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改+一次po完] 非常保镖4(番外篇)之杀手的童话(羽橙) - 我愛黑澀會 | 棒棒堂 [结局小说] - 黑澀會.我愛黑澀會| 棒棒堂小说区 - 我愛黑澀會 | 模範棒棒堂 ♂ 超級後援會 - Powered by Disc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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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转+自改+一次po完] 非常保镖4(番外篇)之杀手的童话(羽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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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改+一次po完] 非常保镖4(番外篇)之杀手的童话(羽橙)

[轉+自改+完] 秘戀系列1之寧願相思(婕傑)
http://www.stephylove.com/viewthread.php?tid=77451

[轉+自改+完]  秘戀系列2之告別孤單 (mei煜)
http://www.stephylove.com/viewthread.php?tid=77452

非常保鏢1-藍蠍子的娃娃(祈煜)[po過了]

[轉+自改+一次po完]非常保鏢2-傻瓜殺手v.s千面保鏢(筱傑)
http://www.stephylove.com/viewth ... p;extra=&page=1

[轉+自改+一次po完]非常保鏢3-黑天使的情人保鏢(翊潔)
http://www.stephylove.com/viewthread.php?tid=40455

(P.S. 非常保鏢2-傻瓜殺手v.s千面保鏢(筱傑)和非常保鏢3-黑天使的情人保鏢(翊潔)也是ccy1109PO的)

[轉+自改+一次po完] 非常保鏢4(番外篇)之殺手的童話(羽橙)

改的網頁: http://www.xs99.com/data/yanqing2/AzgAu34197/

這女人,擁有上億的身家,幾乎不知人間疾苦。
據他所知,她二十歲,沒上過學,沒吃過苦,更沒工作過。
身爲楊家的一員,舉凡她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是最上等而頂級的。
從小,她就擁有私人的教師,教導所有她應該要會的事。
她甚至有專屬於她個人的醫生和護士,二十四小時在楊家大宅待命。
理所當然的,她應該也有私人的保鏢及護衛,
但他們同樣是住在楊家大宅,
因爲沒有人會從懸崖這裏上來。
爲了沒有人知道的原因,
沒人靠近她所住的這間小別墅。
她沒參加過任何一場宴會,也完全不出門,
事實上,若非楊氏企業實在太引人注意,
人們幾乎要忘了她的存在;但就算有人提起,通
常也只提到楊家還有一個女兒,然后便沒有下文了。

第一章

  晚霞已盡。

  天際,只余淡淡的粉和些許的紫藍。

  芸如絲,牽到了山邊,和山谷裏緩緩升起的山嵐,融在一起。

  她把畫到一半的素描本和畫具收好,背著背袋,穿越山間小徑回家。

  這裏,是人煙罕至的山區,但鋪著石板的小徑整邱而平坦,中途視野良好的幾處轉角,還有供人休憩的涼亭。

  只是,使用的人,除了她,就只有每月定期來打掃的傭人了。

  打從她搬到這裏來住之后,她每天都會來到這裏畫畫。

  霞光一去,天就黑得很快,才走到一半,整個天色就暗了下來,對面山腰上的大宅,亮起了絢麗的燈光。

  無數的人開著車上山,來到這位於深山的大宅,人們如潮水般,不遠千裏而來,到這裏參加宴會,就像是奮不顧身撲火的飛蛾。

  宴會已經連開三天了,是哥的婚宴,卻和她無關。看著那被燈光照亮的大宅,她冷冷一笑,徑自往自己的小別墅走去。

  很久之前,她就已經學會,不要奢望母親能記得她的生日,或渴求能得到一點溫柔,對母親來說,她是被遺忘的人,最好不要有人記得她的存在。

  山嵐漸漸掩蓋了對面繁華的燈火,也將隱約的音樂聲掩去。她加快腳步,雖然她閉著眼都能走回家,但在霧中伸手不見五指的感覺,實在很難教人心情愉快,誰也不曉得,在霧中,在什麽時候會蹦出什麽怪東西。

  她打開手電筒,照亮前方的路,卻還是慢了一步。

  某種動物從旁沖了出來,她迎面撞了上去,往后摔跌,肩上的背袋和素描本,一起飛了出去,手電筒也是。

  "可惡,搞什麽?"

  她爬起來,撿起飛不遠的手電筒,往剛剛那地方一照,卻看見一個人躺臥在地上。

  一個白發男人。

  她一驚,原以爲自己撞傷了哪來的老人家,那人卻突然伸手拿槍對著她。

  "不許動!"他說。

  她沒有動,因爲這男人有槍,所以她繼續把手電筒對著他;事實上,她是把手電筒對著他的臉,男人的容貌如雕像般俊得驚人,這時,她才發現他年紀很輕,如果不看他的白發,應該只有二十幾歲而已。

  他身上穿著西裝,西裝外套敞開著,靠右肩的白色襯衫上沾染著先鮮血,他一手舉著槍,一手捂著受傷的右肩,如石刻般的臉龐,卻看不出喜怒哀樂,像戴了面具一樣。

  "把手電筒關掉。"他說。

  她應該立刻轉身飛奔逃走才對,但他有槍。

  她關了手電筒。

  世界陷入黑暗之中。

  她聽到他起身時,衣物發出的摩擦聲,也聽到他往反方向走去的腳步聲,但在之中,更清楚的是他忍痛的抽氣聲。

  她松了口氣,不管他究竟是誰,這男人並未打算挾持她,或傷害她,他正要離開。

  雖然極力振作,但那男人腳步依然有些踉蹌,他在霧中踢到了石板,整個人失去平衡,他及時踏出另一腳,穩住了自己,卻因疼痛悶哼了一聲。

  她可以想象那有多痛,但他死命撑住自己,一步接著一步,搖搖晃晃的前進。看著那在朦朧中狼狽移動的暗影,不知爲何,讓她想起受傷的野獸。
  黑夜和白霧很快就掩去他的身影。

  幾秒鍾之后,她聽到他砰然倒地的聲音。

  沙沙沙沙

  他一直聽到陣陣細微的摩擦聲。

  沙沙沙沙沙

  涼風吹過他的臉,但那不是風聲。

  那聲音很輕很輕,並不討人厭,也不擾人,只是他不喜歡不能掌握的狀況,所以雖然疲累,他仍是再試了幾次之后,強迫自己睜開眼。

  風很涼,勝橙光透過綠葉閃爍著。

  起初,刺眼的勝橙光,讓他看不清一切,他眨了眨眼,世界才慢慢清晰。

  女人,坐在窗邊的藤椅上,她面對著他,低著頭,拿著一支筆,在曲起的膝上擺放著畫本,快速的揮動著。

  沙沙聲,隨著她移動的手,斷續的傳來。

  他伸手探向腰間,卻摸不到他的槍。

[ 本帖最後由 loveyawai131520 於 2013-9-29 17:1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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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他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虽然如此,但他很确定一件事,这个房间,这个女人,都是陌生的。

  即使她背对著光源,整张脸都在阴影之中,他依然知道自己不曾见过她。

  如果有,他一定会记得的。

  这个女人,穿著长袖的真丝家居服,她曲在藤椅上的脚,白皙中透著淡淡的粉红,十根脚趾头,粉嫩得犹如婴儿。

  这个美丽的房间,有著白色的蕾丝窗帘,柔软得如云朵般的大床,丝缎的床被织锦的地毯琉璃立灯,还有米黄色的墙,在角落,甚至还有人摆放了一整束的干燥花,风再起,吹拂过窗,溜过她身边,扬起了白色蕾丝的窗帘,也扬起了她轻柔的一绺黑发。

