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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自改+完] 蜜桃2-蜜桃寶貝 (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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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改+完] 蜜桃2-蜜桃寶貝 (犬牙)

蜜桃系列
蜜桃1-蜜桃妹妹(鬼王)(完):http://www.stephylove.com/viewthread.php?tid=43481
蜜桃2-蜜桃寶貝(犬牙)(完)
蜜桃3-蜜桃親親(煜薰)(完):http://www.stephylove.com/viewthread.php?tid=43876
蜜桃4-蜜桃甜心(筱傑)(完):http://www.stephylove.com/viewthread.php?tid=44121
蜜桃5-蜜桃天使(丫緯)(完):http://www.stephylove.com/viewthread.php?tid=44195
蜜桃6-蜜桃佳人(毛糖)(完):http://www.stephylove.com/viewthread.php?tid=44197

為了替母親的死討回公道,周宜霈決定──
接近那個冷血的男人,毀滅他所擁有的一切﹗
柔弱的外表,只是引誘他落入陷阱的偽裝,
本想讓他也嘗嘗失去所愛的滋味,
沒想到,最后受傷最重的卻是自已……
冷靜睿智的邱濠全,是醫學界的菁英,
見慣了生老病死,他早已徹底舍棄無謂的情緒。
直到嬌柔的她出現,意外引起他想呵護她的沖動,
然而她的無助,竟全是刻意安排的假象?﹗
他會教這個故做清純的小女人知道,
惹了他,就別想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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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祥全綜合醫院

  新興知名的貴族醫院,它結合了全島最先進優良的設備技術,並附設境內最高級的健診中心。打從籌備興建開始,關于這座貴族醫院的一舉一動,便是各媒體追逐探訪的焦點。

  而“祥全”之所以眾所矚目,首先是它獨一無二地占據在寸土寸金的首善區之一隅──最精華的商業用地,蓋得出這么一座外觀宏偉壯麗,軟硬體設施不輸一級教學機構的大醫院,其出手不凡的幕后老板究竟是何方神聖?

  這當然是普羅大眾們津津樂道、爭相探討且樂此不疲的大話題。

  此外,自“祥全”落成營運之后,許多的企業巨賈、政壇名流便不約而同以“祥全”為醫療保健的惟一首選。

  達官貴人所欽點的醫院,必然得先滿足高階人士的挑剔需求,且要達到所有病歷徹底保密的超高難度任務,主事者的領導管理能力更顯重要。

  而它的領導者,也是造成話題的風雲人物,正是昊極集團──邱家二少爺,邱濠全。

  年紀輕輕便取得腦外科醫學博士的邱家二公子,是家裡六兄弟中個性最冷靜內斂的。

  習醫之人需要耐性和睿智,他不但兩者得兼,還擁有挺拔出眾的英俊面容,濃烈分明的眉眼鼻峰凌氣逼人,寬闊肩膀搭上純白醫袍益顯玉樹臨風。

  此刻,一向穩重沉斂、喜怒不形于色的邱濠全終于發了脾氣﹗

  只見身形偉岸的他怒氣沖沖臨窗而立,犀利鷹眸直直盯著窗外漫天飛舞的冥紙及白色傳單。

  “該死的﹗沒有人能阻止這群瘋子嗎?警衛上哪去了?”他握拳詛咒。

  “沒辦法,實在是人太多了,警衛隊只能防止他們沖進醫院。”

  “有媒體在嗎?”邱濠全皺起眉峰。“你怎么跟他們講的?”

  “您放心,我已經說明事件尚未查明,請他們先不要處理。”

  “確定他們聽進去了?不會為了搶收視私下偷跑?”邱濠全狐疑瞇起眼。

  他不相信女人的工作能力,直接了當遞給負責公關的曾晴一記強烈質疑。“你有幾成把握?請你說到做到。”

  “我……我都照您的意思──”曾晴咽了口口水,戒慎恐懼回道︰“只要哪家媒體敢透露半個字,下年度昊極的廣告預算一塊錢都別想要。”

  “嗯。這還差不多──”他緩慢點點頭,隨即憂心將目光投向窗外。

  看著簇新宏偉、氣勢壯闊的醫院大樓前,如黃蝶起舞不住翻飛的艷黃冥紙,一層層如熾火烈自般,殺傷力十足地戳入眼帘,刺得他的眼、他的心持續淌血、疼痛不已……

  這是他一手創立的醫院,是他貢獻最多的心血,也是昊極集團的金招牌。

  愛面子又特別好強的邱濠全無法接受親手扶植的醫院,此刻竟然漫不堪入耳的抗議和飄散不盡的冥紙?!

  他憤然拉開百葉窗,那堆凶神惡煞群聚叫囂的人龍,一再以簡陋擴音器聒噪地散出的怒吼,一聲聲狂囂掠利他的耳膜──

  不要臉財閥輕賤人命﹗害人的夭壽醫院醫死人!不要臉的祥害醫院大小眼,看衰窮人,小百姓無辜冤死……冤枉啊﹗

  “可惡!馬上去叫他們統統給我閉嘴﹗”邱濠全狠罵道︰“瘋子!這些人全瘋了……到底是哪兒來的村夫愚婦啊?”

  “邱院長,您……別生氣,我已經交代下去要他們好好處理了。”

  “哼﹗處理?你是瞎子嗎?外面亂成這樣,算是哪門子的處理?”

  邱濠全氣憤以掌擊牆。“混蛋﹗你們公關室裡養那么多人全是垃圾啊?”

  “那……那依您看,接下來怎么辦?可以報警嗎?”

  負責處理醫療糾紛及公關事宜的公關室主任曾晴焦慮不安地低問。

  “問我?哼這問題應該我問你吧?”

  邱濠全哼著,抿起唇、斂緊雙眉,只是冷冷回以寒漠的白限。“先給我查清楚,這幫人是哪來的?到底是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們,其實……嗯,據初步了解是一個叫周陳彩的老婦人,在路上中風昏倒送到我們急診室,最后沒有急救成功,家屬認為是醫生沒有盡力。所以……”

  “病人死亡是我們的過失嗎?”邱濠全鎖緊眉心凝聚憤怒。

  “……看起來……應該不是。”

  他憤恨地大手一揮, 地打落桌面上的骨瓷茶杯。“什么叫看起來不是?那天是哪一組人員負責急救的?事情的來龍去脈到底怎樣?你得去問個清楚啊﹗光在這兒六神無主有什么用呢?”

  “是是是﹗我們已經努力在查了。”曾晴被他雄獅般的怒吼嚇到“皮皮挫”。

  “半天之內,我要拿到所有詳細的調查報告。”

  他一字字鏗鏘有力的下達指令。“曾組長你聽著,不論用任何方法,軟的也好,硬的也罷,先給我把那幫人打發掉!再這樣給他們鬧下去,我們醫院還要不要開門?”

  “是。我馬上去想辦法!”曾晴匆忙退下。

  ☆☆☆

  連續在烈日下跪了幾小時,悲哀又疲倦的周宜霈只覺全身空乏地快昏厥過去

  “你還好吧?要不要先起來到走廊裡邊歇一下?”

  哭泣過度而顯迷蒙的視線前,隱隱然浮現一張忠厚老實而略顯 腆的青年男子臉龐。

  “你已經幾天沒吃沒睡了,萬一中暑就糟了。”

  “……小馬哥,我沒關系──就算死,我也要死在邱濠全面前。”

  “你不能拿自己的命跟他拼。”簡翔棋語重心長。“他們有錢有勢,大家有得耗呢,你要保持體力啊,來日方長……”

  “我顧不了那么多。事情已經鬧那么大了,我不相信他還能避不見面,我就看他多能躲?看他們禁不禁得起丟臉?”

  周宜霈干啞著嗓子,虛弱而堅定地道。

  “何苦呢?你損壞自己的身體健康,只是減損討公道的本錢而已。”

  簡翔棋皺著眉,關懷備至地遞給她一杯水。“先喝點水吧。讓自己放松一點,你看整個祥光社區的街坊鄰居都盡了全力在幫忙,我媽和寶劍叔喊了一下午,跟那些警衛斗了好幾回合不嫌累。大牙,你一點兒也不孤單啊﹗”

  周宜霈喝盡杯中清水,堅定抿唇。“我知道,大家都為我媽枉送這條命難過,也都愿意拋頭露面幫我。說真的,還好有這群可愛的朋友……否則,我……”

  想到驟逝的母親,還有因母親好賭所遺留下的一筆龐大債務,學校剛畢業的自己連份固定的工作都沒有……

  無奈和哀慟凝成龐大而沉重的烏雲,籠罩她小小瘦削的肩頭,令人窒息的壓力幾乎讓她喘不過氣。

  為了母親,為了自己的將來,她非得爭取到合理的賠償不可。

  “別難過……現在最要緊的是堅強。懂嗎?”簡翔棋嘆口氣。

  這個與他一同長大的鄰家女孩,不同于其他同齡女孩的聒噪膚淺。很早以前,他就把出落得美麗清純的周宜霈深深放在心底。

  他喜歡周宜霈的清甜可愛,更愛她在舉手投足間散發出的優雅、恬適的美感。

  生長在中下階層的祥光社區,他清楚知道周宜霈的氣質出眾,純淨美麗乃獨一無二,是任何一個同村同齡的女孩所不能及。

  畢業后便在社會局擔任專員的簡翔棋知道自己的斤兩,一個出身中低階層的青年人,不顧一切以考公職為自己加分,只為得到至愛女孩的青睞。

  周宜霈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孩,他深信她懂得自己的心意,而簡翔棋早就計劃好,再過兩年,待自己升上課長,張羅到車子和房子,屆時,周宜霈就專屬他一個人了。

  “好了,別再流淚……小心傷眼睛啊﹗”

  他擬著專情的眸光瞅住她,小心地掏出面紙為她拭干眼淚。“一切有我們在,沒事的。”

  “謝謝你,小馬哥。真不好意思,為了我,害你浪費了好幾天年休假。”

  周宜霈感激地接過面紙,由衷道謝。

  “跟我還客氣什么?說真的……你要有心理準備──”

  簡翔棋拍拍她的肩膀。“像這樣的醫療糾紛,站在財閥的立場一定是想辦法壓下去,用最少的資源息事寧人。我們一定要堅持、據理力爭,不要讓他們以為小老百姓最好欺負的……”

  “嗯。”周宜霈肯定地點點頭。“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讓他知道,窮人也是人,窮人的命也是條人命。他們絕對要為自己的輕蔑疏忽而付出代價!”

  “我支持你──”簡翔棋執起她的手。“不要擔心,好嗎?”

  “請問,哪一位是周宜霈小姐?”

  一名表情嚴肅,身著深色套裝的女人趨前問道。

  “我是。”周宜霈仰起了頭,拂開長直頭發,晶亮的眼眸混著瑩光。“有什么事呢?”

  “麻煩你到裡面談一談,我們邱院長想見你──”

  “哼,他總算頂不住啦?愿意跟我們談了?”簡翔棋挺直腰杆拉著周宜霈起身。“走﹗我陪你進去。別怕……”

  “對不起──”曾晴漠然地阻絕簡翔棋的跟隨。“我們邱院長只想見周小姐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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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翔棋不放心地看了看哀毀神傷的周宜霈,力爭道︰“我是她的好朋友,讓我陪著她行不行?”

