截然不同的自己，那個他充滿熱情的、狂放的，為了想要的女人可以不顧一發的拚命……

　　壓抑了二十多年的感情像是找到了宣洩的管道，邱勝翊更不想去在意會發生什麼樣的後果，只想要抱她、愛她、要她、疼她，讓吳映潔知道沒有一個女人可以使他如此瘋狂……

　　光是親吻已經無法滿足他，邱勝翊彎身將懷中的嬌小身子打橫抱起，越過繪有花鳥的華麗屏風，走進裡頭的內室。

　　暈黃的燭火映照著炕床上相疊在一起的男女，四片唇辦像是捨不得分開，密密地糾纏著……

　　直到溫熱有力的男性大嘴從唇上移開，吳映潔才找到空隙逸出嬌喘，看著琵琶襟被扯了開來，長袍很快地也從自己身上被脫下，不由得顫抖著，本能地握住邱勝翊的手腕，想要阻止他下一個動作，可是力道一點也沒有。

　　她真是沒出息……

　　明明知道這個男人不是因為喜歡她才這麼做，可是被這麼親著、這麼抱著，所有的堅持和骨氣全都化為烏有……

　　因為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喜歡到願意把女子視為生命的貞節都給了他，即便只能短暫的擁有這個男人也好……

　　
　　晶瑩的淚水從吳映潔的眼角滑下來，不怨也不悔，只想記住這一刻。

　　邱勝翊也脫下身上的長袍，然後再度俯下頭顱，親吻著吳映潔漸漸裸裎的身子，感受她的嬌顫，讓他的慾望更為亢奮。

　　兩人的喘息聲在這間奢華貴氣的寢房裡蕩漾著，隨著布料磨擦時發出的悉悉聲響，再也沒有任何東西阻隔在他們當中。

　　「王爺……」吳映潔不知道抵在腿間的灼熱是什麼，有些害怕地想要退縮，可是覆在身上的男人不允許，稍稍使勁，便嘗試進入她的身子。「好疼……」

　　聽見她的叫聲，邱勝翊抬起漲滿慾望的俊臉，兩眼像著了火似的，瞅著吳映潔攢緊眉心小臉。「只會疼這一次……」

　　吳映潔還是無法承受，小手掄成拳頭，槌著邱勝翊的肩頭，就是希望他停下來。「可是……」

　　男性大掌施即扣住她的玉臀，雄健的腰桿一挺，在吳映潔的哭聲中，與她完全合而為一，彼此深深地結合著，才頓住兇猛有力的勢子，邱勝翊用熱切的吻來撫平她初夜的疼痛。

　　即便身子疼痛著，吳映潔還是可以感覺到身上的男人正親著她的小臉，在她的眉眼鼻唇上印下一個個吻，這讓她又好想哭。

　　多希望王爺能一輩子這麼親著她、抱著她……

　　不過那是不可能的事……

　　「吳映潔……吳映潔……」邱勝翊一面粗喘，一面叫喚著她，腦子裡除了身下的小女人之外，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事情。

　　她是屬於他的……

　　沒錯！吳映潔應該是他的才對……

　　誰也不能從他手中搶走……

　　吳映潔感受著那令她又疼又酸的強悍律動，知道這個男人就在她的身體裡，也永遠不會忘記這種美好又心痛的滋味。

　　不知過了多久，彷彿過了一個世紀，也彷彿才過了一個時辰，兩具汗水淋漓的身子才緊緊地擁抱在一塊，嘴裡還直喘著氣。

　　就在這時，王府外頭傳來打更的聲音……

　　邱勝翊掀開眼簾，瞪著帳頂半晌，腦子如遭電殛地想到自己剛剛了些什麼，所有的理智全都回來了。

　　他……奪走了吳映潔的處子之身……

　　奪走原本該皇上擁有的……

　　這個念頭才剛閃過腦海，邱勝翊猛地坐起身來，因為他深知這件事的嚴重性，擔心這麼做會害了吳映潔。

　　「我做了什麼？」邱勝翊馬上翻身下炕，將衫褲又穿回去，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想著下一步該怎麼辦，因為不管怎麼樣，也不該在事情沒有得到解決之前就要了吳映潔的身子。