  发丝在半空中随风飘著荡著,像在对他招手。

  眼前所有的事物,都如梦一般,晕著一圈淡淡的光晕。

  干净洁白梦幻。

  "嗨。"

  他一愣,视线拉回那女人身上。她微微歪著头,停下了笔,粉唇微微上扬,猫一般的眼,直勾勾的瞧著他。

  "你受伤了。"她说,带著近乎有趣的神情陈述,"我把你捡回来。"

  他试著撑起自己,肩膀却痛得他脸色骤变,那几近撕裂的疼痛,瞬间将脑海里所有的记忆挖了出来。

  他成功狙击了标靶,却意外被发现,遭到了枪击与追杀。

  "你失血过多,如果我是你,就会躺著好好休息,不再乱动。"见他欲起身,她忍不住开口警告他,"子弹穿透了你的肩膀,我只帮你止了血,喂你吃了几颗抗生素而已。"

  她依然蜷坐在藤椅上,但微微改变了姿势,勝橙光照亮了她的脸,几乎是瞬间,他就认出了她。

  她是楊羽婷,楊家的女儿。

  除了楊家人潮川流不息的宴会,刚好是他决定执行任务的地点之外,她和标靶完全没有关系,但他总是将功课做得很好。在行动前,他早已将楊家大宅的建筑设计人员容貌,都默记在心,甚至包括附近的地形地貌,那也是为什么他遭枪击后,会往东跑的原因,这个方向,除了楊家女儿所隐居的别墅,就只有悬崖,乍看之下没有退路,没人会想到他会往这边离开。

  过去几天,他早已探好了退路,在崖边准备了攀爬的工具,只是他并没有料到,自己会失手遭到枪击,也没料到他会在雾中撞见应该在家休养的女儿,更让他没料到的是,这位楊家大小姐,竟然会出手救他。

  楊家的女儿,从小就被保护得很好,外传她体弱多病,但体弱多病,不代表她很笨,他不相信她会不知道宴会里发生的意外,只是怀疑她为什么要救他。

  虽然她看起来没有恶意,显然也没有告发他的打算,他仍戒备的看著她,哑声开口:"为什么救我?"

  她眨了眨眼,理所当然的回答:"因为你受伤啦。"

  他瞪著她,像是在看外星生物。

  有那么一瞬,他怀疑她并不是体弱多病,而是智商有问题。

  但,下一秒,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放下了长腿,下了藤椅,起身道:"放心,我不是白痴,脑袋也没坏掉。"

  好几年来的第一次,他无法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

  尴尬?窘迫?他不知道,但她抱著画本,歪著头噙著笑瞅著他说:"喏,我没报警,也不会去告密,外面的保全正在搜山,但他们不会接近这里,这屋子除了我和你,没有别人,你安心休息吧。"

  她的衣袖因为将画本抱在胸前而往下滑开,露出了手腕上青紫的淤痕,显得十分触目惊心。

  注意到他的视线,她垂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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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找人"

  "你需要看医生。"

  "我不需要医生!别找任何人过来"

  "好吧,如果你坚持"

  "你发誓。"

  "我以我的右手发誓,如果我去告密,以后就不能再拿画笔,所以麻烦你把我的手放开好吗?不然就是逼我打电话叫医生了。"

  模糊的记忆闪现,他眼角一抽,想起那是他造成的瘀伤,昨夜他几乎折断了她的手臂。

  "为什么?"

  再开口,依然还是同样的问题。

  她笑了笑,耸著肩道:"可能因为你长得帅吧。"

  对这调侃般的称赞,他并未感到欣喜,只是沉默的看著她。

  楊羽婷的笑,在他灼人的注视下,慢慢收了起来。昨天晚上,她并没有立刻将他带回来,就像她所说的,她不是笨蛋,就算她再怎么同情小动物,也不会捡一个受了伤,还有利爪的野兽回来。

  她回到家时,全区的安全警报系统已经启动,总管打了电话过来,说明了事情经过,并嘱咐她不要出门。她很清楚这个昏倒在路边的男人,干了什么好事。事实上,这可不是讽刺,她真的觉得那是好事,那也是她为什么会回到他昏倒的地方,大费周章拖他回来的原因。

  看著眼前的男人,她开口说了实话。

  "因为你在可以的时候,并没有试图伤害我,也因为我觉得那人本来就该死。"

  所以,她也晓得那名富豪伪善的面具下,所做的肮脏事?

  他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目前看起来,她的确正在帮他。

  "我的枪呢?"他问。

  粉唇再次弯成新月,她回了一个根本不算答案的回答。

  "在我这里。"

  她拎著画本转过身,走到门边,临出门前,才又回头道:"噢,还有,如果你的头会痛,那是因为我拖你回来时,你的头不小心撞到了几次阶梯,我不是故意的,但在昨晚,找人来帮忙,似乎不是太好的主意。"

  他一愣,却听她又说:"别太担心,我检查过了,它只有肿起来一点点而已。"
  她和他挥了下手,笑著关上门,走了出去。

第二章

  他无法完全信任她。

  这个女人,拥有上亿的身家,几乎不知人间疾苦。据他所知,她二十岁,没上过学,没吃过苦,更没工作过。身为楊家的一员,举凡她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是最上等而顶级的。

  从小,她就拥有私人的教师,教导所有她应该要会的事。她甚至有专属于她个人的医生和护士,二十四小时在楊家大宅待命。理所当然的,她应该也有私人的保镖及护卫,但他们同样是住在楊家大宅,因为没有人会从悬崖这里上来。

  为了没有人知道的原因,没人靠近她所住的这间小别墅。

  她没参加过任何一场宴会,也完全不出门,事实上,若非楊氏企业实在太引人注意,人们几乎要忘了她的存在;但就算有人提起,通常也只提到楊家还有一个女儿,然后便没有下文了。

  楊羽婷,是一个极为低调的楊家人。

  她走后,尽管肩膀痛得似火在烧,他仍忍痛起身下了床,却看见桌上放著一张纸条一杯水,和一瓶药,还有一只遥控器。

  纸条上只写了四个字打开电视。

  他开了,那不是普通的电视,每一个频道,都是一个监视器的画面,里面的监视系统超过了上百个频道。他知道有监视器,所以才会避开道路,直到起雾后,才冒险改走楊道,谁知却意外撞到了她。

  楊家的保全正在搜山,她没有说谎。

  他不可能走出去,那无疑是自投罗网,所以他坐回床上,继续转换著频道,然后看见了她。

  门外有人,她正走向大门。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在和那人交谈了几句之后,就放了那男人进来。

  这里是一楼,他要出去不难,但要翻过那高大的围墙就有些困难。他抓起她留在桌上的笔,虽然没有枪,但铅笔在必要时也可以成为武器。

  上百个监视频道里,没有一个是面对屋子或装设在别墅里的,他关掉电视,抓著笔,屏息靠在门边等著,没等到人,却听到她的声音,轻轻的隔著门传来。

  "你也知道,这里的围墙都装了感应器,若是有人进来,你的保全不可能不知道。"

  "我不喜欢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不喜欢住在大宅里,她看了难过,我也住得难受。再说,我要是那名杀手,昨天夜里就逃下山了,怎么可能还留在山里等人抓。"

  "至少让我派些人站岗。"

  "你知道我的毛病,我会透不过气来。"

  "小羽婷。"

  她沉默了下来,久久才道:"要站可以,叫他们站远点......"