  “不行。就她一個﹗”曾晴斷然搖頭,輕扶周宜霈的肩膀,指引道︰“周小姐,麻煩跟我走吧﹗”

  “小馬哥,我可以應付得來……你放心。”

  周宜霈輕輕頷首,直起腰杆踩著堅定步伐進了那棟曾令她傷心欲絕的建築裡。

  ☆☆☆

  祥全醫院 主管會議室

  “周小姐,關于令堂的過世,我們也覺得遺憾。但是,根據初步調查,令堂的死並非是我們醫療的失誤,現在還在調查細節當中,很快會有正式報告出來……”

  “不是說院長要跟我談嗎?他在哪裡?叫他出來!”周宜霈不耐煩地別開臉。

  “小姐,我已經得到邱院長充分的授權。有什么意見跟我說就行了……”

  曾晴照本宣科把老板的意思傳達,遞給周宜霈一張現金支票。

  “這裡是二十萬的現金支票,是我們院長的一點心意。麻煩你先安撫外頭那些人,讓我們醫院能正常的營運。周小姐,相信你也是受過教育的明理人,應該不會為難我吧?”

  “抱歉,我不想跟你談,應該對我交代的是邱濠全。”

  周宜霈固執地揚起下巴,眨動卷而翹的眉睫,堅定道︰“至于這個?對不起,我不要﹗”

  “唉,周小姐,何苦這樣為難我?”

  “不是為難,是我不接受你們的推卸責任。”

  拿起薄薄支票,她萬般不屑地往上拋出去。“別想推卸責任,我媽明明可以活得過來,是貴院的醫師當作沒看到似把她晾在一邊,是你們眼高于頂,擺明看不起窮人!”

  “小姐,你冷靜點,現在爭執孰是孰非沒意思嘛,等正式的調查報告出來,我們一定給你一個合理的交代。”曾晴拾起支票,拉起她的手低聲下氣道︰“拜托你收下,先讓你那幫鄉親父老撤下行嗎?麻煩你行行好,我也是領薪水的,不要讓我難做事嘛……”

  “哼……區區二十萬就想打發我?告訴你老板,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周宜霈執拗地甩手,那張支票再度飆落地上。

  “周小姐!你──”

  曾晴已經被邱濠全叮得滿頭包了,現又被周宜霈一鬧簡直耐心全失。

  她火氣一升,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破口大罵︰“讓我挑明告訴你,想跟邱家拼?省省吧﹗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了﹗這二十萬要拿不拿隨便你──就怕你從今爾后連一個子兒都拿不到!”

  “曾小姐,你不要再浪費唇舌了。”相較曾晴的失控,周宜霈倒是神閑氣定。

  她彎腰拾起跌落地板的支票在指間揚著,一面咬著牙一字字清楚道︰

  “請你們院長出來吧!我很有興趣聽聽看,貴為企業霸主優秀的傳人,這二十萬怎么拿得出手?”

  “你!你以為自己是誰啊?”曾晴發起飄來。“我們院長是隨便人想見就見的嗎?也不撒泡尿照照?那副窮酸的樣子……呸﹗”

  “惱羞成怒啦?沒用的。不管你怎么羞辱我,今天我非要見到邱濠全不可﹗”

  “吵什么啊?!是誰在找我?”

  激烈唇槍舌戰之際,驀地透冷寒酷又低啞的嗓音森森然傳入兩人耳際。

  “院長……你……你來了?”

  一見頂頭上司出現,曾晴像消了氣的氣球似,頹喪羞愧垂下頭。

  “原來,你都是這樣辦事的?”他惡狠射給她一記冷漠白眼。“嘖,我真是服了你──嗓門大可以解決問題嗎?”

  “院長,不是我……是周小姐她……她……”曾晴委屈地看了眼周宜霈。

  “算了,你走吧,這裡交給我,我自己來處理。”不耐煩地大手一揮,邱濠全直接往會議桌旁坐定。“周小姐,請坐。”

  “對不起,院長……”曾晴惟惟諾諾地鞠躬道歉。“屬下辦事不力,下次一定改進。”

  “走吧走吧,我沒時間聽你 嗦!”他加重分貝,直接了當趕走她。

  一旁冷眼旁觀的周宜霈,在一瞬間便讓這男人的豪情霸氣給完全震懾﹗

  邱濠全外表的出類拔萃無庸置疑,他天生的統領氣質從寬闊的額頭,及自信精銳的眉眼之間散露無遺……

  他的眸光犀利且帶著殺戮之氣,周宜霈坐在他正對面,勇敢如她仍不自覺斂收眉睫,就是不敢直接對視他的凌厲。

  “聽說,周小姐對我所提出二十萬的道義補償,非常不以為然?”

  他快速抽過她夾在指間的支票,僅只短短半秒的觸碰,強猛的高壓電流已觸得她心跳狂亂不已……

  不可否認,這個男人有著超級致命的吸引力。

  “邱先生……”她深深吸口氣,勇敢抬起頭直視他的目光。“一條人命在你眼中只值二十萬嗎?”“你誤會了。這只是一筆安慰金,不是賠償;況且,我們也不須賠償。”

  邱濠全換個輕松的坐姿,俊逸的頰邊勾起深深的笑意。

  他看著女孩如紙純潔無瑕的臉龐,兩潭清湛的水汪晶眸直接映照女孩的單純無害。

  無以名狀的特殊吸引,在他保持多年的沉澱平靜,一直穩若泰山的心底產生微妙的拉鋸、糾結。

  “邱先生,明明是你們延誤我母親的病情害她無辜喪命的,你不能昧著良心推卸責任﹗”周宜霈激動握起粉拳,透亮眸中泛起水霧……

  “請你冷靜!”他耐住慍怒,努力以平和的語氣勸慰。“這個社會不是如你想要怎樣就怎樣的!凡事要講証據啊……”

  “是啊,謝謝邱先生的提醒。”周宜霈抿著唇,以委屈無奈的鼻酸語氣控訴︰“有錢能使鬼推磨,窮人只能凡事自求多福,死了活該﹗是嗎?!哼……休想我會輕易屈服。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周宜霈一定對你們祥全追究到底﹗”

  “你當然可以追究到底。但是,你不能不講道理”

  他吐口氣,點點頭,雙眸直直瞅住她倔強的紅唇,心底莫名激蕩……

  “你承認錯了?”周宜霈露出勝利的淺笑。

  “不,我們沒錯。”他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報告沒出來之前,誰都不能定我們的罪當然,令堂去世叫人遺憾,該負的道義責任我不會閃。在一切都渾沌不明的此刻,可不可以讓我們打個商量?”“你說什么?”不解蹙起秀眉,周宜霈看著對面男人滿懷自信的淺淺笑容。“你想商量什么?”

  “請收下這二十萬,然后讓你的親朋好友離開,不要擾亂醫院的營運和聲譽。其它的是非對錯,全交給律法來定奪。可以嗎?”

  “哼,終于你也知道怕傷害名譽了?”她挺起胸膛,輕柔卻帶些反諷地。“還以為你們是什么都不怕的呢﹗”

  “周宜霈小姐,請直接告訴我接受或不接受?其它廢話少說!”

  他的慍色壓不住了……

  平坦的額際浮上幾條青筋,高聳英挺的鼻梁咻咻的噴氣。

  “我、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請先息怒”

  從他不住地深呼吸,周宜霈知道自己觸到了這個驕傲男人不可侵犯的威嚴。

  “盡管你不高興,我還是要說這樣太便宜你了。我不接受﹗”

  她鼓起勇氣,堅決搖頭。“要我撤人可以,你必須答應我的條件。”

  “喔?你還能有什么條件?”

  外表清純簡朴的周宜霈,內裡藏著捉摸不定且難以猜透的心思,邱濠全再次打量她秀麗的五官,突然間,對這固執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產生濃厚的興趣。

  他真的很好奇,年紀小小的周宜霈會有什么大不了的籌碼,足以用來跟一個大財團周旋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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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二十萬,說真的勉強只足夠用做喪葬費。”

  周宜霈鎮定緩慢地提出她的要求。“我沒有父親,全靠母親擺攤子做小生意養活我。現在她突然過世,不但眼前生活過不下去,之前欠下的一大筆負債也沒辦法償還了。”

  “欠債?為什么?照理你們的生活應該很單純──”邱濠全皺起濃眉,遲疑問道︰“周小姐,我非常有誠意想幫助你。但你不能獅子大開口……”

  “邱先生,請你聽我說完──”周宜霈不卑不亢,有條不紊道︰“家母生前沒別的嗜好,就是喜歡賭六合彩,剛好前陣子運氣不好,連著幾期積龜,輸了將近兩百萬……”

  “你要我幫你償還兩百萬?”邱濠全冷冷從鼻子裡哼出氣,一副不以為然。“雖然,兩百萬對我們而言是不多,但沒道理嘛﹗很抱歉,我做不到。”

  “你多慮了。邱先生,我沒有要你出這筆錢,僅是說明我目前的困境──”

  “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邱濠全一頭霧水,摸不清她真正的意圖。

  “你……真的愿意幫我?我們這種出身微寒的小女生可沒名媛閨秀的精彩。”

  周宜霈舔舔唇,眨著水汪明亮的大眼,故作曖昧地試探道︰“嗯,不會太勉強你吧?”

  “你……你到底在說什么?”他瞇起眼。“我不是貪別人便宜或乘人之危的小人──那種不道德交易之類的……我可不屑﹗”

  “我有說到什么關于不道德交易的嗎?”周宜霈冷冷反問他。

  “你?咳﹗拜托,你可不可以直接說重點?”

  “怎么?被我嚇到了?”周宜霈吊足他胃口地揶揄道︰“其實,你想太多了,邱院長──我只想要一份工作而已。”

  “工作?”邱濠全更迷惘了。“找我要工作?這──我是個醫生,可不是人力仲介。”

  “掌理這么大一家醫院,找個小職缺應該難不倒你。”

  “我還是不懂。你的困難不是一個等著領薪水的工作所能解決吧?”

  邱濠全仿佛陷落雲霧,被這撲朔迷離的小女孩給迷惑了。

  “俗話說,救急不救窮。既然你不愿意給我合理的賠償,目前我又面臨生活困境,一份穩定的工作能讓我慢慢存錢還債,那比什么施舍都實用。您說是嗎?”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給工作,你那些親朋好友馬上解散?”

  “嗯。沒錯,這對你而言一點兒都不難。”周宜霈以篤定的語氣毛遂自荐︰“我很細心,或者你可以考慮讓我到病歷資料庫去管理檔案,相信可以勝任愉快。”

  “嗯……這個好吧,我同意。”

  邱濠全沒有太深入的思考,以微不足道的小差事打發一大群抗議群眾,無論怎么算都絕對是太劃算的事情。

  “真的?”

  “是,我說了就算。麻煩你下星期就到人事處報到。至于……外面那些你的鄉親父老,請你疏通一下,希望我們彼此都信守承諾,在証據未明之前,我們各自尊重對方。”

  “謝謝你。”周宜霈松了口氣,如釋重負起身。“我會說到做到,外面的人馬上會消失,請邱先生放心。”

  “好。”他跟著站起來,伸出手與她重重一握。“達成協議。”

  解決掉“迫切的危機”,邱濠全隨即趕往醫療部門為下一次的操刀做準備。

  雖然貴為院長,照理他可以不再參與實際的醫療工作,但是他的精湛醫術仍為曾經受惠于他的老病患稱贊不已。

  所以,礙于人情難卻之下,他還是會親自為特別地位的名流,或交情良好的病患操刀。

  “都準備好了嗎?”