　　吳映潔看著他激烈的反應，以為邱勝翊後悔了，明明是他想要的，為什麼得到了卻又不高興？

　　「王爺……不必擔心……我不會說出去的……」說著，她喉頭一梗，也跟著坐起身，強忍著腿間的不適，將散了一地的衣物撿起來。

　　「吳映潔……」邱勝翊試著跟她解釋，一時之間又不知從何說起，只能抱住她，希望能傳達自己的心意。

　　這回吳映潔狠狠地推開抱住自己的男人，七手八腳地套上長袍，不想再待在這兒。「王爺什麼都不用說，我都明白……」

　　邱勝翊扣住她的手腕，語氣近乎懇求，可惜吳映潔此刻的心情紊亂難堪，根本聽不出來。「吳映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給我一點時間處理……」他必須先去見皇上，無論要付出任何代價，都必須把吳映潔搶回來。

　　「王爺不要再說了……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吳映潔吸了吸氣，一手抓起坎肩，一手提著花盆底，就這麼頭也不回地衝出寢房。

　　是啊！是她沒有反抗，是她願意給的……

　　想到這兒，吳映潔感到一陣屈辱，臉上更是淚如雨下，無視奴才和侍衛的異樣眼光，就這麼一路奔迴環秀閣。

　　負責伺候的奴婢見吳映潔衣衫不整的回來，全都急得想問清楚出了什麼事。

　　「我沒事……只想要一個人靜一靜……請你們出去……」吳映潔爬上炕床，用錦被將自己整個包裹住，就算哭也不要讓人聽到。

　　要是娘還在該有多好，可以告訴她該怎麼辦？

　　這一刻吳映潔真的好想念她……

　　第二天天亮沒多久，太福晉也聽婢女說起昨晚吳映潔從長子的寢房裡出來的事，覺得事情不建黨，趁著長子前來請安，便要問個明白。

　　「你們都下去吧。」太福晉屏退了身邊的婢女。

　　邱勝翊單膝跪下。「給額娘請安。」

　　「起來吧。」太福晉來到長子的面前，現在只有他們母子倆，可以安心地談話。「聽說……吳映潔昨晚衣衫不整的從你心裡出來，這事兒是真的嗎？」

　　「沒錯。」邱勝翊頷首承認。「吳映潔已經是孩兒的人了。」

　　太福晉笑歎一聲。「這麼衝動可一點都不像你，不過吳映潔這孩子額娘真的是打心眼裡喜歡，要是有她這個媳婦兒陪在身邊也很高興。」

　　「這點只怕無法讓額娘如願。」邱勝翊澀澀地說。

　　「怎麼說？你是擔心皇上不肯把吳映潔指給你當福晉？這一點不用擔心，額娘會去求太皇太后出面作主。」太福晉早就想這麼做了。

　　邱勝翊下顎繃緊。「皇上……喜歡吳映潔，就算無法讓她當上皇后，也有可能會封她為嬪妃。」

　　「你說什麼？既然知道皇上喜歡她，居然還……」太福晉六神無主地說：「這可怎麼辦才好？要是皇上知道你跟吳映潔已經……這可是欺君這罪……」

　　「請額娘原諒。」邱勝翊這回屈下雙膝。「孩兒不能把吳映潔讓給別人，即便是皇上也不能，所以打算請求皇上收回成命。」

　　太福晉頓時面如死灰地跌坐在座椅上。「皇上若是龍顏大怒，有可能削了你的爵位，收回這座恭親王府……」

　　「孩兒也明白。」這些都在邱勝翊的預料之中。「可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嫁給皇上，在那座後宮裡，吳映潔也不會快樂的，加上她又沒有心機，而且不懂城府，那個地方會逼死她的，我不能讓那種事發生。」