  男人和女人交谈的声音断断续续,但始终没有人走到这里来。那男人并没有待多久,不到几分钟,就离开了。

  他从窗户看见那高大英俊的男人侧脸,男人在大门边,轻抚她的小脸,又交代了几句之后,才转身离开。

  大门关上了,她走回屋子里。

  他靠在门上,闭眼松了口气,暂时的。

  半个小时候,门外传来食物的香气,弥漫在黄昏的空气之中。

  他没有吃桌上那瓶止痛药,但他吃了她送来的饭菜。

  在这边待了一天之后,他很快就发现,她没有说谎,这屋子除了他和她,没有其他人。她自己住在这个离大宅有段距离的小屋,自己打扫屋子,甚至自己煮食。

  而这些,并非因为他而改变,他可以从屋子里的摆设和一些细节看出来,她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肩上的伤,让他痛到无法入眠,这处位在险境中的庇护所,也让他无法完全的安心,曾经受过的训练,更让他无法轻易相信人,更何况是从未谋面的女子。

  无眠的夜里,他悄悄摸遍了整栋屋子,除了确定没有别人,除了发现他霸占了她唯一的一张床,他只证明了一件事。

  这间别墅,除她之外,没有别人生活的痕迹。

  虽然橱柜中摆著整套WEDGWOOD的瓷器,但她的烘碗机里只有单人的餐具。虽然鞋柜里有整组的室内拖鞋,却只有一双拆了封套。虽然她有三间房,却只有一间有床。

  看著蜷缩在客厅沙发上睡觉,只盖了件凉被的女人,莫名的困惑充塞他心中。
  月光透窗而进,睡著的她,看起来无害且纯净。长长的睫毛微卷的长发白皙吹弹可破的肌肤粉色的唇瓣,此刻的她,有如童话故事里的精灵。

  她睡得很熟,翻身时,凉被滑到了地上,只剩一角盖在腰腹。她仍在睡,手腕上青紫的淤青却露了出来,碍眼得让他眼角微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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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口的疼痛,让他警醒,但发炎的热度,却影响著他的思绪。

  这女人,教他既迷惘又紧张,她的行为态度困扰著他。情感上,他想相信她的善意,理智却提醒他不能相信任何人。

  他悄声退开,她身上的凉被却在这时整个滑落到地上。

  纵然是夏季,山里依然凉爽,她这样睡到白天,会感冒的。

  楊家的女儿,体弱多病。

  这句资料,突然跳进脑海,他停下脚步,迟疑著。

  她看起来不像身体虚弱的样子,但她处于隐居的状态也是真的。

  他看著她,最终,仍是从暗影里踱入月光中,捡起凉被,替她盖上。
  "你应该要吃药。"

  她在画画,三个房间里,只有一间卧房,另外一间被布置成画室,油彩的味道充塞其中。

  挥动著画笔的她,并未回头。她知道他来了,不用回头也知道,她可以轻易感觉到他的视线,感觉到心跳和呼吸,因他的存在而加快,感觉到空气因他的出现而加温震颤。

  虽然他多数时间都待在房里休息,但除了一开始之外,他始终保持清醒,无论她何时过去,他的眼睛都是睁开的。

  她半点也不讶异他能下床,他的意志力十分惊人,她替他换药时,从未听过他喊痛,即使枪伤造成的发炎让他全身发烫,他仍死命强撑著,若不是因为换药时碰过他,她不会晓得他有多虚弱。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

  低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引起她心口一阵战栗。这三天来,他很少说话,她很讶异他会回答。他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哑,她怀疑那是他原本的声音,抑或是发烧而造成的低哑。

  "我在数药。"她头也不回,继续在画布上涂抹油彩,一边异开玩笑的口吻说:"我很无聊。"

  "你为什么一个人住?"

  这问题,让她持笔的手微微一抽,抹上了过多的油彩。

  她拧眉不语,沉默地看著那画坏的一笔,拿起一旁的刮色刀,刮去画布上多余的油彩,修饰著。

  但沉默并未让他知难而退自动离开,身后那扰人的视线,依然还在。

  她放下画笔,拿布擦拭著刮布刀,然后深吸口气,转过身来。

  男人站在门边,他并未倚著门框,也未将手插在口袋里,他只是站著,警觉地看著她,像她曾在电视中看见,那远远杵在山林边看著摄影机的狼。

  他不信任她,就像那匹狼不信任人。

  "我有恐慌症。"这句话,脱口得如此轻易,连她自己都有些诧异。

  他看著她,眼里没有讶异,也没有批判或同情。

  她坦然面对他,继续道:"小时候,我曾经被抢著追问母亲的记者们挤压而跌倒,从那次之后,我就对过多的人群感到十分恐惧。曾经有一度,我的病情非常严重,连踏出门口都不敢,母亲在经过考虑后,让我迁居到这里养病。"

  她以短短几句话,轻描淡写的带过她的处境。

  他应该要打住这个话题,但不知哪来的冲动,那句陈述就这样脱口而出。

  "你现在好多了。"

  "嗯,我现在好多了。"她点头,将刮色刀放进水里,扯了下嘴角,"不过,对我母亲和整个家族来说,我是女儿,一种可以交易的物品。我的母亲把我当成联姻的工具,所以我继续假装自己有病。"

  她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飘散在空气中,但其中不知名的情绪,却揪紧了他以为早已冷硬如石的心。

  "我一直不喜欢太多的人,所以一直独居在这里。"她看向窗外随风摇曳的林荫,"这地方很安静,我可以随心所欲的过日子......"

  她转回头,看著他,笑了笑,"而且,我也喜欢这种自己动手生活的日子,比什么事都让人帮忙实在多了。"

  她的回答解释了一切,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如此坦诚,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竟然信了她的话。

  也许是因为枪伤造成的烧热,也许是因为她眼里的苦涩,也或许是因为她说话时,强扯出的微笑......

  那瞬间,他知道她没有说谎。

  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你必须吃药。"她的声音从画室里传来。

  他没有回答,只是走回了卧房。

  药瓶仍在桌上,他看著它,知道她说得没错,他必须吃药,控制身体的发炎,让虚弱的身体有机会复原。

  他可以选择吃药,也可以选择趁黑夜起雾时,潜行出去,但后者的成功率不到三成,在他如此虚弱的状态下,死在山里的几率,甚至大于被抓。

  他拿起药瓶,转开瓶盖,倒了杯水,吞了颗药,然后躺上床,任由药效蔓延,开始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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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黑暗在恶夜中扩散。

  如打翻的墨渲染了白纸,将那纯白染成闇黑......

  倾盆大雨的夜里,铁栏围绕著泥地,持鞭的男人走了进来,冷声宣布。
  一个小时后,还站著的那个人才有饭吃。

  拳头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最瘦小的男孩被打倒在地上,数也数不清的脚,全都往他身上招呼。泥水和血水在嘴中混在一起,又咸又苦,他痛得缩成一团,大于和拳脚却仍不停歇的往身上招呼而来......

  起来,别再睡了,你们这些懒猪!

  鞭子落了下来,狠狠抽打在背上,他已变得强壮了些,却仍不敢反抗反抗的人都已消失不见他飞快的从床上跳了起来,长鞭仍抽了下来,打得他皮开肉绽。

  快一点,再快一点!你想死吗?