  “報告院長,都好了。就等著您開始──”護士小姐回答︰“已經遲了十五分鐘,麻煩您快一些。”“沒辦法,剛剛一個會議擔擱了。”

  他一腳跨進手術前的準備室,利落地脫下衣物,進行換裝刷手等清潔工作。

  “是跟外面抗議有關吧﹗”

  經驗豐富的護土幫忙檢視他全身最后裝備,一面閑聊︰“真是的,根本是來敲詐。”

  “唉,不管他了!這社會本來就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院長﹗”正要往手術房走,一名護土急匆匆叫住他。

  “那個……那個有位蔡玓彤找您,她已經等很久了,您要不要先見……”

  “見誰?”已是全副武裝的邱濠全擰鎖濃眉,萬般不悅道︰“你沒看到我忙著進手術室嗎?不管是誰,總之我今天沒空見客。”

  “這……”小護士為難地咬咬唇。“可是她蔡小姐已經來了大半天了,說非見到您不可。”

  “現在是什么時候?你還跟我爭?搞不清狀況啊?”邱濠全啐道。“叫她改天再來,要不就再等八個小時,我開完刀再說﹗”

  “昊 ──是我。”

  沒等小護士複話,相隔幾步之遙,一位裝扮入時的美麗女子,凝聚深情目光看著他。“對不起,我知道你非常忙,可是,我真的很想跟你談談……”

  “你?”邱濠全愣了幾秒,從頭到腳打量突然闖入的女人。

  “真沒想到,竟然是你──”

  他沒有表情的俊臉愈凝愈冰,漠然的看著清瘦美艷、修長卻顯得滄桑的昔日女友。

  “哼,消失了幾年沒聲沒息,你蔡大小姐倒是挺會挑時間,挑中我最忙的時候──”

  “沒關系,你先忙你的。我可以等……”美艷女郎求全地低聲下氣。

  “好。那你就慢慢等吧……我的病人在等我──”

  他霍地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入開刀房裡,而其余人等也跟著各自忙碌去了。

  目送他無情離去的背影,蔡玓彤孤身站在空調強烈的醫院中,感覺通體寒透,每一個細胞都在淒淒地抖瑟──

  她很清楚,邱濠全仍恨自己,他的刻意陌生疏離確切傷了她的心……

  這是報應吧?當年,自己不也是讓他同樣的難過?

  踩著頹喪步伐,蔡玓彤拿出手機撥給她的中學死黨,恰好是祥全的公關主任。

  “曾晴……”她語帶哽咽。“我終于見到他了。”

  “真的?他怎么說?”

  “什么都沒說。他趕著為病人開刀哎……”蔡玓彤沉重而擔憂地說︰“曾晴,我好害怕──敖犬他,他對我的態度好差﹗真怕他從此不理我──”

  “別胡思亂想啦!”當了十幾年的閨中密友,曾晴極力安撫好友。

  “他態度差未必是針對你,實在是今天發生太多事情,他一下子忙去排解撒冥紙抗議的人群,接著又得進手術房操刀……唉,鐵打的也禁不起啊﹗你就多忍耐點……”

  “是嗎?他一向都這么操勞嗎?”蔡玓彤長長一嘆,十足心疼地問︰“難道,他這幾年身邊都沒有女……我是說,都沒有人可以分擔解勞嗎?”

  “有──”曾晴開玩笑地逗她。“就是區區在下,你那不才的同學我啦!”

  “少來﹗”蔡玓彤嗔罵道︰“明明聽得懂我在問什么,還這么不正經,你很討厭耶﹗”

  “我說真的他、沒、有、女、朋、友。這樣你高興了吧?”

  “不可能吧?他條件這么好──”

  “隨你愛信不信。”曾晴曖昧笑道︰“誰知道他是不是對你舊愛難了?或許他的一顆心始終容不下別人?”

  “他真的……噢,你覺得是這樣嗎?”

  聞此言,蔡玓彤心疼心酸不已。“……我真該死﹗怎么可以辜負他……曾晴,我真的好對不起他──”

  “好啦,別自責了,也別再胡思亂想。反正,你已經跨出了成功的第一步,慢慢地修補你們過去的那段裂縫,我相信假以時日,他一定會像以前一樣愛你。”

  “會,我會努力彌補──無論他多恨,多氣我,我都有把握可以回到從前。”

  “對對對﹗你有決心就好,同學我一定卯足力量送你登上院長夫人寶座。嘖嘖……有個做院長夫人的好朋友,我也與有榮焉啊﹗”

  “你少三八了!誰要什么寶座?我愛的是他,可不是他的頭銜。”

  “是,您清高,您偉大──蔡玓彤小姐,恭喜你尋回舊愛啊,既然咱們難得碰面,你是不是該做個東,慰勞慰勞你辛苦做‘眼線’的好同學呢?”

  “哼,你的超大竹杠還真沒讓它閑著啊!好,你想吃什么就說吧?”

  “爽快──‘新都裡’如何?”

  “沒問題。你說了就算﹗”

  得知邱濠全仍然單身,蔡玓彤松口大氣,心中的迷霧也散開。

  愉悅的心情使她不考慮就答應了曾晴的敲詐,而事實上,她的身價是吃得起任何一家高級餐廳的。

  錢,對她而言不重要,眼前她缺的是切切真實的愛情。

  特別是那份曾經失去的真愛,無論如何,她都要拿回來。

  ☆☆☆

  祥光社區 周宅

  服喪中的周宜霈身著素衣,她神情平和,語氣淡然地對熱心的街坊鄰居致意、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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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這幾天的幫忙,我已經跟邱濠全達成初步的和解,不必麻煩各位再去抗議了。”

  “什么?大牙啊,你真的想這樣就算了?未免太便宜他們了吧﹗”

  大嗓門的簡嬸尖著聲量,不以為然積道︰“唉……你這孩子就是心腸軟,膽子小──可是你怎么就沒想到你可憐的老母啊?你不記得當時的情況?她送進急診室的時候還有意識,是他們無良的醫生把她活生生醫死的。你──”

  “簡嬸,你說的我都懂,也都沒忘﹗但是,我已經談到一個合理的賠償──應該夠了。”

  周宜霈痛苦地閉上眼睛,伸出蒼白小手製止古道熱腸的簡嬸再說下去。

  “合理的賠償?你醒一醒好不好?”簡翔棋一臉疑惑難解地搖著她的肩膀。

  “我真想不通,那天邱濠全是灌了你什么迷場?一份微薄收入的工作,外加區區二十萬現金,就算合理了嗎?”

  “小馬哥,謝謝你的關心。我自有想法和打算,希望你能尊重。”

  吞下不能說出的千言萬語,周宜霈閃開他的關愛眼神,避重就輕道︰

  “邱濠全死不認錯,堅持要訴諸法律你應該清楚,法律是有錢人玩的,而此刻的我需要比打官司更實際的東西。”

  “一個月不到三萬塊的薪水,這也算實際?”簡翔棋不放松地追問。

  “總比這樣沒目標、沒工作、也沒收入的,繼續跟他們大財團曠日廢時地瞎耗下去好。”她吸著鼻子,微清喉嚨,說得鏗然慨切。

  “小馬哥,坦白說吧,我確實耗不起沒有收入,我如何生活?如何償債?”

  “是嗎?這會兒放棄得倒爽快?當初,你怎么在你媽面前起誓討回公道的?”

  簡翔棋愈聽愈迷糊,問話益發尖銳。

  “逝者已矣。”周宜霈閉上眼,緩緩地說明心中想法。

  “如果,我非要討那個公道,首先就是什么都不做,耗著跟他長期抗戰,況且耗下去還不保証贏,而今,我第一得面對的是壓在肩膀的龐大債務,兩者之中,相信我媽也會贊成選擇解決債務。”

  “哼……別把話說得那么好聽依我看,是你看邱濠全人長得帥,家裡又有錢,所以想乘機接近他吧?”

  想到自己一番苦心為心愛的她策動抗議,結局竟是虎頭蛇尾收場,簡翔棋一怒之下口不擇言。“周宜霈,拜托你醒醒!不要做什么飛上枝頭的鳳凰美夢,那不是你該走的路啊!”

  “你夠了沒有?”周宜霈含著淚瞪視焦急失言的簡翔棋,怒斥道︰“才剛失去母親,你覺得我會有閑情逸致去攀龍附鳳嗎?”

  “……大牙,我……”他頹然嘆了口氣,沮喪不已道歉︰“對不起,我是太急了,不小心說錯話。請原諒我……”

  “算了──”周宜霈抹去淚,勉強擠出笑顏。“大家心情都不好,我也知道你沒有惡意……現在很晚了,不如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是啊,大牙說得不是沒有道理。”簡嬸了然于心地拍拍周宜霈的肩膀。“小馬性子急,想得不夠深,你別怪他啊﹗”

  “媽?怎么連你也迷糊了?”簡翔棋氣急敗壞地向母親抗議。

  “俗話說︰‘法律千百條,要用的人自己喬’,我們沒背景、也沒財力,跟邱家硬杠,不用說絕對是輸家。大牙的媽欠下那些債不能不還,早還就早了事。那些人哪是我們惹得起的?還是實際點比較好,大牙,簡媽支持你。”

  “對啦對啦﹗簡嬸說的有道理,當務之急要活下去嘛﹗”

  “就是嘛,跟邱家打官司根本是拿雞蛋砸石頭,白花力氣啦……”

  一干熱心鄰居七嘴八舌附議,大家都贊成周宜霈的理性選擇。

  “反正,我們也給他鬧了整整一天,也夠他吃不完兜著走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去啦﹗大牙也累了,讓她早點歇息吧!”

  “我們走了,你別想太多了。”簡嬸緊緊握住她的手。“堅強點,所有叔叔嬸嬸都會站在你這邊,一定要勇敢,知道嗎?”

  “嗯,我會的。謝謝……謝謝你們。”

  周宜霈感激地向眾人點點頭。

  送走熱心的街坊鄰居,周宜霈獨自呆坐空蕩蕩客廳,身體精神極度疲憊的她心底非常清楚──這是第一步﹗

  徹底摧毀邱濠全就從這一步開始,只要進入他的生活范圍,自己就有機會讓他身敗名裂!

  “媽,我不會讓你白白冤枉喪命,請你相信女兒做得到,上天不會放過邱濠全。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

  其實,周宜霈內心深處從沒放棄要為母親的枉死討回公道過。

  只是,那天初次與他在會議室交鋒,邱濠全提出所謂訴諸“公平法律”之途,她一聽就心知肚明完全行不通!

  連白痴都知道,法律向來只保護有錢人,她無能為力用金錢去循法律途徑,在談判過程中,突然腦海涌進一幅藍圖。

  那幅藍圖清清楚楚告訴自己,該如何去討回公道,還可讓那不可一世的驕傲男人知道︰小蝦米不見得打不贏大鯨魚,小小草根也可絆得人四腳朝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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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簡單為母親舉行完喪禮,還在服喪中的周宜霈便按照當初與邱濠全的約定,準時到病歷檔案室報到。

  “你好,林主任──”周宜霈小心翼翼躡著腳步來到主任的座位。

  “不好意思,打攪您了。我是……新來的,我叫周宜霈。”

  “你?誰啊?”四十多歲的檔案室主任連眼都不抬,冰冷地從鼻子裡哼出氣。

  “打哪兒來的?來干什么?”

  “我──我是來上班的。是……是人事室要我直接來找您報到──您,不知道嗎?”

  “不清楚。你走吧﹗”

  架著黑框眼鏡的檔案室主任仍然沒抬頭,堅持她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寒漠。

  “可是,我──我確定是來貴單位報到。可不可以麻煩您查一下?”

  “沒空。你一邊涼快去﹗”她還是不理不睬。

  周宜霈瞬間蒼白了臉,四肢冰冷,腦海竄起諸多不祥揣測︰難道,是邱濠全改變了主意,不給她工作了嗎?