　　「你這孩子……從小到大都比別人還要來得冷靜理性，有時又太過自制，唯一一次做出這麼衝動的事，卻要付出如此龐大的代價……」太福亞深深地歎了口氣，不過還是如往常一樣地說：「這兒會額娘還能說什麼呢？只要是你決定的事，額娘都沒有意見。」

　　「多謝額娘。」邱勝翊鄭重地磕了下頭。

　　「你這就要進宮嗎？」太福晉又問。

　　「是，希望可以見到皇上。」邱勝翊從地上站起來。「這件事先不要跟吳映潔說，等孩兒進宮見過皇上之後再告訴她。」

　　太福晉頷了下首。「額娘知道了。」

　　「那孩兒出門了。」邱勝翊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但是他一定會爭取到底。

　　不久之後，邱勝翊進了紫禁城，不過皇帝今天要召見不少臣工，所以沒有空暇的時間按見他，只有在乾清門東側的朝房繼續「待漏」。

　巳時——

　　太福晉在長子出府之後，一個人左思右想的，心裡真是愈想愈慌，正打算把王府總管找來，要他即刻派人去貝勒府將么兒的媳婦請過來，想到璿雅不僅是太皇太后身邊的紅人，跟皇上的感情就像親姐弟，說不定可以幫上一點忙，也能說上幾句好話。

　　才要開口叫人，婢女已經進來了。

　　「回太福晉，皇上派人來接吳映潔姑娘進宮了。」

　　婢女的話讓太福晉先是錯愕，接著更加心急如焚了。

　　稍稍鎮定之後，太福晉才又說：「快去通知吳映潔姑娘，請她立刻到大廳。」

　　婢女又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待吳映潔聽說皇帝派人來接她進宮，沒想到會這麼快，但是又想這樣也好，她可以早點離開恭親王府，不用再見到那個傷透她心的男人了，連忙打起精神來，一陣忙亂之後，婢女總算幫她打扮好。

　　來到大廳之後，吳映潔見到來接她的是位穿著四爪正蟒朝袍的魁梧男子，一雙眼睛瞪起人來，還真有些兇惡可怕。

　　「奉皇上口諭……」哈勒瑪大聲宣讀，他正巧和伊爾猛罕以及毓謹奉皇帝召見，稟奏完事情之後才要離開，又被叫回養心殿，接著便要他來接人進宮。

　　吳映潔跪下接旨，聆聽完了皇帝的口諭，其實已經兩腿發軟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跪在吳映潔身邊的太福晉以及一干奴才婢女，也跟著說道。

　　「皇上要見你，現在就跟本貝勒進宮。」哈勒瑪瞅著眼前身形嬌小的女子，心想原來她就是傳聞中果郡王與漢人女子所生的那個女兒。

　　「是。」想到就要見到皇帝了，吳映潔連聲音也在發抖。

　　「太福晉，那我就先走了，還得趕回宮跟皇上覆命。」眼前的太福晉是毓謹的額娘，也等於是他的長輩，哈勒瑪可不敢失禮。

　　「貝勒爺慢走。」太福晉沒辦法從他口中問出點什麼，只能在心裡乾著急。

　　「太福晉，那我進宮去了。」吳映潔哭了一夜，雙眼還有些紅腫，想到皇帝若是答應讓她回江南，說不定再也見不到這位和氣的長輩，心裡還是很捨不得。「這段日子真的很謝謝您。」

　　「又不是以後都見不到了，別說這種傻話。」太福晉溫婉的笑容中帶了些憂愁，不曉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吳映潔噙著淚水，朝她笑了笑。「我走了。」

　　待他們離開，太福晉馬上讓人去貝勒府將璿雅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