  少年在大海里游著,海水刺痛著他背上的伤口,远方的岛屿,一次又一次的被浪头掩盖,他又累又渴,却只能拼死踢腿摆手,他不能沉下去,沉下去就完了。

  记住,同情,只会害死你自己。

  男人看著他,将文件丢到他面前。

  杀了他,你就可以活下去。

  他猛然从梦中惊醒,却看到手中都是腥黑的血。

  杀了他,你就可以活下去!

  他下了床,却一脚踏入血泊之中。

  杀了他!

  他从黏稠的血泊中,拔出脚,一步一步往浴室走去。

  血水从镜子上流了下来,染红了镜中他的脸。他打开水龙头,流出的却也是闇黑的血水,他捧著血水,泼洒在自己脸上,他不断的朝自己脸上泼水,甚至喝下它们。

  冰冷的水,教他打了个寒颤,冷得刺骨,刺痛了他的皮肤。

  但当他再抬起头时,猩红的黑血已经消失无踪,镜子里的男人,吐著白雾,喘息著。

  原以为,那些楊早的梦靥早已消失,但显然它们不肯轻易放过他。

  但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瘦弱的男孩,更不是那无助的少年,他已经长大成人,通过了那些磨练,拥有一切生存下去的技巧。

  他还活著,这才是最重要的。

  屋外,下了整夜的雨已经停了。

  他走回房间,打开电视,看著监视的频道。楊家的保全,依然在屋前不远处站岗,除了每隔两天会送新鲜的食材过来,他们从不靠近这里。

  "啊"

  一声微弱的惊呼响起,是那女人。

  那声音听起来十分惊慌,她的惊呼是从屋后传来的,他迅速的移动到屋后,却只看见围墙的后门开著,如果他没记错,屋后围墙外有一片空地,但再过去一点,就只有垂直往下直达溪谷的山崖,他小心的潜行到墙边,围墙外,一个人也没有。

  然后,他看见了她,或者应该说,她的手。

  一双白皙的小手紧紧抓著山崖旁的树根,那里的泥土,因为前些日子的大雨,崩落了一些。

  她快掉下去了。

  他可以听到她紧张的呼吸,看到她死命攀紧,却因为湿滑而渐渐抓不住树根的小手。

  有那么一瞬间,邪恶的念头冒出。

  他应该转身就走。

  她若是掉了下去,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出现在这里,他可以趁机离开,掩去所有的行踪,下山消失在人群中。

  组织里的人,会查出他中了枪,他们会以为他伤重不治,死在山里,没有人会来追查他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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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以重新开始他的人生。

  记住,同情,只会害死你自己。

  所有曾受过的训练,都在叫他掉头就走,但他却无法动弹。

  这女人所拥有的一切,是他的千百倍,她吃过最好的食物,用过最好的东西,她从不出门,隐居在深山里,而且显然一辈子都会如此。

  她可以选择她的人生,她却选了最无趣的一种。

  她没有人生,但他还有!

  他想过美好的人生,她想拥有自由的生活

  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受伤啦。

  她的话语,蓦然响起,如针一般戳刺著他的胸口。

  攀著树根的小手,逐渐往下滑动,当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跑到山崖旁,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抓住了那往下坠落的女人,其中一只小手。

  她下坠的力道,扯痛了他受伤的肩膀,他可以感觉到原已开始愈合的伤口崩裂开来,湿滑的血渗透了纱布。

  "你不应该到这种危险的地方。"

  她惊讶的看著他,显然完全没想过他会出现。

  "我的素描被风吹跑了。"她只是想捡回画纸而已。看著他扭曲的表情,她很快发现他为了抓住她,扯裂了伤口。

  他一手抓住了她,另一手为了固定,攀住了树干。

  湿滑的崖边长满青苔,他试图拉她上来时,差点跟著她一起滑落。

  "你的另一只手,别抓著那些藤蔓,你必须抓住我的手。"

  她的体重正在拖著他一起往下滑。

  他知道,她也晓得。

  她看见他抓住的那棵树开始松动,也看见他肩上渗出的血,他抓住她的右手在抖。

  那棵小树快撑不住了。

  楊羽婷轻喘著,心跳几欲跃出喉咙,却仍颤声开口:"放开我,你会和我一起掉下去的。"

  他瞪著她,神色复杂,一变再变,却只冷声道:"我不是英雄,我还不想死,快点抓住我的手!"

  仰望著他愤怒又不快的脸,她不再争辩,松开那几欲断裂的老藤,抬起左手,抓住了他。

  他咬紧牙关,死命抓著她,奋力将她往上拖,他的青筋暴起,肌肉贲张,右肩上的血水,一路顺著强健的臂肌往下滑。

  崖边含水量过高的土石不断崩落,她费劲力气踩踏著湿滑的泥土,好不容易才在他的帮助下,被拉上山崖。

  在她上来的那瞬间,小树也跟著往外掉落,带走崖边更多的土石,他抱著她往后扑跌,才逃过一起掉下山崖的命运。

  力气耗尽的两人,瘫倒在山崖边,她在他怀中喘著气,小手颤抖的揪著他的衬衫,瞪著那消失的土地,浑身直打颤。

  崖边的土石,崩了将近一平方公尺,才停了下来。

  她闭上眼,再睁开,试了两次,才有办法开口。

  "我以为你还在睡。"

  "我醒了。"

  突然之间,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笑什么?"

  "没有,我只是发现,我刚差点为了捡一张素描摔死。"她边喘边笑著说:"一张素面耶,只是一张素描而已,我再画,要多少张都有,竟然为了捡一张素描......真是蠢死了......"

  泪水滑落她沾了泥水与青苔的脸颊。

  他看著眼前歇斯底里又哭又笑的女人,忍不住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了她。
  她吃了一惊,抽了口气,却没有反抗。

  他尝到她嘴里甜美的味道,像花一般柔嫩,如蜜一般香甜。

  她喘著气,颤抖著,像多年前他在街上遇见的小猫,脆弱又柔软。

  他退开时,她的粉唇水亮,眼睫上还有著泪水,微张的黑眸,也如小猫一般无辜迷惘。

  眼前的男人,全身沾满了泥,肩上的绷带脱落了,血水流得满手都是,满头的白发更是凌乱。

  他比她第一次见到他时还要狼狈,却更加真实,且炙热。

  天际再次飘下雨丝,她抬手压住他肩上的伤,哑著声音道:"你......你的伤口裂开了......需要重新包扎......"