  “……對不起,林主任。我是真的確定要找您報到,我有邱院長親手批的到職令,從今天開始我就是檔案室的一員,您沒道理這樣……”

  “邱院長?哼……你還真是厚臉皮啊﹗”

  聽到邱院長三個字,傲慢的林主任終于愿意抬起頭,一雙三角眼露出大部份白色,凶惡的五官十分猙獰難看。

  “才舉白布條,又大撒冥紙抗議祥全醫院無良,什么勢不兩立,又什么要一命賠一命……哼!你不是很嗆,很恰,很‘魯’,非爭個你死我活才罷休嗎?這會兒怎么低聲下氣來討工作啦?”

  “你怎么這樣……我……”

  仿佛被刮了熱辣辣的兩巴掌,周宜霈雙頸倏然燒紅,喉間浸淹委屈的淚泉,她紅著眼眶,哽咽語塞……

  “唧,哭啊?”林主任不屑地瞪她,威力不減地繼續刻薄諷刺道︰“嘖嘖,少在我面前演戲。我林某人什么場面沒見過?誰不知道,你們這種低下階層的女人最‘假仙’啦,是我們院長宅心仁厚,才會被你這種乘機揩油敲詐的窮酸鬼給騙了﹗呸﹗”

  “林主任──”周宜霈羞愧恥辱地啞口無言,只想找個地方遁逃消失。

  怎么也沒想到,這裡的主管竟然已知悉她的來歷,周宜霈慌亂了手腳,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

  “好了!”林主任不悅地揮揮手,語意威嚇道︰“不要再‘我’了,既然你有膽跟院長討價還價,也還有這個臉來這邊‘討飯’,那我們大家就看著辦吧﹗”

  “我不是來討飯﹗”周宜霈忍不住了,低著嗓子反駁。“邱院長心甘情愿讓我來工作,請你尊重。”“嗤……”林主任不以為然嗤之以鼻。“你啊,不必把院長搬出來當擋箭牌。他日理萬機忙得要死,誰理你啊?在我這兒工作,最好認分點﹗聽清楚沒有?”

  “……知道。”吐出幽幽長長一口氣,周宜霈以極細微的聲音回覆。

  “去!看到那張會議桌嗎?”林主任努努嘴,枯瘦長手一指。

  “桌上是下午兩點的醫學會議要用的統計資料,很趕喔──你負責把它整理出來,不準延誤。”

  “兩點?資料看起來不少耶﹗”周宜霈一看桌上堆得滿滿的幾大紙箱,嚇得張大口。“恐怕……沒辦法在四個小時之內完成吧?”

  “咦?你的意思是怎樣?”林主任傲慢地揚起臉,從鼻孔裡哼出聲氣。“做不到,我就呈報人事室,直接說你能力不足,不適任檔案室,應予以開除。怎么樣?你到底做不做?”

  “你……你這是擺明為難我?”周宜霈氣憤且痛苦地質問。

  “對,我就是。怪你自作孽,怨不得別人﹗”林主任雙手插腰,直言不諱。

  “告訴你,敢跟我們邱院長過不去的人,也就是跟我們祥全的每一個員工過不去!懂嗎?現在就算你換到任何部門,你所該受的待遇只會比這裡更慘,不會更好──說白點,你已經是整個醫院的公敵,你想過好日子?哎,難 ……”

  “公敵?為什么?我跟你應該沒有仇恨吧?”

  周宜霈倒抽了口冷氣,感覺自己似乎墜落一座滿藏猛獸荊棘的叢林。

  從林主任話語間,那極盡擁戴和保護邱濠全的語氣揣度,這個年近四十歲的中年女人,八成也如同年輕護士及其他女性醫療人員一般,深深迷戀著睿智有為的邱濠全。

  “哼,早在你跟一群村夫愚婦到醫院門口撒冥紙抗議的那刻起,你跟我們祥全的梁子就結下了。邱院長辛辛苦苦建立這所高水準的醫院不簡單,卻被你這小潑婦給破壞得一干二淨──光沖著這點,誰會給你好過?”

  “……那是我跟他之間的事。總之我們已經達成協議,那件事就算過去了。”

  周宜霈挺起腰杆,鎮定堅決不為所動,內心脆弱的她一再為自己加油打氣。

  才踏出複仇的第一步,可千萬不能敗在起點,無論這母夜叉多盛氣凌人,她都必須安然存活,否則如何達成接近邱濠全的目的?

  “廢話少說﹗”林主任怒氣始終不消,指著她鼻子叫囂。“你到底做不做?不想干就給我滾﹗”

  “我做。”周宜霈微蹙眉頭,咬咬唇。“我現在馬上動手。”

  “下午兩點,記得啊﹗”她陰險詭笑。

  “知道了……”她快速移步到堆得像小山似的資料檔案裡。

  才拿出第一疊厚厚的檔案,周宜霈的眼淚不禁撲簌跌落……

  看著密密麻麻天書似的數據,她開始茫然了,在這全然孤立的環境裡只靠嬌弱的自己單打獨斗,能撐得了多久呢?

  為了保住在祥全工作的機會,周宜霈縱然有萬般委屈,也硬忍著酸澀的眼淚撐下去。

  待她平靜下來,仔細翻看那堆成小山的檔案資料,赫然發現都是不具時效的過期舊檔,當下更確定整件任務分明就是林主任刻意拿來跟自己過不去的。

  周宜霈又惱又恨,激動的情緒起伏讓她整個五臟六腑都揪痛起來……

  成功活整了眼中釘,尖酸的林主任得意洋洋地和幾個小姐竊竊私語,周宜霈不用聽也知道是談論著可憐又可笑的自己──

  “喂,你還有時間發呆啊?”林主任瞇起眼,不客氣給予厲聲警告。

  “我……我,很對不起!”周宜霈知道自己一時間是撐不下去了,痛苦捧住劇痛的肚子。“我突然覺得肚子很不舒服……想去洗手間!”

  不管那群女人如何反應,周宜霈掩著淚水潰堤狂飆的臉直奔洗手間。

  “嗚……為什么……我才是可悲的受害者啊!她們怎么可以這樣對我?”

  關在廁所裡徹底哭個痛快,周宜霈心中清楚這是非過不可的關,除非不想複仇,不想看到無人性的邱濠全身敗名裂,否則只有“打落牙齒和血吞”。

  管它檔案室裡的那些女人是什么豺狼虎豹,再怎么尊嚴掃地都要留下來阿──

  她擦干眼淚,在洗手台前洗淨淚跡斑斑的秀臉,再深深吸了幾口氣,以一種赴戰場的胸襟走出去。

  閃過院裡熙來攘往、川流不息的人群,再看看那些身著白衫、行色匆忙的醫護人員。若跳開私人恩怨不談,這裡真的算得上救人無數的一流醫院,可惜啊,惟獨母親的那一命不在其中──周宜霈心裡惋嘆地想。

  她心事重重走著,不意竟撞上一堵人牆。

  “對不起、對不起……”周宜霈低著頭猛道歉。“真的很對不超,我不是故意的……”

  “你這人走路不長眼睛的啊?幸好是撞到人耶,再繼續不長眼,哪天被車撞死──昊 你沒事吧?”口沒遮攔的高分貝女聲刺耳響起。

  “邱院長?是你?真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周宜霈猛地抬起頭。

  微紅浮腫的大眼汪汪地對上他如潭冷湛的眸子,那瞬間,周宜霈抵不住他眼中的鋒芒犀利,忙不迭垂低眼睫。

  “她是誰啊?你什么時候認識這么個冒失鬼?看,這身手工的西裝都被弄皺了……”

  一旁穿著花色繽紛,胸前暴露得頗夸張的妙齡女子,十分不屑睇她一個毒眼。

  “不好意思,弄皺了你的西裝。抱歉……”

  她再次道歉,原本銀鈴清脆的聲音夾雜沙啞。

  “沒關系。沒事──”

  邱濠全不悅地擋開女人為他整撫西裝的手,只微微自己拉扯整理,以慍怒的語氣道︰“蔡玓彤!沒什么大不了的事,請不要鬼喊鬼叫的,這裡是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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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吆,人家是為了你……”女人嘟起嘴,眨著涂滿銀綠眼影的大眼魅惑道︰“誰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有種女人哪,專門裝可憐,專門博取男人同情的,你不知道嗎?”

  “閉嘴。”邱濠全惡狠瞪那女人一眼,隨即轉身問周宜霈。“沒受傷吧?”

  “沒有。我沒事……”周宜霈搖搖頭,勇敢抬起頭看著他的俊臉。“邱院長,真是不好意思,都怪我走路不專心。”

  “哦?怎么了?有心事?”

  他濃俊的眉間剎那閃過一絲絲的猶疑,似乎不解她的抑郁愁傷從何而來?

  “你……家裡沒什么大問題吧?”

  “沒有。”周宜霈勉強擠出笑容。“第一天上班,有點緊張……”

  他點點頭,再應酬地問道︰“還習慣嗎?檔案室的工作是無聊些,但不會有太大壓力。要好好做啊!”

  “嗯。是啊。”她不禁喟然嘆出長氣,客套點頭。“我得趕緊回去工作了。邱院長,再見。”

  周宜霈趕忙轉身逃避,深怕邱濠全再問下去,自己不爭氣的眼淚又要飄出來了。

  “等等那個報告……”

  邱濠全剛想到周宜霈母親在醫院急救失敗的調查報告已經出爐,想找她來解釋說明,沒料她跑得比什么都快,活像后面有什么妖魔鬼怪在追趕似地?

  “哼!我知道了。”蔡玓彤不懷好意盯著周宜霈在人群中遁走的背影。

  “就是她帶人到醫院撤冥紙抗議哼!該死的爛貨﹗”

  “沒你的事,少亂發表意見。”邱濠全氣怒蹙起眉峰。

  不知為什么,蔡玓彤對周宜霈的詆毀聽在他耳中極端刺耳。

  “還有,你也算受過高等教育的,講話不要那么粗魯。”

  “對那種人還需要客氣嗎?”蔡玓彤說著益發火氣強大。

  該站同一邊的他,竟為了那個爛女人來指責自己,蔡玓彤可忍不下這口氣。

  “對她,我算夠客氣了。再說你的事,不也就是我的事?我總有發表意見的權利吧?”

  “好了。”邱濠全推開她始終緊貼的身軀,森漠地阻斷她。“你先走吧,辦公室裡一大堆事情等我處理,我沒空跟你抬杠。”

  “不是抬杠,我是提醒你──真是想不通耶,那種不要臉的女人,你干嘛讓她進醫院裡來?不怕她給你搞什么小動作嗎?”蔡玓彤橫過身,堵在電梯口,硬是追根究底。“還是快點打發她走吧?何苦把一顆炸彈往自個兒家裡放?”

  “我的事情,我自己有分寸。謝謝你的雞婆﹗”

  鏗﹗

  電梯門倏地合上,終于把喋喋不休的蔡玓彤隔絕在外。邱濠全微拉了領帶,總算脫離疲勞轟炸。

  進入院長辦公室前,他特別交代秘書︰“今天事情很多,除非我同意,任何電話都不接。”

  在完全屬于自己的空間裡,他放松地脫去西裝,扯掉領帶,以最舒服的姿勢坐進專屬于他的牛皮大椅中──這是他習慣沉澱、理清自我的方法。

  事實上,就客觀立場來看,蔡玓彤所說的一切不無道理,那看起來溫柔荏弱的周宜霈,不見得百分之百安全無害。

  她既可以無畏權勢,帶領著眾親友來醫院抗爭,還會有什么事情可以難倒她?