  他不该吻她的,但是却仍忍不住以拇指拭去她脸上的泥水泪水和雨水,然后低头再次吻她。

  进屋后,他让她重新包好了伤口,放松下来后席卷而来的高烧,也一举罗走了他的意识。

  两天后,他的烧退了。

  醒来时,晨雾蒙蒙的,替山林罩上了一层薄纱。

  她在床边不眠不休的顾著他,整整两天一夜。

  他的衣物早已因汗而湿透,她替他脱去,洗了且烘干折好在一旁。

  疲累不已的她趴睡在床边,绾起的长发,因忙乱散落了几绺在脸庞,白嫩的小手则被紧握在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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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因为那握在手中的柔荑,吃了一惊。

  高烧不退的这两天,他的记忆显得有些混乱,唯一不变的,是她始终在身旁。
  这个女人,太过单纯。

  他怀疑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怀疑她真的懂得现实生活的险恶,他怀疑她真的了解他有可能对她造成的伤害。

  他应该要松开她温暖的手,却反而微微更收紧了些。

  她醒了,美丽的黑眸有些惺忪。

  "嗨。"她说。

  "你不应该在这里。"他说。

  "嗯。"她微笑著同意的道:"不过我不懂得该怎么毁尸灭迹,只好想办法让你活下去。"

  她有著很神奇的幽默感,一种苦中作乐的幽默。

  他看著她,眼底闪著莫名的情绪。

  "你不应该救我。"

  "欸,可是我救了。"她起身,一副好笑无奈的样子,一边倒水给他喝,一边道:"幸好我救了,不然前两天横尸山谷的人就是我了。话说回来,我剥光了你的衣服,我要是你,就会担心自己的贞操,而不是性命。"

  他错愕的看著她,下一秒,笑声逸出了干涩的唇,轻轻回荡在空气中。

  原来他会笑。

  低哑的笑声让她微讶,笑容软化了他脸上严酷的线条。

  这男人深邃且英俊的容貌,从第一次见面就让她印象深刻,他有著东方人的肤色,却有西方人的五官,她猜他是混血儿,但吸引她的,并非只是英俊的面容,更多的,是他那双乍看黑暗冷酷,却又显得疲倦不已历经沧桑的眼。

  "你可以当我画画的模特儿吗?"一股冲动,让她忍不住开口要求。

  这要求,教他一愣。

  他愣住的表情,教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该死,他怎么可能会愿意,他可是杀手耶。况且第一天,她趁他睡觉时,早已偷偷画了几张素描,本来她想等之后有空再把图画完,这下他一定会警觉到她所做的事,搞不好还会毁掉她未经同意就画的素描。

  "我没有恶意,只是我很少有这种机会,我是说刚好遇到有人欠我人情的机会。"

  天啊,她在说什么?她是脑袋坏掉了吗?

  楊羽婷惊慌的想著,可是一张嘴却失控的继续道:"当然,我不会和别人说你是谁,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你是谁,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天啊天啊,谁快来阻止她胡说八道?

  纵然觉得快精神分裂失控的楊羽婷,还是红著脸,急滔滔的说:"不过你放心,我也不会把画拿出来展览就是了,我只是画兴趣的。我的画只有我哥会看,就算他看到了,也只会以为那是我想象出来的人物"

  "邱勝橙。"

  就在她想一拳把自己打昏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

  "什么?"她眨了眨眼,呆看著他。

  "我叫邱勝橙。"他薄唇微扬,好笑的看著她。

  "真名吗?"这句话就这么脱口,她说完立刻就后悔了,连忙满脸通红,慌乱的挥著手,匆匆道:"算了算了,别告诉我,不管是真是假,我都不想知道等等!"

  一股领悟突然闪过脑海,教她猛然顿住,然后眨巴著大眼,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问:"你现在的意思是,你愿意当我的模特儿吗?"

  "只要不公开。"

  她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他会答应,好半晌,才回过神,红著脸慌忙伸手保证,"我不会公开的,只要我还活著的一天,就绝对不公开。"

第四章

  大雨持续下了好几天,将小屋与世界隔绝。

  他躺在床上养伤,她则在一旁看顾著他,除了替他换药,她也替他准备食物,她的厨艺惊人的好,教人吮指回味。

  这几天,是他以往完全无法想象的平静生活。

  他醒著的时候,她会坐在床边,一边替他素描,一边和他聊天解闷。

  邱勝橙知道自己不是很好的聊天同伴,他很少说自己的事,但她不介意,多时的时候,都是她在说。

  她聊著平日的生活,聊著曾经养过的猫狗,严厉的母亲,稳重的兄长,讨人厌但勉强可以忍受的亲戚,还有那些她不曾参加过的舞会。

  她是寂寞的,他晓得。

  她没有提他高烧昏迷前的那两个吻,他也没有。

  他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有著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她活在天堂,他却身在炼狱。

  她知道,他更加清楚。

  可即使两人绝口不提,那个吻却只是越来越鲜明而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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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画著他的眼他的眉他的胸膛他的手臂,他渴望她的小手拂过他所注视的一切。

  他刻意压抑对她的欲望,却无法阻止火热的视线追随著她的身影。

  每天晚上,她替他换药时,是最甜美也最痛苦的折磨。她会坐在床上,解开他肩上的绷带,小手轻触他的伤口。他可以感觉得到她指尖最细微的触碰,可以嗅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她如兰的气息,会拂过他的皮肤,滑过他的颈项。

  "伤口开始结痂了。"她拿棉花沾著药水,替他的肩伤上药。

  她低垂著头,专心而仔细,仿佛他是易碎的瓷器。

  她靠得是如此的近,近到他可以看见她肌肤上细软的寒毛,近到他只要稍微低头,就可以吻到她如珍珠般的耳垂。他必须将所有的意志力拖出来,才能抗拒低头亲吻她的冲动。

  "不过,你还是得小心一点,我可不是"

  她毫无预警的抬头,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微微向前倾身,他的脸近在眼前,唇也是,害她语音一顿。

  "不是什么?"他嗄声问。

  "不是专业的......"他的视线火热异常,身体也是,她红著脸,心如擂鼓,却无法动弹,只能看著这越来越熟悉的陌生人,哑声将剩下的字句吐出来,"医生。"
  她应该退开,但她没有办法。

  他应该让她走,但他做不到。

  一时间,屋子里沉寂了下来,她却只觉得口干舌燥。

  她吸进他的气息,她想他再吻她,这些日子,无时无刻不在想。

  不自觉的,她微启粉唇,仿佛察觉到她的渴望,他黑瞳一暗,语音低哑的提醒她。

  "我是个杀手。"

  她轻喘,低语:"我知道。"

  "我可能会伤害你。"

  莫名的,微笑因为他的警告而浮现嘴角。

  "我晓得。"

  他心口微微一抽,因她的天真,和莫名的信任。

  那没来由的信任,让他莫名烦躁,一股冲动,他突然伸出手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她轻抽口气,却不是因为害怕。

  她知道,这个男人不会伤害她,不管他怎么说,从初见面时,在他重伤又在逃命的状况下,他都没伤她一根寒毛。这几天,他总是在夜半,以为她不知道时,替她盖被子。

  那一天,她摔下山崖时,他大可趁机走掉,他却选择来救她。

  他是一个很矛盾的男人,他是个杀手,却没有为了自保而逃走。

  他不让人看见他的善良,甚至刻意制造出粗鲁的表象,但除了第一天晚上因为神志不清,而捏伤了她的手腕之外,它从未伤害过她。

  她抽气,是因为他全身上下都紧贴著她,从胸腹到双腿,甚至是那灼热的坚硬,都紧贴著她的柔软。

  "你不该随便相信男人。"他钳著她的手腕,压著她,冷声警告道:"就算受了伤,野兽依然还是野兽。"

  即使心脏狂跳,粉颊晕红,她依然镇定的道:"你不该太过激动,伤口会裂开的。"

  "该死,你现在应该注意的是你的贞操,而不是我的伤!"他恼怒的低咒。

  "噢。"

  也许她是应该,老实说,她的确注意到了,他很重,但那重量并不会让她觉得不舒服,他的体热熨烫著她,引起一阵难以遏制的战栗。

  没有男人对她做过这种事,她一直被保护的很好,不过她知道男人和女人是怎么回事,她没有那么无知,她也知道他拿来顶著她的硬物是什么。

  她仰望著身上的男人,他的表情冷硬,态度粗鲁,看著她的眼神,就好像饥饿的狼。看著猎物一样。

  奇怪的是,虽然如此,她却无法感到害怕。

  "别用这种表情看我。"他哑声道。

  她羞红著脸,迷惘的看著他,喃喃低问:"什么样的表情?"