  何況,她現在人已經在醫院裡,只消小小的動點歪腦筋,夠全院上下雞犬不寧了﹗

  可是啊可是,邱濠全就是沒辦法狠下心腸,以對付敵人的殘酷無情,徹底將她趕盡殺絕──

  甚至,當自己瞥見她微微紅腫的大眼,聽她哀傷嘶啞著的嗓子時,都忍不住想和她單獨談談,想用他的真心真意去關懷她哪裡遭受了委屈?

  今天,要不是那雞婆的蔡玓彤在場,邱濠全肯定自己絕對會和她坐下來詳談。而這樣的舉動,可不是處于對立的兩方該做的事情──根本就失了分寸﹗

  沒分寸,這是從醫的大禁忌。

  倘若一個醫生不能冷靜客觀,與病人及家屬間保持適當距離,堅決不以私情妨害醫療運作,那絕對會懷大事的。

  唉……

  邱濠全一再嘆氣,心中浮起悔意──實在不該答應周宜霈到院裡來上班。

  另一方面,他也深深責怪自己沒定性,怎么做醫師的最基本準則,會在碰上周宜霈的時候完全失守?

  ☆☆☆

  熬到晚上九點鐘,周宜霈終于結束她在“祥全”的第一天。

  連著十幾小時的精神緊繃及沒有進食,當她踏出黑暗的檔案室時,突來一陣腿軟昏眩幾乎讓她跌坐在地……

  不﹗絕不能這樣就倒下去,才第一天啊──

  扶住那仿佛有千百支鐵錘輪番敲打而劇痛不已的頭,她一次次地為自己加油打氣。

  周宜霈勉力撐起處軟的雙腿,沿著冰冷牆壁,一步拖著一步總算出了醫院,走到最近的公車站。

  眼看公車從遠方駛近,周宜霈趕忙掏出錢包,仔細地翻找公車儲值票,翻著翻著才想到早上已經用完了最后一次,現在手頭上這張是空的。

  沒有儲值票,她接著找零錢,摳了半天竟湊不出一張票錢,只好眼睜睜看公車場長而去……

  耗盡力氣的周宜霈實在沒辦法再去找尋提款機,何況她也不確定,戶頭裡是否還能提領出夠買一張儲值公車票的現金?

  渾身無力,她沮喪又頹廢地滑坐人行紅磚道上,突然間從四面八方涌上的天地蒼茫,令她心寒意亂、不知所措,眼眶的酸澀預告信心的崩坍……

  雖然一再告誡自己不可以,心傷的她還是忍不住掩起面,就這么坐在路邊哭了起來──

  “發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一個人坐在這裡?”熟悉的聲音自她頭頂傳來。

  一部大型私家車嶄新黑亮地停在身邊,至于車何時出現的她並不知道,因為那車子幾乎是無聲無息開過來,絲毫沒有聽到什么聲響。

  或許,這是千萬名車才有的特殊性能吧﹗

  昂起淚眼,驚訝的周宜霈努力忍住抽噎,吞吞吐吐道︰

  “沒……沒事。剛剛……突然胃不太舒服,我坐著休息一下就好了。”

  “胃不舒服?你的胃有什么問題?”他不解地攢眉詢問。

  邱濠全坐在車內打量她瑟縮抖瑟的小小身軀,晶靈的眸光直剌剌看進她紅潤的眼底。

  他直覺這孤獨蹲地哭泣的女孩,絕不只是胃痛而已,似乎還承受什么巨大的苦楚。

  然而,還會有什么天大的難題,足以折磨她導致現在這般,令人心懾憐憫的淒愴呢?

  “就是……偶爾會痛。”周宜霈含糊回答。

  她刻意回避邱濠全如箭鋒利的目光,那眼神仿佛能洞悉一切,讓人在他面前無從遮蔽,無所遁形……

  “偶爾?什么情況下?今天吃了些什么?有沒有拉肚子。”

  他索性開門下車,不顧身上穿著名貴的西裝,率然往泥地一蹲,以他專業醫生的謹慎認真態度,開始“問診”起來。

  “我……我不清楚。反正,稍微緊張就會痛可是,過一下子……自然而然就會好了。”

  周宜霈清楚嗅聞地濃郁的古龍水混著性格的男人氣味,那味道似是某種迷蠱,竟讓她已經昏恍的腦袋,更加迷離暈惑,身子不自主地晃搖,呼吸困難不已……

  “邱院長,您別麻煩了。我說真的……小毛病就是這樣,一下子就好了。”

  終于,周宜霈可以用力深呼吸一大口氣,故作鎮定道。

  “哈哈……”不明所以地,邱濠全竟然搖頭輕笑了起來。

  “周小姐,如果每個人都像你,身體有狀況不找醫生,都等著‘自然而然’好起來的話,那所有醫院都可以關門了。走,跟我回醫院徹底檢查﹗”

  “……我……沒事。”周宜霈抓住公車站牌,撐著站起身。

  周宜霈知道自己再掰下去就要穿幫,心想還是速速遠離他較保險。“我現在好多了,真的沒事的,真不好意思,擔誤了你的時間。”

  “別這么說,我沒急事。”

  他定定瞅住她的眼,凝視她憂郁蒼白的小臉。

  “怎么了?我臉上有什么不妥嗎?”她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不安地輕觸自己的臉。

  “你一定沒有好好吃飯休息,精神又太緊繃才會胃痛。”

  細細觀看她承受母喪及官司壓力而形容憔悴,情緒穩定的邱濠全很少傷感,此時他的平靜心湖,卻因周宜霈的無助哀愁而悄悄掀起波瀾……

  “是……是嗎?”周宜霈撫著唱了一天空城的胃,幽幽然道︰“平常還好,今天實在太忙了,沒辦法──”

  “你不會一天都沒吃吧?”邱濠全握住她寒冰小手,一起走向那部名貴房車,以掩不住心疼的語氣道︰“檔案室哪來那么多事?明天我問問林主任──”

  “不不不……”周宜霈慌張地掙開他的掌握,不斷猛搖頭。

  此時豈能讓他找上林主任?

  那些女魔頭們要是知道邱濠全不但對自己“以德報怨”,還紆尊降貴親自上門來力挺,她未來日子還過得下去嗎?

  “院長,您千萬別找林主任,跟她沒關系的,全怪我自己笨學得慢──”

  “好好,你別激動。”他寬慰拍拍她的肩。“先上車。”

  “去哪?”周宜霈猶豫著。“您可以送我回家嗎?”

  “送你回家沒問題,但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他打開車門,紳士地扶著她坐進車內。

  “什么事?”

  “吃飯啊。”他坐進駕駛座,不容推辭道︰“你已經一天沒吃了,現在此刻,還會有比吃飯更重要的事嗎?”

  “院長,不要麻煩了。”周宜霈十分志下心不安,即便他已經為自己扣妥安全帶,她還掙扎著。“我是說真的,通常,我都習慣回家吃……”

  “就算陪我吃。好不好?”邱濠全牽起迷人的微笑,難得幽默道︰“我也連著兩餐沒吃了,我的胃可不像你的那么聽話,不喂飽是會造反的。”

  “……”她低頭不語,算是同意了。

  坐在他自如游走繁華街道的大車子裡,周宜霈知道自己再說什么也無益,邱濠全決定的事一向沒人能推翻,經過幾回交鋒,這點她很了解。

  以周宜霈的立場,近距離接近他本來就是她進祥全的最終目的,她沒理由推辭他的邀約啊。

  或許,是太快了──

  這樣的速度是她始料未及的,快到根本來不及讓她做好心理準備,而有些心慌意亂了……

  “想什么?怎么都不說話?”他溫柔地關懷道︰“我們吃廣東菜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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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都好。我無所謂。”說完,她再持續靜默。

  偶爾以眼波余光偷看身邊魅力無法擋的俊美男子──

  他真的是英俊挺拔、氣質卓絕,在醫學領域的專業能力叫人崇拜激賞﹗

  多么迷人的男子啊﹗周宜霈的心總在看著他的時候怦怦然亂撞……

  任何平凡女孩,遇上邱濠全都該有這樣強烈的悸動心喜,周宜霈也不能例外。

  只是,那埋藏的秘密迫使自己必須打碎所有的綺幻夢想。

  怎么能?千不能,萬不能啊﹗

  她怎么能愛上他?

  一開始處心積慮接近,為的是複仇而不是兒女私情啊﹗

  痛苦閉上眼,周宜霈雙手交抱護住脆弱的心臟,隱隱的刺痛頓時風起雲涌,兩股完全不同方向的波浪,在她心海激蕩澎湃、沖撞揪扯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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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吃完豐盛一餐,邱濠全送周宜霈回到家已近午夜時分。

  就短短幾小時的相處,兩人的距離又更拉近了一步,席間,在他紳士細膩的照顧下,周宜霈感覺他對自已是完全沒有設防的──

  邱濠全或許少了生意人的爾虞我詐,對人性看法單純,他像個親和的兄長關心她的工作生活,也站在她的立場體諒自己的抗議行為,這發現讓她心底溫暖,卻也蘊藏蠢蠢欲動的不安……

  然而,為了相依為命的母親,她豈能輕易放棄?

  一部名貴尊榮的座車來到這遍住中下階層的社區外,黯淡路燈下益顯格格不入的突兀,邱濠全仍不以為意依周宜霈的指示停妥車。

  “真的不讓我送你進去?”

  “就到這裡吧﹗我走進去就可以了。”周宜霈堅持在社區外下車。

  她不想讓鄰居們發現,自己竟跟仇人邱濠全混到三更半夜。

  “巷子很黑,你一個人走不好吧?”邱濠全不放心地往漆黑的巷子望。

  “沒關系,我走慣了。沒問題的!”周宜霈客氣向他揮揮手。“今天真的麻煩您了,不好意思啊……我先進去了,院長您慢走!”

  “自己小心!早點兒休息──”邱濠全叮囑。

  “謝謝,我會。”周宜霈感激地頷首。

  他平日處事淡漠,尋常的叮囑從他口中說出,讓人備登窩心。

  看著車子駛出馬路,她緩步向家的方向走,那心情還在浮浮蕩蕩,沉浸在他如風的溫柔中。

  “上哪去了?!你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嗎?”簡翔棋倏然出現在她眼前。

  “啊﹗你嚇死我了﹗小馬哥,你無端端杵在路邊做什么啊?”

  突來的厲一言喝斥委實讓心不在焉的周宜霈嚇一大跳,她驚魂未定拍著胸脯,一邊掄起粉拳往他肩膀槌。“沒聽過人嚇人會嚇死人嗎?”

  “我問你的話還沒答呢?”簡翔棋一臉綠,氣憤地抓住她臂膀。“一個晚上你到底上哪去了?剛剛又是誰送你回來的?”

  “小馬哥──”周宜霈不悅又不解地掙開他的緊箍。“你像個鬼魅似地堵在巷子口,只為了問這兩個問題?你是不是太小題大作了?我不過是跟同事吃頓晚飯,然后隨便逛了一下而已──”

  “同事?”簡翔棋緊緊跟在她身后,單刀直入質疑︰“才上第一天班,就有開名車的同事載你游車和兜風,不賴嘛!”

  “嗯,我很幸運。”周宜霈加快腳步。

  在此關鍵時刻,周宜霈不愿任何人過度關心的介入,破壞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系。

  “等一下!”亦步亦趨的簡翔棋在她開門入屋之前大聲喝止。

  “又怎么了?你不需要那么大的火氣吧。”

  “大牙,相信你沒忘記自己還在喪期中吧?”他沉重地將手橫在門邊。“我發現你似乎完全淡出喪母的哀慟,根本就在邱濠全的生活范圍裡,自己開心過起日子了?”

  “唉……”周宜霈無奈嘆口氣,推掉他擋在門邊的手。“謝謝你一直關心我,小馬哥我確實逼迫自己盡快平複悲哀,因為活著的人日子總要過下去。”

  “你?”他瞠大眼,不可置信看著她。“這樣怎么對得起茹苦含辛養大你的母親?”

  “對得起或對不起,我自己心底有數。”周宜霈關上鐵門。“我好累了,讓我回房間睡覺好不好?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好,問你最后一個問題?”簡翔棋臉色凝重。“老實告訴我──”

  “嗯,問吧?”

  “開車送你回來的是邱濠全嗎?”

  “這……”周宜霈咬住唇,猶豫著。“這問題不重要。”

  “回答是或不是?!”他逼問。

  “……你好像在審犯人,我不想講。”

  “有這么困難嗎?”簡翔棋已了然于心,絕望道︰“是誰讓你變成這么現實無情啊?”

  “我沒有!請不要亂扣罪名,就算快速回複正常上班和正常生活,也不代表我悲傷不再──我媽會懂的,她會懂……”周宜霈斬釘截鐵。

  “唉,我想破腦袋也不明白,你為什么跟邱濠全走得那么近?你不應該跟他走得那么近,我已經談好一位不錯的律師,沒多久你們就要對簿公堂了。”

  “是。無論如何,謝謝你的幫忙和提醒。”周宜霈專注認真道︰“我和他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你眼前的所有疑惑,總有一天你會懂……快回去睡吧﹗晚安──”

  ☆☆☆

  祥全醫院院長室

  連著兩天,蔡玓彤一大早就到邱濠全的辦公室,為的就是搶在他開始忙碌之前多相處,多攏絡疏離許久的感情。

  就礙著曾經發生過的那段情,邱濠全禮貌地維持基本風度,很克製地不給她太難看。

  然而,日理萬機的他耐性並不是太多,好言趕了她幾次還依然故我后,邱濠全已經忍不下去了。

  “拜托你不要隨便跑進來擾亂我工作好嗎?這裡是我的辦公室,不是你家的廚房!”

  “別凶嘛﹗人家只想提醒你一件事而已﹗”蔡玓彤無辜眨動她那雙人工製造的雙眼皮大眼。

  “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不能用電話講嗎?”他慍怒瞥她一眼。“你大小姐很間沒錯,我可是忙得要死﹗難道你就沒第二個男人可以找嗎?”

  “哪有第二個男人?人家當你是惟一的一個──”

  “夠了,我沒時間聽你胡扯,到底什么事?麻煩你說完快走吧!”

  “好啦,我說重點──今天晚上的事,你沒忘吧?”

  無視男人的苛責,蔡玓彤更大膽挨在桌邊,故意用又甜又膩的聲音撒嬌道︰

  “人家可是跟主人說好了,堂堂祥全醫院的邱大院長要陪我出席,你可別讓我丟臉。記得喔,傍晚五點在凱悅……”

  “停──誰答應你了?我不記得有答應你什么?”他輕輕推開她。“你行行好,別擔誤我工作時間……”

  “喂﹗你怎么自己答應的事情都不記得啊?”她氣得跺腳、嘟起嘴。

  “不要一廂情愿以為你說什么別人都聽得進去。”

  邱濠全的臉色變得青綠,不愉快的記憶使得理智不受控製。“對不起,我真的不記得答應過你什么,就好像以前你也常不記得、自己究竟答應了別人什么是一樣的──”

  “敖犬,你不要這樣子嘛﹗以前我是太任性、不懂事,可是我有在改啊……”

  “哎……你走不走?”指著門,邱濠全絲毫不想再提起從前。“識趣的話自己走出去,否則讓警衛架出去就難看了。”

  “敖犬,為什么你就不肯給我一次機會?”

  不管男人給她多難看的臉色,蔡玓彤仍緊追不舍。“你可以罵我,教訓我都沒關系,但不要不理我嘛……”

  “你?”他瞪視她一眼,憤憤地關掉電腦再收拾幾份文件,霍地起身。“你不走沒關系,我走!總可以吧?”

  他跨開大步,快速閃進電梯裡。

  距離早上的第一場會議還有半小時,這個小空檔裡,他只想好好安靜。

  翻翻手中的幾份資料,他腦中倏地閃過一道美麗人影,說也奇怪──是個擺明要打擊自己的女孩,照理應是想來就頭痛的人物。

  然而,此刻的他卻寧可去見見她,跟她說上幾句,就是不愿聽蔡玓彤廢話。

  這情愫是不尋常的,邱濠全也不想去深究,直接抽出某份報告,出了電梯門,他毫無猶豫往檔案室走去。

  進入祥全醫院以來,周宜霈在工作上一直被女魔頭和老鳥們刁難,然而,憑著她堅強的毅力和高度耐壓性,終于也給她熬過試用期。

  當邱濠全不動聲色推開檔案室的門時,周宜霈正埋在一堆陳年檔案裡,其他員工也沒想到位居高位的一院之長竟會突然跑來,大家各自做自己的事,完全沒人出聲招呼。

  “很忙嗎?”他緩步走到周宜霈桌邊,對著幾乎淹在文件裡的她說︰“方不方便借我十分鐘?”

  “啊?!院長,您……您怎么來了?”全神貫注的她猛然抬頭,差點兒從椅子上跌下來。“您有事,打個電話下來就行了,不必親自走一趟──”

  “無所謂,我剛好經過。”他隨手翻了翻那些泛黃的紙張,微微掀起眉。“這些……都是誰交給你做的?”

  “是林主任。”

  周宜霈從地凝結的神色,覺查他仿佛已了解到什么,心底不安地七上八下,就怕他的反應會讓自己丟掉工作。

  “你說,從第一天開始,你一直都這么忙嗎?是不是每天都加班?”

  直到他們交談起來,林主任才驚覺大老板大駕光臨,急忙挨到他旁邊。

  “院長,您來了﹗真不好意思,我剛在裡面查資料,一時沒看到您──有什么需要我效勞的?其實您想調資料,打通電話就行了……”

  “你在干什么?日子過得太舒服了?還是腦袋有問題?”

  邱濠全攢緊眉打斷她的諂媚,氣恨抽起一本舊檔案摔在地上。

  “院長,我不懂……您為什么生氣?”林主任搞不清狀況。

  “一堆飯桶﹗”邱濠全厲聲質問︰“你們檔案室是吃飽了撐著嗎?這些……早就過期的東西,還拿出來做什么?啊?”

  “院長,我……我是想……”林主任傻了,一時間拿不出正當理由解釋。

  “想什么?依我看是你們人太多、太閑,才會沒事找事。干脆明天統統不用來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您聽我說啊──”林主任急得滿頭大汗,一臉焦慮地解釋︰“我調出舊資料,是……是想讓周小姐熟悉我們的作業程序……”

  “荒謬﹗”邱濠全一點兒也聽不進她的理由,怒不可遏罵道︰“我出薪水請人工作是用來貢獻醫院,服務我的病人,而不是讓你指揮去做些沒意義的蠢事……”

  “院長,對不起……我以后會注意。”林主任的頭低到不能再低,幾乎貼到胸口。

  “周小姐,聽好──從現在開始,你到秘書室見習,不必到檔案室來了。”

  “啊?!見習?我去秘書室見習?”周宜霈腦中閃過幾秒空白。

  那代表什么意思呢?

  “對,你馬上收拾東西。”邱濠全認真嚴肅。“我帶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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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馬上──”周宜霈點頭。

  她懂了,從此刻開始,自己不但不會丟工作,還更加靠近他了。

  事情為什么進行那么順利?難道是天上的母親默默在保佑她嗎?

  ☆☆☆

  中午,邱濠全請她在高階主管專用的餐廳用餐。

  “你早該告訴我的。”略帶心疼的語氣,他幽幽以深邃眸子看她。

  “告訴你什么?”使用刀叉讓周宜霈很不自在。“這牛排好難切……”

  若非他堅持說請這餐是迎新,周宜霈實在不愿在他面前出糗。

  “我實在不習慣,吃飯的時候舞刀動叉的,感覺好恐怖──喔,對不起……您剛說什么?”

  周宜霈索性放下刀叉,抬起臉仔細聽他說話。

  “呵,下次我們還是吃中餐好了。”他晒然一笑。“不過,你用刀叉的樣子好好玩……”

  “啊?!下次?”她那與刀叉奮斗之后的躁紅雙頰,此時更紅了。

  他們之間還有“下次”一同吃飯的機會嗎?他為什么對自己那么好呢?

  周宜霈訝異地自然流露的親切,仿佛他們是相知多年的好友。但事實上,他們應是惡言相對的仇人啊!不是嗎?

  他不會忘記自己在醫院門口撒冥紙、拉布條的惡形惡狀吧?

  周宜霈免不了懷疑︰在他難以解析的帥俊表情下,是否藏匿著什么恐怖致命的詭計?他沒有理由對一個敵人這樣和顏悅色吧?

  除開會議時刻,整個早上的空檔,邱濠全都在解釋和說明她母親的死亡調查報告,每一條每一款仔細清楚地說給她聽,最后還不忘叮嚀︰“記得把這份報告交給你的律師。”

  可見,他並沒忘記兩人之間的仇隙啊﹗周宜霈真給他搞糊涂了……

  “我剛問你,檔案室的人擺明要欺侮你,為什么不早點兒說?”

  邱濠全再問,細心體貼地為她重新斟上芬芳四溢的花草茶。

  “沒什么好說的。新人本來就容易被欺負,每一單位都差不多,如果個個新人都跑來跟你抱怨,那你不煩死了?”

  聳聳肩,周宜霈說的輕松平常。“再說,那幾個大姐也是護主心切,她們都知道我是帶頭來撒冥紙抗議的死小老百姓,是你的頭號敵人,也是她們的公敵,所以巴不得把我給碎尸萬段。”

  “讓人想不到,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你,原來韌性這么大,包容心那么強?”

  “也不算是。”周宜霈不自覺揚起眼梢,含情凝睇地,幽幽然嘆道︰“俗話說,貧賤不能移。在我眼前又貧又賤的窘境,更是不能輕舉妄動 ﹗我要還債,你也知道的。”

  喪母的悲慟加上龐大債務壓力,周宜霈心底還藏著一個不能說的理由;然而,光這兩項,已夠在她的芙蓉秀顏覆上令人心疼的風霜……

  “我懂。”邱濠全緩緩點了頭。

  看著她幽黯的雙瞳,邱濠全心中驀然一悸,腦海竄過那晚她哭坐路旁的景象,那瑟縮著哀表哭泣,淒楚堪憐的小小身子,盡管他有一副銅鑄鐵打的心腸,看了也是要熔化。

  “也沒那么嚴重啦﹗”她輕松一笑,端起熱茶聞香。“日子一天一天,總是會過的。我熬慣了──”“周宜霈,我是說真的……”他不自禁將手覆上她的。“你這樣光靠固定薪水,真能解決困難嗎?”輕輕地,周宜霈抽回手,輕描淡寫道︰“一點一點慢慢還,總有還清的時候。”

  “萬一,真撐不住要講──”幾秒鐘的停頓,邱濠全說出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必要的時候,我想……我可以幫你。”

  “幫我?為什么呢?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沒有欠我,沒有對不起我,所以不肯付賠償金的嗎?”

  漾著薄薄淚光,周宜霈的心掙扎不已……

  他愈是伸出友善的雙手,那複仇的決心和動力就減輕幾分──

  不行哪﹗周宜霈心底有個聲音在吶喊︰千萬不可以軟弱啊,你答應過母親給她一個完整交代,你要堅持﹗不可心軟!