  "好像你很......"他低哑的开口,黑瞳深幽如海,"渴望......"

  "如果......"她喘息著,凝望著他,红唇微启,颤巍巍的道:"我说我是呢?"
  他一震,哑声说:"你不该"

  "我受够了别人告诉我,我不该做什么。"她突兀打断他的话,紧张的看著他说:"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选择住在这里,我选择了我要过的生活,我选择了你。"

  邱勝橙看著身下的女人,胸口紧缩著,他完全无法反驳,他迫切渴望她给予的温暖。

  她舔了舔发干的粉唇,红著脸,直视著他,轻声开口:"我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他不是圣人,他只是一个男人,他无法抗拒如此纯真的诱惑。

  月光缓缓洒落,星子满布夜空中。

  他低头吻了她。

  这里只是暂时的庇护所,她只是一个美丽的幻梦,但在这寂静的夜晚,他只想放任自己做一个奢侈的梦。

  这不是浪漫,她并没有爱上他。

  这不是爱情,只是转瞬即逝的梦。

  这一切只是男与女,身体与身体的摩擦。黑暗中,他们用彼此的身体,慰藉著彼此孤寂的心灵。

  月光下,她光洁的裸背,如天使一般完美无瑕。

  他的手指滑过她优美的肩胛骨,这里应该藏著翅膀,她一定是不小心落入凡间的天使,才会如此纯洁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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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睡著了,放松的窝在他怀中。

  看著怀里安然熟睡的女人,他的喉咙不自觉紧缩著。

  这几天,日子美妙得不像真的。

  她在他身旁微笑,在他怀里融化,和他一起度过每个梦幻的分分秒秒。

  她总是能惹他发笑,总是能让他忘记黑暗的过往,但是他的伤逐渐痊愈,体力一天比一天好,他知道自己该走了,他已经在这里待得太久,却一直无法下定决心离开她。

  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太过梦幻太过美好。

  从小到大,他从来不会拥有如此珍贵的宝物,他没有办法放手,他舍不得放手。

  他是个自私卑鄙又肮脏的家伙,他不知道她怎么能够忍受他。

  突然间,无法忍受自己再污染她,他起身下了床,走到浴室洗手。

  镜子里的男人,看起来严酷又苍白。

  他瞪著自己,知道在内心深处,他其实晓得为什么她如此轻易就能接受他。

  她把他当成了英雄,她不知道他有多污秽,不知道他的手有多脏,不知道他甚至考虑让她死去。

  当时,他觉得她没人生,死了也没差,但其实真正没资格活下去的,是他。

  我选择了你。

  她说。

  那句话,不断在他心底回荡再回荡。

  我选择了你。

  在那之前,他一直嫉妒她的生活;从小他始终是在打骂和磨难之中,挣扎生存下来的,她的悲伤,她的哀愁,在他看来全都不算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他得用尽一切肮脏的方法,才能让自己生存下去,但,她拥有一切。

  一切。

  她想要什么,都可以轻易得到,那让她的痛苦显得十分微不足道,让她为了逃避而做出的独居选择显得十分可笑。

  我选择了你。

  这是她的人生,她的选择。

  但她选择了他,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杀手。

  我不是英雄。

  他提醒过她了。

  我是个杀手。

  她仍是选择了他。

  和她相较,他是如此低下又卑鄙,根本没资格评断她的人生。

  他捧起水,将冰冷的水一次又一次泼洒在脸上,却知道再怎么样,他也洗不掉身上的罪孽与血腥。

  邱勝橙紧抓著洗脸台,瞪著镜中的男人,从未觉得如此挫败过。

  她是个不解世事的大小姐,他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他和她是不可能有未来的。

  也或者可能?

  组织里的人以为他死了,他本来就打算下山后要改名换姓,重新过活,没有理由他不能带她一起......

  不,这太疯狂了!

  她从小就被捧在手心,她用惯了一切的高级品,她不可能和他一起吃苦的,但她自己煮饭自己打扫,她已经自己生活了好几年。

  她有病,她畏惧人群。

  但她也说她好了,她现在是装的......

  这是个愚蠢的主意,可他却无法不去想那种可能性。

  别傻了,她不会答应和他走的。

  "邱勝橙?"

  他闻声回头,只见她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裸著身子的她,抓著丝被抱住自己,她细软的长发围著她柔美的脸,黑眸里有著来不及遮掩的慌。

  她看著他,试图露出微笑,却没有办法。

  "抱歉,我以为......"她再试了一次,这次成功强迫自己扬起了嘴角,"我以为你走了......"

  他可以感觉到她强压下来的情绪,察觉到那藏在微笑下的慌。

  她的唇在颤,紧揪著丝被的双手指节泛白,她害怕他会离开,知道他会不告而别,她和他都在不觉中,陷得太深。

  如果可能,他真不愿看清这点,这样他或许还能离她远一点,或许还能让她继续过这安全而富足的生活。

  她和他一样知道,他们没有未来。

  这几天美好的时光,只是借来的,终究要还。

  邱勝橙隔著整间房遥望著她,胸口再次紧缩起来。

  然后,他看见她眼里涌现的泪光。

  那是如此让人无法忍受,他忍不住朝她伸出了手。

  这或许是个错误的决定,但她朝他飞奔而来,他拥住此生最珍贵的宝贝,紧紧的抱著,哑声开口。

  "或许我不该提,但是......"他拥著她,喉头紧缩,从未感觉如此害怕,但她的毫不迟疑,给了他勇气,他深吸口气,沙哑说出那潜藏心里的渴望:"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她不敢相信的抬首看他,眼眶的泪滑落脸颊。

  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有想过,却不敢提起,怕自己造成他的压力,怕自己成为他的负担,怕他会因此落荒而逃。

  她的泪让他心头一缩,痛苦的道:"我知道,这要求很蠢,你在这里拥有一切"

  "对我来说,你才是一切。"她抬手按住了他的唇,泪光闪闪,微笑开口:"认识你之后,我才有真实活著的感觉。"

  他无法言语,只能激动的将她重新拥入怀中,久久,才有办法开口保证。

  "我们不会有正常的婚姻,你可能无法和家人联络,但我会用尽一生,证明你没有做了错误的选择。"

  "我知道我没有。"哥若是知道,一定会觉得她太过冲动,母亲则会认为她一定是疯了,但她晓得她没有做错,她爱这个男人,她愿意下注在他身上,和命运堵上一把。

  她的信任太过直接,撞击著他的心。

  邱勝橙难以自抑的抬起她的小脸,亲吻著她的唇,哑声道:"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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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爱你......"楊羽婷踮起脚尖回吻他,在他怀里笑著流泪。

  夜,微寒。

  星子在夜空闪烁。

  楊羽婷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忘记著一个夜晚。

  在这夜,她做了今生最重要的选择,他对她许下了一个诺言。

  永远永远......