  “為什么?”鎖緊眉心,輕咬嫣唇,周宜霈低下頭不住呢喃︰“你不該對我這么好的……為什么呢?明明是我破壞了祥全的聲譽──”

  “……呵,你的問題很好。”

  邱濠全苦笑地嘆了口氣,雙手交握地斂低黑眸。

  一生中,他很少遇上找不到答案的難題,對周宜霈的種種不尋常是少見的特例,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哪兒出了問題?!

  “我想,這是一種特殊的緣分吧……”

  思索良久,邱濠全勉強找到一個接近的答案。

  他再度將睿智冷靜的目光落在她臉龐,渾沌的腦海慢慢浮現更貼近的答案︰

  著迷……

  一個女人能讓男人失了準則,亂了分寸,除了對她著了迷,還會有什么原因?  

第五章

  “這么晚了,你自己回家沒問題嗎?還是我去接你好了?”

  “不必麻煩了,小馬哥,這裡搭公車很方便。我自己回家沒關系……”

  周宜霈掛上電話,收拾好包包,走出空蕩蕩的教室已經晚上十點半了。

  為了加速還債的速度,她利用下班時間到補習班兼了夜班柜台的工作,一天連著十幾小時工作下來,回到家已經虛脫得可以倒頭就睡──

  不知是否邱濠全特別安排,新調到秘書室工作量並不太大,否則周宜霈恐怕也沒多余力氣再兼一份工作。

  夜晚街道上獨自行走,周宜霈邊走邊想白天和他相處的種種,內心不禁再次掀起沖激……

  在秘書室工作,其實最方便自己搜集資料進行對他個人及醫院的破壞,但她想到邱濠全誠心誠意的對待,每每要激烈的內心交戰,久久不能平息。

  更甚者,她發現自己默默地期待他從辦公室走出來,期待能遠遠看著他,即便不與他交談,看一眼也心滿意足。

  周宜霈不是不想抗拒心中一再增強的渴望,但那來源不明的力量隨著工作時間的增長而滋長,她沒辦法徹底地鏟除,只會無止境的陷落……

  “天,怎么可以這樣。”她昂首望向天際淒迷的月色,心底默禱︰“媽,請您指引,給女兒勇氣……早日找到証據,給他狠狠一擊,才不枉您所受的冤屈。”

  周宜霈緩步往公車站牌走去,途中必須走過某間酒店的前廊,在不甚光亮的夜色中,她看見一個偉岸男人的身影,他俊朗的五官擰皺著,濃眉間鎖著重重的憂慮,從他略微晃動的姿態感覺他似乎微微醺醉。

  周宜霈認得出他就是邱濠全,平時犀利睿智的他,居然也有放浪的一面?而最讓她好奇的,此時他正和一名穿著入時的女人激烈拉扯。

  “敖犬,你已經喝多了,不能自己開車啊﹗”女人努力想抓住他,不斷勸慰︰“讓我送你回去,你心情這么糟,又喝那么多……我不能放你自己開車回去。”

  醺醉的邱濠全卻不領她的情,用力甩脫女人的糾纏,厲斥道︰

  “蔡玓彤!你很討厭你知不知道?讓我一個人安靜一下行不行?”

  “好好──”女人緊勾他手臂,意圖拉他坐上計程車。“我們現在馬上回家,回到家你就可以安靜了。”

  “滾!”他絲毫不領情,再度甩掉她的痴纏。“走開﹗別陰魂不散跟著我!”

  “好啦,拜托你別這樣沮喪,事情沒那么嚴重,一定可以解決的,反正那些人要的就是錢嘛﹗錢能解決的事就不是困難啊……”

  女人拍撫他的背,好聲好氣安慰。

  而不遠處靜觀的周宜霈,卻被她這段語焉不詳的話語吸引住了……

  他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嗎?是什么事情讓他這樣的頹廢喪志?

  鼓起勇氣往拉扯中的兩人走去,周宜霈決心把握住機會,難得他這么不清醒,只要用點方法,一定套得出他內心世界的秘境。

  “院長,您還好嗎?”周宜霈無視女人的存在,直接走到邱濠全面前,遞給他手帕。“您看起來很不舒服,要不要我送您一程?”

  “呵!太好了!你在這裡……”邱濠全像是看到了救星般,高興地一把攬過周宜霈。“走我們一起去喝一杯……別理這個神經病﹗”

  “敖犬,你不能再喝了啦﹗”蔡玓彤很不高興看著莫名殺出來的周宜霈。“喂,你以為自己是誰?他要怎樣關你什么事?我來處理就可以了,不必你雞婆﹗”

  “我是他的秘書。”周宜霈堅定口吻道︰“相信院長會比較希望由我來處理他的事,您說是嗎?”

  “對對對﹗周宜霈說得對極了﹗”邱濠全笑瞇了眼。

  他不避諱緊握住周宜霈的手,一把推開極礙眼的蔡玓彤,高傲地昂起帥氣十足的尖下巴,緩慢且清楚對著女人說道︰

  “她,是我的秘書,本就應是她來負責送我回家。你才該滾,聽懂沒?該滾的是你。”

  “什么?她是你的秘書?”蔡玓彤瞠目結舌瞪著她。“這──天啊,有沒有搞錯?你什么人不好選,竟然選這個禍害當你秘書?敖犬,你瘋了──”

  “我們走,別理她。”

  邱濠全根本不理會她的質疑,直接拉著周宜霈坐進計程車。

  “你們這是干什么?”蔡玓彤氣急暴跳地追在車后。“邱濠全﹗你下來﹗快給我下車﹗不能跟那女人走啊﹗下車……”

  不理會她的叫囂,邱濠全指示司璣。“到XX路,領袖天廈。”

  從各種管道得到的消息,周宜霈知道那是他位于最昂貴地段的億萬豪寓,傳聞至今沒有女人能進得了他的私密天地,而她難道將是第一個幸運兒嗎?

  “還好你出現,否則不知道她要纏到什么時候?”他皺起眉,揉著太陽穴。

  “為什么那么討厭她?看起來這位蔡小姐她非常關心你──”

  周宜霈看著他少見的萎靡不振,大著膽子問。

  “哼……誰希罕她的虛情假意。”他輕諳。

  “您一定心情很糟吧?否則以你做醫生的人,是不會喝酒來傷自己身體的。”她又試探。

  “唔……是有點棘手的麻煩。”他含糊帶過。

  坐在車內,醺醉的邱濠全閉目養神,而一旁的周宜霈也滿腹心事。

  感覺慢慢睡著的他,身子不住地往自己身上傾靠,他的氣息吹拂耳畔,男性軀體的沉沉觸碰,周宜霈紛亂的心更加不安了。

  邱濠全竟然那么放心地依靠著自己墜落夢鄉?顯然他對自己沒有任何防備,為了套到更深入的訊息,周宜霈決定利用他的這份信任,不惜代價地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邱濠全的私人城堡分上下兩層樓,約近百坪的空間,在主人特別的品味下布置得儒雅內斂。

  “臥室在哪兒?樓上嗎?”

  周宜霈吃力扶著他,跨進那擺設各式真品古董,一看便知耗費無數的堂皇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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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累……”

  砰地一聲,邱濠全拉著她一並摔坐地板上。

  “好痛……我的腿壓到了,哎呀!你……壓到我了﹗”

  周宜霈用力挪開他沉重的身軀,站穩后再試圖拉起幾乎睡臥地板的他。

  以前聽人說過,喝醉酒的人最重,這下她總算體會了。

  “院長,您先醒醒──”周宜霈根本拉不動,只得拍拍他的臉頰,輕喚道︰“要睡到房裡去睡。先醒醒﹗我扶您上樓……”

  “不要吵!讓我睡,我想睡了。”半醉半睡的邱濠全從喉底發出呻吟。

  “可是,你怎么能這樣睡在客廳呢?會著涼的……”

  她實在拿他沒輒,只好隨他去了。“唉,要睡就睡吧﹗不然,我去找張被子讓你蓋。”

  打開所有的燈,徑往樓上走去,在他的大臥室抓了床薄被,周宜霈躡手躡腳地覆蓋地。“沒辦法,我搬不動你,只好讓你睡客廳了。”

  “不要走。陪我……”邱濠全蜷臥著的身體突然翻動。

  “不,不行──我們不可以……”

  周宜霈感覺自己的腰際被一雙手緊緊地箍扣,那力道之強猛叫她無法挪移,只能被迫拉往他胸臆間靠攏。

  “院長,你──你怎么了?您別這樣……請放開啊。”

  她努力想掙脫,醉了的他竟然力大無窮,不但沒松手反而抱得更緊。

  “周宜霈……”他的臉緊緊貼住她的平坦腹部,深沉喑啞的嗓音呼喚︰“你留下來,我現在……好希望有人能陪我──一下子就好……”

  原來,他並沒有完全不醒人事,起碼知道自己身邊的人是誰。

  “可是,已經很晚了。我們孤男寡女……不好。”她遲疑猶豫。

  “誰說的?我偏不管那么多﹗”

  邱濠全溫柔地以下顎摩挲她的額,寬大的掌撫順她的烏發,慢慢地,緩緩地像是愛撫他最心愛的古董一般。

  源源不絕的愛意從他的指掌傳遞到她的心底,溫溫的像一壺酒,熨貼了周宜霈受創虛空的心。

  “除非,你不喜歡?是嗎?告訴我,你對我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他俯首印吻在她的頰邊,用的是一種對待情人的溫柔。

  周宜霈沒喝酒,卻也醺醺然感覺自己醉了。

  “唉,你一點兒都不像個醫生,一點兒都不理智。這樣不好啊……”

  聞言,他喟然嘆氣。“唉,也不知道為什么,無人傾訴的這個時候,特別希望你能陪我……”

  “你現在不清醒,我怕你會后悔。說真的,你會后悔……”

  周宜霈順勢靠向他,整個人被他魁梧的胸懷環抱。

  “以后的事,以后再說。”邱濠全渾濁的呼吸混和著濃烈的情感欲求。

  恐怕沒有女孩子能抵擋這致命的誘惑,當他的啄吻從臉頰向四周蔓延,周宜霈心知肚明──

  此刻她是跌落萬劫不複的深淵,沒有余力掙扎了。

  邱濠全似在酒精中解放禁錮的靈魂,先扯開領帶衣扣,而后大膽而狂恣地吻住她的櫻唇,綿綿軟軟的柔美唇瓣叫他流連忘返。

  “唔……天啊,你怎么?”周宜霈在淪陷的臨界掙扎,不安地頻頻呼喊︰“以你所受過的專業訓練,不該這么迷糊的。冷靜點啊﹗”

  “噓……什么都別說──抱著我,只要抱著我……”

  周宜霈不安地蜷起身子,小聲警告︰“邱濠全,你知道我是誰嗎?怎么可以對敵人傾吐心事?”

  “不管,現在的我一點兒也不要理智﹗也不冷靜﹗”他低吼,大掌粗暴抵住她的素白頸項。“你這么美麗,竟連一點兒同情心都沒有嗎?”

  “好好好,別激動。你想說什么,我都聽就是了。”

  她溫言軟語哄慰著,聽他的話大大伸展雙臂,完全貼近地與他相擁。

  他的肩膀好寬闊,他的懷抱好溫暖,周宜霈終于徹底松懈武裝,放心地淪陷在他男人味十足的胸襟裡。

  “好吧,你想說什么,現在可以說了。”

  抬起黑翹的眉睫,她發亮的晶透瑩眸閃著動人的光采。

  邱濠全只默默凝視她的美麗,他深湛的眸中蒙上薄薄的迷霧,她看不穿那層霧底的真實是什么?