第五章

  私奔,是她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

  她一直以为这种事和她无关,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现在她了解了。

  她晓得和他在一起生活的未来,也许辛苦,也许无法像现在如此富足,可是她知道他会和她一起渡过那些难关。

  心情,是既兴奋又紧张的。

  她收拾了一小袋的东西,一张儿时爸妈哥哥,和她一起的照片,几样可以变现的珠宝,一些贴身衣物。

  然后写了张短笺给哥。

  站在客厅里,她凝望著这住了许多年的屋子,内心还是有些不舍的。
  他握紧了她的手,她仰头看他。

  邱勝橙哑声开口:"你不一定要走,我可以来看你。"

  她摇头,微笑道:"我想要和你一起活著,而不是一个人孤独的老死在这里。"
  他紧握著她的手,无法言语。

  "走吧,我在凉亭等你。"她松开他的手,解除安全系统,让他从后门出去。

  他入了山林,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消失在山林里。

  要离开,其实并不困难。

  安全系统防的是要闯进来了的,而不是出去的人,保全人员也是。

  再说,对那一天看见她的人来说,她只是带著画具,出门去画图而已。

  他必须躲过屋前的保全,所以走山路,虽然如此,她到凉亭时,他早已等在那里。起初,她并没有看见他,直到听见他的叫唤,才发现他人就在凉亭旁的林子里。

  他找出藏起来的用具,用安全绳将她系在背上,背著她攀下山崖。两人再沿著溪谷步行。

  他知道对她来说,这段路很辛苦,她却从未抱怨过,只是安静的跟著。

  "要不要休息一下?"涉水过溪,来到对岸林子里时,他问。

  "不用。"她摇头,"我还好,每天晚上总管都会打电话确认我的状况,我们得尽快离开,反正等到车上就能休息了。"

  他点点头,牵著她越过另一个山头,这才来到藏车的地方。

  在经过这段上山下水的路程之后,能够坐下来,真的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他替她剪短了头发,她则帮他黏上假胡子。

  当车子开下山,逐渐远离山区,进入平地时,她真想大声欢呼。

  所有的事物,对她来说,都是新奇而瑰丽的。

  他带著她来到海边一间小旅馆,那间旅馆老旧却干净,榻榻米铺满房间的地板,淡淡的草香充满整个空间。

  那时,天色早已暗下,他原以为她会想睡,她却兴奋的拉著他到海边玩耍,她玩得像个孩子,追著浪潮又跳又笑的。

  那里不是观光地区,夜里的海边,只有浪潮和月光。

  他们在月光下,听著海潮声做爱。

  那是他第一次,尝到自由的感觉。

  之后几天,两人沿著海岸线继续南下,扮成甜蜜的新婚夫妻,她丝毫不为环境的差异感到困扰和不安。

  他们白天时游山玩水,晚上就在房间做爱。

  他紧紧抓住相处的时光,仿佛每一天都是最后一天,仿佛每一次都是最后一次。

  她知道他害怕她会后悔,但她从来不曾后悔过。

  然后一天又一天,他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的笑容,也一天比一天常见。

  他们在一个偏远的海边小镇定居,因为她喜欢海,又大又辽阔,仿佛没有边际。

  "海,让我感觉,我是自由的。"她看著他说。

  他再同意不过了。

  他帮她弄了一个假的身份,两人一起买了一间小屋,开了间小小的花店,每天在海边散步,在小吃摊吃冰,在市场买菜。

  他和她,以前都不是过一般日子的普通人。

  但他们一起学习,融入了小镇的生活之中,他甚至开始会和邻居打招呼,会和客人聊天。

  那三个月,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

  意外要来时,是不会挑时间的;死神也是。

  他早已了解这点,却因为日子过得太过平静,而忘了这件事。

  那一天,是冬至。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冬季的海风打在身上,像刀子一样刮人。

  他开车载著她,一起到附近较大的城市买花盆,那趟货,他本要她留在家中,她却硬是要跟来。

  他还记得,他将所有的陶盆搬上车时,她用热水瓶里的水,浸湿了她的手帕,替他擦手。

  "外头很冷吧?"她细细的替他擦去手上的脏污。

  "你应该待在家里的。"他将她的围巾拉好,她的脸都被冻红了。

  "今天是冬至,你到市区一趟,光单程就要好几个小时,我不想你随便吃吃就算了。"她从脚边提起一只小型保温箱,里面有著两份碗筷,还有一桶热乎乎的鸡汤,她舀了一碗,边道:"这是我今天早上起来熬的,隔壁陈婶说,冬至一定要补一补,才会有体力。"

  他看著一愣,这时才晓得,她脚边的保温箱里竟放著这些东西。

  "来,喝点,身体会热些。"她将鸡汤递给他,有些腼腆的说:"这是我第一次热这种加了中药的鸡汤,味道可能会太重。"

  他捧著那碗她特别替他熬的鸡汤,一瞬间,胸臆间又紧又热。

  从来没有人这般特别为他。

  氤氲的白烟冉冉而上,他完全说不出话来,眼眶莫名湿润,只能低头喝汤。

  温润的鸡汤入喉滑顺,泛著药香。

  "好喝吗?"她担心的问。

  "嗯。"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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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她安了心,微微一笑,边整理手边的东西,边道:"你慢慢喝,别烫著了,除了鸡汤,我还做了饭团,煮了汤圆,我们吃完再慢慢开车回家就好。"

  他没有办法说话,只能应声点头。

  窗外寒风呼呼的吹,那地方其实不浪漫,只是一个小公园旁的停车场,树叶也几乎掉光了,但碗里热汤的鸡汤,却熏了眼,梗了喉,暖了心......

  他喝著汤,看著她,知道这一幕会深深刻印在他心头。

  至死不忘。

  车祸,是在滨海公路上发生的。

  子弹射穿玻璃的声音,他至今记忆尤深,他不是第一次中弹,却是第一次如此害怕,她在车上,他可以失去所有的东西,但无法失去她。

  第一颗子弹,削过他的肩膀,射中他的大腿。

  第二颗子弹,命中了前轮轮胎。

  鲜血迸出,车子因轮胎爆裂开始在路上打滑。

  公路的左边是拔高的山壁,右边是陡峭的山坡,坡下就是海滩。

  尽管他设法控制,车子依然往右冲出了马路,飞落山坡。

  而她,就在身旁。

  在那千万分之一秒,她握住了他的手。

  他回头看,看见她脸上的神情,苍白却美丽,她对著他微笑。

  一生的过往在脑海里飞跃,他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好事,报应只是迟早,但她是无辜的,她不该死在这里,不该受他的牵连。

  车子往下坠的那瞬间,他解开了安全带,扑到她身上,替她挡住所有可能会来的伤害。

  "邱勝橙"

  第一次的撞击,巨大而猛烈,玻璃爆裂金属扭曲摩擦,他却仍听见她惊慌的喊著他的名。

  车子弹起,翻滚,坠落……

  他用尽一切力气包覆在她身上,在那疯狂旋转的世界中,保护她。
  "不"

  她抱著他,哭了出来,死命的想用手替他挡去背上的撞击,却无能为力。

  在一次又一次的冲撞中,他的血流到了她身上,她的泪浸湿了他的胸膛,血和泪交织飞洒著。

  黑暗,来得如此突然。

  它夺了一切,疯狂的撞击,可怕的痛苦,还有她。

  他很想说他死而无憾,但他一点也不觉得死而无憾,他希望和她携手白头,他希望和她一起度过每一个晨昏,他希望能再和她一起到海边散步,他希望能再喝一口她熬的汤,他希望能再吃一口她煮的饭,他希望他希望他希望……

  他有数也数不清的希望。

  他该死的一点也不觉得死而无憾!

終章

  天亮了。

  勝橙光缓缓迤逦进屋。

  躺在床上的女人依依不舍的睁开了眼,身旁的枕头蓬松而柔软,它反射著朝勝橙,泛著柔柔的白光。

  点点的尘埃,在勝橙光中飞舞。

  墙上的钟,显示著时间。

  十点了。

  再睡下去就要中午了。

  她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这才从床上爬坐起来,走进浴室里洗漱。

  她挤牙膏刷牙洗脸,抹上化妆水和乳液,将长发梳顺盘起。

  镜子里的女人,看起来依然有些苍白,她考虑画点淡妆,却又因为懒散而放弃。

  反正家里没人,她今天也不打算到大屋,没人会看见她这散漫的样子。

  前几年,儿子出国读大学之后,她就越来越懒了。

  打了个呵欠,她伸著懒腰走出浴室。

  今天天气不错,白云在蓝天上游荡,枫叶迎风摇曳著。

  坐在餐室里,她看著窗外的风景,弄了个简单的麦片粥,吃了颗苹果。

  每年到了这个季节,她就会莫名忧郁,什么都不想做,虽然她也试图振作过,却还是觉得懒。

  洗好碗,收拾好东西,她慢慢晃到画室,拿起画笔,继续画著未完的图。

  她已经不再画人物了。

  她画风景。

  曾经有一阵子,她天天以泪洗面,但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哭泣似乎于事无补,所以她继续过生活。

  当时,她已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他的儿子帮她撑过了最难熬的日子,那小子让她忙得没空伤心。为了报户口,她让孩子跟著自己姓楊,替他取名俊杰。

  哥曾告诉她,时间会淡化一切。但时间只是让一切比较能够忍受,那段和他一起生活的日子,始终清除得像昨日才刚刚发生。

  每天夜里,她都祈祷能梦到他。

  每天清晨,她都希望能看见他。

  但枕旁,始终是空的。

  时光飞逝,她回到山里,已经二十四年。

  也许她早应该死心,但哥从未找到过他的尸体,车祸发生后,他们只找到了她。

  车子滚落山坡,卡在礁石上,绑了安全带的她,才得以幸存。但是,解开安全带的他,却撞破了挡风玻璃,掉到了海里,被海潮冲走了。

  有好几次,她气自己竟被撞昏过去,气她没有死命的抱住他,恨她竟然松了手。有好几次,她梦到自己抓住了他,梦到她和他继续在那个平和的小镇生活,梦到那场车祸,只是一场噩梦。

  可醒来后,一切却总是成空。

  这些年,她也曾试著找过他,但却如大海捞针,她对他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二十四年过去,嫂子和哥相继过世,他和她的儿子长大了,只有跋扈的母亲,依然跋扈。

  为了她也不晓得的原因,虽然一开始曾阻止她生,但后来几年,母亲对她的私生子,却显得莫名宽容。

  从小,哥的儿子楊奇煜有的东西,她的儿子也从来没少过。

  让她宽慰的是,俊杰懂事又聪明,除了皮了一点,这几年出门像丢掉,回来像捡到之外,他真的是一个很乖巧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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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从窗外吹来,带著些微凉意,她拉紧了披肩,继续替画布上色。

  等她画完回神时,勝橙光早已西斜,将一室染成一片橘黄。

  她退了一步,看著眼前高一公尺,宽近两公尺的风景画。

  画里有蓝天,有白云,有一望无际的大海,和长长的堤防。堤防的尽头,有座白色的灯塔,海鸟在灯塔旁飞翔。浪花轻轻的拍打在堤岸上,云彩在海天交界处,堆叠著白色的城堡。堤防的左方,则有一对男女,男人牵握著女人的手,一起看向湛蓝的远方。

  "那一直是......我的梦想......"

  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他的声音是如此熟悉,如此真实......她甚至可以问到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

  天哪,她终于是疯了吗?

  她抓紧了披肩,自嘲著颤抖著,却没有那个胆子回头。

  如果她听错了怎么办?如果她回头时,他又不见了怎么办?

  话说回来,就算是假的又如何?她不是早已习惯了失望?反正只是另一场梦而已......

  她回过身,黄昏的夕勝橙从窗外洒落,门边站著一个男人。

  男人背著光,高大的身影,既熟悉又陌生,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认得他那紧张又自制的姿态。

  她喘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在不觉中屏住了气息,忘了呼吸。

  呼吸,她必须呼吸。

  她告诉自己,但他在这时,往前走了一步,来到勝橙光之下。

  一颗心,在看见他的面容时,大力收缩跳动著,几乎就要跃出喉咙。

  有那么几秒,她以为自己会因为缺氧而昏过去。

  她抚著胸口,瞪著他,再喘一口气。

  她不敢眨眼,怕他会在眨眼中消失不见,泪水却模糊了视线。

  因为晕眩,因为震惊,也因为缺氧,她微微晃了一晃。

  他忍不住再往前,想扶住她,她却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不......"

  他总是在她触摸到他时,消失无踪,她不敢,她怕他只是她的幻觉。

  但她的退缩和拒绝,却让他的眼里浮现一抹痛苦,赤裸而未加遮掩。

  他伸出的手顿在半空,僵硬的缩回身侧,紧握成拳。

  "我很......抱歉......"

  她泪眼朦胧的瞪著眼前的男人,分不清他到底是真是幻?

  "抱歉什么?"

  "所有的一切。"他看著她,英俊的面孔因为痛苦而扭曲。

  然后她看见了,他额头那道为了救她而被破碎的车窗玻璃狠狠划过的旧疤,他的右耳耳廓,也有著那场车祸留下的缺口。她的视线下移,看著他的手,他粗糙的手背,有著另一道白色的伤痕。

  梦里没有这些。

  她再喘口气,闭上眼,再睁开。

  他仍在。

  在梦里,他一直是年轻的模样,年轻而英俊。

  但眼前的他不一样,他的眼角多了皱纹,容貌更加沧桑,而且疤痕累累。

  不觉中,她迟疑的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的抬手触摸他的脸。

  他屏息著,轻颤著,不敢动弹。

  指腹掌心下的触感,真实而温暖。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能感觉到他细微的颤抖,可以看到他眼中压抑的悲伤。

  他的脉搏在她手下跳动。

  "他们......说你死了......被海浪卷走了......"她以为泪早已流干,但它们终究是涌出了眼眶。

  "我没有。"他看著泪流满面的她,哑声道:"我只是以为你死了。"

  "我没有。"她扯著嘴角说:"我替你生了个儿子。"

  "我知道。"想起那等在门外的小子,邱勝橙胸口一紧,开口说:"他替我找到了回家的路。"

  眼前的男人,乍看之下,和当年一样英俊,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的脸上残存著被破坏的痕迹。她抚过他有些歪掉的鼻梁,像是被刀子剃过的眉骨,少了一块的耳骨,断过又再愈合的手指。

  他看起来像是被人摔破过,再重新黏合。

  "发生了什么事?"她抚著他残缺的耳,像断成两截的眉,语音哽咽。

  她的手在抖,像春天的风一样轻柔的拂过他的旧伤,它们早已愈合,却总是在午夜梦回时,隐隐作痛。

  他紧握著双拳,低头看著她,沙哑的道:"当年,我以为自己逃过了组织的追踪,但我并没有。组织里的人在内斗,分成了两派,一派的人要杀我,另外一方救了我。那时,我伤得很重,等我有意识时,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他们需要我,所以告诉我......你死了......被另一方人马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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