  在他怔怔的凝注中,周宜霈也無法判別到底他是醒著?還是醉了?

  然而,這似乎都不重要了……

  他終究什么也沒說,靜默地吻住她潤澤鮮紅的唇瓣,熱情火舌竄入她的芳口,深深地,濃烈地在她的唇舌間汲取芳美的甜汁。

  “噢,不要……”她驚嚇得扭動身軀想掙脫。

  然而,他的吻是那么的催人神魂,叫她心兒陶醉,片刻間已然投入他的完美催情游戲,舍不得離開了。

  “別動……讓我愛你……”邱濠全在她耳邊輕柔的呢喃。

  除了加重深深的吻,他還用厚實寬大的掌心順著柔柔的發絲向下,劃過她珠貝般潔白溫潤的耳廓……

  在這個時候,邱濠全不愿想起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拋開那些原告與被告的仇視立場此刻床上的兩人僅是普通血肉之軀的飲食男女。

  他們如同一般的世間男女,用彼此肉體來相互溫暖、撫慰。

  周宜霈被他的熾烈情欲徹底吞噬了,再榨不出任何東西來奉獻;而邱濠全也在親密碰撞中,細細欣賞過她的每一處美好,怎么看也不膩地,就是想要將她的一切一切全鏤刻在心底──

  這是一個奇妙的夜晚,本來應該對立的男女,在沒有預警之下,造就了狂野激情的一整夜。

  他們甚至沒時間去想,當黑暗褪去,黎明來臨,又該如何彼此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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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8-24 15:56  資料  個人空間  短消息  加為好友 
第六章

  曙光乍現的那一刻,周宜霈在他均勻的呼吸聲中醒來。

  經歷一整夜的激情、歡愉、火熱辛辣的性愛,並沒有讓她忘記自己身負的重責大任。

  她沒忘記自己是借機來尋寶搜証,要獲得足夠打擊敵人的有力証據﹗

  進到霍敖犬的房間裡,會發生親密關系不能算意外,但周宜霈沒有多余的精力去懊惱后悔,或反芻個中滋味。

  她一睜開眼,腦袋清楚后的第一件事,是推開橫在身上的手臂,躡手躡腳地走下床,小心翼翼摸進書房裡。

  偌大的書房空空蕩蕩,連書桌都收拾得一塵不染,每個抽屜都緊緊鎖住,除了排列整齊的書籍、歸檔過的文件之外,幾乎沒有什么載有文字的東西可看﹗

  “嗯,看起來……關于那件‘棘手的麻煩’,重要文件應該不會在家裡,還是往辦公室裡找才有用……”

  她仔細巡過書房的每個角落,連垃圾桶、絞紙機都檢查過,仍然一無所獲。

  “早安,這么早起來,為了看風景啊?”

  邱濠全磁性但寒漠的嗓音,突兀地響在清晨冷冽空氣中。

  “你早。”

  背對著門的周宜霈倒抽口涼氣,一顆心咚地快速下沉,全身血液瞬間結凍。

  天啊,地啊,她不請而擅進人家的書房重地,該如何自圓其說?

  “怎么樣?我這房子VIEW不錯吧?天氣再好一點,可以看到高高的新光大樓呢。”

  他移動腳步靠近,展臂從背后樓她入懷中,呼著氣問道︰“喜歡嗎?”

  “呃……很棒﹗不錯。”

  “你是指房子?還是我?”邱濠全邪肆地一語雙關。

  “都好……”她松口氣,輕輕掙開他的懷抱。

  “真的?那要不要再來一次?”

  “不要……快別鬧了﹗我該走了,今天還要上班呢。”

  害羞又心虛的周宜霈低著頭往外走。

  “等等──”他一把將她拉回,溫熱大掌護住她的冰冷小手。“再陪我一會兒……剛剛瞧你一直在這書房裡走來走去的,你也喜歡這個景吧?嗯?”

  他一字字平緩說出口,一字字都像原子彈爆發般地威力十足。

  “我、我其實是嗯,對。我只是看風景……”

  她嚇呆了,一時間六神無主、手足無措!

  周宜霈打死沒想到,原來邱濠全已經在外面看了自己好一陣子了。

  他是否覺查自己的怪異行為呢?

  “呵呵呵,我自己也最愛這房間,光線充足,景致開揚,讀書休憩都很棒。”

  “可是,我上班要遲到了。遲到一次就不能領全勤,好虧呢。”

  周宜霈的、七七上八下,從他的話語中,聽不出來他到底發現沒有?!

  “沒關系,全勤我補給你就是了。”

  他的身體明顯熱了起來,眼眸中清楚映照欲火燃起的星芒。

  “既然都來了,何不好好參觀一下我的家,也陪陪我……”

  “不行……不可以再這樣,昨天你是醉了,但現在我們都很清醒!”

  “周宜霈,別躲我……再看見美麗迷人的你,我禁不住又醉了……不然,你就當我是醉的吧﹗”

  “求求你,我不要。”她縮在桌角,不敢張眼看他。

  “別怕,昨晚我們不是很美好嗎?相信我,你會喜歡的……”

  邱濠全抱起蹲坐地上的小美人,輕輕將她放置落地窗邊的貴妃椅。

  “唔……你好討厭﹗”

  她在他身體范圍內,根本無所遁逃,只能緊緊地閉上眼睛。

  “我喜歡你的身體,好純潔……好美麗……”他一再贊嘆……

  “啊……不要……救命啊……”

  他的吻咬激起強烈的電流,再次的吸吮更搔刺她每一條敏感的神經,令她忍不住輕吟呼喊。

  邱濠全是個克製私生活的好男人,成年以來很少碰到令他把持不住的女人,而周宜霈是那極少數中的一個。

  “牙……你真的好棒﹗”他閉上眼,全心全意享受她的美好。

  “呃,不行了,敖犬……”

  盡管她唇邊不停地哼出歡愉的吟唱,但奔騰的激情還沒能讓她喪失心魂。

  方才的恐慌驚駭仍在腦中盤旋,當她被擺弄成后仰的姿勢,黑濠般長發垂落椅沿,頭部整個后仰,這樣的姿態讓她看到整個地板,每一寸都鉅細靡遺──

  不經意的眼神一瞟,周宜霈赫然發現,靠近自己的書桌角底,壓著一張殘破的紙片,上頭破碎陳列驚悚的字句︰

  偽藥吃死人……利益當道……祥全要錢不要名……不肖高層……

  為錢喪盡天良……弊端……草菅人命……一旦爆發不可收拾……

  啊!天助我也﹗

  這是最好的線索,最好的罪証啊﹗

  她告訴自己冷靜,趁著身上的男人完全沉醉性愛的極致境界,她費力將手臂完全伸展,並快速勾起紙片,然后緊緊握在手中不放。

  小小一片破紙包含無窮希望,母親的冤屈,全靠它了。

  咖啡座裡,簡翔棋氣急敗壞地鐵青著臉色。

  “夜不歸營?嘖嘖……你不覺得自己愈來愈離譜了嗎?”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周宜霈回答得十分坦蕩。

  “問題是,你真的知道嗎?大牙,連我媽都看出來你變了。”

  簡翔棋握緊的拳頭抵在桌沿,氣憤地一次次槌打,桌上熱咖啡抵不住搖晃溢倒四散。

  “你在干什么?想找人打架?這裡是公眾場所,麻煩收斂一點﹗”

  周宜霈忍不住動怒了,急忙以餐紙擦拭咖啡,抱怨道︰

  “小馬哥,你不要老是不分青紅皂白就亂發脾氣。這樣真的很讓人討厭﹗”

  “哼﹗說我不分青紅皂白?那你倒是說出個道理給我聽聽,”他打算追根究底,只因為這個女人是他愛的。“是什么天大的理由,讓你孤身女孩子家整晚不回家?”

  “其實,我認為你管得太多了。”周宜霈端起咖啡喝著,平和道︰“我已經是成年人,去哪裡、做什么都不需要向你交代吧?”

  “你從沒替別人想過,不知道有人會擔心的嗎?”他痛苦地抓住她的手。“這么多年了,我以為我們之間早有默契……”

  “謝謝你的關心──可是,我真的長大了,有足夠能力處理一切事情。”

  她不著痕跡收回手,刻意忽略他口中的默契。

  “……好,既然你很篤定,我不追問你那晚的行蹤。但我想問一  件事──”

  “你問吧﹗”

  “你談戀愛了嗎?是不是交了男朋友了?他是誰?”

  他艱難地吐出存在心中許久的懷疑。

  “沒有。”周宜霈斷然否認。“沒有人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情去談戀愛的。”

  “原來你還記得自己仍在服喪期間。”簡翔棋的語氣帶著諷刺。“自你單獨見過邱濠全后,整個態度都變了,連打官司都不積極,叫我怎么不懷疑跟他有關系?”

  “小馬哥,這場官司打下來,律師費用不少吧?”

  周宜霈總是想到最實際的問題。“有多少勝算呢?如果贏面不大,我看算了。”

  “怎么了?我說過費用你不必擔心,巫律師是我好朋友,他會盡力──而且,打起官司來,邱濠全那方也不會好過,就當整整他也值得啊!”

  “你不需要為我付出那么多的。”周宜霈看著了心付出,不求收獲的好鄰居。“那也是你辛苦賺的血汗錢哪﹗將來是你娶老婆養家的資金,我怎么可以隨便動用?”

  “我的不就是你的嗎?”簡翔棋激動脫口而出。“我早就認定你是我的老婆,辛苦存的那些錢,本來就是給你用的。”

  “不行﹗你不能一廂情愿這么想──”她心一橫,干脆把話說白。“小馬哥,我一直只當你是個鄰居大哥哥,從小是這樣,現在是這樣,以后也不會改變。”

  “大牙﹗你?!”簡翔棋顫抖著唇,不知道周宜霈會把話說得如此傷人﹗

  “對不起,我知道自己說這話很過分,你聽了一定很難受,但是,事實終歸是事實,我不能讓你再陷下去……”

  “不對。”簡翔棋完全不愿意接受事實。“你不是這樣子的,以前我們不是很好的嗎?你對我感覺一直也不錯……”

  “沒錯,我們是很好,是好朋友與好鄰居。”周宜霈肯定地正名分。“說句肺腑之言,感謝你一直幫助我。以后你應該多花時間陪簡嬸,花時間交女朋友,不要再把時間花在我身上。”

  “你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利用完了,想一腳把我踢開?”

  簡翔棋霍地推倒椅子,站起身,用近乎威嚇的口吻道︰

  “我不是小狗,沒道理讓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周宜霈,我不會放棄的,我對自己有信心,不管現在你跟誰在一起,我簡翔棋會讓他知道,世界上最愛周宜霈的只有我﹗”

  “小馬哥,你真的誤會了。我沒有交男朋友啊﹗你不要把事情想複雜了……”

  “哼,我知道你不承認是想保護他放心好了,我一定會查出來的。”

  簡翔棋絲毫不認為問題在他自己,如同所有單戀別人的人,總是一廂情愿認為有第三者來加入破壞,以致于心愛的人不愛自己。

  其實,他們都忘記自己才是從頭到尾,最不相干的那個人。

  周宜霈喝著逐漸冷去的咖啡,此時已無多余心思去想簡翔棋的自我固執,從錢包中,小心翼翼掏出那張破紙片。

  一遍又一遍地讀著、看著,她可以斷定這會是最有攻擊力量的武器。

  如果順利放出消息,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心中認定第一名的祥全醫院竟給病患吃偽藥賺暴利,主其事的邱濠全還能不身敗名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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